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戈操纵着身体两侧的秘银杆,轻轻的落在了玛登霍尔德城堡的屋脊一侧的阴影里。而在屋脊的另一侧,两座塔楼之间的走道上,一个十字军哨兵正来回巡视,他完全没有觉察到有人已经从天而降,落到了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迪亚戈放松身体,轻轻的贴伏在屋顶的瓦片之上,蜥蜴皮斗篷笼罩在他的身体之上,变成和房顶一样的铁灰色。在夜色的掩映下,如果不是靠近了瞪大了眼睛仔细瞧,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藏了一个人。
他在塔楼的阴影中慢慢的蠕动,一点一点靠近了塔楼的小门。巡逻的哨兵漫不经心的往着四周张望着,在他看来,这份无聊的工作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人相信敌人能突破大门,攻打到这里来,这几乎是整个壁炉谷最安全的地方了。
“咕噜,咕噜!”安静的屋顶上,一阵令人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就连黑暗中的迪亚戈都被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这个哨兵没有任何战斗动作,他都几乎要暴起杀人了。
晚饭的时候吃的那点可怜的食物早已经消化殆尽,哨兵揉了揉自己发出抗议的肚皮,然后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壶,无奈的灌了几口,打算先把它骗过去再说。
“再走最后一个来回!”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好兵,他感觉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完全对得起自己每天领的那点口粮了。要知道,其他人放哨的时候大都是随便在屋顶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觉睡到天亮的。他们这么做并非毫无原因——至少在睡梦中,饥饿感觉起来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他在塔楼的小门口转过身,往对面的塔楼走去。就在他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一个黑影从他背后的阴影里跳出,悄无声息的的推开小门,进入了塔楼之中。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判决文书()
塔楼内空无一人,只有一道旋转向下的楼梯通往城堡内部。迪亚戈小心翼翼的沿着楼梯向下摸去。
与很多城堡的整齐华丽不同,作为一个战乱地区的军事建筑,玛登霍尔德城堡内部的一切都以厚实、沉重作为基调,以森严、冷峻作为色彩,一切都以实用为主。插在墙壁铁环上的火炬把走廊里照得亮堂堂的,不过这里虽然没有华丽的帷幔和精美的雕像,但堆放在墙边的武器箱,撑在木架子上的全身甲,叠放的火药桶都为迪亚戈提供了足够容身的阴影,还有螺旋上下的楼梯,低矮的门廓,包着铁皮结实的橡木门板,也为他提供了许多可供躲藏的角落,事实上,如果不是对于这种城堡有着足够的了解,他甚至有可能迷失在这座迷宫一般曲折回旋的城堡之内。
穿过一重重门和一条条走廊,迪亚戈终于摸到了位于三楼的议事大厅外。出乎他的意料,大厅外并没有哨兵在值守,就连大门也是完全敞开的。
掩藏在一套矗立的盔甲形成的阴影里,迪亚戈悄悄探出头往着大厅内窥探。
大厅里的布置非常简单,横放着几排橡木条凳,在大厅的最里面,是一个比地面高一些的讲台。一个穿着一身血色十字军军服的人类军官正端坐在讲台上的桌子后面,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向后披散的头发在灯火照耀下闪着黄金般闪亮的光泽。最吸引迪亚戈注意的是那张坚毅的面容,与提里奥?弗丁是如此相似,迪亚戈几乎要以为年轻版的提里奥出现在他眼前了。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他们此行需要拯救的目标——泰兰?弗丁。
迪亚戈注意到,在泰兰不远处,靠墙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血色十字军士兵,他们手执长戟,腰配长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尽忠职守的卫兵,然而事实上,他们的脸上呈现的并不是恭敬与服从,而是写满了紧张与戒备,就如同眼前的这个男人并非他们的领主,而是一个危险的囚犯。
很显然,泰兰?弗丁已经失去了权力,被他的老师——大检察官伊森利恩软禁了!如果不是伊森利恩还需要泰兰?弗丁这个法理上的领主作为他控制壁炉谷的幌子,他很可能早已被暗中清除掉了。
迪亚戈暗中数了数,这些精锐士兵有半打之多。这是个令人尴尬的数量,没有关海法配合——无法飞行的大猫和暗夜精灵一起行动——如果不使用火枪,迪亚戈不敢保证自己能短时间内搞的定这么多人,可是一旦使用死亡凝视,弄出来的巨大动静又会惊动整座城堡。
迪亚戈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中,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在上楼!
