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也不是全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过了一会,山崖下果真传来了摇旗和呐喊声,通红的官旗漫山遍野的铺了一地,在这雪白的山头上显得分外扎眼,费清迎风挥手道:“你们都各自去吧,昨晚指派你们每人守好一处,大家的责任都记清楚了么?”
柳顺意和佟乐等人齐声大喝道:“记清楚了。”
杨宗志随眼望过去,正好碰见柳顺意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视一番,不禁都露齿一笑,正在这时,董秋云在一侧娇声道:“你们听听……那些狗腿子在山脚下大喊大叫的,他们……他们在喊些什么?”
大家一道凑过头看下去,见到山脚下的军阵来的并不快,甚至……有些拖拖拉拉的缓慢,那些军旗看着小小的,向上走个几十步,便会一齐停下来,昂着脑袋对山崖上喊话,这些喊话声往往汇聚了几十人,数百人的合力,虽然遥遥的传了上来,但是听着甚为杂乱,模糊不清。
费清捏须蹙眉道:“还能喊些什么,无外乎不就是让咱们丢下手中的兵器,从此听候官大爷们的差遣,作他任打任骂的奴才,他们便能饶下我们不杀,哼哼……江平过去这一套来的多了,咱们这里,可有一个心里面害怕的没有?”
费清这最后一句,乃是聚力而发,隆隆的震响在山头和各人的耳角边,柳顺意等人听了,一齐抬头挺胸大叫道:“弟子不怕!”
就连山崖下那些弟子和各家派来的壮丁们听了,也一起大喊道:“我们不怕!”声音合起来回荡在山野沟壑中,震得人人气血翻涌,恨不得立时抽刀冲下去砍杀一番,才算快意。
费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哈哈大笑的道:“这才是咱们长白山的好男儿。”
这时山崖下一个弟子向上大喊道:“老掌门,弟子听清楚了,那些狗腿子似乎喊得是……喊的是,交出杨宗志,饶你们长白山几千口身家性命。”
北风疾面而来,这弟子的声音独独的在山头上响起,身边近一些的人,禁不住也趴子,侧耳向下听去,纷纷回头喊道:“是了,我也听见了,就是……就是喊得这一句话。”
弟子们尚有很多人不认识杨宗志是谁,听了山下面的喊话,不由得在心头泛疑:“到底……到底谁是杨宗志,狗腿子们为何要我们长白山交出这人,难道是……难道是搞错了么?”
山头上费清等人啊的一声惊呼,侧耳听下去,山脚下的军旗爬的高了一些,合在一起的喊话声便能听得更加清楚,大家无人说话,一道侧耳听下去,却正是听见那句:“交出反贼杨宗志,饶你们性命!”
杨宗志和史艾可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见到大家听过后,目光不由得一齐汇聚到自己的身上,史艾可心头一跳,忙不迭的站出来挡在杨宗志的面前,伸出双手讷讷的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难道你们真的要将我哥哥交出去不成?那……那你们先将我杀了就是。”
费幼梅急的满面通红,转眼看过去,见到众位师兄们的面色各自不同,有得一脸茫然,只是望着爹娘,而有的却是眼珠子乱转,面色犹豫,还有的……更是缓缓将刀尖转了过来,牙根咬住,面色瞬时变得微微狰狞。
费幼梅心头一凄,暗道:“他们……他们难道真的要将大哥交出去不成?”转念又想:“这也难怪了人家,毕竟官军来势汹汹,这山头上好几千口人命,有得携家带口,有得子孙满堂,他们并不认识了解大哥,又有什么理由……要为了大哥去妄送性命?”
