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对这些战场厮杀的事情本来是不敢兴趣的,可是史老帮主却是逢人便说。”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回眸呆看着恍如睡着般的杨宗志,见到他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仿佛睡梦中遇见了可怕之物,便轻轻伸手将他抚平,婉转的又道:“直到有一天,史老帮主说他派了手下儿郎偷偷去打探少将军,想要与他攀交一场,无意间撞见他正在沐浴更衣,那手下人回来说,杨大人一脸英气蓬勃,偏偏项上却挂着一块极为秀气的小小紫玉,看着好像个大姑娘家,史老帮主听了只是哈哈大笑,我却是浑身抖动,师父啊,咱们神玉山……不正是有一块紫玉符流落在外的么,虽然不知是否就是那一块,但是我终究起了一丝好奇,便对史老帮主辞别,偷偷的跟上了大军的队伍。”
丁娆娆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院内空寂,只能听见洛素允一个人自言自语,仿佛娓娓道来,院内的人压住呼吸,便能大声喘气都不敢透一下,人人满脸羡慕的盯着洛素允,丁娆娆却是嘴角一努,知道洛师姐还是没有认错人,看来他早就和洛师姐认识了,再听到洛素允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儿就是大哥,丁娆娆的心底里更是酸楚苦透了,充满失落。
原以为这次见到大哥,他是来找寻自己的,后来知道不是,他只是为了拜求神玉,到现在……他或许应是来找洛师姐的,丁娆娆茫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干系,但是洛师姐为了大哥受罚,她却是明明白白的,过去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小小的神玉山颠上,有两个女子在痴痴的思念大哥,邀对北方夜空,枕边留下无数寂寞而又缠绵的泪水。
“后来怎么样?”禹盘翠却是听得甚为有趣,虽然师父师叔在侧,她也顾及不了,甚至连看那死胖子的眼神,也柔和的多,忙不迭的发声来问。
“后来呀……”洛素允理了理自己乌黑的发鬓,幽幽的说道:“我跟在他身后半个多月,一直没有见到他拿出紫玉,这半个月里,我只看到他用兵如神,居中调度,将蛮子大军杀得落花流水,不知……不知怎的,对战事从不感兴趣的我,却是看得津津有味,险些都忘了自己来时的打算。我时而装成亲兵,时而又变成过路人,总是不离开他的左右,甚至……他有时候遇到凶险时,我还忍不住帮他出了手,就是这半个月,让我认识了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面对重重困难,从不轻言放弃,仿佛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哎……我,我……”
杨宗志到了这时候,脸颊也微微开始抽搐起来,他虽然垂目养气,不能说话,也不能睁眼,可耳朵并未闭住,方才听到洛素允出场时,甚至都忍不住想睁开眼去看一下,临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盼望装聋作哑的蒙混过关便罢了。
一直听到这里,他才不禁回想起和洛素允头一次碰面时的情形,料不到在那之前,人家早已经在他身边潜伏了半个月之久,他却是冥然不觉,若是洛素允心有恶念的话,他的脑袋说不定都已经离了家。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一旁的弟子们个个踊跃发问,禹盘翠好几次张开了小口,却都被人抢过了话头。
洛素允柔柔的牵动嘴角,轻笑道:“我本想就这么走了的,再也不去提什么紫玉符的事情,就当从未听见好了,下定决心的那一晚,走出十里地,又决然不舍的转回了头,就这么来来回回五六趟,终于忍不住还是要去见他一面,心想着就这最后一面,看过了就再也不来北郡,那天晚上我用本来的面目来到他的大帐中,我想不到啊……这个肩负大任的家伙,看见我后,却从来没有半点正经的时刻,一会子要挑开我的面巾,看看我的样貌长相如何,一会又轻轻的叫我素允……素允,哼……素允是他该叫的吗,从来只有师父敢这样叫我,我又羞又气,却是对他一点也抵挡不住,最后在他将要得逞的时候,他却忽然收了手,转回头去,背朝着我叹息一声,向我说到,我们之后最好……永远……不要见面才好。”
洛素允说到这里时,狠狠的朝杨宗志白了一眼,这一眼风情无端,落在众人的眼底,只觉得那是个正对着情郎撒娇的可爱姑娘家,大家心头对这些概念本极为模糊,看了这一眼后,不禁顿时清晰起来,瞥见梵妙霓面无表情的愣住,几个胆大些的弟子们不由娇呼道:“啊……他为何,为何这样对你啊?”
