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像是在月球上。这里是阿姆斯壮。我的一小步,是人类的一大步。
咕嘟咕嘟将水喝进肚里。真是美味,没得挑剔的美味,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水。虽然明明是温水,但是滑进喉咙、到了胃里之后,却感觉像是冰水一般,美味无比。
一口气将水壶里的水喝干后,呼了一口气。
突然间,喉咙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缠绕住,就缠在那个班上每个人都平等强制装上的项圈上面。咳咳咳,不停咳嗽,残留在口中的水自唇中如雾般喷出。
比吕乃一边用还能使用的右手,胡乱抓着那深入自己喉咙里的东西,试图要挣脱它,一边将脖子向右后方转去。紧贴着自己脸的右侧,有一张面目狰狞的男生脸孔——织田敏宪,不久前才刚死去的那个男生的脸!
脖子被勒得非常紧。光是要理解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就是刚才织田敏宪手里拿的那条皮带,也得花上数秒钟的时间。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个男生怎么会还活着?
原本应该是看着屋里的幽暗而一片漆黑的视线,开始染上了红色。试图要挣脱皮带而乱抓的比吕乃的右手,指甲一片片剥落下来。鲜血流到手指上。
对了,还有手枪……
比吕乃想起来了,伸手去拿插在裙子前的手枪。
那只手臂,被穿着高级皮鞋的脚给踢断了。喀嚓一声,比吕乃的右手接着左手之后,也失去了感觉。一瞬间,皮带松驰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回复原先的紧迫感。但比吕乃却已无法再次握住皮带,只能不断挥动着扭曲成诡异形状的右手。
经过了十数秒左右,比吕乃的手臂无力垂下,整个人失去了力量。比吕乃虽然无法和千草贵子或相马光子竞艳,但也算是个长相不差的美少女,而且还有一种与其说是国中生,倒不如说像是高中生或是大学生的成熟魅力。如今她的脸孔却因为淤血而肿胀,舌头也膨胀成将近平常的一倍大,无力地由口中向外垂着。
即使如此,织田敏宪却更加执拗,继续勒紧比吕乃的脖子(当然,也没忘了不时观察身边的情形)。
大约经过了五分钟,敏宪才终于将皮带自比吕乃的脖子上松开。已经不再呼吸的比吕乃,身体向前方一瘫,倒在门槛上,咚的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或许比吕乃的脸部有哪个地方骨折了也说不定。向上梳理的庞克风发型,如今则朝向四面八方乱射,和幽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自水手服领巾处可以窥见的后头,还有衣袖破损的左手臂,呈现鲜明的白色,看起来十分显眼。
织田敏宪呆站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吁吁地激烈喘息着。腹部还在疼痛,但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本打开背包的时候,还搞不清楚这硬邦邦的奇怪灰色背心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性能倒是如同随着背心附上的使用说明书所写的一样。
防弹背心这玩意儿,还真是了不起!
'残存人数20人'
47
四周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但多亏大概是十五的满月所赐,在这个北方山地的山麓、地势形成一个小高丘的地方,可以瞭望至遥远的海上。陷没在一片黑暗的海上虽然有濑户内海的诸岛浮现其中,但或许因为政丨府的航行限制,近处完全看不见船只所发出的光亮。可能连“监视船”也将灯火熄灭,下锚停泊,现在看不见到底位在何方。
这是个曾经看见过的风景,只不过先前是在更低的位置观看。是的,就是在刚踏出分校的时候。现在这种状况,也称不上叫人怀念就是。
“好,走这里。”
信史说道,把手枪插进皮带,率先攀上岩石后,回头帮阿丰也爬上来。一方面是爬山的关系,一方面是在黑暗中不知道有谁会突然袭击过来的紧张感所致,阿丰的呼吸显得急促,好不容易才抓住信史的手,爬上那块岩石。
接着,两人伏在地上,低头俯瞰岩石另一端下方的状况。
眼底下是一整片阴郁的树林,而树林的彼端,看得见微弱的亮光。那就是坂持所在的分校。光线之所以几乎都没有流泻在外,是因为窗户上都装设了铁板。距离大约是一百公尺多一些。分校所在的G=7区已经被列入“禁区”,只要踏进一步,就会当场死亡,两人当然有保留一些安全距离。趁着天还没有完全变黑的时候,信史已经用地图和指南针,以交叉定位法几乎将那块区域的范围精确的切割出来。分校的位置是在G=7区里,靠近信史等人目前所处的F=7区的交界线附近。在地图上,和交界线的最短距离约八十公尺。而且六点的广播中所追加的禁止区域,也没有把将分校夹在中间的F=7和H=7区列入,一切都相当顺利。
话说回来,六点的广播里,坂持说月冈彰碰触到了禁区。虽说他是个讨人厌的人妖(“三村同学,下次要不要和我约会呢?”),现在也不是插手管别人闲事的时候,不过想到月冈彰大概是因为炸弹紧贴着脖子爆炸,身首分家而亡,还是有点不忍心。到底他是在哪里碰触到禁区的呢?
