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艾可活泼爱好惹事的性子,费幼梅本是多次亲身有所经历,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此刻能和大哥这般在一起,全要仰仗当夜在武当后山,史艾可挑唆自己一道偷偷跟着杨宗志和他师父,这二人被杨宗志发现后,更是因为史艾可惶遽之下,将费幼梅从草丛中给推了出去,没料到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无意撮合了杨宗志和费幼梅的一段姻缘,让这二人有了一个机会将彼此埋藏在心底下的话都说了出来,所以费幼梅心底里对史艾可颇有几分感激,这当儿忍不住替她说了话。
杨宗志叹了口气,忍不住心想:“前些天还觉得这可儿似乎是懂事了许多,看着更像个小丫头了,但……天性岂是那么容易变得了的,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爱胡闹,爱咬人闯祸,现在长大了,依然还是爱胡闹,任凭师父和爹爹再三斥责,自己也是改不了。”当下便对史艾可沉下脸庞,低声道:“好罢,我也不指望你好端端的在里面傻呆着,不说话也不动作,但是……你若要与人动手之前,定然和我先说一声,这总成吧?”
“哼……”史艾可没好气的朝他回了一个媚媚的白眼,顺带着龇了龇洁白细碎的小白牙,撇撇嘴道:“我……我才不呢……”转眉一看,杨宗志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史艾可才不由噗嗤露齿一笑,红着脸道:“好啦好啦,人家什么都听你的总行了罢。”继而声音一小,红着眼晕细细的啐道:“哼,坏哥哥,欺负人家还不够狠么,人家在你面前哪里……哪里还敢生事嘛。”
杨宗志只作充耳不闻,回头对唐小婕温言道:“你和若儿她们先回去休息一阵,我一会再来和你说话。”
唐小婕乖巧的扶手微笑道:“嗯,郎君你放心去罢,婕儿懂得照顾自己的呢。”
杨宗志点点头,和费幼梅,史艾可二人向大堂内走去,外面雪色正酣,狂吼的北风卷起一排雪浪落在大堂门口的地上,将地面上沾湿了好大一团,脚底下铺了褐红色的毛毯子,上面湿漉漉的尽是乱乱的进出足迹,想来今早这里来过不少人。
此刻虽然还是晌午刚过,但是深冬天气寒彻,大堂内依然点起了壁炉和火堆,正中的火堆四周坐着七八个人,正围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那些人一道转过头来,朝杨宗志三人看了过去,现下天气虽寒冷,但是光线却充足,这些人分分明明的看清楚一个高大英气的男子身旁左右伴了两个各不相同,却又极富特色的佳人。
董秋云噗嗤一声,满意的娇笑招呼道:“幼梅儿,志儿……你们来了。”继而看清楚史艾可,董秋云又亲热的招手呼唤道:“可儿……小家伙,你怎的也来了,快过来,坐到你秋娘身边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史艾可甜甜的拖着长音诶了一声,顿时乖巧十足的垂着小脑袋,学着费幼梅那般闺秀妩媚的女子盈盈碎步,期期艾艾的走了过去,小身子一扭,便斜倚到董秋云的身边,转头过来偷偷对杨宗志得意的一瞪眼。
“秋娘……”杨宗志不禁听得啼笑皆非,这可儿在董秋云和众人的面前扮着温柔娴淑的假模样,小臀儿侧扭着,双手轻轻的握在胯下,嘴角含住,荡起和煦无比的笑意,若是不相识的人乍一看见,只以为是遇见了哪个深闺羞涩小姑娘,怪不得董秋云对她这般的满意和爱护。但是杨宗志却是深深知道,这可儿如此做作,无非是不服气自己总嫌弃她太过爱惹是非,摆出来给大家看看罢了,只要一会听见些热血些的场面,她立时便会原形毕露。
杨宗志眼见着可儿偷偷瞄向自己的眼神中俱都是得意和狡黠之色,自然也不会去戳穿她,而是和费幼梅一道坐在火堆旁她的对面,耳听着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话,有人道:“师父,咱们门下的弟子现在都等在大堂外了,只要您老人家一声令下,咱们马上就能杀下山去。”
说这话的人年约二十出头,面相杨宗志倒还是记得,昨天夜里他第一次走进长白剑派,出头来和自己说话的便是佟乐和这年轻人,后来杨宗志稍稍打听了一下,隐约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段如玉,是费清六大弟子中最年少的一个,只听他的名字的话……仿佛带些女子气息,可实则他的性子暴躁的紧,手上功夫精妙,却也少了些城府。
