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王者之刀。」回过身,金子陵清丽脸上,并没有王刀预期中的愠色,只有他一贯的悠然和沉着,「别拧着眉嘛~我既不是找你来这里吵架,也不是找你来谈判,只是有些事,想当面弄清楚罢了。」抬眼对上王刀英气的脸庞,金子陵微微一笑,却教王刀看得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不是没有看过他笑,但是他冲着他笑得这麽柔和没敌意倒还是头一次,虽然那笑容极淡,但却能深深烙在人心上,就像他。
看着金子陵的淡笑,王刀紧锁的眉心也不自觉松了开来,脸部冷硬的轮廓也显得柔和许多……不想开口问金子陵到底想说什麽,与其谈着那些恼人的话题,他宁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笑。
「你不问我要说什麽吗?」错觉吗?看着眼前脸上称不上是有表情、只是稍稍舒开了眉心的王刀,金子陵竟然觉得王刀看起来有点…温柔?虽然自己不是找他来吵架谈判的,不过也不是来约会游玩啊……如果刚刚那不是他的错觉的话,那王刀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的过份了……
「我在等你说。」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金子陵无非是想问他去广陵故居和断非道的原因,但直来直往的一问一答间,和他相处的时间便又更加短促,所以,他选择等,等金子陵开口,即使只是多了些没有意义的对话也好。
「吾要说的,也无非是你到广陵故居以及你断非道的原因。」事实证明,金子陵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王刀的心思,简单的一句话便切中了重点,这让王刀本来有些失落,但接下来金子陵所说的话,却让王刀一向淡漠无表情的脸,露出前所未有的变化:「如果你是特地来广陵故居找我的,也许你之前说的话,可以当成是理由…但是……」不经意对上王刀望着自己,与平时迵然不同,那种专注而热切的眼神,金子陵忽觉一阵心慌,无法再与之四目相望,於是略微别过脸去,移开了原本落王刀脸上的视线,手中的绢扇也正好半掩住他秀丽的脸庞,但却掩不住他眸中的不自然。
「但是什麽?」金子陵的不自然,王刀当然没有看漏。金子陵未完的话语固然让他十分好奇,但金子陵的举动却更值得他玩味:别开脸去,是意味着什麽呢?金子陵的眼光四处游走,就是不敢再飘回王刀身上,也因此,他没有看见王刀在问这话时,眼中闪过的淡淡笑意。
「但是吾无法理解你和认吾师的…感觉。如果你是为此而在吾身边……徘徊,甚至特地去了广陵故居,那麽你还是停止吧…这样对你、对吾都好。」就算有点明了王刀在广陵故居出现的原因,但他也无法理解那种「倾心」的感觉;也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无从接受;既然无法接受,那麽王者之刀还是王者之刀,名剑铸手仍是名剑铸手,他们唯一的交集点就是为刀剑之争走上对决一途,他们,不该还有其它的牵扯……
「我说过:我们,可以不必是敌人。」
「说得简单,那麽天岳呢?吾不认为,你是会为了私情而违背命令的人。」就算是,那麽他对他也不会多几分好感……应该不会。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後不会。」此话一出,金子陵蓦然回了头,有些怔愕地望着王刀,正要开口轻斥他别信口开河时,王刀却抢先接着又道:「还有,你误会了一点。天岳於我没有什麽束缚力。我为天岳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还四无君的恩情。总有一天,王者之刀将不再是王者之刀,我就是我,冰川孤辰。我只照自己的真正的意愿做事,不听命於任何人。你是我认定我所要的,所以我不会这麽轻易就放手!」霸气地说着,王刀一手再次轻握住金子陵执扇的手,另一手则以极轻柔的动作替他顺了顺几缕落在颊边的发丝,然後缓缓地将温热的掌心,轻轻地,贴上金子陵姣好秀致的脸庞……