洛素允弱潺潺的说道:“是啊,他为何这样对我,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开他后,我回了中原,又去了西蜀剑南道,忽然觉得心里面多了一件事,多了一个人影子,无论我怎么平心静气,也挥抹不掉,师父让我们剑心修道,作到忘忧忘我,可我实在只是个俗世凡尘的丫头,我作不到啊……在西蜀遇见很多人都去罗天教做客,我也茫茫然的跟了上去,嗯,对了,就是在那里碰见了魏公子你,那几天,魏公子你对我多有照顾,可我却是不辞而别,委实不是我对你有什么不满,而是我心里面记挂着他,好像到哪里,都少不了他的消息,听说他带兵去了突厥,我的心便更加乱了,魂牵梦绕的害怕他一去不返,这时候又开始后悔,当初要是没有离开他,在他身边暗暗藏匿着,该有多好,至少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就算为了天下百姓这么作,也是应该的,心里面也渐渐明白了他为何这样对我,他是……他是想让我忘不了他呀,这一近一远,实在是生与死,爱与恨的距离。”
洛素允的眼眸柔柔的扫过院内,见到大家听得痴痴呆呆,便是那魏中廉也神情木讷,恍如木偶一般,洛素允道:“后来在南疆听说他战败身亡的消息,我几乎死了一遍,大病一场,后悔的无以复加,心想着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几个月,我是死都不会离开北郡的,这时候又无意间打听到紫玉符的下落,听说几个人要去点苍山下手抢夺,我可不想他的遗物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只想能找到紫玉符去祭拜他,哪怕明知道这是神玉山的信物,我也管不了呢,谁知机缘巧合,偏偏在这一路上又和他再度相逢,他可不明白,我见到他时,那狂喜的就要眩晕过去,呼吸都提不上来的感觉,依然还像过去那样调戏我,对我说着轻薄话,拿出我送给他的面巾,对我宣告,要把我娶回家里,再也不要我作甚么高高在上的仙子,我内心矛盾自责,明知受到师父多年养育器重,可不由自主的便点头答应了他,离开他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我终究作不了剑心修道的主人,我的心底有一丝深深的罅隙,是为了他开启的,我忘不了情,也无法作到断绝俗世尘缘,只能回来向师父磕头求饶,让她放我离去,神玉山纵有千般好,让我依依难舍,可也抵不住和他相处的短短几缕光阴,哎……师父,素允真是对不起你。”
洛素允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抽噎起来,泪珠儿滚湿面巾,其余弟子们却是一个个唉声叹气,眼眸中洒出炽热而艳羡的憧憬之色,丁娆娆身子一软,期期艾艾的躺在了地面上,耳听着自己怦怦心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宗志的眼眸紧闭,胸口却是热血沸腾,他对洛素允真是了解的太少,过去觉得和一个陌生人也没有太多区别,可偏偏是这个路人一般的娇美少女,躺在自己侧面深情款款的诉说别情,婉转的情丝,柔柔的话语,让一个石头人也能翻江倒海,为之喟然动容。
魏中廉大吼一声,嘶哑的问道:“你真的这么爱恋他,洛姑娘,我对你难道不是一样的好,甚至……我决不会像他那样对你无礼,我会将你高高的供奉在上,捧在手心,不叫你受到半点委屈,也不让你为我落一滴泪,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洛素允默思良久,叹息着摇头道:“魏公子,你对我好,我会铭记在心,可是素允的心儿早就交给了宗志,他不要我的时候,我尚且忘不了他,他现在要来娶我,我更加不可能负了他,只要……只要他不嫌弃素允,我便会一辈子跟着他的。”
魏中廉低头看着洛素允柔和的侧脸曲线,红光印照在上,她的眸子如同湖水般清澈见底,弯曲的修长睫毛眨动几下,带着湖水的深处,都泛出决绝的涟漪,魏中廉却是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吼叫,高声怒道:“哼……不会负了他,我看他在你面前变成一个死人,你还愿不愿要!”说罢仗剑向杨宗志的喉头疾刺而来。
