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刀将弄好的食物端出来时,金子陵也已将衣衫给整理整齐,只差那如乌瀑般的秀丽长发,依然是随意地披散在他身上,王刀走出来时,金子陵正用一双白净的素手顺着发丝流泻而下的线条,将几络散落在胸前的青丝拨至身後,乌丝缭绕着修长的手指,随着指尖的滑动而柔顺地分开,但一缕透进屋内的微风,仍不免让几丝犹落在颊边的发丝随风贴近了脸庞,轻轻飘舞起来。转眼,看见王刀有些傻愣愣地望着自己,金子陵笑了开来,「站在那里看着我,肚子是不会填饱的。」
见金子陵一笑,王刀从瞬间的呆怔中回了神,跟着泛起淡淡的笑意,「我无所谓。」将桌子移至金子陵伸手可及的面前,陈列其上的是几样山中常见的野菜,以及一锅清粥。「你还好吧?」盛了碗粥递到金子陵面前,有些担心地轻问道。
然而王刀的关心却让金子陵白皙的脸瞬间染上淡红……才刚想着他意外地细心,但却又马上问了个令人赧於回答的问题…该说他是粗线条但还算有神经吗?「现在吃饭比较重要。」金子陵有些哑然失笑,只能不着痕迹地敛去羞赧,端起王刀递来的粥,配着清淡的野菜,慢慢地吃着不算早的早膳。
「?」不明白金子陵的不自然是从何而来,王刀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帮金子陵挟菜,然後静静地看着金子陵以相当秀气优雅的吃相,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下自己所准备的食物,心中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和满足感。
「你不吃吗?」金子陵不知道王刀看着自己在想些什麽,放下了手上的餐具,有些孩子气地将手伸到王刀眼前晃了晃,看看能不能让王刀回神,「看不出来你的手艺满好的,剩这麽多不吃挺可惜的呢…只是我已经吃不下了……」说着,金子陵笑盈盈地替王刀挟菜--正确说是几乎将余下的菜肴全挟进了王刀的碗里,「别暴殄天物,把它吃完吧。」支手托着秀丽的脸庞,金子陵笑得十分无害地反过来看着王刀。
没料到金子陵会有此一举,王者之刀霎时又是一阵错愕,望着金子陵说不出半句话来。
「哈哈哈……」见到王刀张口无言的傻样,金子陵完全不管优雅的形象,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哈哈……」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金子陵笑得完全没有防备,没有矫饰,却是在无意中让王刀总是冷漠的表情,被盈满温柔的笑意所取代。
回过神,王刀没有说什麽,只是笑着将金子陵所挟来的「丰盛」早膳给吃完,然後将碗盘收拾了一下,再回到金子陵身边时,却发现不久前才笑得十分开怀的人儿,现下却是低着头、蹙着眉,神情隐约可见淡淡的哀愁,似乎陷入了苦涩的沉思。
「在想什麽?」虽然金子陵面带愁容的模样仍是不减其脱俗的美感,但如果可能,王刀却希望不要再看见金子陵这样的表情。
「咦?你这麽快就收拾好了?」被王刀的声音唤回了现实,金子陵抬起头,脸上的淡愁已消失无踪,彷佛从来不曾有过。
「不是我快,是你想得太入神忘了时间。」在金子陵身畔坐了下来,双臂一伸,由後方轻拥着金子陵温软的身子,「别勉强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我不喜欢你这样。」腾出一只手,轻触上金子陵饱满的天庭,拂过那有着蓝点印记的眉心,轻柔的力道,就像是要抚平方才浮现其上的忧愁般,然後沿着姣好的轮廓顺抚而下,最後温热的掌心轻贴在金子陵白皙秀致的脸颊上,低沉的嗓音像是要漾出水般的温柔。
「我从来不做勉强自己的事。」优雅闲适地一笑,金子陵忽然似是有感而发地道:「而且你知道吗?」
「嗯?」低下头,边汲取着怀中人发间淡雅的冷香,边聆听着人儿未完的话语。
「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呆。」金子陵唇边笑意不减,眼中甚而多了几分发现了宝物似的光芒,感受到王刀所传来的温热气息,漂亮的凤眸不禁微微合起,「所以我发现戏弄你其实是件挺有趣的事。」
「………………」有些啼笑皆非地望着神态显得有些慵懒的怀中人,王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也许正如金子陵所说,在他面前的自己,有时真的挺呆吧……。
「不过,有时你的霸道和温柔又教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也是事实。」
「然後?」
「然後我又发现:其实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说着,金子陵侧过了身,抬起脸,清灵的褐眸直直地望着王刀,「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陵……」听到金子陵这麽说,王刀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只是过於欢欣的激动情绪,反而让一向就不多话的他,更加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高兴的感觉,拢紧了双臂,将金子陵更加紧实地拥在怀中,这时的王刀实在恨无流利的口才,无法表达内心的快乐,最後只能低唤金子陵的哔名,纵然有许多话想跟金子陵说,但话却哽在喉头未能说出口。
「哪…王……」顿了一下,金子陵未将『刀』字说出,倏然之间改了口:「不,我还是叫你『孤辰』吧……」
