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脸孔的幸枝等四人,很明显已经死去了。不过,看不见脸的另外那个人呢?
弘树再一次小心环顾整个房间。仔细倾听房间深处另一道敞开了的门那方的动静。不过,感觉起来似乎没有其他人躲藏在那里。
于是,弘树将左手的枪收进裤子后头,走过内海幸枝和谷泽遥的尸体之间,经过中川有香的尸体旁边,绕到桌子后面。鞋底踩在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总之,先走到那俯倒在地的另一人身边,蹲下身来,将右手拿着的棍棒放在地板,两手扶在那人身上。一使力,被相马光子击中的右肩伤口传来剧痛。至于织田敏宪开枪打的腿伤只是擦伤,出血和痛楚都不严重。不过,弘树无视于伤口的疼痛,将那人身体翻了过来。
是野田聪美。额头左侧开了一个红色的洞穴,眼镜虽然歪了一边,但还算是戴在脸上,左侧的镜片可能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撞破了。当然,她也已经气绝身亡。
弘树将那尸体重新放倒后,视线移至房间深处那一道敞开了的门。是灯塔那个方向。那里可以向上通往灯具室。
雷达探测器上反应的另一个人,当然就是屋顶上的某人了。虽说那几乎已经是一具尸体不会有错,但还是得去确认那人的身分。特别是那人的身形很像琴弹加代子。
弘树再次取出手枪,走进那道门。有一道铁梯。弘树快速——但仍旧小心不发出声响——蹑手蹑脚地步上阶梯。说不定上面还有其他人在。右手同时握着棍棒和雷达探测器,一边确认反应一边前进。
结果,直到走进灯具室,也没有看见新的反应。弘树将雷达探测器收进口袋,手枪也插回裤子后头,来到围绕着灯具室的阳台。
手搭在铁制的栏杆上,咕嘟地咽了口口水,一口气将脸向外一探。
看见一具身穿水手服的尸体。一具脖子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头部下方溅出鲜血的尸体,不过——那不是琴弹加代子。而是榊佑子。
话说回来……
脸上感受着海风的吹抚,弘树茫然地远眺大海,心里想:六个女孩子,一口气死在这里。房间里虽然没有看到枪械,可是看她们的伤口,还有穿在墙壁、地板上的那些洞孔,刚才那阵枪声果然是源自这里,错不了。以剧情推论来说:她们几个设法聚集在一起,接着躲藏在这里,可是后来不知道受到谁的袭击。这样的推论应该合理吧?首先五个人在下面被杀害,榊佑子虽然逃到这里,但不等袭击者下手,她就摔下去死了。而那名袭击者,在弘树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前就已经不知去向……
可是,玄关处的防御工事,窗户也都钉上木条,恐怕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锁住了。为什么袭击者出现后,女孩子们却反而把防御工事撤除了呢?或者说防御工事是那名袭击者离开这里的时候才撤除的呢?不过这么一来,又无法说明他是怎么进到屋内的。难不成,其实她们原本一共有“七个人”,其中一人突然背叛大家,不,应该说是露出真面目?是这样子吗?不,这不可能吧。还有一点,那个中川有香的死法不像是被枪击身亡。感觉像是……被勒死的。桌上四溅的血迹也很不可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洒在那里呢?另外,玄关旁的房间,门为什么被破坏掉了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帮助。弘树摇摇头,再确认了一次建筑物的屋顶,便回到灯具室。
沿着环绕在昏暗的塔身里的螺旋铁梯登登登地往下走时,无意识地看着塔身的内壁,弘树觉得自己体内仿佛装进了一个会自行转动的螺旋状轨道似的,让他有些晕眩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过于疲惫所致。
这么一来,一下子少了六人。正午的广播,坂持说还剩下十四人。那么就只剩下八人。应该说最多只剩八人才对。
琴弹加代子她还活着吗?由正午直到现在这段时间,她该不会已经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死去了吧?