禹盘翠轻叫道:“洛师姐小心。”从地面上伸出两只手抱住了魏中廉的足腕,拉扯着让他刺不出去,魏中廉恼恨的回头一瞥,抬脚用力的踢在禹盘翠细弱的肩头上,踢得那肩头高高肿起,禹盘翠闷哼一声,依然不愿意松手,任由那足底好像雨点一般落在肩上,衣衫都踢破了,露出幽红色的小姑娘,她也咬紧牙关,毫不退缩。
魏中廉目中一怒,扬起手中的长剑转头下刺,洛素允叫道:“住手……”又对禹盘翠腻声劝道:“盘翠,你快放开他吧,他要杀了宗志,便任由他去,反正我生死都会和宗志在一起,宗志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嗯……能和他死在一起,我倒是有些开心的。”
洛素允的话音一柔,探手轻轻的抚弄在杨宗志的面颊上,另一只小手儿忽然扯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容,对面的丁娆娆看得秀眸一呆,心底不禁暗暗呼唤:“原来洛师姐,她果真长得美赛天仙……”
在丁娆娆的心目中,这天下间的姑娘,从未有一个能美得过娇媚的费幼梅,此时再见到洛素允的真容,她才知道,人世间为何有不善专美,各富秀丽等词汇。
洛素允滚着泪花娇笑道:“坏家伙啊,你快睁睁眼呀,难道你不想看素允一下么,咱们又要分别了呢,你还要戴着这些讨厌的劳什子。”她素手一挥,便将杨宗志贴在脸上的胡须扯下来,然后曲着手指头搓下他腮边的饰物,又从他的衣襟内拉出一个圆鼓鼓的囊包,顿时显出杨宗志本来的面目。
禹盘翠抱着魏中廉的左脚,忽然感觉魏中廉停下猛踢,身子沉沉的站立下来,禹盘翠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洛师姐身边躺着的男子,霍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俊美郎君。
在见到魏中廉之后,禹盘翠只认为魏中廉比自己碰到的那些渔户们俊逸飘洒了不知多少,实在是天下少女梦寐以求的美男子,所以听见洛师姐说什么好看十倍的话,禹盘翠是浑然不敢相信的,直到此时亲眼所见,她大大的张开小嘴,竟忘了肩头上彻骨的疼痛。
“他……他……他,他怎么能长成这样!”禹盘翠呆头呆脑的盯着杨宗志,便是那些师姐妹们,和梵妙霓,玉莹也都看傻了眼,头顶只有微微昏红色的气死风灯,可是这男子却能耀得她们双眼迷离,满目眩晕,丁娆娆只抬头一瞥,便再也不敢多看,而是痛苦的闭上了美眸,默念有声。
洛素允露齿娇笑道:“从今往后,便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她一边伸手握紧了杨宗志的大手,一边回头对魏中廉淡淡的道:“魏公子,你出手吧,素允不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和他生同袅,便只能死同穴……”两滴璀璨的泪花顺着甜美的香腮,滚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魏中廉呼呼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长剑轻颤,发出细碎的龙吟之声,面前的洛素允让他高不可攀,可偏偏,她那洁白无暇的小手儿,却是牵在另一个男子的大手中,两手紧握,恍惚自己的长剑也不能将那砍断。
魏中廉嫉恨如狂的大吼道:“去死吧!”手中的铁剑向杨宗志的胸口死命刺去,禹盘翠尚还在震惊之中,茫茫然的被魏中廉脱开步伐,魏中廉手中的铁剑发出破空的啸叫,快如闪电的刺到杨宗志的胸前,其余弟子们个个闭目不忍再看,便连梵妙霓都呆呆的张了张嘴。
正在这时,杨宗志忽然睁开双眼,强提一口真气,挫出手指弹在了魏中廉的剑尖上,大家只听见吟的一声尖叫,再睁开眼,却发生杨宗志霍然一跳而起,和手持长剑的魏中廉打作一团,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平抑住即将跳出嗓门的心肝,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
