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走近几步,轻轻拉住她软软的胳膊,只觉得微风一吹,花香伴着淼儿身上幽幽的处子媚香一起传来,自己此刻竟是分不清楚哪是花香,哪是体香,何淼儿微微的扭了扭细腰,没有挣脱他的大手,便也停了下来,只是娇嗔的道:“你……你不和他们一起走么?”
杨宗志呆了一呆,只觉得这眼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自己熟悉之极,细细凝想一下,却是醒悟了过来,便又笑嘻嘻的接口道:“我若就这么走了,你在你师父那里可不好交代,而且我说过冒犯了何小姐,自然是让你处置的。”
“咦?”何淼儿微微诧异了一下,顿时也一同想起了那个悱迷的夜晚,自己与他一道去救下了被困在西罗天教中的群豪,那时的自己一心不想他离去,却又惴惴的说不出口,两人之间的对白,便与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两人心意相通,何淼儿也顺着这句话,娇滴滴的气恨道:“哼,你这个傻瓜,你走了更好,我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右手悄悄探了出去,伸到何淼儿身前,环住了何淼儿细细不容一握的腰肢,两人面对花海奇卉,心头想着的都是过去结识以来经历的丝丝点点,有过温馨甜蜜,有过难禁的悸动,也曾有过哀伤的绝望,此刻的心境比起当日来,不知又有多少倍的甜蜜满足而不自知。
眼前景色宜人,两人轻轻轻拥着说话,偶尔说些过去的趣事,偶尔又说起以后的美好憧憬,不觉间温馨时日瞬息即过,待得两人恍惚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微微西斜。
日光斜下,便带些深红色的余韵,照在淼儿素淡清丽的侧脸上,更是泛起一绯淡金色的光辉,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下意识想起前夜淼儿拼命让自己先走时的情形,两人那刻差点生离死别,直到现在才发觉何淼儿已经在自己心头占了一个沉甸甸的位置。他心头好一阵激荡,便忍不住凑过去,在何淼儿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口,香气扑鼻而来。
何淼儿被吻的一呆,既羞且喜,只是她回过头来柔柔的看着杨宗志,才发觉两人还是站在宫殿外侧的花圃边,这里虽然路人稀少,但是两人方才忘情之下,谁知道身后会不会有人指指点点,笑话过自己。
何淼儿慌慌张张的拉起杨宗志,便迈步向外走去,杨宗志轻轻笑道:“淼儿,你怎么了?”
何淼儿不敢抬头,只得低头疾走,露出脖颈后雪花花的肌肤,此刻都泛着一些艳红,她羞意难当的道:“你坏死了,这里大明敞亮的,我们……我们还是快快回去了吧……”
杨宗志哦的一声,忍不住又打趣道:“在这里便不行,难道……难道回去了淼儿你便任我怎么样了么?”何淼儿嗤的一声,咯咯羞笑道:“真拿你这坏冤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再不回去,婉儿妹妹和死丫头可要等急了呢。”
两人一边伴着向逻些城大门外走,一边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自觉将行军布阵,番王赐婚等烦恼事都丢在了脑后,只是两人没走一会,前方牛再春和马其英突然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何淼儿一见牛马二人,想起他们方才笑话自己,便又晕红了双颊,身后牵着杨宗志的小手,也偷偷了松了开。
只是此刻牛再春和马其英跑近,才看到他们脸色凝重,浑然没有半点打趣的颜色,而是压低声音的道:“杨兄弟……大事不好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牛再春喘匀了气,目光四下里巡视了一番,将杨宗志两人拉到了无人的街角,窃声道:“杨兄弟……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奸细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道:难道真的有个奸细?又赶紧问道:“是谁?”
马其英凑近过来,四人避在街角,马其英用手捂住嘴角,肃下眼眸,轻声道:“是……是吐蕃国的那个小公主。”
杨宗志恍惚的道:“小公主……你们说今日领舞的那个么?她……她怎么和我们扯上了干系?”
牛再春又急切的道:“可不是她,而是……而是前些日子一直跟在我们大军里的那一个,就是……就是眼珠子蓝蓝的,好像魔女一般的那个,哼……眼睛这么怪异的颜色,瞧起来应当就不是寻常人!”
“紫儿妹妹?”何淼儿轻呼一声,娇魇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杨宗志深深皱起了眉头,凝声问道:“牛大哥,你们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杨宗志也与何淼儿一样,并不相信索紫儿是军中的奸细,只因她一路都跟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娇痴婉转,而且更是深情无比的对自己说道:“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那样我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哩。”这样一个天真妩媚的小女子,如果她是军中的奸细,岂不是出卖了自己,而且连她的父王一道都出卖了么?
牛再春一见杨宗志二人的神色,便又急道:“怎么?杨兄弟,你还信不过哥哥我么?”