然而,弘树心想:不,她一定还活着。
这个念头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弘树却坚信如此。剩下八人,可能还更少也说不定。不过,自己还活着,而琴弹加代子一定也还活着。时间,浪费太多时间了。打游戏开始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半,而自己却还没有办法找到琴弹加代子。可是,自己一定有办法找到她。弘树同样也坚信如此。
接着,想起七原秋也等人。秋也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也没有在广播里出现。川田章吾说过:“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搭乘我的列车。”
真的有可以得救的方法吗?而自己和加代子能够平安到达车站吗?关于这点仍旧是未知数。不过,至少要想办法让加代子搭上那班列车才行。
有需要的话,让我为您服务吧,Mademoiselle。④
这简直就像是三村信史会说的话。是啊,似乎可以体会信史之所以会和濑户丰交好的原因了。信史经常开玩笑。当然,和阿丰说的笑话有些不同,是一种更具讽刺性,时而内容辛辣的笑话,而且信史他知道什么叫做“笑一笑过日子的重要性”。信史有一次,对了,记得是在二年级正月前的结业式,政府地区教育委员在发表无聊的演讲时,和弘树私底下聊天时提过:“我叔叔以前说过,笑是维持协调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们能借以逃避现实的就只有这个了。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杉村?我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弘树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这句话好像有点道理,但又还差了一点没办法完全理解。可能是自己年纪还太小的关系吧。然而,不管怎么说,三村信史和濑户丰都已经死了。就算想要回答信史的问题,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脑子里茫茫然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躺了五具尸体的厨房。弘树再一次环顾这血染的房间。
瓦斯炉上架着一口锅子,由锅里飘来令人垂涎的味道,混杂在强烈的血腥味中,弘树先前没有注意到。当然,瓦斯被停掉无法使用,她们应该是用固体燃料正在做什么料理吧。看看锅内,虽然锅底的火已经熄灭,但里头看起来像是浓汤的东西,还在冒着热气。
游戏开始以来,就只吃过配发的面包(水喝完时曾到民家的水井打过水),肚子虽然饿了,但弘树摇摇头,将目光自锅里移开。在这个房间里,实在没有食欲。更何况,还得要尽早找到琴弹加代子才行。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步履蹒跚地走到走廊。或许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觉的关系,脚步感觉很不踏实。
长廊的尽头,玄关口有个人站在那里。走廊光线昏暗,而那个人又背对着阳光射进来的玄关,看起来就像是张剪影画似的。
弘树还来不及睁大眼睛看之前,就向旁边一跳,再次扑进厨房。同时间那张剪影画的手边喷出激烈的火焰,一排弹着点扫过弘树还留在走廊上的脚尖前面。
弘树满脸紧张,一口气起身,砰的一声关上门,压低姿势急忙一把抓住喇叭锁,按下门锁。
那是听过的枪声。就是在那个猛烈的爆炸声前后所听见的枪声。是半夜里和织田敏宪交手后逃跑时,在背后听见——也就是收拾掉敏宪时发出的枪声。也是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死亡时,听见的枪声。其他还有好几次听见过这个枪声。
也就是说,是“那家伙”来了。恐怕他和弘树一样,听见这里传出枪声,才会过来察看。或者是为了要来解决掉攻击内海幸枝等人的袭击者。又或者是,他就是那个袭击者,而又回到这里来。