还有,千草贵子的死,也让信史心里感到有些遗憾。除了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之外(哎,这是我个人的喜好啦),更重要的是,她应该是杉村弘树的青梅竹马才对。B班大多数的人都对他们有所误会,实际上弘树和贵子两人并没有在交往(这是弘树亲口对自己说的),即便如此,这件事一定让弘树感到相当震惊。
杉村,你到底在哪里呢?
不过,信史旋即决定要专心在目前所做的工作上。仔细观察眼底下的分校,还有将其围在当中的周边地形。必须由这里拉一条越过那所分校、直达另一块区域的绳索才行。观察实际的情形,两地果然间隔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远远看着装有铁板的窗户流泻出来的微弱光线,信史心里暗骂了一声混蛋。坂持等人就在那里。现在是晚餐时间,搞不好他们正悠哉地吃着炒乌龙面(为什么是炒乌龙面呢?因为叔叔在一个人租住的狭小房子里,请信史吃过好几次,这也成了信史爱吃的料理之一。而现在,他正想吃得不得了呢)也说不定,一群混蛋!
所有需要的材料都已经到手了。
虽然地图上没有标示(经过确认之后,看来那里被视为一般民家,用蓝色的点来表示),不过信史两人在分校的稍南方,东西横贯这座岛的道路附近找到一间“农会”。这栋墙壁和屋顶都是使用板材的建筑物入口处,写了“高松北部农会冲木岛办事处”这几个大字(信史于是得知这里是位于高松市近海的冲木岛,阿丰听后哦了一声,显得十分佩服),和一般印象中的农会不同,不光是没有像样的办公室,更别提当然是连一台自动提款机都没有了。不过,在这座和仓库没两样的建筑物里,到处放着拖拉机、收割机或是脱壳机之类农用机具,再来就是角落隔出一间放置办公桌之类物品的房间。总归一句,一下子就找到了硝酸铵肥料。更叫人称羡的是,保存状态和新品一样,完全没有受潮。再加上,不需要到车上收集,现场就有一桶装满汽油的燃料容器。
滑轮也在农会稍向东走、信史在游戏一开始时弄到麦金塔Power Book的住家隔壁的水井上找到了。
和硝酸铵并列为两个最大问题的另一个是绳索。要拉出一条横切过眼前这块G=7区的绳索,最少也需要三百公尺以上的长度。而且为了要在作战实行前不让坂持等人察觉,一定得让绳索拉起的角度尽可能地和缓,说真的,还需要更长的绳索才对。说到这么长的绳索,实在不是很容易找到。农会办事处里虽然有绳索,但加起来最多不过二百公尺,加上那似乎是搭建温室之类时使用的东西,直径不到三公厘,看起来强度上就有些问题。
不过,幸好!从已经和村落一起被列入禁区的港口,沿着海岸向南边走上一段距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私人的渔具仓库,里面就放着稍微受潮而有风化现象渔业用绳索。绳索一旦累积了三百公尺以上的长度,重量就变得十分惊人。信史和阿丰两人好不容易才合力将绳索搬运到农会里藏起来。
然后将所有的材料都留在该处,来到了这个地方。
信史凝神注视着黑暗。自己目前所在的北方山麓地带,是在分校的这一边——也就是北边——和右手方向,也就是西边,连在一块形成包围住分校的地形。分校的左手方向,靠东侧是一片树林,一路延伸到村落的北边,直到海岸线为止。接着,分校的另一边则是田地。四处散见东一簇西一簇的树木,其中有几户住宅。再过去,还可以勉强分辨出信史两人藏匿整套工具的农会建筑物。紧临着农会的左手方向,渐渐有民宅杂乱无章地比邻而建,一直跨越禁区的界线延续到村落去。
阿丰拍了拍信史的肩膀,信史于是将脸转向位在右侧的阿丰。阿丰自口袋里拿出学生手册,在空白的笔记栏上动笔写了起来。
没错,开始活动前,已经用笔谈再次彼此确认过,一概避免不必要的开口说话。毕竟,如果让坂持知道信史又在计画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这次可不会手下留情,势必会遥控引爆信史两人脖子上的项圈。
坂持当时为什么不立刻引爆信史和阿丰的项圈呢?信史也思考过了。大概这场游戏的特质就是以“尽可能让学生们彼此作战”为目的吧。关于这点,信史又想到另一件事。传闻中,政丨府的高官会在这场游戏里“下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阿丰的状况我是不清楚,不过我这个城岩中学篮球队的天才后卫“第三之男”三村信史,在胜率评比上想必是有不错的成绩才对。正因为如此,坂持才不能够轻易地杀了自己——信史的推测就是这样。这么说来,出发前就被杀害的国信庆时和藤吉文世,在这场赌局当中大约算无关痛痒的那种人。说得更明白点,应该不会有下注在他们身上的家伙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只要坂持(可恶!那个Sakamocho…kinnpati)还全权负责这场游戏的进行,不管什么时候改变心意也不奇怪。只能祈祷设法让炸弹撞上那所分校之前,别发生那样的事情罢了。这种情形,信史当然不喜欢。自己的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上,对深受叔叔熏陶、凡事都自理自律的信史来说,非常不爽。
不过,如今信史俯视着分校的亮光,一边摇头。光是嘴里抱怨也于事无补的。