这两人都是身材魁伟的英武少年,一个身着儒衫,另一个身穿锦袍,手中的招式却是一个浑厚沉稳,一个轻灵飘逸,出手都是绝学不断,大家看的大呼过瘾,方知玉剑门的剑法如此不凡,而杨宗志的轻功更是神鬼莫测。
禹盘翠热烈的鼓起了巴掌,口中大声叫好,丁娆娆闭着秀眸不敢睁眼多看一下,而梵妙霓若有所思的盯着杨宗志的步法拳意,唯有洛素允……却是俏脸嫣红,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色来,方才握住杨宗志的小手儿,死死的捏在胸口上,神色既见紧张,又有羞涩不忿:“这坏家伙,他……他又装神弄鬼的骗人哩,非要等到人家把什么,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他才愿意站起来出手,宗志啊宗志……你怎么能总是这么坏呢,素允遇见你,真真是什么女儿家脸子……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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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雪耻 之五
杨宗志强自吊住了一口气,疲于游走在魏中廉的剑隙之中,耳边不断有破空沉闷的啸叫声划过,可他自己却是越打越累,脑袋也不断发沉。
方才能够跳起身,全仗梵妙霓丁香妙舌上渡过来一口玄阴真气,那口真气在他胸前百穴游走了片刻后,带动得他体内真力缓慢的蠢蠢欲动,可费沧的软经散毕竟厉害,杨宗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脚步虚浮,一身功力发挥不出平日的三成。
这一战,实在是他平生以来,最最力不从心的一次,魏中廉步步紧逼,而杨宗志有力施不出,尚幸魏中廉的右脚跺受了重伤,脚后跟不断向外翻涌淌血,步伐稍显凌乱,杨宗志才能凭借精妙的轻功四处躲避,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个体态酥软的小姑娘,杨宗志一边后退,一边还要避免踩到她们身上腿上,行迹便会更加的狼狈。
再打了一会,杨宗志的脑袋晕沉沉的,眼底里乱象丛生,高高挂在屋角下的红灯也仿佛变成了几十盏灯影,到处都是幻相,“宗志……小,小心呀!”洛素允盘在角落中轻叫了一句,到了此刻,大家都能看出杨宗志的不对劲,也明白他方才能够跳起身,并非因为机敏的躲过了费沧的迷药,而是由于他体质特殊,又或者吃饭喝茶太少的缘故,所以比大家稍好一些罢了。
众人吃过饭后,相距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体内药性未去,丁娆娆的小脑袋低垂,听到洛素允这句话,忍不住抬起头来,朝打斗的方向瞥了一眼,魏中廉笔直的一剑正好穿向杨宗志的肋下,杨宗志扭着腰向左侧闪过,铁剑在他的腰部和手臂的空当锋利的刺出,险之又险。
从丁娆娆这个角度看过去,外那柄宽大的铁剑甚至已将杨宗志刺了个对穿,丁娆娆震骇的睁大了秀眸,眸子中全都是害怕之意,这会子倒也将心底里的酸楚暂时压下了,转而和洛素允一样,捏住了小手儿仔细的看过去,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杨宗志和魏中廉同时喘着粗气,抬眼能见到魏中廉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死瞪着自己,他与魏中廉素不相识,这少年只因为洛素允,便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的心头微微一阵迷惘,当真不知自己该不该与他生死相拼。
从魏中廉的问话中,他能听得出这少年对洛素允情有独钟,甚至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为了佳人青睐,他或许甘愿得罪天下人,杨宗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