「这样也好,我比较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帮金子陵在自己怀中调了个最为舒适的位置,王刀这才开口问道:「你想说什麽?」
「…也没什麽。只是觉得如果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就好了。」可惜,他们这样的时光,最多,已不超过三天,三天後,四无君的所采取的行动必定也有了结果,到时,便是两人分离的时候。
「如果你真是这样希望,那并不难实现。」王刀没发觉这样的希望其实是种「奢望」,也没有金子陵这样的先见之明,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让这个希望成为事实。
「但愿……」
靠在王刀怀中,轻轻合上了眼,金子陵决定把这三天当作是希望实现的终点,三天过後,便要回复到一贯潇洒的他、为他应为之事,从容地面对天意最後的安排。
◇
两天後,云尘盦来了位来自天岳的访客,告知了素还真所急欲知道的讯息。
至此,展开了刀剑之争的最终一幕。
第二十一回
云尘盦,正道支柱之一,清香白莲素还真的根据地之一,同时也是正道人士往来最为频繁、最为人所知的集散处。而来来往往的人中,其中最常在云尘盦出入的,莫过於自诩为素还真生死之交的秦假仙了。
「大仔啊,最近你为什麽都不在武林上趴趴走,而要住在云尘盦啊?」
「二仔,大仔是怕被天岳的人睹到啦!云尘盦有素还真坐镇,大仔当然嘛是龟在这儿比较安全。」
「荫屍人~业啊途灵~你们两个是太久没电忘了本大仙的鞋子穿几号了的吗!?啊嚓~~!」秦假仙狠狠地各赏了荫屍人和业途灵一个爆粟,「本大仙是看素还真诸事缠身,忙不过来,才会留在云尘盦帮素还真分忧解劳,什麽怕被人睹到?区区天岳杂兵,本大仙还不放在眼里呢,哼!」
「明明就是这样,秦假仙就是真假仙……」
「没荫屍人~你刚刚说什麽~~?」秦假仙恶狠狠地瞪了兀自碎碎念的荫屍人一眼,摩拳擦掌准备揍人。
「没、我没说什麽。」急忙连连摇头,这时候再白目也该知道要闭嘴了。
「秦假仙。」正当三人打打闹闹之时,一阵冷然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三人不约而周望向来者,这一望,却教秦假仙大吃一惊!
「天天天天天……」指着来人,秦假仙一方面讶於对方为什麽会在出现,一方面也以为对方是针对他而来,吓得结结巴巴,半天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素还真呢?」无视秦假仙夸张的反应,白色的人影冷冷问道。
就在秦假仙好不容易从震愕中回神,正要开口回答时,云尘盦的主人,素还真,也正巧从内室走了出来,「是天之翼,来此何事?」
「接住!」简明两个字说完,一封飞书也准确地射向素还真,「告辞。」然後不待素还真再说些什麽,天之翼的身影已消失在云尘盦。
天之翼离开之後,素还真立刻将信给拆开来看,「嗯……」看完之後,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会儿。
「素还真啊,信上是写什麽?」耐不住好奇,秦假仙凑上前去,问道。
「金子陵的下落。」素还真简单地回答,语气平静,但答案却颇教人意外。
「啥?金子陵的下落??」秦假仙闻言,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推敲道:「天之翼不是四无君的贴身护卫吗?特地送来金子陵的下落,到底有什麽居心?」
「天之翼本身没有任何居心,别有居心的人是四无君。」素还真又答。
「那这样,这就是陷阱罗?」秦假仙直觉地如此联想着。
「非也。素某认为这千真万确是金子陵前辈的下落。」
「啊?但是四无君为什麽找出了金子陵,却要大费周章把下落告诉我们?这样对天岳不是极为不利吗?」秦假仙一头雾水。
「因为天命。秦假仙,你还记得,很早以前,海殇君前辈曾在一页书前辈面前救走鬼王棺之事吗?」
「记得啊,当时一页书看起来十分震惊,还立刻飞上笑情山乡找海殇君问真相呢!」
「那当时海殇君前辈的回答,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我了解了!原来是这样!」被素还真这麽一点,秦假仙突然想通了。
「没错,道理是一样的。当时海殇君前辈说:只要鬼王棺不死,一页书前辈的天命就不算完成,天命未完,一页书前辈也不会身亡,因此为了一页书,海殇君前辈才会救走十恶不赦的鬼王棺,不让一页书前辈将之击毙。金子陵前辈的天命,也和一页书前辈一样,天命未完,金子陵前辈便无亡故之虞……」素还真边解释着,眉心却略为收紧了些,「我想四无君一定也知道这种情况,因此,才会将金子陵前辈的下落告诉我们,以促成天命的完成……」
「但是…这对天岳来说,也未必全是有利的局面啊!若金子陵的天命是对抗魔刀并终结其祸,那他完成天命的话,天岳岂不是损失一员大将?」秦假仙疑惑地提出了新的问题点。
「秦假仙,你说对了一半。」素还真接着再解释道:「金子陵前辈之天命是对抗魔刀之祸没错,但至铸出能抗衡鬼阳六斩刈之剑之後,金子陵前辈的天命就算完成,至於终结其祸,就不在那个范围之内了。所以,四无君的如意算盘便是:让我们找到金子陵,让金子陵得以顺利完成绝世之剑,然後使计杀之。至於鬼阳刀与绝世之剑的胜败,也许四无君另有打算,但就算王者之刀死,我想对四无君来说也不构成太大的影响,因此他才会走这一步棋。」
「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办?是不是要放弃求助於金子陵?」听完素还真的解释,秦假仙顿感左右为难。
「…不,我们还是必须去找金子陵前辈。魔刀之祸拖延得越久,就有越多无辜的百姓受害,相信这也非是金子陵前辈所乐见的。」素还真沉默数秒,仍是毅然下了决定。
「但是这样岂不是正中那只四无鸡的下怀?而且金子陵……」
