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率先跳上马背,挺直了脊背坐在马上,眉眼飞扬,看着英姿勃发,金铃眯着眼睛仰视她,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银锁伸出手来要拉她上马,却见她并不响应,瞪大眼睛问道:“大师姐,怎么啦?快上来。”
金铃握住她的手,被她甩到后面。正想坐直,银锁却伸手按住她的后腰,道:“抱紧了。”
金铃迟疑了一下,把她背后的长刀调到面前,用细细的铁链将二人扣在一处,双手环在她腰间,幽幽地叹了口气。
银锁催促马儿前进,顺口问道:“大师姐,什么事叹气?”
金铃低声道:“龙若,我已许久没这么搂着你了。”
银锁听得“龙若”这么个称呼,四肢百骸都像是有一条荆棘扭了一扭,说不上是刺痛还是绞痛。她扯开嘴角笑了一笑,道:“大师姐,我道我已与你说明白了,世上从未有龙若此人,我从头到尾都是银锁。”
金铃了悟此话只能将两人弄得尴尬无比,正要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一下。银锁甜甜的声音却凑到她耳边来,轻声道:“大师姐,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有什么话睡起来再说。”
银锁的话一向很能安抚她,就算是走火入魔之时,银锁也是救驾功臣,金铃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顿感一阵倦意袭来,不久便堕入黑暗的深渊。
耳畔听着她平稳缓和的呼吸声,银锁亦是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师姐啊大师姐,你为何要来?我现下一点也舍不得赶你走了,你我二人,怎生是好?”
金铃毫无知觉,呼出的热气带着体温,将她耳畔的兜帽弄得又潮又热,呼吸声被兜帽放大了数倍,路途平顺无聊,她不禁走神,想起当初二人同睡一张床时的情景。
俄而她又自暴自弃地想:再这么下去,哪里撑得过一个时辰呢?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银锁的焚心诀彻底不灵,时间越久,越觉得难熬。她眼观鼻,鼻观心,数着自己一呼一吸一共几何,满心却都是金铃起伏的曲线。金铃的手臂环在她腰上,随着马匹的颠簸微微摩擦着,舒服得她简直要求金铃动作再粗暴一些。
金铃虽然在她身后睡得毫不知情,但在她的心底,金铃早已被她脱光了衣服,同她一道继续方才的春梦。
她四肢百骸之中麻痒痒地难受,好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定力,弄醒金铃,大声道:“大师姐!烦请你下马往前走一段,我等会儿去追赶你。”
金铃睡眼惺忪,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银锁只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定力都要被抢走了,咬牙道:“大师姐,我求你了……”
“哦……”金铃解开铁链末端繁复的结,撑住马鞍跳下马,徒步往前跑,银锁勒住缰绳,直到确乎感受不到金铃在附近了,才催马前进。
她赶到金铃边上,道:“对不住大师姐,吵你睡觉了。”
金铃摇摇头,“不妨事,你没事便成。”
银锁骑在马上,又拉她一把,把她拉到后面,道:“大师姐,你看这样如何?我们现下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晚上去杀元大师。”
金铃摇头道:“太近,再赶一天路吧,你还撑得住吗?”
银锁道:“我撑得住,倒是你……我在山里睡过,不若你没合过眼。”
金铃笑道:“我习惯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甜#
今天轮了一天的let it go
☆、第184章 梦与君同五
银锁不干;“不妥不妥;我们慢慢走;大师姐再睡一觉。”
金铃摇头道:“睡够了。”
银锁道:“当真睡够了?”
金铃点头。
银锁道:“大师姐;你当真要跟着我?”