他一个前滚翻,藏到了议事大厅的门口对面的一堆木箱之后。变色斗篷随后轻飘飘的扬起,把他遮蔽在了阴影之中。在这个角度,透过斗篷与木箱之间的空隙,他可以看到大厅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袍的教士从墙角转了出来,走进了议事大厅。他径直走到泰兰?弗丁的桌子前,趾高气昂把一份文书搁在了他的领主面前,甚至都没有向他行礼。
“大检察官要求你在这份文书上签字,泰兰?弗丁。”他傲慢的说道。
“你竟然敢如此无礼的对待你的领主!”泰兰愤怒的看着他,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他猛地从椅子站了起来,想要给这个胆敢冒犯他的无耻小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但是靠墙站着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挡在了他和那个教士之间,如林的闪亮长矛戳在他的身前,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咫尺之遥。
“请保持冷静,领主大人!”为首的一个中士有些颤抖的劝说道,即使手无寸铁,这位圣骑士的强大依然无人敢于置疑,更何况,身为领主,多年的积威之下,不是每个人都有敢于向泰兰动手的勇气。
“您最好按大检察官说的去做。”那个教士傲慢的说道,完全不顾自己的言辞会彻底地激怒泰兰?弗丁。中士在一旁恨不得把这个火上浇油的家伙一把推开。
看着这个得意洋洋的教士,圣骑士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缓缓的坐回到座位上,不再理会这条不停狂吠的疯狗。
“这是什么?”他把那张文书从桌子上拿起来,慢慢看了起来。然而,几分钟之后,他脸色大变,霍然而起,用力的把那张纸拍在了桌子上。桌子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断裂声,轰然散落在地。
“阿尔顿叔叔不可能是内奸!”他大声怒吼道,唾沫星子喷了教士一脸。
阿尔顿在提里奥?弗丁还是壁炉谷领主的时期就是玛登霍尔德城堡的守卫队长,他几乎是看着泰兰长大的,即使在提里奥被放逐的那段岁月,他依然忠诚的守护着泰兰,尽职尽责的为他效力。不过在伊森利恩攫取了壁炉谷的大权之后,阿尔顿被调去训练新兵,远离了壁炉谷的权力中心。泰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了。
泰兰刚看到的是一份绞刑判决书,这份判决书上指控阿尔顿是诅咒教派的奸细,阴谋在壁炉谷内散布瘟疫,从内部攻破这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很显然,伊森利恩已经迫不及待,打算开始清理壁炉谷里那些依旧忠诚于泰兰的人,彻底掌控壁炉谷了。
“我是不会在上面签字的,除非我死了!”泰兰如同雄狮一般愤怒的咆哮道,作为壁炉谷的领主,没有他的签字,这份绞刑判决书是不会生效的。
“大检察官早就料到了你会这样说,我们完全不需要的签名,”那个教士不屑的冷笑着,他看了看站在泰兰身旁的那个中士,然后轻佻朝着圣骑士努了努嘴,“抓住他,把他手上的玺戒摘下来!”
一直以来,几乎每个人类贵族都会随身携带着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他们把自己的家族徽记刻在戒面上作为自己的私人图章。通常情况下,这些图章可以被盖印在文件上,与他本人的签字具有相同的法律效力。
士兵们有些惊讶,但他们还是端起长矛,朝着泰兰逼了上去。
然而没等他们围上来,圣骑士就一个大步从散架的桌子上迈了过去,一拳闷在了教士脸上。教士摇晃了一下,缓缓的瘫倒在地,嘴巴里吐着白沫。
好吧,这个可怜虫成功的得到了印章,可惜是被印在了脸上。
“呸,蛆虫!”圣骑士狠狠的朝着他吐了口唾沫,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桌腿,冷笑着看着围上来的士兵们,“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惴惴不安的士兵们冲了上去,虽然单独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战斗,泰兰都能轻松解决战斗,但当这些士兵一拥而上时,却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这些士兵穿着厚厚的铠甲,手持锋利的武器,可是他却手无寸铁,除了一条桌腿。几乎是转眼之间,他就被逼到了墙角。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父亲给他派来了援兵。议事大厅的大门外,迪亚戈从木箱后面站了起来,他抽出石鸦刺刀,装在了火枪前端的挂钩上,然后朝大厅内大步冲了进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变形()
金色的圣光在迪亚戈手中闪耀着,灌注进刺刀之中。在士兵们发觉他的到来之前,石鸦刺刀猛地刺出,刺穿了为首的中士的后背,厚实的钢铁铠甲在灌注了圣光的附魔刺刀面前,如同败革,和它的主人一起被轻而易举的戳了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迪亚戈的攻击如同行云流水般连贯,他轻巧的抽出刺刀,枪托顺势如同雷霆一般猛烈的撴在旁边的士兵后脑勺上,士兵发出一声闷哼,像一根木头一样直接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这个时候,正在围攻泰兰的士兵们终于察觉到了背后的敌人,当迪亚戈向着第三个哨兵发起攻击时,那个哨兵匆忙的举起手中的长矛,试图挡住扎来的刺刀,然而迪亚戈一个挑刺,就晃过了他的拦截,刺刀如同闪电,难以阻挡的击中了他的咽喉。
为了保证灵活,那个部位的铠甲使用的是柔软的皮革,锋利的刀刃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刺入了血肉之中,眨眼间就收割了一条生命。不过,他的死亡为自己的伙伴争取了反应的时间,两个士兵转过身,从两侧向着迪亚戈发起了攻击。