「秦假仙,往好处想吧。」打断了秦假仙的话,素还真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何况像金子陵前辈这麽好的人,相信上苍不会如此轻易就断他生路。总之,我现在先去找前辈,云尘盦就劳你照顾一下吧。」
「好啦,你要小心。」
「素某明白,请。」说完,素还真便匆匆离开了云尘盦,朝着天之翼所说的地点疾行而去。
◇
初冬伴着和煦娇阳的午后,金子陵慵懒地坐在冬阳温暖的阳光下,纤手优雅而熟练地沏了壶他所钟爱的花果茶,然後细细品尝着茶的甘甜与香气,悠闲的身影好似远离尘世般的谪仙,写意无忧。但却没几人能知,谪仙之所以是谪仙,是因为他们虽然远离尘世,但却未能完全抛下尘世的束缚。
「嗯…时候差不多了,算一算,『那个人』也该来找我了。」金子陵轻啜完第三杯甘中带涩的花茶,以清柔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而就在语声方落不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并且一步步接近金子陵,但见金子陵仍是一派悠然自得,菱唇扬起一抹浅笑,「喔,说人人到,看来我也挺有神算的天份嘛~」
「前辈还是一样幽默风趣。」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文儒雅的说话声。
「好说好说。素还真,吾明白你的来意,不过有话,还是先坐下再说吧~」以扇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示意素还真入座再谈。
「是。」素还真依言入座,知道金子陵的个性不喜拐弯抹角,於是开门见山道:「其实今日前来,还是为了老问题。不知前辈可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哈,是不是万全我不敢说,」一声轻笑,金子陵手中摺扇如雀屏般展开,「不过绝对可以确保魔刀之祸不会再扩大,而且刀剑之争也将结束。」金子陵绢扇轻摇间,看似悠哉闲适,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之姿。
「既然如此…有什麽劣者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虽然这麽问很像是在放马後炮,不过素还真确信金子陵必定有需要配合的地方。
「不愧是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还真,观察力果然犀利。」金子陵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封锦囊,递给素还真:「时间不多,吾没办法一一解释细节,你只要照书行事即可。」
「嗯。」素还真收下锦囊,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反而看着金子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素还真,有什麽话就问吧,虽然吾不介意你这样看着吾,不过有话憋在心里不说,是会内伤的哪。」金子陵看出素还真还有疑问,半开玩笑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劣者就冒昧发问了……」
◇
另一方面,一心想和金子陵回归平凡,一同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的王者之刀,张罗完两人生活所需的东西,正准备回到小屋的途中,一枚蓝羽从天而降,伴随着清亮而霸气十足的诗号响起:
「无吾不能之事,无吾不解之谜。无吾不为之利,无吾不胜之争。」
话语落,一道挺拔的蓝影翩然乍现在王刀面前。而王刀则是神情冷然,全神戒备:
「是你…!」
第二十二回
「四无君…!」王者之刀看着翩然而降的四无君,虽然早知道四无君总有找上他的一天,但脸上仍不免过一丝诧异。
「看来你还记得吾这个军师。」四无君站定在王刀面前,神色泰然自若,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道:「王者之刀,吾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初我们之间的条件交换。」
「记得。绝世刀法,代价是成为天岳第一杀手。」
「很好。」四无君羽扇一摆,一枚蓝羽直向王者之刀飞去,王刀反射性伸手接下蓝羽,四无君果决地开口:「王者之刀,现在,立刻随吾回天岳,准备执行你最後一椿任务!」
「最後?」王刀挑眉,疑问地望向四无君:「任务内容?」
「此地非是谈话之处。任务内容回天岳吾再说明。」
「…………」王刀沉默。他该回去吗?其实可想而知四无君所谓「最後的任务」内容是什麽,那是个……他宁可背信也不愿执行的任务。
「哈,吾知道你在顾虑什麽。」四无君淡笑,对於王者之刀的迟疑的原因一目了然,於是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最後的任务完成,天岳便还你自由之身,当然,也不会干涉你与金子陵之间的事。」四无君相信:这条件对王刀来说,有着绝大的吸引力。
王刀闻言,静默了数秒,定定地望着四无君,但只见四无君轻摇着羽扇,神色自若,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说任务完成之後,不会再干涉他和子陵的事,这是代表任务的内容和他所想的不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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