金铃道:“不错。”
银锁嘻嘻笑道:“大师姐对我情深意重,我可消受不起。”
金铃听她这话;心下黯然,沉默了一瞬;道:“你倒是把我当大好人。”
银锁道:“大师姐难道不是吗?你千里追来,就为了帮我打一架……”
金铃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如何知道要跟着萧留夷?又为何要特意去送行二师叔?你要去做什么;我大致已猜到了。”
银锁暗自戒备;手已摸到了弯刀刀柄,冲金铃飞了一记媚眼,道:“哦?大师姐倒是聪明……所以呢?大师姐要把我这小坏蛋抓回去送交官府?”
金铃道:“不,我要分一杯羹。”
银锁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扭过头来看金铃的脸辨认真假。
金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荡,赶紧扭回去。
金铃续道:“你知我乌山落入奸人之手,要抢回来,需得有钱,否则谁替你卖命?”
银锁沉默了一阵,忽然咧嘴笑道:“我道大师姐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也……”
金铃道:“你知我是乌山少主,我以为就算你在我目下的境况里,也会与我一样选择。”
银锁道:“可我是天生的小坏蛋,大师姐是天生的大好人。”
金铃不理会她的调笑,道:“如何?我一路护送你,你的宝藏,我要三成。”
银锁还在迟疑,金铃慢吞吞追问道:“是你做不了主?还是你心存侥幸,觉得此番自己单打独斗,也能一路平安?”
她凑近银锁耳边:“还是你……没胆与我独处?”
银锁忍不住笑出来,道:“大师姐太低估我了。”
输人不输阵一向是影月右使做事的原则,金铃步步紧逼问她敢不敢,就算是不敢也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真的怕了她。
之前在建业时,她也并非是说完那一番话后有意避而不见,只不过是忙着做事,无暇相见罢了。
“大师姐可莫以为这一段路到朔方就停止了,若是这么简单,可不能让你拿三成。”
金铃奇道:“哦?还要我送你回来?”
银锁摇头道:“大师姐,我真心信任你,因此据实以告,咱们能弄到宝藏,自然不能直接花掉,得去关外销脏,换成金币宝石,带回关内卖出去。如何?你肯和我去吗?”
金铃轻笑一声,道:“不过是关外罢了,有什么不敢去的?”
“再往西呢?”
金铃微微一笑,心道:只要和你一起,就算去世界尽头,一同从大地边缘掉下去也无妨。
“师姐,如何?现在是谁怕了?”
她话虽挑衅,心中却怕金铃到时怨她骗人,定要与她说得清清楚楚。可话说出口,又怕她有半点退缩,实则紧张得不得了。
金铃拍拍她的腰,道:“刀山火海我也去得,有何可怕?你这三成宝藏,我要定了。”
银锁高兴坏了,笑得嘴也合不上,心道幸好兜帽挡着,否则被大师姐看去了可如何是好?
金铃也在后面偷着开心。这混帐小胡儿自那日找自己理论以来就一直避而不见,如今终于捉到她了。
“你可不要反悔。”
银锁笑道:“大师姐若是不信,我们来拉勾。”
她伸出手来,金铃勾住她的小指正色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银锁忍住笑,道,“大师姐,打勾勾不是这么说的。”
金铃道:“那是怎么说的?”
银锁回过头来,笑道:“要说‘骗人是小狗’。”
金铃心中责怪自己,这小胡儿笑起来明明同小时候一点分别也没有,我之前为什么会看不出来?
如是每过一个时辰,银锁都要借故离开一下,渐渐觉得这真是个好方法,简单轻松便可将金铃对自己的影响消掉。
金铃一路上算是睡够了时间,只是银锁在近旁,心法失效,是以多多少少有些疲惫。
晚霞越烧越盛,天边似着了大火,大家都盼着夜幕低垂,能赶快辨明方向。可是太阳慢慢悠悠,只看见西方红得发黄,大火丝毫不见熄灭的迹象。马蹄经过的地方扬起尘土,慢慢飞上天,几乎和夕阳融成一色。
今天日落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两人隔一会儿就要往天边看一次,看看太阳到底有多久才会在大地尽头彻底消失。
夜幕终于降临,西天长庚星高挂天顶。没有日光的干扰,银锁在追踪者眼中犹若光柱,显眼无比,即便是相隔百里都能看见,两人都知夜晚危险,均各自戒备起来。
银锁忽道:“大师姐,今天凌晨我听你鸣叫示警,你怎么会我们教中暗号的?”