「……即使你这麽说,名剑铸手依然是名剑铸手,不会为谁改变。」在王刀的手掌贴上自己脸颊的那一瞬间,略为粗糙却又十分温暖的感觉令金子陵的心跳有点儿小小的失序,双烦蓦地燥热起来,不知是王刀掌心传来的温度所致,还是自己血液流动加速的绿故……金子陵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有些无措地拨开王刀贴在自己颊边的手。
「当然。我就是喜欢的是这样的你,我要的,也是这样的你。」王刀顺着金子陵的意把手离开了他的颊边,但却顺手掬起一络落在他胸前触感柔滑的长发,望着金子陵的眼神是炽热的,而说话的声音,却是无比低柔。
「我…不会属於任何人,现在是,以後也是。」相对於王刀的坚决,金子陵的语气虽然还算平稳,但却显得不甚肯定,「不管怎麽说,你和我…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交集的。」
「你在动摇。」王刀一针见血地道出金子陵内心,「不会有交集,是因为你在逃避。你在慌什麽?我不会要你改变什麽,你为什麽要逃避?」倘若金子陵的神色是坚决而冷然的也就罢了,但他却偏偏不经意地流露出动摇而无措的反应--这代表着金子陵虽然潇洒,但并非全然无情,所以这一次,他不允许他再逃避!横了心,王刀紧握着金子陵的手,问话句句切中要点。
「我没有动摇,也没有慌,更不是在逃避什麽,我只是说出事实。」王刀的追问令金子陵更显心慌,口中话语与其说是在说服王刀,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挣扎着想收回被王刀握住的手,但光凭力气却只是徒劳无功。
「你有!在我面前,你的自称从『吾』转变成『我』就是你立场转换的最好证明,不是吗?」
「……!」王者之刀的话使得金子陵蓦然一惊,瞪大了一双美眸望着王刀--如果王刀不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有了这样的转变!
「吾」是他在对晚辈或是称不上朋友的人面前所作的自称;而「我」则是对平辈、对朋友的用词,他没有刻意去划分两者的用法,只是极其自然地以这样的区别,在不同的人面前称呼自己,也算是一种立场的表达。但是…为什麽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对王刀自称「我」,而不是「吾」?
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王刀的感觉有了什麽改变吗?如果有,那又是什麽样的改变?怔忡和疑惑猛然一齐涌上心头,使得金子陵一时之间也忘了要挣扎,一双漂亮的凤眸就这麽望着王刀,思考了良久,才又开口道:「就算如你所说的好了……你希望我怎麽做?我说过,我没办法理解你和认吾师的感觉……如果你希望我表示些什麽,那麽你注定要失望,因为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你。」默然许久,金子陵总算说了实话。
「你就是你,像现在这样,最好。」简明扼要,却是最诚实的表达,「方才非道的刀气…有伤到你吗?」松开了手中的秀发,王刀再一次伸手轻触金子陵的脸颊,指上粗糙的触感,却让金子陵感受到一股细腻的温柔。
也许是未曾感受过这样盈满温柔的关怀吧……金子陵没有错愕,没有恍神,但却也没有再次拨开王刀那轻柔的触碰,摇了摇头,「你为什麽要断非道?」王刀这麽一提,金子陵这才想起他想要问的另一个问题。
「因为……」因为他当时见非道欲对金子陵不利,所以一气之下才会断了非道--说穿了是一时冲动的行为,所以当金子陵问起这问题时,王者之刀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再次抬眼看着王刀,金子陵不明白王刀为何欲言又止。
「因为当时我以为你被非道所伤……」
「可是我完全没事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吧?
