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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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 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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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军令太急,他也绝不会不顾手下性命的,催发三万大军火速攻城,这一两个时辰下来,他的手下伤亡惨重,死在望月城下的,足足有五千多人,城内的守军死伤得应该没这么多,但是火势起来了,那些躲在家中,被大火烧成焦炭的望月城百姓,他们死了多少,那便难以估计了。

哥舒尔特心头冷冷一笑,攻城拔寨总是难免伤亡,眼下虽然死了不少手下,但是看着大火冲天而起,现在的望月城,更应该人心惶惶了吧。守军中很多人的父母兄弟妻女便住在城内,他们的至亲之人遇难,看看这些守军还有多少士气能坚持下去,也许……再过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会崩溃掉,私自跑下城楼去解救家人,那这南朝北方的明珠,便会唾手可得。

身后一个粗犷的嗓音笑道:“老将军,站了这么久,咱们也该歇会了,哎……富丽堂皇的望月城,竟然被烧成这样,明早入城后,看着那些金银珠宝烧的面目全非,真不知该有多心疼的呀。”

哥舒尔特回头笑道:“阔鲁索大人,今夜能成功打下望月城,倒还仰仗大人从国内带来的黑油,若是没有这个,咱们一时却是没有法子的,这里的城墙如此坚固,一夜破城,哼哼……那只是固摄的异想天开罢了。”

阔鲁索在雪土上扫出一块空地,支着庞大的身子坐下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笑道:“老将军也来坐坐……”

哥舒尔特轻轻的点了点头,迈着踽踽的步子走过去,颤巍巍的坐立下来,他的年纪毕竟太大了,无法像这壮年阔鲁索一般,站立这么久,身子早就咕咕乱响,只不过方才心头阴郁,颇为紧张,所以尚能强行支撑着,一旦战事稳定下来,心头这一口气松了,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坐在雪地上呼呼喘气。

阔鲁索道:“老将军,依你看,这望月城中尚有多少守备军?”

哥舒尔特侧目喘气着道:“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

阔鲁索呵呵笑道:“咱们派了三万大军攻城,下的是只许进不许退的军令,倘若城中真的如同他们所说那般,最多五六千士兵,没道理到了此刻还没攻打下来呀,依我看,城中定然不止这个数。”

哥舒尔特听得心头一动,不禁暗道:“久闻阔鲁索是个勇悍的猛将,今日相见,似乎……他却有些藏私之意呀。”他们都是见惯沙场之人,两军对垒,当要清楚对方的来路,人数以及作战的习惯,这一次出兵前,固摄对手下将士们大肆宣讲,说南朝乱象已成,北郡兵力空虚,正是他们南侵洛都的绝好时机。

可是大军尚未出征,便折损了营中三员骁将,这十多万人的大军中,自然人人心头犯起了嘀咕,直到这两日……他们才听说了一路什么义军,人数大致在一万五左右,正是偷袭丹奇达尔木的主力。

依照哥舒尔特的猜测,这路义军或许眼下,就驻守在望月城中,不然的话,不会凭空多出来这么些守备军,这道理哥舒尔特想的清楚,难道阔鲁索真的这般愚钝,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哥舒尔特心下暗暗揣测着,面上却是毫不动容的笑道:“是,看起来绝不止五六千人,似乎……比起这个数,翻了两倍不止。”

阔鲁索点头道:“这就对了,大王子下令说,今夜必须攻下望月城,又只给咱们一半的兵马,这里六万人,又要派人正面攻打北门,又要派人在两侧高峰上齐射火箭,人数上……倒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哥舒尔特嘿嘿笑道:“怎么……阔鲁索大人还想将整个望月城一网打尽不成,没错……固摄是叫咱们攻下这里,冲进城中杀死所有的老老少少,但是又不给咱们更多的兵马,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能烧死多少就是多少,等到城破的时候,咱们再冲进去,见到谁还没死的,就补上一刀便是。”

阔鲁索哈哈笑道:“可是咱们在南门外压根没有设兵,南蛮子不会逃命不成,城是破了,但是人家逃走大半,大王子知道了恐怕又要发怒了不可。”