果然……抬头轻轻瞥过去,那对面拿捏住小女儿家情态的史艾可骤然一听到什么“杀下去”几个字,顿时有些眼神发紧,半含住的嫣红小嘴变成了半张着的O形。
费清接话道:“不急……现下寒冬腊月的,官府竟然会派兵前来围剿咱们,总是有些事出意料之外,我们还是等等,等顺意打探消息回来之后,再作打算。”
杨宗志听到这里,忍不住心想:“官府会派兵来围剿一个江湖门派,这事情……倒是少有的紧。”转头狐疑的看看柔媚的幼梅儿,费幼梅露齿温柔的一笑,对他详细解释道:“大哥,是这样的,咱们长白剑派虽说是个江湖门派,但是手下弟子太过众多,为了养活大家,爹爹和娘亲间或便会作一些贩马和卖药的生意,和这长白山周围的大小庄子互相交往,时间长了,咱们便成了那些人心目中的主心骨了,这些年来,大家倒是相安无事,和气生财,直到……直到朝廷前几年派过来一位新任的知事大人,那位大人不许咱们民间私下里从事马匹和药材生意,颁下法令说道,再有营私者皆是戴罪之身,按照朝廷律法理当投入大牢,就这么着,三天两头的派人来捣毁大家的牧场药铺,捉些人回去升堂审问,事情便越闹越大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暗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转念又道:“你们说的大人……是不是长白府现任的知事江平,江大人。”
费幼梅细声娇笑道:“怎么,这位江知事大哥你过去也认识的么?”
杨宗志摇头道:“认识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字罢了,过去在洛都时,我曾经听我养父和宰相卢圭卢伯伯多番议论过他,说这位江平大门本是位书香门第之后,少时学的是孔孟之道,儒家理学,可是他的性子又太过执拗,因此在朝中得罪了不少大臣们,这大学士的官位自然坐不下去,只得屈身外派地方,我听卢圭伯伯说,皇上曾经派卢圭伯伯亲口去询问过他,问他愿意到哪里去做地方官,这事情若是摊在其他人头上,个个定然都巴不得能派到东南江浙宁安府一带富庶之地,可这位江大人却是摇头苦笑,自己请命远赴来到长白府这荒瘠之所。”
史艾可坐在对面忍不住接话道:“为什么呢,那江平好端端的,干嘛要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凑热闹?”话刚一出口,顿时意识到自己此刻还和杨宗志对着眼呢,当下倏地又住了口,嘟起了红彤彤的小嘴唇。
杨宗志微微一笑,见自己说过话后,费清和董秋云等人一时里也不由转头看过去,显然自己所说他们过去并不知晓,引起了他们众人的兴趣,便点头道:“这就要从江平大人的性子说开了,他对卢圭伯伯说,晚生倘若自请外派到宁安府,最后不过在前人余萌下增添几许缤纷之彩,但是晚生若能够去长白府作一方父母,却能在一片瓦砾空白的基础上开启一番新气象,眼下虽然看着吃了一些亏,长久之后却更能引起皇上的器重。”
费清捏须呵呵笑道:“看来这位江大人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他为官太过强蛮,虽说为朝廷征收赋税本是好的,但是总不能用焚林而狩,涸泽而渔的法子啊,咱们长白山地处荒地,民间财富原就不足和江南相比,他想要在短时间内作出一番成就功绩,便只能拿咱们百姓开刀,他来到长白府之后,首先想出了个法子,要所有经营马匹和药材的人家都到官府去挂了号,然后统一由官府对外经营买卖,各家只是对他供货罢了,但是这法子行不通,各家各号本就有自己的老主顾和买家,一旦断了财路,而且江平又将各家的供货价压得极低,堪堪顶得过成本,大家没了赚头,自然心怀怨气了。”
费清顿了一顿,接着又道:“然后他又想了第二个法子出来,便是由官府出面买下各家的场所,雇人在场子里劳作,到头来给各家清算工钱,可长白府素来贫瘠底子薄,他江平一下子又怎么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银钱,临了没办法只能签字画押,讲明五年分次付清,过了三年之后,官府却还是一份银子都没往外掏,尽都缴纳了税赋,大家伙儿群情激奋,这才不约而同的跑到咱们长白剑派来诉苦作个商量,大家互相说好,日后永远都不与官府做生意,谁若是再和官府打交道,便是这长白山的死敌,哎。”
费清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出来,杨宗志心头一动,心想:“原来这江平是如此失了人心的,这倒是……怪不得他人。”便开口问道:“后来,是不是江平大人见这里所有人都不把他放在眼底,所以才会派兵前来滋事的呢?”