山崖上一时宁静之极,便是各人的心跳砰砰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杨宗志冷眼旁观一会,一时不由得心乱之极,想适才不过半柱香之前,这些人还振振有词,齐心合力的要与官军们大战一场,只是半柱香后,这些人一旦得知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甚至……留有根本不必陷入危险的余地,那死战到底的决心立刻便就淡了。
他心头隐约觉得这路官军使得好一手离心计,却又暗自无可奈何,说到底……官军的喊话传上来后,引得山头上的各路人马俱都生了自己的小算盘,大家再也作不到同心合力,这一战……即便是再打下去,也定然要败了,甚至会一败涂地。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举手拜礼道:“费叔叔,姨娘,小子这就下山去了,官军们言明只抓我一个,剩下大家都能保住性命,我就去会会那个江平江大人,只是我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她们本就无辜,也没有反贼的罪名,还望你们能好心收留她们一段时日,待得风浪平静过后,再送她们下山就是。”
柳顺意听得眉头一动,正要站出来说话,费幼梅却是尖叫一声,哭泣道:“不要……大哥,你下山,幼梅儿也陪你一道下山。”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傻丫头,你以为我当真是下山让人家捉走的么,我这般冲下去,自然会觅得一个机会逃走,只要让官军们见过我的面,知道我从长白山上溜掉了,他们……他们说不得就会撤兵,循着我一路追上去,这里的围困就算解掉了。”
董秋云伸手抹了一番腮边的清泪,大声道:“志儿,你叫我一声姨娘,我便是你最亲的亲人,清哥……难道你……难道你也要眼睁睁的看着志儿被人家给捉走么?”
费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山崖下,沉吟道:“各家各户的庄主,今日之过实在因为我费清的一个子侄引起,你们……你们能不能看在老朽的面上,帮他这一回,想过去我长白剑派对你们个个不薄,今日老朽在这里恳求你们一次,还望你们不要拒绝就好。”
山崖下幽静一片,白皑皑的雪花粉落下地,千余人的呼吸吹出道道白气,过了一会,下面有个豪迈的声音大喝道:“费掌门,我虎家牧场过去几十年来都唯你马首是瞻,今日也是一样,你便发下号令就是。”
杨宗志和史艾可凑眼看下去,见那说话之人正是前几日遇见过的虎家牧场的虎老爷,只不过此刻他一身戎装,看起来不如前几日所见那般福态。
虎老爷话音一落,跟着又有几个嗓音传来道:“我们……我们也一样。”费清感激的朝山崖下频频施礼,杨宗志却是心头暗叹:“看那后面说话之人,显然是抹不过今日这面子,所以望风而动,这话……说的难为之极了。”
眼下官军即将打上山来,可这里人却是人人心头茫然,他们一个个不认识自己,也不了解要为了什么人去拼命,甚至……可能为了自己断送了一家老少的性命,他们有如此态度,也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了。
只是杨宗志转眼看向费清和董秋云,心头不禁更是感动难禁,他们与自己相识一段日子,而且……过去对自己颇多猜忌,今日却是拢身站出来替自己解围,为了自己去拜求人家,杨宗志只觉得眼眶微微湿润,喉头哽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董秋云抹开腮边的清泪,咯咯娇笑道:“志儿,你明白为何我让你叫他费叔叔,却偏偏不叫我婶娘,而是叫我姨娘的么?”
杨宗志摇头一笑,嘴角牵住回不出话。
董秋云咯咯娇笑道:“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见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实在是心疼你身世可怜,我让你叫我姨娘,便是要把你当作半个儿子般疼爱,人家要欺负你,捉拿你,我这姨娘难道还能看着你受累么,哼,谁要是碰你一下,我便将那人的手也砍下来,给你消气!”
杨宗志听得仰天哈哈一笑,跪下来拜道:“姨娘!”
董秋云伸手扶起他慈声道:“好孩子……嗯,好孩子!”
杨宗志站起身来,但觉方才听了这话,胸中豪气云集,一时间迷乱的脑子也变得愈发的清晰,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咦的一声,恍惚道:“怪了……”
董秋云和费幼梅等人注目看着他,见他方才还是满面通红的感动之色,这时却又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口中连番说道:“奇怪的。”
董秋云奇道:“什么怪了?”
