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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起身,笑道:“大师姐,你醒啦?饭大概都凉了,今天只有稀饭,恐你吃不饱,藏了几个小猪馒头。”
银锁摸出小猪馒头,揪一点塞给金铃,“对了,为何她们也做小猪馒头?”
金铃道:“小猪馒头是师父传下来的,师父的针线活是青衫太师叔教的,说不定厨艺也是。”
“原来是神仙谷不传秘籍,哼,连师父也不传……”
金铃笑道:“你莫冤枉太师父。我听师父说,太师父做饭太难吃,二师叔三师叔又都不愿意做饭,这门手艺,只得他来传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想吃。”
金铃捏住她笑得起皱的鼻头,道:“以后便是我掌勺,想吃什么只需贿赂我便是。”
银锁颇觉新奇,凑近了审视金铃,“大师姐何时学会索贿了?怎么贿赂?大师姐可是觉得三成宝藏不够,要额外收我伙食费吗?”
金铃不答,浅笑着看着她,指指自己的脸颊。
银锁顿时会意,凑上去亲了一下,笑道:“要吃肉便是亲两下,要吃菜便是亲一下吗?”
金铃待答,不料一个个吻雨点般地落了下来,不但分布在脸上,还大有入侵嘴唇周围的趋势,她笑着推住银锁的头,道:“好了好了,再被你耽搁下去,我就没法吃饭了。”
“我喂你。”
“还喂?”金铃话音未落,嘴里便被人塞了东西。银锁这回倒没着意调戏她,当真只是老老实实喂她吃东西。
几位师叔太师叔并未给金铃准备吃食,是以这些都是银锁偷偷扣下的,本就不多,两人喂得意犹未尽,只可惜篮子里一点也没了。
银锁要去还篮子,笑着与她挥别,金铃依依不舍,暗中责怪这小胡儿为何不多留一会儿,正当她低头叹气,银锁却又跳了进来,歪着头笑道:“大师姐,想我了没有?”
金铃叹了口气,老实答道:“想了。”
银锁便将手中袍子抖开铺在金铃身后,道:“陪你睡。”
金铃皱着眉头,却忍不住笑起来:“你有床不睡,跑到这打扰我清修做什么?”
“我就爱睡你旁边,偏要打扰你。”银锁愤愤不平,说着便躺下来,弓成个虾米圈住金铃。暖暖的气息从腰间慢慢向上蔓延,刚起的丝丝凉意又被银锁镇压得连根都不剩。金铃摸摸她的头,扯出衣摆盖在她身上,浅笑道:“我继续打坐,你若睡得冷了,就自己回去被子里。”
银锁随口应了,像是根本没在听。
月上柳梢,春风中的月亮也带着春天的暖意,夜风虽然寒凉,任逍遥坐在树上却像是并未觉得冷。絮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打着呵欠问道:“任逍遥,你不累吗?我手还酸着……”
“哼哼,我做什么要累?老娘躺着舒服得很呢……你不睡觉,跟着我出来做什么?”
“我来看我的小徒孙呀。你出来做什么?这么有精神,不如再来几次……”
“我来看我的大徒孙呀。”
絮凝往那边望了望,问道:“小徒孙呢?好像不在屋里。”
任逍遥指着堂中,叹道:“跟进去了。”
“跟进去了,你竟然不管?”絮凝瞪大了眼睛,随即笑道,“师姐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任逍遥笑着将她圈进自己怀中,道:“我刚看了,两人窝在一处睡得很香呢。”
絮凝笑着戳她的嘴唇,“逍遥师姐很惆怅呢,我也可以跟你窝在一起睡呀。”
任逍遥松开她站起身,叹着气道:“虽然想睡,但是好精神呢……”
絮凝搂住她的腰拖着她跳下树来,得意道:“马上就弄得你没精神,包在我身上……”
银锁趁天未亮便爬回自己房中,总算是没让人抓到,絮凝白天来找她说故事,装作一点也不知道她昨晚去哪了。任逍遥见一大一小两个小混蛋玩的开心,颇觉被排除在外,也不遗余力地要加入进去。神仙谷来了两个小儿辈,罕见地热闹起来。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越接近日中,银锁的眼神就越忍不住地往外面飘去。
她自觉藏得很不错,但如何能瞒住两个人精的眼睛?任逍遥假装看不见,絮凝却忍不住逗她:“外头可是有大蚂蚱吃小蚂蚱?你看得怎地这般专注?”