“不要在意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只要尽自己所能去做就好了,信史。”又听见了叔叔的声音。“就算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也没有关系。”
看样子阿丰把要说的话写完了,又碰了碰信史的肩膀,信史拉回目光,看着阿丰写的内容。周遭漆黑得看不清,因此将手册举起来借助月光阅读。
「要怎么样才能拉起绳索?」上头这么写着。
「从这里要把那些绳索丢到对面去是不可能的啦。而且我们不是把绳索放着没拿过来吗?你打算怎么做?」
对了,关于这方面还没有对他说明呢。先前急着收集“缆车”的材料,不是说话的时机。信史轻轻点头。自己也拿出铅笔,在那本学生手册的笔记栏写了起来。
「我带了细线过来。先把这个拉起来,然后到对面和绳索绑在一起。等到执行计画的前一刻,再过来这里,拉动细线把绳索拉过来。」
递给阿丰。阿丰凝视了之后,看着信史的脸点头表示同意。接下来又写道:
「那就先将细线绑在石头上扔过去吧。」
信史摇头。阿丰惊讶地眼睛睁大,稍微细考了一会儿,又写道:
「那是要做一把弓箭啰?然后把细线绑在上面射出去。」
信史又摇头,将手册取过来,用铅笔振笔疾书。
「说不定这也是个好方法。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把软式垒球投到三百公尺那么远。再说,也绝对不能失准。万一没有正中目标,石头或是弓箭打中了分校,那可就糟了。就算没那么凑巧,细线如果勾到某个地方,失败的话,将细线拉回来再重做一次时,万一线断了,也已经没有可以代替的材料。我们要用更准确的办法才行。」
这次阿丰手里没有握铅笔,只做了一个“?”的表情给信史看。于是,信史又将手册拿回来,继续写道:
「总之,先把线的一端绑在附近的树上,我们再拿着线的另一头下山。等到了对面那里再把线拉紧就可以了。」
阿丰看了之后,马上不安地蹙起眉头,急忙写道:
「不可能的。」上头写着,「半路上一定会被树枝勾到啦。」
于是,信史露出了微笑。
是啊,阿丰他会认为办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多做说明,信史和阿丰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路径,途中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树木。就算避开分校所在的G=7区,把线铺在地上。拉紧了之后,线也会勾到树木,最后只是在山里画出一个大弯道而已。好一个风格与众不同的现代户外艺术。虽然作品本身非常巨大,不过因为离开五公尺之后就看不见了,所以没有办法一窥全貌。这一点就属于自然与人类之间微妙的均衡关系了。再加上G=7区里也同样长满了树木,一直延续到紧临分校附近都是如此。如果自己是一个身高一百公尺的巨人也就罢了(叔叔曾经让信史在他那里看以前特别拍摄的英雄片录影带,里面就有这样的人物。一边为了保卫地球和怪兽作战,一边把脚下的城镇一个个踩扁的家伙。最近比较少看这类的影片了),除非将所有的树木都砍倒,否则要想将线顺利拉到分校附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这种事任谁来看都是当然如此,所以阿丰一开始的时候才会问,要如何才能将绳索丢到对面去(这不可能啦)。
不过,信史优雅地将两手一摊(只是现在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效果差强人意),接着写道:
「我们来升个广告气球吧,阿丰。」
阿丰看了之后,眉毛又皱起来,信史做了个手势催促阿丰自岩石上下来,总之先下去再说。到了岩石底坐下之后,将手伸进背包里,拿出一些东西,排列在地面上。
有看起来像杀虫剂的加压罐半打、一百公尺长一卷的风筝线数个(农会里就只能找到这么多了)、胶带,还有家庭用的黑色垃圾袋。
信史拿起其中一个加压罐给阿丰看。蓝底罐身写着“变声气体”这几个字体夸张的红色字句(紧接着是一行广告词:“派对的主角就是你!”哦哦,是这样吗?)下面还画了一个——是啊,信史他是知道的——模仿美国“迪士尼”卡通人物的鸭子插画。而在加压罐的上头,有一个像是直笛吹孔的突出物。
「说真的,」信史写道:「我之所以会想出这次的作战方案,就是因为我记得在找到Power Book的那户人家里,看过这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没错,信史他在将滑轮弄到手之前,顺便进去隔壁的住家,把这个加压罐带了回来。可是话说回来,住在那里的人准备了这么多这玩意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呢?答案的端倪,或许在Power Book硬碟里原有的档案堆里可以窥见一二也说不定。由档案名称来看,有“五年级自然科学”、有“下学期家庭联络簿草稿”等等,在在说明笔记型电脑原来的主人是一名小学教师。恐怕就是在那所分校任教的也说不定。
阿丰将手按在脖子上,微微张开口。信史点头。
「没错。就是可以让你发出鸭子呱呱叫声音的东西。总之,里面装的是氦气瓦斯。而且这还是停止生产的不良品。里面硬是装了过多的气体。」
阿丰似乎还是不明白的样子,信史心想直接做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