“是呀……”费幼梅媚声转动俏眸回答道:“大哥,你知道咱们长白剑派在方圆百里内本就颇有威望,况且爹娘为人公道,从不压榨下面的商户们,江大人自觉有失颜面了,便恶狠狠的引兵前来讨伐,前前后后加起来……”她说到这里,稍稍扬起小脑袋,掰着素白的小指头数了几下,再娇声道:“加起来总也有七八次了吧,每次都被爹娘他们给打过去了哩。”
费幼梅这话说得娇痴婉转,可听在长白剑派等人的心里头,却是豪气翻涌,大家忍不住哈哈一笑,气氛倒是一时热烈,董秋云娇笑道:“我还以为咱们长白剑派当真是英雄了得,就连官府都在咱们手下败了一场又一场,闹了半天,原来那江平是个文官出身啊,怪不得他手下的兵……也都窝囊至极。”
董秋云此言一出,大家更是哈哈大笑一阵,史艾可兴奋的捏紧小拳头,忍不住站起来咬牙道:“哥哥,这样的狗官,不但不为民做主,反而百般欺压手下的百姓,可儿去……可儿去把他捉来好不好?”话音刚落,便见到对面的杨宗志眉头一皱,微微板下了脸孔,史艾可登时回想起方才进堂之前,自己还与杨宗志约法三章道,若要出手必需经过他的同意,不禁又悻悻然,极不情愿的矮身坐了下来。
大家坐在堂中议论半晌,气氛倒是变得轻松的紧,段如玉站起来豪迈的抱拳道:“师父,既然咱们打退过这江平八九次,也不在乎年关之前再多打一次,这回就让弟子领着手下儿郎们下山去,将那江平抓回来给您磕头赔罪。”
话音稍落,门口快速的跑进来一个人,那人身上裹着厚厚的皮麾,皮麾和头顶上落了满满的一层霜雪,将那人裹得上下素白一片,那人快步冲进大堂中,竟看也不看自己此刻狼狈的形迹,而是惶急着开口向内大喊道:“师父,师娘,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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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回到家里,这两天一直在火车上,码不了字。
今晚一会看看精神状态,看还能不能再码一章出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封山 之二
杨宗志等人听到这声音传来,不禁心头都微微吃惊,转头向大堂门边看过去,见到那人身材颇为硕长,一边开口喊话,一边随手取下了身上披着的厚厚皮麾,搭在一只手上,雪水落了一地,他然后在堂门边的毛毯上狠狠的顿了顿足,踩掉脚下的淤泥和水渍,这才疾速的走了过来。
火堆上的光芒印出那人的面相,杨宗志看清楚正是这长白剑派的大弟子柳顺意,不禁眉头一轩,费清站起来问道:“顺意,出了什么事了?”
杨宗志心想:“这位柳师兄素来性子沉稳,不温不火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费先生和夫人青睐有加,眼下怎会这么慌慌张张的,大异寻常?”