金铃道:“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锁笑道:“大师姐真聪明,我一开始竟没听出破绽,还道是给我派来的援兵。宇文那小子现在叫唤得都有口音,真是笑死了。”
“嗯,我就会那一种,”金铃一笑,“你对我说了什么,我一概不懂。”
银锁笑道:“我教你一点简单的。”
金铃却正色道:“是要教我,你我二人靠近了就总有些不对劲,打起来后不要靠近为好。”
银锁道:“嗯,我来教你。”
她说着就将前后左右等等简单暗号交给金铃,两人一路演练,颇得琴瑟和鸣之感,只苦了那匹被抢来的马儿,已有一昼夜未睡了。
这一夜两人不停歇地赶路,但直到天光,也没有敌情,看到太阳从山的那边升起来,两人都松了口气。银锁忍不住笑道:“大师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了,等他们自己赶上来,我们以逸待劳……”
金铃笑道:“嗯,找个地方睡觉。”
银锁眨眨眼,道:“大师姐,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干什么不多笑一些?我教中弟子怕死你了。”
金铃奇道:“他们怎么见过我?啊,我去你那里找你,他们都在暗中看着,对不对?”
银锁道:“对的。你整日冷冰冰,一来我那,那些守门弟子就屁滚尿流地跑来找我,求我上去把你领走。”
金铃忍不住莞儿一笑,“就你不怕我。”
银锁重重点头,“不怕,大师姐根本不可怕。”
岂止不可怕,简直是太可爱,叫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同她在一起。
金铃看着她浅琉璃色的双眸,温声道:“我见了你便忍不住笑,你自然不怕我。”
银锁指着前面山腰上一座荒芜的房子道:“大师姐你看!”
金铃顺着望过去,见那房子外观完好,却没有院墙,想来不是护林人的小屋,就是猎户暂住之所,便道:“我们去那里睡。”
银锁便拨转马头往山上跑去,山路难走,马儿走得时快时慢,金铃给颠得总要搂紧银锁的腰,她想跳下马步行,银锁却以为她要掉下去了,赶紧收紧双臂拉住她。她见银锁坚持,摇摇头,绝了下马的念头。
这屋子果然是猎户半路休息的地方,银锁把马拴在门口,扯了一把干草给它,推门进屋,见只有内室中有一张床,就赶紧占了外间的矮榻,道:“我睡这里,你不许和我抢。”
金铃摸摸她的头,道:“自然不和你抢,我去外面转转。”
银锁难掩失望,道:“大师姐不睡吗?”
金铃道:“这个距离不够,你忘了?”
她确实已快要忘了。
银锁的功法遇到金铃之后,就不大灵光,焚心诀里忘却诸般烦恼的心法更是全无作用,越和金铃呆在一起,就越是被她吸引,不想离开她分毫。往常在建业城中来去自由,凡有这种感觉时她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但如今捆绑在一起,她似是已习惯了这样时刻被她吸引着的,现在被金铃提醒,心下直道糟糕。
但她素来嘴硬,改口道:“我还想让大师姐歇一歇呢。”
金铃温声道:“我的冰心凝神练上一遍,也能解乏,与睡觉差不多的效果,你莫担心我。今晚要打一场硬仗,你不睡好,莫非想拖后腿?”