「我当时没想这麽多。」当时,他完全忘了金子陵是何许人也,看见非道竟出「手」伤人,又看到金子陵长发散落而下的一幕,王刀又惊又怒之下,非道自然「死无全屍」了。
「哈哈……」只见金子陵闻言,静默了大约两秒钟,唇角微扬,然後竟轻声笑了出来,「真是想不到哪……竟然有人会为了这种小事…哈……」
「我不觉得那是小事。」就算再怎麽先天,用血肉之躯抵御魔刀的刀气,是多危险的一件事,金子陵难道一点危机感也没有吗?王刀拧着眉,看着兀自笑个不停的金子陵,正想开口说些什麽,忽感一阵熟悉感觉贴上了自己的胸口,「你……」低头望着轻靠在自己胸前的那抹纤瘦蓝影,王者之刀错愕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些什麽。
「谢谢你,冰川…孤辰。」
--靠在王刀的胸口,金子陵有种放松和安心的感觉,而那是他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如果他不是王者之刀,说实话,自己还挺喜欢被这温暖的感觉所包围的。
第十一回
当金子陵回到寂山静庐时,已是入夜时分。一踏上静庐,他便发现有道人影,在屋外时而坐、时而起身踱步,似乎坐立难安……
「认吾师……」尽管光线不是十分明亮,但金子陵仍是一眼就看出了那道身影是属於谁,「都这种时候了…怎麽还在屋外徘徊?」不是吩咐过了不必为他等门的吗?
「前辈……」从下午一直等到了入夜,总算等到了心中所挂念的,那纤细又坚强的身影,认吾师不假多想地迎上前去,却在两人距离拉近到可以看清彼此时,不禁惊呼:「前辈,你的头发…!?」夜风骤起,吹起几缕金子陵随意披落於颊边的发丝,随着风拂过的方向,细柔的黑发衬着白皙而秀丽的面容微微飞舞, 加上金子陵优雅地轻摆着手中的绢扇,美则美矣,但却给人一种虚幻飘渺的感觉,彷佛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瞬间消失……至少认吾师在看见这样的金子陵那一瞬间,就有了这种感觉,於是,他突然有种伸手去揽住金子陵的冲动,但又立刻惊觉到自己的念头对金子陵来说是多麽无礼的举动,所以在动作尚未作出之前,认吾师便已打消了这念头,只是语气中的讶异和关切却是怎麽也掩饰不了的。
「喔…这个啊……」若不是看见认吾师一脸错愕,金子陵早已忘了习惯束起的长发已全数散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伸手将被风吹得贴上颊边的发丝拨开,金子陵这才一派轻松地答道:「没什麽,不过是不小心弄掉了束发的发饰罢了。」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就这麽吓人吗?怎麽王刀和认吾师瞧见他现在未束起长发的模样,都一副受了莫大惊吓的样子?
「前辈,发生了什麽事吗?」照认吾师对金子陵的了解,几乎什麽事金子陵都可以以淡然的态度处之,也因此,就算真的有什麽事,金子陵也只会像现在这样淡淡地笑着说「没什麽」,所以金子陵的「没什麽」是不足以采信的。
「没有啊。吾人好好地在这儿,还会有什麽事呢?」金子陵眨眨眼,微笑中的从容及温和应该是一如往常,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微弱的月色所致,认吾师却觉得金子陵此刻的笑,掺杂了一丝丝他所没有见过的温柔;而金子陵当然没有察觉认吾师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正直的孩子,会在这个时候还在门外等他,必定是有什麽事发生,「倒是你,晚了,怎麽还在屋外徘徊?」
「我…我在等前辈回来。」这是实话,但认吾师一对上金子陵的脸,却不知怎麽地有点结巴起来,「前辈不在时,王者之刀突然来静庐问前辈的下落,後来秦假仙也来找前辈,就将你的去处告知王刀,我担心王刀会不会去找前辈的麻烦,所以……」认吾师越说越觉得心虚--因为他倒不是真的非常担心王刀会作出危害金子陵生命安全的事,反倒是王刀眼中,在提到金子陵时的光芒,才是他最在意的……
「原来是这样。」金子陵了然地轻轻搧了搧手中的摺扇,依然没有发现认吾师的不自然,只把认吾师的话作了最直接的解读,笑道:「王刀确实是有来广陵故居找吾,不过你放心吧,我们只是谈了一些事,并没有发生冲突。」轻轻拍了拍认吾师的肩,「进屋吧,静庐的夜风有时也是很冷的。」说完,金子陵正好从认吾师身边走过,本想就这麽走进屋内,但却听到认吾师从身後传来的一声轻唤:
「前辈!」
「嗯?」脚步轻伫,金子陵回过头望着认吾师,却意外地看见认吾师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望着自己,似是在挣扎着什麽,又似是在隐忍着什麽,甚至是挟带了些许的不安……金子陵於是疑惑地回过身,轻问:「认吾师?你…身体不舒服吗?」印象中,认吾师从没有用这种表情看着他, 在他外出时,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
「前辈,也许我这麽问是踰矩了…但我想知道,你和王刀…谈了什麽?」他知道王刀对金子陵是有超乎常识的情愫在的,但金子陵呢?认吾师虽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深究这个问题,要能够留在金子陵身边就该满足,但他对金子陵的在乎却让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回过神来时,话已冲口问出。
「……有什麽话,先进屋再说吧。」
金子陵的目光在认吾师脸上停留了约莫一秒,然後便迳自转身走进屋去,认吾师随後跟进,两人在屋中坐定,金子陵为自己倒了杯冷茶,缓缓地饮尽杯中微涩的冷茶,在将杯子轻放回桌面时,才又开口道:「今天吾在广陵故居,本来绝鸣子已答应将非道交给吾,但是王刀却在此时出现,吾一个不注意,被非道所发出的刀气削落了束发的发饰,而王刀…也在此时断了非道。」
「这……前辈,你可有问他断了非道的原因?」其实认吾师心中明白,当时要换作是他,他也会采取和王刀同样的行动…只是…金子陵明白吗?如果明白,金子陵又会采取什麽态度面对?随着问题越来越接近核心,认吾师紧张的神色就越加明显。
「有。至於他的答案,吾想你应该…是知道的。」金子陵长睫半掩,掩去向来对事物一目了然的褐眸,「认吾师,吾很抱歉。」
「前辈,为何突然……」金子陵突如其来的抱歉,使得认吾师心下猛然一惊:这就是,金子陵给他的回答?
「吾对你和王刀,感觉是不一样的。但不管是你或是王刀,吾都没办法给你们回应。」摺扇遮去了金子陵的表情,但由那轻而淡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出金子陵不易流露的一丝无奈,「吾一时间也没办法分辨对你们的感觉分别是什麽,所以,我没办法回应你们。」
「前辈,这事也不急於一时…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思考……就算你心中最後选择的不是我也……」金子陵言下之意并不是全然的拒绝,这让认吾师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但是一想到金子陵若是真的无法接受他,心就不由自主揪紧,那最後的「我也会乐於接受」却是怎麽也说不出口,向来言拙的他,一张刚毅的脸庞略微泛红,想接下去把话说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
「认吾师,谢谢你。」淡而柔的微笑,在金子陵清秀端丽的脸上漾开,「如果可能,我也想慢慢厘清,不过…没有时间了……。」才初次接触到这样陌生却温暖的感情,却没有时间让他慢慢体会思考这感觉究竟是什麽……这也许,是他金子陵这辈子一点点小小的遗憾吧。
金子陵的话让认吾师的心闷闷地抽痛起来,没有想到向来乐观的金子陵会说出这麽不吉利的话,认吾师一时激动,完全忘了礼数规矩这种东西的存在,倏地站了起来,伸手抓住金子陵的双肩,「前辈!我说过,不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所以,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轻易说出这种像是别离的话来…!」手抓着金子陵纤瘦的双肩,一想到金子陵可能有什麽不测,他就无法扼止心上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连带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彷佛一放手,金子陵就会消失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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