银锁高深莫测回道:“小蚂蚱和大蚂蚱打架,飞来两个麻雀,把它们都吃了。日头这么短……日头这么短,我看不见了。”
“这么好的日头,屋里可晒不到。”
银锁一骨碌爬起来,搬了个小胡床坐在院子里,脸放树荫里,身子暴露在日光之下,很快就被晒得暖暖的,絮凝跟出来续道:“院子里诚然舒服,只是堂中不见日光,免不了阴冷……我要把书拿出来晒晒。”
絮凝说着就溜进堂屋之中,连一条缝也没留给银锁。金铃在里面跪着,她在外面却看不到。在絮凝面前,却又不敢造次,只得伸长了耳朵偷听。不多时絮凝抱着一堆卷轴钻了出来,挨个摊开了晒在院中。银锁见她认真,一点一点地挪到堂屋门口。金铃早就感觉到她在门口徘徊,自然也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只是不知她到底在策划什么坏主意。
任逍遥见这两人心怀鬼胎,心里笑得简直要打跌,拍拍自己旁边的矮榻,招呼道:“小徒孙,到这边来坐。”
银锁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走远了。金铃在屋里偷笑,心里悄悄摹状银锁的脸,只觉得这阴暗的屋中徜徉着一股暖意。
银锁在任逍遥身边正襟危坐,任逍遥啧啧称奇,本以为银锁仍会抓心挠肝地盼着金铃出来,见她这么乖,兴致稍减。不料银锁率先开口道:“我记得两位太师叔……年前也是在建业的,那时候是太师父的婆娘……此事当真吗?”
任逍遥笑道:“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晚发神经,在床上写大小师叔的故事,一点多爬上床拿手机写到差不多三点……今天早上困成狗(本来就是狗
_(:3 」∠)_
并没有写完大小师叔的故事
☆、第308章 世外桃源乡九
银锁摇头道:“太师父怕女人;绝不像是假的……是以我并未当真。”
任逍遥笑道:“不错,破星师兄就是那种独一个也能过得很好的人;我很佩服他。”
“两位太师叔是和师父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任逍遥点点头;银锁便问道:“师父还好吗?路上有什么麻烦吗?”
絮凝插嘴道:“有!简直是天大的麻烦;我们的马车刚刚走出建业,过了长亭;就……”
银锁赶紧跪下行礼;道:“大师伯也在队中吧?他老人家腿脚不好,大师姐担心一路了;把她叫出来一起听可好?省得还要多讲一次。”
逍遥和絮凝听罢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是她磨了一早上;终于求着她们把大师姐放出来了。
银锁还从未给人这么直白地嘲笑过;不能拔刀,就只好脸红。任逍遥道:“絮凝别逗她了,去把大徒孙放出来吧。”
絮凝起身开门,招呼金铃出来。金铃一出门,便感觉到阳光和银锁热切的目光一同扑在脸上,她冲银锁浅浅一笑,随即收敛笑容,矜持地对长辈行礼。
至此两人获准在谷中住下,日出而作,挑水劈柴生火做饭,接着在大风汹涌处穿刺树叶千片,再赶回去做一顿午饭。下午研习秘籍,金铃看那卷无人能懂的凝神静气,银锁则在书房里乱翻,随手抓一本书,站得不耐烦了就枕在金铃腿上。
“大师姐,大师姐,凝神静气里到底说了什么?让我看一眼。”
金铃便把字冲下,好让没脚的小虫儿看见。
银锁仔细看了,问道:“这是武功秘籍吗?怪不得没人看得懂。师父和大师伯真厉害,看着这么几个字,居然也能想出一套内功来。”
“是以焚心诀和冰心凝神,从第五句就开始不一样,也无可厚非……”
银锁啧啧称奇,“这么中正平和一篇文章,他二人是如何能联系上一套杀人的功法的?定是心中有邪魔作祟。”
金铃笑骂道:“你师父可是圣教教主,持戒医王,你居然这样说他,难道不算大逆不道吗?”