银锁无话可说,揪着她的衣角道:“大师姐,你自己小心,千万别跑远了,否则你的三成宝藏,一个子儿也别想要……”
金铃把她按在榻上,脱下外袍给她盖上,道:“聒噪,快睡。”
银锁依依不舍地睡下,金铃把她的兜帽扣在头上,狠狠一拉,盖住她的眼睛,绝了她要自己陪的念头。
金铃走出小屋,走到山下,揪了一把草喂马,又四处转了一转,考察地形,心里思索着如何打上一场。
这房子处在半山腰上,若是想上来,除开走大路,便是要爬坡,她看着看着,忽然想出一个很有银锁风范的坏点子,便回去屋里摸走了银锁肩上别着的飞刀。
银锁已经睡熟了,金铃轻手轻脚地没有吵醒她,见她睡颜纯真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自从得她告知她便是当年的小胡儿之后,金铃常常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两人明明一般的调皮捣蛋,一般地古灵精怪,有一双相同的眼睛,为何之前笃定她不可能是龙若?
她轻叹一声,关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是不是超可爱……
☆、第185章 梦与君同六
又回到门前大路之上;她手持飞刀将陡坡上一路可抓的枯草都掘松了土;能抓的树干切断一半,不能切的地方;只得绑两枚铜钱以做警铃。
在大路上她亦挖下几个陷阱;多数是用来警示,苦于没有趁手工具,大一些的陷阱挖不出来,便只是作罢了。
她见布置得差不多了,便找了个高地;盘腿坐下,冥想运功。
她将耳力扩散出去;闭眼前的景象一一浮现;像是长久地站立在山崖上眺望。大风带来远方的景象;枯树挺立向天,百草衰败,流风带走了地上的尘土刮向远方。
远处小路上偶尔有牛拉着车走过,也有骑士骑马匆匆前进,此处却像是被人遗忘,除了风沙,再没人接近。
马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睡得正熟,屋里却有了点响动,银锁轻手轻脚从屋里探出头,好像是看见金铃坐在最高处,又偷偷摸上山崖,从背后接近金铃,把头伸到她面前,准备吓她一跳。
不料她刚刚探出半个脑袋,金铃忽然睁开了眼睛,银锁吓得后退一步,不服道:“为什么不论什么时候我凑过来,你都知道?”
金铃扭过头来,道:“就是知道。”
见她撅着嘴,金铃微笑道:“一起床就不高兴,是不是饿了?我方才看见下面有兔子探头探脑,我去打一只。”
银锁按住她的肩膀道:“大师姐坐着,打兔子我保证比你在行。”
说完她就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那高度让人就算了解她的本事,也十分担心。只是她的担心没持续多久,银锁还没落地,就已抄起一只兔子。
那兔子十分凶悍,就是被拎着耳朵,还用那一双大脚板图谋踢银锁。银锁伸手在它脑袋后面弹了一下,大约是灌注内力,兔子竟尔被敲晕过去,她一只手提着兔子,冲着金铃挥一挥,高兴得意之色尽显。
金铃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也跟着跳下来,夸赞道:“徒手搏兔,当真了不得。”
银锁拉着她边走边笑道:“兔子可是不常有的美味,在大漠里若有兔子,一般是狼和狐狸先发现,轮不到人来吃。”
她说话间手中飞刀就已切进兔子后脑,那兔子的后腿激烈地颤抖了一下,便软软地耷拉下来,银锁手中不停,这可怜的兔子先被放了血,又被整只从皮里面剥出来,金铃从旁边水缸里弄出点水来,看银锁运刀如飞,将那兔子肢解开,整齐地码在皮上。
金铃在她旁边削出木枝,洗一块穿一块,最后穿成十几个大串,银锁又欢呼一声,转头看金铃,她已经开始生火了。
“大师姐,你吃内脏不吃?”
金铃道:“免了,我吃煮的。”
银锁道:“我也不吃,师父爱吃,我从不和他抢。”
金铃半哄半抢,从她手里接过树枝,道:“我来烤吧,你上一边玩。”
银锁在她旁边不舍得走远,盯着肉挪不开眼睛。金铃抬起头来,与她视线交汇。银锁被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