杨宗志蹙着眉头道:“这事情好生古怪,我过去和那位江平江大人素未平生,最多只不过互相闻名,而这次我来长白山也只是临时起意,来的时候并未惊动任何人,为何……为何江平会知道我在长白山上?”
想了一阵,他又拍手道:“对了,对了,一定……一定是他!”
史艾可凑过来道:“哥哥呀,你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到底……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什么……什么一定是他?”
杨宗志凝眉道:“可儿,你还记得不记得,前几日我们在路上碰见一群嚣张跋扈的汉子,那些汉子里面有一个小眼睛的年轻人。”
史艾可恍然道:“原来你是说他呀,我当然记得呀,那些人被朱大哥出面痛打一顿嘛,一个个都丢出了酒肆外面去啦。”
杨宗志点头道:“就是那些人了,我当时见了他们撤退极快,心中便有些怀疑,怀疑他们是认出了朱大哥,又或者是认出了我,后来……我们在上山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惊马,我去找那虎家老爷问过,似乎正是那群人所为,如此看来……他们真的是官家的人了。”
杨宗志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再道:“难道……难道那年轻人真的是从皇宫大内里出来的么?如此解释……才能解释的通,为何江平出兵,却是来捉拿我的,而且……江平手中的钱财有限,却能借调到如此大股的人马,看来……这一切都是那年轻人的暗中筹谋啊。”
杨宗志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苍迈的天际,忍不住桀骜的暗道:“难道他……真的是皇上派来捉我的么?哼……皇上真的这么看不起自己,竟然派了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来拿我回去不成?”转念又道:“还是不会,别人对我的能耐知之有限,可皇上又怎么会不清楚,我一直心想,皇上要么不派人来,要派来的定然也会是当朝几位大将军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嗯……难道是……东南三皇子那边的战事吃紧,皇上身边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了不成?”
众人一道看着杨宗志踱着步子,走到山崖边站下来,双眼看着天际发呆,大家一起暗暗发愣,心想:“这等时刻,他还在想些什么?”
费幼梅看得心头一疼,忍不住便要上前去说话,柳顺意却是看着那山崖想着昨夜之事,不由得抢先出来,将杨宗志拉扯回来道:“杨兄弟,你别担心,咱们长白剑派一定全力护住你的安危,你说你是个反贼,哈哈,咱们这山头上,又有哪一个不是反贼,咱们都是一样,不分彼此。”
杨宗志回头笑道:“担心倒是不会,官军行进很慢,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跳,窒然又道:”是了,我想起来了。“
柳顺意愣住道:“你想起来什么?”
杨宗志恍然道:“柳师兄,昨夜咱们一道来这山崖边看看,我本来心中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后来咱们一打岔,我又给忘掉了,此刻我又在重新想了起来。”
柳顺意听得面色一红,昨夜里一打岔,自然是说的自己想要害他那一刻,只是杨宗志对昨晚的事情分毫不提,而是继续说道:“我昨晚看到这南坡,北坡,便在心想,江平明知道后山有退路,为何会派了少少几队人马守在后面,难道不怕……难道不怕咱们打过不前面的,狗急跳墙从后面逃走么?”
费清闻言点头道:“是,有点道理,我们若是打不过前面的大队人马,自然拼了命的向北坡下逃窜,后面人数留得少了,许是一个空挡可以利用,也说不定。”
杨宗志笑道:“费叔叔,这件事情咱们轻而易举的便能想出来,那江平大人真的愚钝到了如此地步?况且他身边现在还有一个从大内出来的人,对我的事情不致于半点没听说过,依我来看,这后山的北坡……说不定才是个真正的陷阱。”
众人听得哦了一声,暗自都泛起疑窦,杨宗志走两步,只觉得胸中脉络逐渐清晰,便道:“是这样了,我又想起那天惊马的事情,那个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明白我数度上过战场,马背上的功夫想来不会太差了,他难道真的要用一队惊马便要将我活活的撞死?”
