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样,好在,他还在呼吸,应该还活着。
我是个胆小鬼,是一个胆小怕事、怕麻烦、怕伤害的人,但是,我不怕痛苦,也许……
有人正在摧毁我的精神。
我就快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地叫喊,是惊恐的,是惧怕的,是无可依靠的,说实话,我绝望了。
……
七月二十八日,清晨。
赵博阳坐在餐桌边上,手中正拿着一只白瓷碗,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长柄圆勺,碗里的米粥散发出了香味……
桌上的小菜很是爽口,多年来的清淡饮食造成了我已经不再习惯于J市的“重口”了,而这些小菜,自然不会是同样口味重的赵博阳做的,而是别人送过来的。
送菜的人,此时此刻正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她正在和一块油条较劲……
送菜来的,是白可。
与此同时,她还轻描淡写地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白勇死了。
“白勇在老家死了。”…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眼中没有任何一丁点儿情绪的叙述着这一事实,好像并不是有一个人死去了一样,也更不是她自己的生父死去了。
“这是好事。”白可依旧淡淡地叙述着自己的观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融化的冰雪再次的封了雪山……白可就像是一块儿冰,她没有情绪这种东西的存在,冷漠麻木的看待一切,包括他人的性命,甚至是她自己的性命。
“他在遗书里面说,希望你去筹办他的葬礼。”白可自从说了这句话以后,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但是很快地,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道:“该得到的,我已经得到了,他说想要你去筹办葬礼,去不去,自然是你自己的事情。”
“白勇”、“他”…这就是白可明确的态度。白勇的确不配做一名父亲,甚至都不配做一个人!
“有酬劳吗?”我果然还是更关心这个问题。
“应该是没有的。”白可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这时,始终都没有出声儿的赵博阳放下了手中的碗,看向我,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噩梦?闻言,我也看向了他,果然,我做噩梦的动静还是太大了吧,每次都把他吵醒。我想,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朋友,似乎就等同于是别想睡一个好觉了。
“是,梦中梦,差点儿没折腾死我了。”同样学会了白可轻描淡写的那一套,这样的回答,能够更好的切断交谈的欲望,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讨论关于我总是做噩梦的这个问题。
“那么白勇的葬礼?”没想到,赵博阳竟然会关心这个问题。
“怎么?”我明知故问,实则是不想参与没有酬劳的活儿的,毕竟,白勇与我非亲非故,只不过是让我替他看了看房子罢了。更何况常威一个人身在S市那边,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我要保护他,这是我答应了常羽的。
“你应该去。”沉吟了一会儿,赵博阳道。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我注意到白可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是不太希望我去的,这一点我完全的可以理解。只是,他的话也不全是没有考虑的,毕竟他是多少知道一些现在的形式的,虽然墨愠抹去了他的一段记忆,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不知道项麒的事情……
“我会去。”轻轻地三个字,白可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是失望于我的选择,可是,我也同样和她非亲非故,犯不着在乎这些个问题。
如果要去,那么就是事不宜迟,毕竟人是昨天晚上死的,暴毙,而村子里面的规矩又是暴死凶死的人的尸体不能留太久,也不能入祖坟,是以,要动身,只能是就在今天,尽快!
各怀心思的早餐过后,我将白勇交给我的房子的钥匙还给了白可,我早就知道了,这栋房子写得是白可的名字。从前,白勇在这里包过小蜜,后来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良心发现,改成了白可的名字,而他现任的妻子杨晓霞则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我却没有想到,白可竟然拒绝了。
“等你回来以后在交给我吧。”她的心情很是不佳,似乎还是对于我要去操办白勇葬礼事宜有所不满,以至于都不想再在这房子里都做停留了。
“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多保重。”特地在“保重”二字上咬了重音,白可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留下我独自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发呆。赵博阳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转身打电话订机票去了。
当天上午,我们搭乘能赶上的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往目的地…河南。郑州。而到了地方之后就是要转成大巴以及非常不美好的交通工具了……
赵博阳在不需要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废话的,不是捧着书就是听音乐,耳机一戴,往往你就是显得无聊想跟他废话都没办法,显而易见的拒绝沟通!
“听什么呢?给我也听听!”在多次无法和他聊天解闷儿的情况下,我一把拽下他的耳机。
“……”赵博阳在耳机被拽掉的那一刻,终于正了眼睛,幽幽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我被盯得背后直冒凉气,他才一伸手,示意我还给他。
“耳机。”他说。
乖乖的把耳机还给了比恶鬼还恶鬼,比修罗还可怕的赵博阳先生,我默然无语,结果却发现,他的手还是摆在那里:“耳机。”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耳机线插在了赵博阳的耳机的另一个插孔里,这是一个可以共享音乐的设计,其意似乎就是为了让你身边闲得无聊的人闭嘴……
我如其所愿的闭上了嘴,听着音乐,越发地感到了困倦。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凶礼第三场葬礼1
我:“F/U/C/K!What is the matter with you?!You son of a bitch…@#¥%&×!……”
汝仙长:“什么‘法’?!此地不宜久留!还不快离开这里!”