哥舒尔特面色一沉,哼哼冷笑道:“那又如何,固摄他只说夤夜打下望月城,屠光城内的百姓,但人家不在城内,又碍了我们什么事,有本事他再派六万人,星夜翻过小栾山,堵住南门去呀。”

阔鲁索哈哈笑道:“我便知道,老将军是故意所为,原本我就奇怪,只要从攻城兵中抽出五千人马,在南门外佯攻,便可保得南门无虞,为何老将军偏偏不屑去作,原来是转的这般打算。”

哥舒尔特嘿嘿冷笑道:“阔鲁索老弟,咱们为将当要知足,南蛮子们常说,狗被惹急了,也是要跳墙的,倘若咱们真的派出五千人堵住南门,便能防得住人家上万人带领下,不顾一切的杀出重围么,这五千人还不如留下,日后派上大用场,毕竟南征之战刚刚起头,往后的不知还有多少个望月城要攻取,多少个风雪渡头要泅渡,多留一些实力,总是不会有错的。”

第五百三十章 合纵 之四

头顶是一片灼热的火烧云,天边……却又透出一丝清亮的鱼肚白,启明星升出东方云海,预示着日头也许快要浮出云端,杨宗志伸手抹了抹额间的热汗,放眼望去,整个望月城中一片废墟般的萧索。

一夜之前,这里还是天下最最富丽堂皇的北镇,琼楼玉宇相左,长亭醉柳相伴,一场自天而降的大火,将这个北镇烧的面目皆非,天边透出一丝亮色,众人一齐睁眼望去,只见到处处废墟残骸,家院中冒出阵阵的浓密黑烟,高楼倒的倒,塌的塌,即便是那城中最近苍穹的望月楼,也如老迈的巨人一般轰然倒地,掀起了一阵冲天的浓烟。

百姓子民们大多被叫到广场上露宿,有些睡沉了的,或者行走不便的,难以从大火中逃出生天,亲人邻居们围在废墟般的家园旁放声大哭,此情此景无比凄凉,倩儿和柯若红等人站在高高的石台上,不禁也随着一起抹了抹腮边的清泪。

北门外攻城不息,粗略一算,昨夜蛮子兵在城下强攻了数十次,到了此刻,战火依然未停,听着北门下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望月城的子民们将热泪一抹,一个个举起残垣断壁,振声道:“大伙去跟蛮子们拼了,他们烧掉了咱们的家,咱们便拿他们的性命来抵。”

“对!跟蛮子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数十万人的嗓音合在一起,太不吝于山呼海啸,其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义愤填膺,无法自制,这也难怪,看到家园被毁,族人生死分离,只要是还能动弹的,无不将蛮子恨到了骨子里,到了这时候,大家知道……望月城想保是保不住的了,与其一个个引颈就戮,还不如索性拿起兵器死战一场,杀得了一个是一个,总好过白白丢了性命。

望月城的富足是天下知名的,城中大多是富绅商贾,依靠望月城的名气,再加上作一些皮毛鹿茸的生意,世世代代攒下了不菲的家当,这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人心头的期望,也烧醒了他们心头的血性,第一个站起来的人话音刚落,后面应声云集,霎时间……数十万人举着青瓦断梁,向北门下潮水般的涌了过去。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候武站在北门下,率领一排守备军将不顾一切的百姓拦在了外面,经过昨夜的奔波操劳,他的面容变得极为憔悴,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嗓音也甚是沙哑难听,他拼命的运起力道,高喊了几句,可这渺渺之音,瞬时便被群情激奋所淹没。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请听我说一句。”杨宗志站在高高的石台上大喊一声,这一嗓子他运足了内力,震得大家耳鼓发麻,气势……顿时便弱了,人人抬头仰望,有见识的认得他是城内义军的领头人,几个老者便颤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轻叫道:“大家……大家都别激动,且听他说说看。”