银锁笑道:“我师父半路出家,皈依圣教之前,心中有邪魔也不奇怪,哪可算是大逆不道?嗯,不过我觉得与焚心诀暗相符合,口诀一一印证,确乎是一篇心法总诀的样子……只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金铃道:“是吗?我倒觉得句句都在说如何镇心理气,与武功半点不相干……”
银锁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摆来摆去,心不在焉道:“怎可说半点不相干呢?你我练的内功,都要摈除七情六欲,先灭人欲,才有焚心诀和冰心凝神。”
“不错不错……师父天赋甚高,我拍马也及不上,若叫我来想,对着这卷子,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不要说想不出来,简直想都不会往内功上想……”
银锁抚着她眉心,温声道:“大师姐已经很厉害啦……不必妄自菲薄。其一师父说过,他和大师伯是受太师父之命研习这篇内功心法,是以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一套厉害的内功啦。其二他们两人共同研习,相互启发,可比一个人想破脑袋要快得多。大师姐说是不是呀?”
金铃笑道:“是,你说的当然对。只是他二人后来因为这一卷短短的卷子,反目成仇,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余波持续十几年也不停止。若是你我二人也如此,那就……那就……”
银锁两手握住她的手掌,替她暖着冰凉的指尖,笑道:“不会的,你若是要和我争,我定然让着你。”
金铃道:“你是师妹,自然是我让着你。”
“你是……你是……”她本想说“你是我夫人”,又觉得难以启齿,“是”了半天也没有下文。金铃奇道:“这等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还有异议吗?”
银锁不服道:“你嫁给我,我就是郡马了,郡主何以不听郡马的?”
金铃掩嘴笑道:“你想得到美。银锁小郡马听好了,寻常人与郡主结婚,称‘尚’……我没跟你讲过吗?”
“你……”银锁忽地又羞又急,“你为何会与我讲这些?”
“嗯……”金铃沉吟道,“话虽如此……我却总觉得我是说过的。总之,意思就是郡主娶郡马,郡马该听郡主的。”
银锁心中有鬼,总不成告诉她在梦中听过吧?金铃定然追问梦中梦到何事,难道老实告诉她早早就想着要与她成婚吗?
见她不说话,金铃抵着她的额头,温声道:“小胡儿已决定让我让着了吗?”
“大师姐要让着我,我不受岂非不识抬举?”
两人相视而笑,斗室之中温存缱绻,银锁稍稍支起上身,金铃会意,便来吻她的嘴唇。一开始只是浅浅相碰,怎料越吻越深,到最后每动一动,都会带出轻声□□。蓦地银锁推开金铃,坐直起来,随手抓起一本书摊在腿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银锁装作眉头紧锁,盯着书上一句话苦苦思索,任逍遥翩然而至,拿起银锁膝头书卷,道:“……‘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你们不是来看凝神静气的吗?瞧这做什么……啊,亢龙有一段时间抱着这本书看,你瞧都被他翻得黄了,许是与功法有关,看看也好。”
两人心中皆惊,谁曾想银锁随便一抓,便是一本庄子,随手一翻,便是一篇《秋水》,太师叔随口一念,便是“望洋向若而叹”。
任逍遥似是一无所觉,在书柜前拿了一册书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两个人僵硬地坐在原地。
半晌,银锁才转头对金铃吐了吐舌头,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金铃笑道:“这说明你合该叫龙若,天意如此,非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唔,方才太师叔进来,我都没有听到,你却听到了,你的灵觉修好了?”
