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忠刚走,就有林如海的总管事林全在外面求见。这林全是林府好几代的家生子,早年是林如海的书童。因从小聪明伶俐,在林如海父亲那一代就为上面的主子所喜,要不也不会放在林如海身边。也曾读书识几个字,如今管理着林家在江南的产业,江南田庄之事就是他在管着。
听到他来了,林如海想也不想,起身就推开萧哲麟,让他进来。后者只能默默的叹口气,唉,到底是亲近不成啊!
林全给二人见了礼,便道:“老爷,您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好了。您还未到达江南的时候,奴才已经打发人给各个田庄的管事,让他们将粮米拿出来,设置粥棚,跟官府一样,俱是每日两餐,加起来就是四餐,百姓们倒也勉强可以生存了。老百姓们知道老爷的壮举,都说要报答呢?”
“报答什么的就算了,我又不图他们什么?”林如海摆手道,又问:“如今外面情况怎么样了?稻米谷物之类的可以播种了吗?”
“回老爷,奴才已经派人打听了。说是新来的巡察使张淮张大人一直严令各地方官员疏导河道,引导水流,现在好多地方的洪水已经消退了,有的田地已经可以播种了,想必用不了几个月就有收获了。只是洪水之后,咱们庄子里不少农户都往别处投奔亲友去了,人手比原来倒是少了,老爷看要不要……”
听了前半句,林如海暗道不错,比上世强了不少,至于农户减少的事也在情理之中。田庄里的农户多是自由之身,并未签卖身契,不算自己家的的奴才。只每年将种植所得上缴一部分,余下的只凭他们自己过活。如今遭了水灾,一两年内怕是田地都不好种。想找些好去处,倒是可以理解,每到荒年,这种事也都常见的。
林如海摸着下巴寻思片刻,道:“这事你看着办吧!该添置的添置,只是人一定要找诚恳正直的,别弄了那些仗势欺人、心内藏奸的就行。”
林全听了连忙答应着,方要退下,走了两步又住了脚,抬起头,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把眼瞅了萧哲麟几下,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为难。林如海见了这般光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道:“但说无妨,他可不是外人,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没得让人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林全忙应了一声“是”,躬身走近,道:“就是老爷在苏州城的那些旁支,听说老爷散米散粥的,有些微词。说是自家人缺衣少穿的,老爷不管,倒管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哼!”林全正说着,突然萧哲麟一捶桌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气势凛冽,吓得他一怔,后面的话也不敢出口了。林如海安慰性的拍拍萧哲麟的手,后者才不甘不愿的敛了威视,悄悄拉住爱人的手捏了捏。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抽回手,干咳了一声,理理衣襟,对林全道:“我记得年年的供给都是按时给的,今年遭了洪水,还另拨了一批米物送去,怎么现在又说没有,难道是你昧下了?”
林全听了忙跪地碰头道:“老爷明鉴,奴才万万不敢的!每年都是按时按量的从过去,从未少了半分。洪水过后,老爷让再给他们送一批,奴才亲自查验,满满的装了十几马车,足足的送过去的。庄子里的人皆是亲眼所见,老爷到外面问问就知道了。”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如海道,“我随便一说,你就认真了?你的人品我还能不知道,哪里就值得你如此?我且问你,送那些东西可够度过这几个月?”
“老爷放心,一年也管够了。”林全爬起来,边说边拍身上的土。大着胆子看了萧哲麟一眼,正看到对方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忙低下头。暗道:这位老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这气势真是慑人!就是他带来的那些下人也是各个气度不凡,比一般人家的主子都强上不少,看来身份必是不低的。又寻思老爷对这人毫不避讳,想必是老爷的好友。
“这就是了,不必管他们。过两日,我就要往苏州去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林如海道。
他祖籍苏州,如今那里还不几家旁支,不过也都是出了五服的了。关系已经很疏远,就是不管他们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不过林家嫡派一向人丁单薄,至林如海已经是几代单传,所以就对这些旁支的照看也多了些。他以前也是想着,虽说是旁支,毕竟也算是林家族人,将来也能对女儿照拂一二。
上辈子大水的时候,可不像这世提前有准备,林家的产业也受了不少的冲击,粮食被大水冲走了大半。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拿出了不少给苏州的族人们,临终前更是将三分之一的家产分给他们,不想这些人毫无知恩图报之心。拿了他的财产,连个人去看女儿一眼都没有,倒不如直接拿那些钱散给乞丐,权当做好事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次林如海只给他们些基本的衣食。饶是如此,他们已经比很多百姓们强多了,起码不至于饿死冻死。如果他们知道感恩的话,就不该再说什么。至于其他的,爱莫能助了。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他们能好自为之。
京城林府。
林黛玉近日也忙碌了起来,除了跟先生读书,偶尔也和宋嬷嬷学几手针线,闲了的时候在跟秦嬷嬷学学理家,过得既充实又自在。只一样不足,就是不能跟爹爹见面。深宅大院的,没有至亲之人,难免有些孤寂。黛玉虽是个孩子,心智却比一般的成年人也不差什么,即使不痛快,也都闷在心里,很少说出来。
墨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则她观林黛玉的行事作风,自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喜欢的,本身就有一种疼爱在;二则圣上把人交给她照料,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酿出个病来,也是她的不是。可思来想去,也无办法,只得先劝着点。
这日,墨兰正端了茶杯进来,就看到林黛玉托着腮,望着窗户出神儿。只当她又想林如海了,默默叹口气,想找个事把她的思绪岔开,便悄悄放下盅子,笑问:“姑娘想什么呢?可是看外面的海棠花看的出神儿了?”