城内大火尚未熄灭,虽然昨夜见机很快,意识到了蛮子的烧城之策,但是千万火箭从天而降时,依然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火势顺风蔓延,刹那间便在城中四处燃起,城中的房屋有的用楠木檀木雕刻而成,燃起来也迅速的紧,到了此刻……便再也难以分辨出过去的辉煌。

杨宗志抬起头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俯身道:“大家请仔细想一想,蛮子用箭火烧城,其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低头一看,自己说话时,不但是城下的百姓们听着,甚至城楼上的守军们也纷纷回过头来,一边要对付零星想攻上城墙的蛮子兵,一边又细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百姓和守军们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杨宗志不待他们答话,继而又道:“我昨晚想了一夜,蛮子的打算,其一……便是要用这场大火烧得咱们无家可归,粉碎守军的士气,其二嘛……难说不是有引得咱们出城决一死战的用意,大家可能不清楚此时外面来了多少蛮子兵,我来告诉大家,整整六万大军,箭兵骑兵都有,而且不远处……或许还有六万大军虎视眈眈,只待咱们一出城,便会分而蚕食之,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妄自送了性命。”

子民中有人高喊道:“那咱们就这般任他们鱼肉吗,他们想打就打,想烧就烧,咱们罹难的亲人,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这人话音一落,余者纷纷响应,怒吼声连成了一串。

李十二娘和史艾可从杨宗志背后跳出来,对下面摇手道:“大家请听公子说完,再闹不迟。”

杨宗志毅然点头道:“仇定要报,耻必要雪,但是也要看准时机,蛮子此次出兵,绝非仅仅觊觎望月城一座,而是要打下咱们南朝天下,咱们现下势不如人,只能与他们缠斗游斗,待得有一天时机到了,必然不会放任他们回去,各位乡亲父老,我杨宗志在此对天盟誓,倘若此生不能将蛮子赶出北郡,赶回到莴恰河塞外去放牧,誓不为人。”

他这句话说的铮铮铁骨,掷地有声,不但让城楼下的四十万子民动容,便是城楼上的守军也一齐鼓掌叫起好来,这一回不仅是霍二哥,郑老广等人,就算白老大和陶老幺也抹着眼泪大声吆喝,昨夜见识了蛮子的凶残狠厉后,义军中人方才知道,过去能侥幸取胜蛮子先锋营,全靠杨宗志筹谋得当,再加上几个领兵之人的神勇,真真要比起战力来,两厢还是差了太远,别的不说,就说这箭术和骑术,他们就难以和蛮子大军匹敌,昨夜一役,让他们清楚的明白,过去信心满满的小瞧蛮子,全是自己坐井观天的短视,因此信心大挫,直到听了杨宗志这一句毫无退路的誓言,方才点燃他们心中的勇气,也对杨宗志作为义军主帅再无异议,衷心推崇。

城楼上的守军叫起好来,楼下的百姓一个个面色犹豫的左右看看,只见到亲人旧友的脸上抹着熏黑,妇孺老少的手中握着滚烫的残垣,一时间不顾性命的豪气便散了,听说城外围了十多万蛮子兵,个个生龙活虎,他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子民,与人红了脸吵架的事情都极少发生,更别说要上阵舞枪弄棒,方才那一下,全是被怨怒,激愤冲昏了头脑,此刻稍一冷静下来,便心知出城去,全是送死一途。

几个老者叹气道:“罢了,杨大人的英名咱们是听说过的,去年北郡十三城便是杨大人一手所救,既然他发了重誓,要替咱们报仇,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大家伙儿还是散了吧,收拾收拾还没被烧透的家产,一切都听杨大人号令。”

老者发过了话,余人踽踽向广场边散去,杨宗志等人从石台上跳下来,走到北门下,候武抹了抹蕴满泪水的双眼,捏着拳头迎了上去,拜下道:“杨公子,咱们现下怎么打算?”