弘树膝盖抵在地板上,保持这个姿势,左手绕到背后,握住手枪握把。光子留下来的背包里找到备份的子弹,手枪现在已经装填满弹药,不过备用的弹匣光子可能放在自己口袋,背包里没有。柯特单动模式半自动手枪。装弹数仅有七加一发,没有重新装填子弹的时间。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对方就会用机枪,或者用其他持有的枪械,轻易击倒自己。
弘树身体紧贴在门边,环顾躺着女孩尸体的厨房。不妙的是,窗户内侧都钉着木条。要把木条拆下再跳到屋外,太花费时间了。也看了看通往灯塔的门。不行,那行不通。要由灯塔上面跳下来,太高了。如果真那么做,最多也只能得到和榊佑子并排躺在屋顶上做日光浴的结果罢了。不行。那个“某人”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会蹑手蹑脚悄悄进逼到这道门外?还是会埋伏在外头慢慢等弘树出来?不对,想必对方也没有这个闲工夫才是。如果不赶快分出胜负,到时候自己也可能被刚才那阵枪声吸引过来的人自背后袭击……
果如所料。以喇叭锁头周围为中心的门板被击穿了几个洞(而打穿门板的子弹,有好几发打在门板正前方的松井知里尸体上,将她肩膀和侧腹附近的肉给扯了下来)。
砰!门被打开了。
下一瞬间,一道黑影跃进房间。
当他一个翻滚起身时,看见那原来是身着学生服的桐山和雄(男子六号)。桐山看也不看房里其他尸体一眼,直接就将机枪指着门板后面的死角,跟着就是一阵扫射。
五、六发子弹将墙壁打穿。击发音停了下来。因为那里没有任何人。
弘树趁势举起棍棒,朝桐山和雄头上打去。原来弘树当机立断,躲藏在固定在门边墙上的高柜上。再也不依靠用不习惯的枪械,把手枪又收起来。如今得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已经知道是桐山了——无法再开枪攻击。
桐山察觉到后抬起头,同时也将枪口跟着上扬,但在那之前,弘树手上那根原本是扫帚柄的棍棒,啪的打中桐山的手腕。INGRAM M10九厘米冲锋枪喀啦一声落在地上,滑到桌子另一端的野田聪美尸体旁才停下。
桐山伸手抽出插在裤子前方的另一把手枪(是一把大型的自动手枪,和织田敏宪持有的那把左轮连发手枪不同),但着地后重整姿势的弘树立刻挥动棍棒,将那把手枪也打落下来。
连续攻击!一口气把他打倒为止!
棍棒再次挥出,然而桐山和雄上半身快速向后一倒,顺势做了个后空翻,越过内海幸枝的尸体,转了一圈,最后站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前面。身形看来就像是功夫电影一般优雅。当他站定时,右手已经握着一把左轮连发手枪。是原先织田敏宪手上的那把。
不过,想必即便厉害如桐山,多少也对弘树的行动感到吃惊吧?弘树一瞬间冲向前方,将两人的间隔,缩短至距离桐山眼前正好八十公分处。
“喝啊!”弘树回旋挥出一棍,自桐山手里第三次将手枪打落。手枪飞舞在空中,还没有落至地面前,弘树便用棍棒的另一端再朝桐山颜面打去。桐山身后就是桌子,已经没有退路。
然而,棍棒却在桐山颜面数公分前停了下来。下一瞬间,弘树看见棍棒前端断了三分之一左右,掠过桐山的头部,飞舞在空中。啪的一声棍棒折断的声响,不可思议地延迟了一会儿,才传至弘树的耳中。这才知道原来是桐山用高举到面前的左手掌底将棍棒打断。
下一瞬间,桐山右手取一个贯手形⑤,直攻弘树颜面。目标是弘树的眼睛。
弘树急忙低下头,能躲过这个攻击说不定真可以说是奇迹。毕竟那是一个如此快速的攻击。
弘树总算是避开这次攻击。闪身躲过攻击时,弘树放开棍棒改用两手抓住桐山攻来的手腕。一把抓住后,便立刻使出逆关节技制服他。同时间,右膝朝桐山的腹部猛力一记膝击。脸上全无表情的桐山口中,发出一声短短的呻吟。
弘树左手保持压制着桐山的手腕,右手已经掏出手枪,将击锤立起。抵住桐山的心口,扣下扳机。
不停地扣下扳机,直到所有弹药打完为止。每开一枪,桐山的身体就稍微晃动一下。
最后手枪的滑套卡在后面,第八发子弹的弹壳,喀啦滚落地板上,撞到先前落在地上的弹壳,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弘树握着桐山右腕的左手,感觉到桐山的身体慢慢失去力量。整头向后梳的发型——桐山的头部——无力地下垂。如果弘树现在放开手的话,桐山的身体就会沿着桌角滑落颓倒在地板上吧。
不过就好像两人刚跳完一只奇特的舞蹈似的,弘树和桐山相对伫立在原地,肩膀上下起伏剧烈喘着气。
赢了!