银锁笑道:“是呀,我还感觉到大师姐在想坏事,是不是?”
金铃素来老实,听她这么说,眉毛轻轻一挑,问道:“当真修好了?我还宁愿它是坏的。”
“真想了!?大师姐真好懂。”
金铃皱眉道:“你骗我?”
银锁欣然点头,“自然是骗你的,只不过我方才正好对着一条窗缝,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我心里有鬼,就爬起来了,幸好幸好……”
金铃眨眨眼睛,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收敛一些?”
银锁不说话,又卧下去搂住她的腰,闷闷抗议道:“……那还有甚乐趣可言?我宁愿不要来这了。再说大小太师叔,明明平日里也是一般的做派,师姐妹亲近一些有什么不好,太师父还反复叮嘱我,要和大师姐相亲相爱……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
轮到金铃笑出声来,“相亲相爱?何时?”
“自然是还在建业之时。太师叔一脸忧愁,说起他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反目成仇,叫我和大师姐相亲相爱,我说‘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他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来是我平常对你很好,他也看在眼中。”
金铃捏捏她的鼻子,评论道:“不害臊。”
银锁笑笑,又不说话了,躺在金铃腿上继续看她的“河伯望洋向若而叹”。
谷中虽则算上她二人才统共只有六人,但大家统统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太师叔常常一出去写生就是两三天,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饭桌上。两位太师叔也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后山的农田里,下午则把活推给小师叔韵儿,两人不知消失去了何方。
两人屋中有一张旧琴,据说是陆亢龙未带走的旧物,银锁擅弹的是箜篌,是以琴便落在了金铃手中。一天晚上,金铃带着琴在月下调音,银锁托腮坐在一旁,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得一双眼睛亮亮,盛了漫天星光。
金铃笑着回头捉她的视线,两人目光纠缠,浅浅笑着。金铃一双素手,在琴弦上拨出一串声音,顺着石桌流淌到地下,随月光散得满地都是。金铃看着银锁,目光迷离,手中却忍不住按出变音。
西域之音多清角变徴,连节奏也甚是随意,她见了银锁,便忍不住奏出这样的音调。银锁听了觉得有趣,忍不住睁大眼睛,随即站了起来。金铃手中动作慢下来,不解地看着她。银锁却绕到她身后,轻声道:“大师姐继续弹呀,我跳舞给你看。”
金铃眼中一亮,随即专心拨动琴弦。中原雅音既缓且正,金铃却用一张焦尾琴弹出一串欢快激越的变音曲,银锁笑意更深,踩着胡旋舞步绕着金铃打转,她的眼神远比那日在于阗首次给金铃跳舞看之时要灵动,一双美眸顾盼生姿,时时从金铃面上划过,盛在其中的星光随着她的腾挪跳跃似要溅出来一般。四条发辫随着她的旋转飞扬起来,额间璎珞闪闪发光,正中的红宝石虽在暗处几乎看不见颜色,但偶尔折出月光,亦是炫目耀眼。
而那张妖冶明艳的脸上挂着的笑,却比星光还要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能看到完结的曙光了。
☆、第309章 世外桃源乡十
金铃弹得慢;她就跳得慢,一双手随着身躯;在祁连雪顶之上划出高高低低的折线;在极慢之时却陡然旋身。金铃见她转得潇洒好看,忍不住弹快了些,银锁便站在她旁边;作吹笛状,神情认真;似在和声;又似在侧耳倾听。
金铃忍不住迎上她的目光与她对视;银锁却忽而飞升,恍然让人觉得她要羽化登月。她轻盈地落下;金铃的琴音哑声将她缠住;银锁双臂反折,一脚抬起,伸展了羽翼,忽而在金铃低缓的琴音中凝立不动。
琴音越浅越低,其中依稀带着些赫连坦过的坦普拉曲中的音调,又似将银锁唱的那首情歌也揉了进去,银锁笑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