柳顺意急急的跑过来,将手中的皮麾丢在火堆前,躬身道:“师父,师娘,方才弟子下山去打探官府的动静,竟然见到……见到山下面人头密密麻麻的,将咱们长白山围得水泄不通了。”
众人一道哦的一声惊呼,杨宗志皱眉看过去,见那柳顺意一张脸孔被风雪冻得通红,说话时,喉间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在山下面吃了不少苦头,便将身边的幼梅儿向内挤了一挤,招呼道:“柳师兄,你先过来烤烤火,等身子暖和一些了,再细细说来不迟。”
柳顺意感激的向杨宗志瞥了发一眼,依稀里又能见到半缩在杨宗志怀边,那清丽照人的师妹,柳顺意向前迈了一步,顿时心头苦闷的止住步子,暗想:“师妹……师妹她……”正在这时,费幼梅从杨宗志的怀边钻出小脑袋来,也娇声开口道:“柳师兄,你快过来坐吧。”
柳顺意心头一软,诶的一声点了点头,便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了杨宗志的身边,费幼梅从火堆旁取了一个暖炉熏烤的茶壶,给柳顺意斟了满满热腾腾的一大杯,随手递给他道:“柳师兄快喝了吧,你看看你,冻成这个样子,衣衫都湿透了哩。”
柳顺意感动的蹙起眉毛,慌忙将那茶壶接过来,茶壶在火堆旁烤得久了,入手微微有些发烫,他却是浑然不觉,但觉一股暖意从足底升上心头,怎么也抑制不下来。
费清皱眉道:“顺意,你方才说官府这回派人将咱们长白山团团都围住了,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柳顺意回过神来,放下茶壶点头道:“是,弟子方才下山见到南坡下驻扎了黑压压的好几千人,阵势倒是比过去几次大的多了,弟子放心不下,便又牵着马向北坡下巡视过去,见到此刻不止是南坡,就连北坡下也驻满了军营,看来官军们将咱们长白山下山的所有要道都封掉了。”
费清皱眉沉吟道:“北坡下也驻满了军营……封住咱们所有的山道,长白山这么大,只怕……只怕没有万人是根本作不到的。”
柳顺意急道:“师父,弟子虽然没有挨个挨个的去数,但是依照山下军营的数量看起来,这回他们来的……来的定然不止一万人,说不定……比这个数字还要大得多。”
众人听得悚然大惊,段如玉跳起来震怒道:“一万人……可……可他们过去来,每次至多三千而已呀,这回怎么派出这么大的阵势?”
费清捏须沉吟道:“长白府并不富裕,因此官府养不起大军,江平过去历次讨伐咱们长白山,来的人数从不多过三千,这回……这回……”
杨宗志听到这里,不由心想:“上次在朝堂上,卢圭伯伯曾经向皇上禀告过知事江平的奏折,奏折上说期望朝堂速派大军前来镇压刁民,我还记得当时朝堂上为了这事吵作一团,有人主战,又有人主和,难道……这回果真是朝廷派兵前来讨伐了不成?”
转念又否定道:“还是不对,按说此刻皇上已经集结所有的兵力前去宁安府征讨三皇子,鲜于无忌一党,并且悬赏到……谁能第一个拿到三皇子和鲜于无忌的人头,便以护国大将军之位赐之,朝廷哪里还能抽调出富余的兵马,而且依照皇上的性子,只怕早日铲除三皇子一党,比早日荡平长白山更加看重的多,皇上又怎么可能分出兵来?”
柳顺意叹气道:“方才我回来之后,在山腰下联络了各家牧场和药庄,将事情紧急与他们各自说了一遍,他们倒是家家点头答应派人前来相助,可是……可是我将他们呈报上来的人数,和咱们的人马加在一起,也最多不过虚数三千,哎……”
柳顺意这话一出,火堆边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忍不住蘧然道:“师父,过去他们也是三千,咱们也是三千,所以咱们屡屡获胜,可这回他们人马大大多于我等,咱们可要吃大亏了呀。”
又有人大声骂道:“呸……他们人马的确众多,但是咱们怕他作甚,大不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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