“以圣光之名!”迪亚戈伸出自己的左手,指着其中的一个士兵大声喝道,澎湃的圣光之力从他手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制裁之拳,猛的敲在了对手的头上。那个士兵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另一个士兵惊慌失措的举起长矛朝着迪亚戈刺来,然而这孱弱的攻击毫无威胁,迪亚戈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刺刀贴着矛柄切削,逼迫对手放弃了手中的武器,就在这个士兵抽出腰间的长剑之前,迪亚戈挥动枪托,从下而上击中了他的下巴,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打的凌空飞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对手了。
迪亚戈转过身,却看到那个士兵正摇晃着摔倒在地,他的头盔已经被打飞,鲜血流了一脸。在他身旁,泰兰?弗丁正在丢掉手中沾满鲜血的桌腿,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
“你是谁?”他挽了个剑花,面无表情的看着迪亚戈说道。虽然这个闯入者挽救了他的荣誉,却依然无法获得他的信任,这或许是伊森利恩耍的又一个花招也说不定。
“你最好收起武器,泰兰,我可不是你的敌人,”迪亚戈尽量温和的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他把火枪收回背后,然后取下了那个装着信物的皮袋,“你看看这些东西就明白了。”
他指了指袋子口,在得到泰兰同意后,他打开了它,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泰兰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那只玩具战锤,那副画,还有那面破损的战旗,他不知道迪亚戈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因为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他的意义,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颤抖的看向了迪亚戈,“父亲,他还活着?”
“是的,弗丁大人还活着,是他派我来的。”迪亚戈说道,他没有道出自己与泰兰之间的关系,那对于打消泰兰的疑虑没有任何好处,无异于画蛇添足,“他很想见你。”
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如同雷霆般击中了泰兰?弗丁的心,他近乎虚脱的瘫坐在地板上,无意识的摩挲着那柄玩具战锤,嘴里喃喃自语着:“自从加入血色十字军以来,我一直都是大十字军战士达索汉的傀儡,忠实地执行着他的任何指令。但就在我的眼前,血色十字军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变成了他们曾经努力抗争的东西——冷酷、暴虐、疯狂……。”
“看着壁炉谷在伊森利恩的统治下变得日渐萧条,再不复往日的繁荣,我不止一次的反思自己加入血色十字军是否正确,我也经常在心中假设过,如果是父亲面对这种局面会怎样做。”他轻轻的搁下玩具战锤,拿起了那幅名为《爱与家庭》的油画,他亲切的看着画中的父亲,眼神中充满了孺慕之情,“事实上,一直以来,我对于父亲的记忆从未丢掉一丝一毫,这些宝贵的记忆让我在失去荣耀之后继续苟活在这世上。我经常做梦,在梦里,我的父亲和我在一起。他骄傲地站在我的身旁,看着我加入白银之手。我们和铺天盖地的天灾士兵作战,我们给联盟和洛丹伦带来了荣耀……”
迪亚戈沉默的站在一旁,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知道,泰兰?弗丁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在他的心中,曾经父亲的谆谆教诲正在被重新记起,身为圣骑士的荣誉感正在唤醒,在北谷之战后一直陷于迷茫的他正在被重新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絮叨着对父亲的思念,泰兰?弗丁伤感的眼睛渐渐变得闪亮,表情也变得坚毅,他最后拿起了那面破损的战旗,仿佛要重新拾起自己的荣誉。
“我再也不想做梦了,把我带到父亲那里去!”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迪亚戈,咬着牙说道。
“如您所愿,但恐怕你得再等上一会儿。”迪亚戈微笑着的说道,他转身走出议事大厅的大门,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他闭上双眼,从与关海法的心灵联结里感应着队友们的进展。
泰兰好奇的跟在迪亚戈身后,探出头往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处张望。
“我们在等什么?”
“你不会认为我一个人就能把你救出去吧?”迪亚戈睁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不过泰兰回头朝着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认为这并非不可能。这个猎人的无与伦比的凶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并没有等上太久,没过一会儿,迪亚戈听到楼下传来了微不可闻的身体倒地的声音,然后又等了几分钟,一个声音突然在迪亚戈身旁的空气中响了起来。
在泰兰?弗丁惊讶的注视下,一条毛皮油亮的矫健黑豹出现在他们面前,更令他惊骇莫名的是,这只猎豹居然还开口说话了。
“嘿,迪亚戈,看来你已经搞定了?”
“是的,有一会儿了。”
“他就是你的……”暗夜精灵看了泰兰?弗丁一眼,好奇的问道。
“是的,就是他,”迪亚戈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们解决掉下面的哨兵了?”
“哦,是的,这可真不容易,我们一路上几乎干掉了超过两打卫兵和三条猎犬,德兹科都挂彩了。”
“那我们这就离开。”迪亚戈又一次打断了他的唠叨,带头向楼下走去。
“好吧,好吧,德兹科和关海法就在下面等着呢,”黑豹说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在满脸惊讶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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