说到这里,杨宗志忍不住又摇头道:“我想那人不致于会如此小觑于我,那天山道虽然狭窄,惊马来势很快,但是以我的能力,却还是能够从容避开的。”
董秋云娇笑道:“志儿你又何必过谦,清哥也说过,你的轻功乃是当世难寻的,况且这些日子你的内力也有大进,不然……可不会将我们的寒玉铁门也给掀翻了。”
杨宗志摇头哈哈大笑道:“那不是我……那是朱大哥作的,他神力无敌,就算是我也比不过,这些日子他担心自己唐突了剑派的人,便躲在后院里喂马,一直没有露过面。”
顿了一顿,杨宗志继续道:“这样看来,那些人当日放纵惊马而来,却不是为了撞死我了,那么他们……他们是要撞死我的身边人,毕竟惊马狂奔,我若是自保尚且有余,但是要将身边的婕儿和朱大哥等人一一都救下来,这就难上加难了,山道狭窄,四周根本没有容身之所,我或许可以依仗轻功纵跃到山崖上,但是要抱着朱大哥和婕儿一道逃险,我便半点把握也没有了,若不是那天我跳上头马的背后,看到它臀后染满刀伤,可真的会素手无策的。”
杨宗志吁气道:“这样一来,他果真是为了对付我的身边人设下的计谋,可杀了我身边,又有什么致命的好处,需要他这般运筹帷幄?”柳顺意站在他身旁,见他苦苦的皱起眉头,仿佛这个问题实在难以抉择,便在心头反问自己,暗道:“若是有人害死了师妹的话,我……我必然要发了狂的去找那个人拼命,这一辈子不杀了那人,定是寝食难安。”
杨宗志缓缓的道:“或许是这样,我猜一猜,若是当日朱大哥和婕儿真的葬身马腹,我定然会伤心欲绝,心智大失,第一个打算,便是追寻那人去索命,可是……可是那人我只见过一面,就连他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我要去找他,人海茫茫,我又能到哪里去找?落到今日之后,我在长白山的山头听见山下面的喊话,若我聪明一些,便能意会到……是那人带人杀来了,假若婕儿等人为我而死,我心头内疚之下,兼且恨意涌起,自然在这长白山上呆不下去,为了不再连累身边人,我定然出走,而且……更会去山脚下找那人看看,这样一来,他们在山脚下摆开阵势,不急不忙的催兵上山,却在北坡后露出个空挡,以我在山头所见,必然会先从北坡下山,悄悄避开那少少的一些眼线,然后迂回到南坡后去寻人。”
杨宗志说到这里,双拳重重的一握,坚定道:“如此看来,要么是北坡后本就是泥足陷阱,要么是南坡的外营早有准备,仔细想想,还是前一种可能居大,毕竟我若是怯懦胆小,径自从北坡后跑掉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嘿嘿……这个年轻人的心机不简单那,更是对我的性子了解的紧,我倒是小瞧他了。”
柳顺意等人哦的一声,见他方才所说,竟是与自己心头所想暗暗吻合,柳顺意暗道:“难怪师妹会这般钟情于杨兄弟,原来他……原来他也是为别人考虑的多,为自己考虑的少。”一时之间,他心底又不禁涌起志趣相投的豪迈,点头道:“杨兄弟,照你这么说,那他们现在摆出的都是表象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屯重兵于北坡后,而南坡下的兵却都是吸引眼线的?”
杨宗志笑道:“定然如此,咱们看看山下,这里风雪太大,咱们站在山崖上,只能看见旌旗招展,可看不见到底来了多少人,咱们唯一的凭据……就是柳师兄你昨日打探到南坡下兵营众多,而北坡后兵营稀少,咱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南坡是主攻,北坡乃是为了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