林黛玉扭头,眼睛闪了闪,露出一抹笑靥,道:“墨兰姐姐,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倒吓我一跳!”
“是姑娘出神儿,怎么倒怪我!”墨兰笑道。
林黛玉嘟嘟嘴,不吭声。墨兰心里倒突突的,不知是不是自己惹了姑娘了。虽然姑娘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倒很好玩,颇有些人见人爱的架势,但她可不敢多逗。便笑着递过茶杯,道:“姑娘渴了吧,先喝口茶。老爷也出发了有些日子了,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到了江南了,等办好了差事,就回来了。”
“我知道墨兰姐姐担心什么……”林黛玉笑道,“你一定以为我又想爹爹了,怕我郁结于心,可是也不是?”墨兰点点头,林黛玉笑着抿了口茶,接着说:“我早说了,墨兰姐姐你想多了。我早想开了,爹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再说还可以写信呢?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子事耿耿于怀,刚刚我是想其他事呢?”
“哦?姑娘想什么?”墨兰笑问。
“我在想怎么理家,母亲不在了,这些事本来就该我管的。是爹爹怕我身子弱,经不住,才交给了旁人。如今我身子好了,就该好好学学理家之道,多少也为爹爹分担些才是。如今我跟秦嬷嬷学了这段时间,可是对于府中的内务仍有很多都不了解,我在想要不要这些日子了解管理一下。”
林黛玉说着还认真的点点头,看得墨兰抿着嘴儿,想笑又不敢笑,终是忍着笑道:“哎呦,我的姑娘,您才多大呀!跟嬷嬷学学理家的理论也就罢了,还真能这个时候让您管啊?万一累着了,老爷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的不是?”
“我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弱了?”林黛玉不服,撅着嘴反驳道:“再说了,如果爹爹在的话,也不会反对的!我已经决定了,一会儿你把管事的妈妈们都叫来,我跟她们说。有你们在旁边看着,还怕累到我不成吗?”
墨兰想想也是,老爷是只管外头的事的,内院就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几个姨娘都是不管事的,内务便只交给几个老嬷嬷管。如今姑娘大了,身子也养好了,理当管起这内院的,圣上当初送这几个嬷嬷之时,就说明了是让她们帮着姑娘把家管理起来的。只是还未及实施,就出了洪水之事,才耽搁至今日,如今姑娘既如此说,索性就这么办吧!
“姑娘说的是,如今夫人没了,内院就该姑娘管起来,才像回事!”
墨兰说完,林黛玉便催着她去叫人了。不一会儿各房的管事就过来了,听说姑娘要问内院之事,少不得一一将自己所管之事介绍了来。从那以后,林黛玉还真像模像样的管了起来。每日坐着小轿带着几个嬷嬷、丫鬟到各房巡查,早晚各一遍。
开始的时候,各房的下人并未当回事,纷纷言说“姑娘才多大的孩子,也不过是好玩罢了,过不了几日必定厌烦了。”
不想此后这些便成了常态,每日上夜的人口巡查也严苛了不少。直到几个夜里喝酒赌钱的婆,被抓以后每人打了四十板子,撵了出去。众人这才心惊胆战起来,暗道姑娘年纪虽小,气魄、手段却是不让人的,一个个都不禁打起精神来,再不敢敷衍了事。
后来,林黛玉把这事写信告诉林如海,喜得林如海捶案大笑,连赞了几个“好”字,暗道自己的女儿有气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但是,下人们是不敢惹事了,几个姨娘却不安分起来。以前林如海在的时候,她们还不敢放肆,管事妈妈们都是在林府几十上百年的老根基了,比她们还有些势力,她们也不敢闹事。现在林黛玉管家,她们却想着姑娘年幼不懂事,又没了母亲,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姑娘的庶母,好好拉拢她一下,说不得还能提拔提拔自己人呢?
于是接下来的不少日子,林黛玉正在院子里理事或是纳凉,就有姨娘袅袅婷婷的过来送各种汤品,或是荷包之类的东西。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林黛玉还能以礼相待。耐不住这些人一天几趟的跑,就是个泥人也耐不住性子了。
这日李姨娘有端了汤过来,林黛玉索性直言道:“姨娘可是要我帮什么忙?不如直言,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李姨娘听此,方放下汤匙,满面堆笑的道:“到底是姑娘聪明,就是让人不服也不行啊!这事于我们来说是难事,对姑娘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我有个兄弟,是咱们府里的三等仆从,如今也十几岁了,最是个能干的,姑娘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腆着脸笑道:“能不能给他找个事做?”