杨宗志摇头道:“咱们兄弟之间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你们这消息的真实性究竟怎样,我还不知道。”
马其英解释道:“这事千真万确,乃是我们亲耳听到的,怎么会错,我们今日别了你们之后,便想在逻些城内找个酒家酒肆饮酒,只不过我们找了好些家,端上来的不是水酒,便是什么奶酒,那葡萄酒根本一杯也没看到过。”
牛再春也点头道:“吐蕃人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我们两人又一句都听不懂,没办法之下,我们只得比划手势,挨个的找人去问,那朔落王说过,当年波斯商队带来了大量的葡萄酒,现在逻些城内也还有许多余酿,还好在一个酒肆里,我们碰到个远游的生意人,他在南朝住了很长时间,可以听懂我们的话,正是他告诉我们,前面有个华闲小巷,那里才有葡萄酒卖,我们便依着他的指示来到了华闲小巷。”
牛再春一口气说了大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杨宗志皱起了眉头,着急的暗道:此刻情形下,你们怎么还有心情闲扯半天?
马其英慌忙又接过来道:“我们坐下来叫了葡萄酒,果然没过一会老板便端了一壶出来,我们正在开心时,身后小木屋里有人悄悄的说话了,这些人显然是不想让其他吐蕃人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因此说的……正是地道的南朝话。我就听见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公主,您可考虑的清楚了,人这一生,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住了,便是自己心想事成,没有把握住嘛……这命运却是由不得自己了,老臣也替你可惜的紧。’他说了这话,仿佛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有个女子的声音说起话来,我和大哥仔细一听,听得清清楚楚,正是那蓝眼睛小公主的声音,她仿佛犹豫了一下,接话道:‘土伦佬大人,你是我吐蕃国的巡礼户大人,怎么会……怎么会投靠了大王兄呢?’”
牛再春歇过了气,便又再道:“没错,这小公主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我们听到过很多次,决计是错不了,我和二弟对望一眼,霎时便明白了里面说话的人是谁,他们说的大王兄,定是忽日列,我们两人暗自不做声,又轻轻向那小木门靠近了些,听到那土伦佬果然又道:‘中原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大王子有雄才伟略,而反观你的爹爹,却是个胆小怕事,窝囊至极的废物,我们吐蕃国在你爹爹这样的废物手中,能有什么好光景,只怕过不了多少年,大王子不来夺位,南朝的蛮子铁骑们便开过了唐古拉山,直接打到金顶上来了。’这时那小公主突然呵斥了一句道:‘你胡说!’土伦佬仿佛也并不与她制气,只是说道:‘唔……这些男人们间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感兴趣,你只需告诉我,大王子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杨宗志与何淼儿对视一眼,他们听到“大王兄”这三个字,心头便砰砰的沉了一下,只因在这吐蕃国内,能叫出大王兄三个字的,只可能是哈克钦与索紫儿两人,而哈克钦与忽日列之间素来不和睦,因此他只是叫忽日列大王子,并不称他大王兄,而索紫儿自己说忽日列小时候对她极好,所以一直都是唤他大王兄,这定然错不了,就算牛再春和马其英想编,也是编不出来。
何淼儿心中犹豫的道:“难道……难道我过去并没错怪那紫儿……那吐蕃小妖女?”
杨宗志眼眸闪烁了一下,问道:“接着呢?”
马其英嗯的一声,回答道:“接着那小公主便问话了,说道:‘大王兄到底要我帮他作甚么事情?’土伦佬这才回话说道……”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压低一些嗓音,郑重的道:“土伦佬说:‘其实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简单的紧,你只需要偷偷的跑到南朝人的大营中去,然后……然后……’”他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接下去。
杨宗志不禁皱眉问道:“然后什么?”
马其英摇头道:“那土伦佬说到这里,声音越说越小,我和大哥恨不得将整个耳朵都贴在木门之上,但是依然还是听不清楚,看来他们之间定是说的耳语。”牛再春点头道:“那土伦佬说过了这话,小公主突然叫了一声,仿佛生起气来了,不悦的说道:‘这事情为何你们自己不去作,而要……而要让我去作,我可不答应。’那土伦佬讪讪的说道:‘嘿嘿,尊敬的公主殿下,眼下整个逻些城便是你与南朝来的蛮子们结好,这事情全逻些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老臣也想去为大王子效劳,可惜就以老臣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进得了南朝人的大营,但是要作这样的事情,根本半分可能都没有。’”
马其英咬牙道:“接下来小公主便沉吟着不说话,那土伦佬等了一会,忍不住又催问道:‘公主,你仔细想想,做完了这件事情,这吐蕃国便是大王子的天下了,到时候你还不是要什么便有什么吗?你帮助大王子夺了王位,便是大王子最最亲近的尊贵王妹,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大王子也会替你摘了下来。’小公主听了这句煽动,好像立刻被说服了一样,她稍稍犹豫的问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尊贵荣华的王妹身份,你们……你们保证不能伤了南朝来的人,可做得到么?’土伦佬赶紧接话道:‘大王子志在吐蕃国的王位,根本也不想与南朝来的客人结怨,这些自然不需你吩咐,老臣等人便会照办。’那小公主听到这里,才是下定了决心,猛然说话道:‘好!……我答应你们!’这个时侯,我们俩便再也没有兴致喝酒了,便急急出来找你们了。”
马其英抬头看见杨宗志负手而立,脸色愈发的不好看,直直听到这里,脸上隐隐有股青色外冒,他心头跳了一跳,惶声道:“杨兄弟,没想到这小公主便是隐在我军中的奸细,她一直与忽日列的手下暗通声息,只是不巧被我们两个正好撞到了,你说,他们口中商量着要去我们大营里作甚么事情?”