城中局势岌岌可危,东西两侧的箭雨放了三个时辰,一直放到天要破晓,才渐渐宁息下来,这一场……至少射进来几十万枝铁箭,从头到脚排下来,可以自东门到西门排上十几圈,这些铁箭上带着的油火,将望月城烧得没有一块完整之处。

北门上的守军抵挡了一整夜,人人疲累欲死,可楼下的蛮子兵攻城不止,他们不敢大意,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但是他们没有攻敌之术,完全被动挨打,主动尽被敌人所掌握,北门的城墙上千疮百孔,插了数不尽的木箭竹箭,被射死的守军尸体,和蛮子登上城楼,被砍成肉泥的尸体混在一起,堆积如同小山。

城门外,蛮子兵开始用圆木撞门,咚咚咚的巨响在人人心头回荡,门上锁了十几道铁闩,但是在蛮子兵一波接一波的撞击下,也崩掉了好几道,杨宗志和候武等人看见,人人脸色一变,心知……城破之时,或许就在眼前。

候武只看了一眼,便回头道:“杨公子,你还记得昨日候武所说么,既然这望月城守不住了,候武也不愿让它落入蛮子的手中,成为蛮子藉此问鼎中原的兵营。”

杨宗志神色一动,栗然道:“候大人,你……”

候武哈哈一笑,豪气道:“杨公子方才站在高台振臂一呼,此番情形……候武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候武心知自己没有大本事,想要学杨公子这般出人头地,那是没有半点期望的了,但是也不愿作个贪生怕死的孬种,我既然是这望月城的守将,当与城池共存亡,只是这几十万无辜百姓,便要拜托给杨公子你了,一会蛮子破开北门之时,还望杨公子能带领他们向南逃遁,候武的大仇,也要劳烦杨公子带我索取了。”

……

与此同时,幽州城的官邸内,围坐了一排官服齐身的官员们,他们一个个或坐在蒲团上,或缩着腰勾着身子,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神思不属之下,茶盅掀开了一半,热茶的清香飘荡在鼻下,沾湿了他们额下的黑须,兀自不知。

堂中有个精瘦的武将踱来踱去,一手按在腰后的刀柄处,两只眼睛左右看看,又唉声叹气的走了起来,如此三四趟,那武将终是忍不住停下纷乱的步子,皱眉嚷嚷道:“哎呀各位大人,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边关急报,蛮子已经真真打到咱们北郡了,下官和幽州知府范大人,不辞辛苦将大家邀了来,可不是真的要请大家喝茶叙旧,大家有什么法子,不妨都说出来呀。”

官员中有人咳嗽一声,接口道:“许统领说的是,诸位都是这北郡十三城的父母官,范某邀请诸位一起来共商大计,实属……实属无奈之举,当今天下的大势,不用范某累述,诸位同僚必然心知肚明,蛮子趁中原大乱时起兵,咱们究竟是该战该和,总要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不是么?”

“和?怎么个和法?”官员的末尾坐着一个胖乎乎的武将,铠甲齐身,看着更比别人胖了一倍有余,他听了幽州知府范靳之语,胖脸一冷,头一个便站出来反驳,嗤鼻道:“蛮子和咱们世代恩仇,他们可愿意跟咱们和么,怎么言和?”

官员中另一儒士冷不丁的说道:“看样子……温统领是要和蛮子大战一场咯,呵呵,这也难怪的,本官听说你们鸿冶城的知事辛大人前些日子告老还乡,逃之夭夭啦,走之前将鸿冶城交托给了温统领,温统领这是志得意满呀,哼哼……笑话了,我们北郡十三城议事,什么时候鸿冶城也能在里面排上号的,小小鸿冶城在北郡的最南端,真要有打到你们那儿的一天,那这北郡的天空,也都改过姓啦,谈之何用?”

“你……”温统领被他言语一激,忍不住霍得站起身来,他这一站起来,浑身上下的铠甲叮当乱响,胖乎乎的身子上银光闪闪,看在众位大人的眼中,却是极为可笑的。

温统领瞧清楚大家眼中的讥诮之意,不禁恼怒的沉下脸庞,握紧了双拳,继而又缓缓的坐下,人家话中的意思分明的紧,那就是北郡十三场商议大事,鸿冶城在里面……是排不上号的,只因鸿冶城最多算得上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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