“他难道没有事做的吗?”林黛玉反问。
“这……”李姨娘期期艾艾的说:“有倒是有,只是他如今在外头做些粗使杂务。跟我离得远些,我想看姑娘能不能将他调到二门上使唤,我也能照看他些。”
“姨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林黛玉道:“就算调到二门上使唤,内外有别,姨娘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传出去,不说姨娘每个分寸,反说我们林府一向没个规矩礼法呢?再说,理家的的重中之重便是公平,一切按规矩来。我若徇私提了姨娘的兄弟,旁人都来求我,越发的没了规矩了,谁还能信服于我?所以,姨娘的这个忙,我是不能帮的了。”
李姨娘脸色变了变,又挤出满面的笑容,拉着林黛玉的手道:“姑娘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的。我也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粥已经做好了的,姑娘好歹喝了,也是我一片心了。”
林黛玉只得答应着,李姨娘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离去。
林府的内宅共五个院子,林黛玉住的是其中最大、最优美,离林如海的正房最近的一个。当初由于萧哲麟执意要求,三个姨娘的院子不说是最偏僻吧,绝对是离林如海的屋子最远的。
如今三个姨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姨娘身边是没有大丫鬟的。每人两个二等小丫鬟,并三四个粗使丫头。李姨娘刚回了院子,就令自己的丫鬟翠儿关了门,气得摔了几个碟子。这翠儿跟了李姨娘多年,也算是其心腹,今儿李姨娘送汤品就是她跟着的。见此哪还不明白,便劝道:“姨娘放宽心吧,何苦跟自个儿生气?”
李姨娘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可对方是姑娘、主子,老爷的心肝子。即使老爷如今不在家,也是一大帮子人护着。她说到底还是个下人,即使被下了面子也无处发泄,只得暂时按捺住了,心内到底是不服气。暗道:等哪日得了机会得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顿呢?
☆、45
古朴的大床上;两幅身躯紧紧的交缠着。薄薄的嫣红锦被堪堪只及腰腹,露出二人精壮的上身。不;确切的说,是一人精壮强劲;而另一人则是细致匀称。此二人正是萧哲麟和林如海。
此刻萧哲麟正用他强壮的臂膀;紧紧的拥着怀中之人;睡得正酣。而他怀中的林如海则明显更纤瘦一些,却并不柔弱。白皙柔韧的肌肤,宽阔又略显骨感的肩膀,细致诱人的锁骨。一切的一切都与萧哲麟的粗犷不同,他们是两个极致的美。如果说萧哲麟是一个威武雄壮的铜像,那么林如海则是一细致温润的玉雕;让人惊叹而不得不亲近。
只是林如海身上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腹的朵朵红玫,令人不得不产生许多的联想,腰腹一下被锦被遮盖,不知是否仍是如此。昨夜怕又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夜晚吧!要不为何如今已是日上三竿,这二人还不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似乎是想翻个身,迷迷糊糊的推推对方。不想萧哲麟紧了紧双臂,将人又往怀里抱了抱。林如海呼吸一窒被他勒得睁开了眼,不爽的掐了他一把,怪不得晚上做梦觉得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原来是这家伙。林如海恨恨的咬牙,手上又用力了些。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抱着他睡,可这人每次都当耳旁风。
“嘶……疼……”萧哲麟哼了一声也醒了,见林如海瞪着他,只当是怪他昨夜折腾狠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萧哲麟笑着揽过来,在额上印下一吻,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那里还难受么?”说着便要伸手去摸。
林如海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一把甩开,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也不看什么时候了,还不起身!”
林如海刚坐起来,就见萧哲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林如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是满身的吻痕,连大腿根部都密密麻麻的。想起昨夜之事,不觉脸上一红,一脚踢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穿衣服!”
林如海边说边扯过锦被,将身子遮个严严实实。萧哲麟遗憾的收回眼珠子,又不是第一次见,昨儿他还全身上下亲了个遍呢,有什么好害羞的?想着便大模大样的拿了衣服,就要在林如海面前穿。林如海道:“别穿这件,那边桌子上有个包袱,把那个拿了来。”
萧哲麟扭头一瞅,果然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锦布包袱。便走过去拿起,颠了颠,笑道:“怎么,这是如海为我准备的衣服?”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挑挑眉,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一会儿你穿了可别嫌弃!”
萧哲麟大喜:“你送的东西,我何时嫌弃过?”
不过当他打开包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一时的惊愕。谁告诉他为何一上好锦布包裹里面装的竟是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这衣服穿上去,不会被人误以为是乞丐吧!
“怎么,惊讶了?是不是也有点嫌弃?”林如海饶有兴趣的看着某人,将锦被又裹了裹,似笑非笑的问。萧哲麟点点头,笑道:“惊讶倒是真的,嫌弃还说不上,你弄这件衣服是?”
“谁说是一件了,这是两件,一会儿我们就穿它出去。你觉得如何?”
萧哲麟恍然大悟,原来如海是要扮成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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