杨宗志心头一股怒气冒起,双拳紧握,咬着牙心想:这索紫儿面对自己的时候,神态娇痴毫不掩饰她的爱慕,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只怕她由着哈克钦一路东去,在滇南的玉龙古镇耽误了一个月之久,便是不想哈克钦当真借到兵,因此百般推脱敷衍,拖延着让忽日列早日得手。后来自己围剿忽日列的计划可谓布置的周密无比,多方大军在狼谷会合,这是事后偷偷定下来的计划,一般的军士根本不可能知情,即便是筠儿和淼儿也不完全知道这个计划。自己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个索紫儿跟在身旁,那夜里,自己要给逻些城里写书信,正是索紫儿自告奋勇站出来亲手写出,她写得书信,信上的内容她自然一一都知道了,因此之后计划败落,忽日列仿佛算准一般,在狼谷中设下圈套,引着两路大军入网,所幸自己见机的快,没有好像过去那样冲动出兵,否则两路大军四五万人,只怕能够逃出狼谷的不会剩下十分之一。
杨宗志运气克制自己的怒火,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定下的是什么计划,但是……但是想来他们这么做,对我们自是没有好处,我们只能暗中防着点。两位哥哥……我对不住你们,这索紫儿正是跟在了我身边,我对她失了警惕,才导致狼谷失策,若不是今日你们恰巧撞破了他们的商议,我们只怕到此刻还是蒙在鼓里,大家赔了性命,都还不知道栽在何人手里,这事总是我的不对……”
杨宗志说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闪,暗想:“哎呀,不对……这事不对,若是索紫儿当真与忽日列勾结在一起,怎么……怎么忽日列还会派人对索紫儿下手,那些黑衣人……黑衣人难道不是忽日列的手下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为了让我彻底相信她,演给自己看到的一幕戏?”
四人说了好一番话,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晴日之后天空会有晚霞,霞光仿佛火烧云,到了后来便成了炭黑色,杨宗志站在街角,脸色也如同云彩一般炭黑,他只觉得心头翻转,忽起忽落,既想起索紫儿那洁白妩媚的娇痴素颜,又念起她与忽日列的人暗中定议时的模样,胸口中只觉得又有恼恨,又有自责,还有讪讪的落寞。
他暗自为索紫儿找了无数个理由,但是又一一被自己推翻,只想当世之事,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这迷局布置精巧,丝丝入扣,更是远远胜过当年在北郡碰到的秀凤之局,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他思来想去,竟是一时拿不定想法和主意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奸细 之五
四人说过了话,便一道向回走,各自沉默不语,只是心头却都在犯嘀咕:“我们现下身处遥远的吐蕃高原上,外有忽日列八万大军环伺于侧,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内又有多勒克为首的吐蕃群臣对我们颇多猜忌,此刻再察觉到甚至是索紫儿,也是暗自打入内部的奸细,如此一来,身边可谓风声鹤唳,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别说是完成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就算是好好的活着回去,也不知能不能做得到?”
何淼儿偷偷斜睨杨宗志的侧面,见到他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眉头深深的锁在一起,嘴角抿住,面相威严而刚毅,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在花圃之外,与自己说说笑笑时的调皮洒脱之相,她目光微微的一迷,知道杨宗志此刻定是心情复杂,一方面被索紫儿那小妖精骗得苦了,一方面又对其余人心头愧疚的紧。
何淼儿心头柔柔的泛起疼惜,便将小手私下里又握住了杨宗志的大手,手心中透出温暖,只盼这股温暖能给他的心头带来一丝光明。四人走了一阵,面前城楼在望,出城门之前,门外一个早已守候在这里的吐蕃少女迎了上来,对着杨宗志等人俯首道:“我家公主有请大人去见一见。”
牛再春与马其英对望一眼,心头跳动道:“这就来了!”
何淼儿素手一挥,咬着细碎的洁白玉齿,尖声道:“不行,他不会去!”
杨宗志斜眼瞧过去,见那少坚女只是个普通随从丫头打扮,长发扑面,衣着朴素,身份定不很高,不由得心想:“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一面看看索紫儿下一步如何来表演,与她虚与委蛇,同时试探她们的动向,另一面则是暗中提高警惕,等着她的计划实施时,善加利用,委实不能说这坏事就变不成好事。”
那少女惊奇的抬起头来,暮色中只见到一双明亮的清澈眼神,她不明白何淼儿为何这般情绪激烈,杨宗志瞥了那少女一眼,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何淼儿听得心头发紧,转身过来凝视住杨宗志,杨宗志对她使了个眼色,道:“夜里风大天干,你们早些回去,着人看好了火炉和铁架,免得大风吹倒了铁架,半夜失火。”
何淼儿听得一呆,恍惚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杨宗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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