我打赢那个桐山和雄了。那个运动神经可能比三村信史、七原秋也还要优秀,而且传闻中从来没有在打斗中败下阵来的桐山和雄。
我赢了那个桐山……
突然间,弘树的右侧腹感到一阵锐利的刺痛。弘树呜的发出呻吟,又惊又怒地睁大眼睛。
桐山和雄抬头看着弘树。而他的左手——握着小刀的左手,整个插在弘树的腹部上。
弘树慢慢地由那手再将视线移回桐山脸上。桐山和雄还是那么俊美,但是目光冰冷,直盯着弘树。
为什么……他……还活着?
当然,那是因为桐山和雄身上穿着织田敏宪的防弹背心,不过弘树自然无从得知此事,而在目前这一瞬间,思考这个问题也是于事无补。
桐山扭转刀身,弘树发出悲鸣。扣住桐山右手手腕的力道,开始松懈下来。
啊啊——不妙!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弘树使尽全力,再一次用力扣住桐山的手。同时将还握着弹药用尽的手枪的右手,向上一挥。
呈直角完全的右肘击中桐山的下巴。
桐山摔了出去,滑过沾满血污的白色桌子。原本像是大东亚共和国国旗的血痕,如今变成了合众国旗帜的图样。同时,刺在弘树腹部的小刀,刨下弘树约三十公克左右的肉,血喷了出来。弘树打自肺部深处,发出呻吟。
发出呻吟的下一瞬间,弘树转身便朝向通往走廊的那道门跑去。
正要通过门的时候,听见枪声,门框砰的一声碎裂开来。桐山应该没有时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那就是说他还有第四把手枪了(大概是藏裤子里、缠在脚踝之类的地方吧)。
无视于枪声,弘树继续跑。
越过散置在玄关的桌椅,正要到外头去时,这次听见了熟悉的机枪枪声,不过因为弘树压低了身子,没有被打中。
外头乌云满布的天空好像随时会下雨,但却感觉看起来异常明亮。
弘树拼命跑向停放着轻型客货两用车的大门对面的草丛。他经过的地方,白色的土地上滴着点点红色血迹。
身后又听见机枪的声音,但弘树已经跳进草丛里头。
当然,想要先在那里休息一下是不可能的。
'残存人数8人'
④法文,小姐的意思。
⑤空手道招式,以手指攻击目标。
66
小雨开始落下,清洗着覆在岛上的绿叶。从厚云及水滴间落下的微光,闪耀着鲜艳的色彩。
秋也在绿叶中穿梭,慢慢地移动着。右手边一片开阔,可以看得见海。隔着雨帘看到的海是浊灰色的。
秋也身上穿着在幸枝她们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衬衫、学生服和运动鞋,而学生服被从树上落下的雨滴沾湿了。右手握着吊在肩上的乌兹冲锋枪握把,裤前插着CZ75。白朗宁手枪则和弹药一起都放在背在身上的背包。
秋也最后决定马上离开那座灯塔,可以说正如自己所料,当他在靠近岛北端的崖上,为了生烟火而开始收集木材时,不到十五分钟左右,便从灯塔那个方向传来枪声。虽说枪声发生在屋内,但还是可以听见几度传来的声响,应该是有某人和某人到了那里,然后彼此展开战斗吧。
秋也犹豫后,准备再度回去灯塔。刚才的枪声听起来觉得很耳熟,很像是桐山和雄的机枪。虽说典子和川田应该不会特别到有枪声的地方,但现在剩下的参赛者也没有几个人了。假设其中一人是桐山,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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