……
七月二十八日下午一点十三分,我们总算是到了白勇的老家……一个偏僻到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早已被世人所遗忘的村庄。
这样的地方,是文明与野蛮纠缠的地方。
白勇自从走出了这里,原本就没再打算回去,可是现在,他还是死在了这里,这便是他的意愿,落叶归根,人之将死,才想到了这些……
魔鬼会说什么呢?
魔鬼才不会动容和原谅,在它的内心中,人类的一切理由都不过是狡辩,一切堕落过的行为都不过是自作自受,所以,都要下地狱!
这正是我所想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原谅或者怜悯过白勇、又或者是任何人,在我看来………这些全部都是在放屁!
这么说虽然不雅,却是事实,我就是那个魔鬼,魔鬼就是所有的人……
“哎,人贵在有自我,千万不要迷信所谓的‘权威’啊!”
飞机、大巴、拖拉机、牛车……
一路下来可以说是把人折腾的恨不得立马打道回府。而这其中,最折腾的不是换乘各种交通工具,而是听信了‘权威’的话,我们转乘了多次飞机……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就是一早赶去的,应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但是由于那些劳什子的什么‘问题’啦‘规章’啦的,结果愣是让我和赵博阳在天上飞来又飞去……
赵博阳倒还好,一脸镇静,而我却是不明原因的出现了一系列的不良反应,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耳朵痛和耳朵堵,完全处于一种说话时会嗡嗡直响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是我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并且还一直持续到了到达目的地以后。
牛车上还能回归大自然,淡定的听耳机的人……不是赵博阳还能有谁?
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我这么觉得,是不是应该回去以后去看医生?
我讨厌医院,也讨厌医生,怎么办……?要不然用法医凑合凑合?
牛车一停,我又一次拽下了赵博阳的耳机,跳下车,背上包,准备助跑……
1、2、3……跑!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角逐的比赛!
乡间逼仄的土路上,一个背着双肩包提着工具箱的我狂奔不止,而另一个提着手提行李的赵眼镜儿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缓缓步来,我想,就在我站在了村口,守着一个破烂的牌子高举“V”手势大喊着:第一名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一幅弱智的场景吧……
“高智商法医携残障青年入村筹办葬礼。”
呵呵,这还真是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啊……
估摸着到时候等我出现在了白勇亲族面前的时候,他们绝对连白勇的尸体都不会让我见到!
嗯……不过事情实际上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悲观,到了白家祠堂以后我们才发现,白勇的那些亲族压根就不愿意插手白勇的丧事,既然有人来接这个‘烫手山芋’何乐而不为?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白勇的死因实在是太过诡异,死状又可怖至极!我早就是该知道的,项麒养得鬼,能温驯的了那才怪了事儿了呢!
看见白勇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尸体正停放在了祠堂后屋的空地上,盖着白布,没有设灵堂、没有亲人来奔丧、更没有一件像样的寿衣……
尸体化妆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更加不可能享受得到的…当我掀开了盖着他尸体的白布的时候,才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白家的人们不愿意插手白勇的事情了。与其用“死亡”或者“去世”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其实“凶死”却更为合适。
死人,安详的平躺在了担架上,那是一副很旧了的担架。我自从掀开了那盖尸体的白布就呆滞了半晌……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具”尸体了,而是很多块的尸体!
白勇的头、上躯干、下躯干、双臂、下肢……各自按照他们应有的顺序排列端端正正地放在担架上,那些再也不能拼合起来的断裂,血液已经完全的干涸,甚至是没有一滴血液溅在了外面,整尸身,不,是拼成了整具尸身的几块尸块都是苍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液凝固所造成的尸斑,他的几块肢体,都是像是石膏像一样的僵硬干燥,苍白……
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血液一般,这样的尸块,这样的死状,可以想象出来当时他被亲人发现死在了自己房间内时的场面,那会有多惊恐慌乱,接着,人们又会有多厌恶……就像是躲避瘟疫感染源那样的厌恶!
我应该是要首先缝合上白勇的尸体的,虽然它们现在所摆放的位置一点差错也没有,但是毕竟不是一个整体。于是,在赵博阳简单地验完尸后我遣散了旁人(实际上只有赵博阳一个人),开始准备简单的缝合、防腐、尸体整理的工作了……
我热爱的事业,是什么呢?是死亡的本身,还是静静地同死者在一起寻找着完整和真理,又或者仅仅只不过是在炫耀自己生者的身份?
我热爱的这种感知,是给死者化妆入殓,还是在嘲讽着人类必死的命运?
头、上躯干、两只手臂、两只手、下躯干、两段大腿、两段小腿、两只脚……
缝补,就像是在缝补一只破碎了的布娃娃,被人性的孩子撕扯坏了的布娃娃,将它们缝合起来,粘连起来,接着,简单的清理去了尸身表面上的污渍,打上一层厚厚的粉底……
这样看似步骤简单的工作,我却忙碌了整整两个小时,当然,实际上更多的时间我是用在了观察白勇的尸块上面,并且,我本身也不是专业的尸体美容师,好在白勇的尸体残破的并不严重,只是僵硬诡异罢了。
在给白勇化妆的过程之中,几次,他原本闭合的眼睛都睁开来过,那涣散的瞳孔,象征着死亡。死亡本身究竟会是什么呢?
我对此很是疑惑,因为我见证过了死亡,也见证过了死亡之后,却实际上,并没有体会过作为一个人类死亡时的感觉……即使是赵博阳用项麒的剑曾经割断了我的喉咙,但那也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死亡到底是什么呢?除了白勇睁开的眼睛,除了他肉体上还尽剩下的一些应激反应,除了那已经不知消散到了何处的灵魂,我究竟是应该如何才能够把白勇的死亡真相一探究竟?
我想要掌握的关于项麒的行动、或者关于项麒养的那只‘喜气鬼’的行动,这一切,始终都如坠迷雾,模糊的只显现出了一角,却不露本色。
白勇又一次的睁开了他的那双浑浊的死鱼一样的眼珠,这一次睁得更大了一些,几乎是在我在放下了手中粉饼的同时,他就猛然的“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像是在盯着天花板看一样,这样的场面,的确是骇人……
“你的尊严我已经为你守住了,你居然还想要吓唬我?”我笑笑,再次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着的这间房间的门却碰的一声被踢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的灰白色中式服装的中年男人破门而入!
见到了我手中的化妆工具便是冷笑一声,一眼也不看我,急不可耐的大步来到停放尸体的“简易停尸台”(我用桌子拼成的)前,神情肃穆的注视着已经被缝合化妆完毕的白勇的尸体,愤怒的高声道:“你!”
他总算是用正眼看了我一眼,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我的鼻子,“难道不懂规矩吗?!这种凶死之人的尸身也敢轻举妄动!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就在他说着的这个档口,我拾起了“工作台”………一张破书案上的化妆品,旋开口红……这是最后的一步了……
“诶!白动!快住手!”中年的男人亦是连忙阻止道。
白勇的眼睛,又一次的,睁开了……
不同于之前了,这一次,他死鱼一样的眼珠子是转向了我再又转向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随后,越瞪越大,目眦欲裂!
“收手!快收手!这是厉鬼在作祟!不想死就快离开!”中年男人威严的呵斥道,随即动作十分敏捷的大跨步上前,突然一把将我推开。
一手做结印,念咒,一手掏出一张明黄的符纸,贴在了白勇的脑门上……啧!我刚化好的妆啊!我的手艺明明就不专业,现在却又来了一个添乱的!真是……
“F/U/C/K!”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凶礼:第三场葬礼2
“What is the matter with you?!You son of a bitch…@#¥%&×!……”
我只觉头脑一热,摔下手里的东西就一步蹿了过去,扳过来那中年男人,心想着只要他再做出些什么举动,我就乘机揍他一顿!
无论是人是鬼、是修罗还是恶魔,被这样毫不客气的毁坏了自己将近两个小时的辛苦动作成果也都是会生气的!所以,我生气了,用文涛经常用的那种方法………临时的停尸房内突然间一片寂静,气氛凝固住了一般,行动疯狂的不明人物忽然间在我脱口骂了一阵儿以后就愣住了,一脸研究的看了我一会儿……
“什么‘法’?!此地不宜久留!还不快离开这里!”中年男人突然眼睛一立,反应过来。
额头青筋爆出,像是那么一回事似的继续呵斥:“没听过死人睁眼丧师收手吗?!不懂规矩的七孙!”
“……恐怖电影么?”我站回原地不动,也不动手死掉那张难看的鬼画符,直愣愣的盯着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中年男人,把从一开始将他当成了同行儿的猜测换成了COSPLAY爱好者或者是精神病患者……
“恐怖电影我也很喜欢的……但是……”你他妈的有病吗这是?!最后一句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喊出来,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等待真相的到来:他究竟是COSPLAY还是精神病呢?我忽然很认真的考虑起来这个问题。
“圣人蛋!哼!想要找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