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 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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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 误-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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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愚昧无知当作骄傲,把丑恶当作善良,丑变成美,黑即是白,混乱无常,卑贱无耻,这就是人与这个世界以及金钱的关系。
  如若不是必要,其实我觉得在没有见到那个奇怪的老妪以前,应该是说不出来这一番话的。
  并没有如何如何打眼的样子,只是无一处不透露出张扬跋扈以及轻浮。
  调笑。
  有一拨儿亲戚来了,其中“声讨老妖婆”的中枢主力便是尹志仟的几个原本远在外地的弟弟妹妹们了。听着这一句句怎么都不妥、不正经的话来,声讨主力们才发觉出来,他们中的二弟竟然被调戏了一番……
  生性淫/荡的老妪。我瞟了一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我顺着来人小心打量了一圈儿,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有趣的很,特别是那个出言调戏另一个老头子的老太婆………她身形肥胖臃肿,满脸的老人斑,夏季中此种人特有的呼呼哧哧,乍一看来,不知为何,有些骇人,还有些狰狞………此人一脸的凶相,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不喜欢她。”这是尹明明的原话。
  说实话,我也是。
  恶人,未必也喜欢恶人。
  “志仟啊,身体好着呢,这次的手术一做完,马上就能出院了……前些天还跟我提起过呢,过些日子要办八十大寿……”
  老妪的声音顿时充满了医院整条的走廊,同时,她的身躯也好似要填充满所有的空间一样,晃动着那就在我眼前看来,有些硕大的屁股……
  我撇开眼睛,难以想象这样的肉体在她的盛年时期会是怎么样的,更加难以想象,那个不近人情几乎有着一副铁石心肠的尹志仟会这样就被哄骗得服服贴贴,糖衣炮弹的确能腻死人,而且还让人感恩戴德,这就和先前那些亲戚们嚼舌根所言的一样。
  “……就得顺着,哄着……”此处她们说得,必然就是尹志仟的晚节不保的问题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好在,我忍住了笑意,原因是挡在我视线里的屁股换成了一张脸……
  “……”我与那肥胖的老妪对视着,不知怎么,在她的身上我好像是看出了一丝“壮硕”的感觉,如此……呃……壮硕的老太太……
  只要现在一想到尹志仟那病入膏肓,瘦得皮包骨头,手指脚趾都浮肿起来的样子,再和他的“夕阳红”一经对比,那种诡异的不协调之感便会油然而生。
  “回来啦。”壮硕的老妪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是却热情的教我一头雾水……
  接着,果不其然,她的话头急剧转向了另一边,先是“含蓄”表达了一番作为“家属”的她对她的“老哥哥”的病情,在这些我们一干亲属都不在场的日子里的劳苦功高,再是又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什么什么胶囊什么什么药……
  同样赶来守在病房门外的尹志仟的妹妹似乎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两个老人家嘴巴不闲着的你来我往,话里藏刀,看得出来,他们也是同样不喜这壮硕的老妪的。
  人的天灵盖上方能看出一种“光”,代表着善恶业报,发黑者或时运不济或将离人世,再有就是此人一生业报太多,而这个老妪自从在走廊里晃来晃去以后我便发现了,果真,还真不是一个吃素的。
  老人们的嘴皮子仗打了一会儿还不作罢了,我拉起闭目养神的赵博阳去远处的墙角躲清静去了,这场仗打得,最后受罪的还不是我的耳朵?说起来,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好吧?本来是不用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的。
  言谈中我也听得出来,尹志仟的病情突然恶化,甚至是生病这一件事情,那一干亲友们都是觉着这是又一出儿阴谋论了,为的也只是那份实际上并不怎么可观的遗产。并且看样子几乎还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有些下作的事情,其实大家心里面都跟明镜儿似的。
  “你说大哥从哪里找的这么一个人啊!”
  待壮硕的老妪笑嘻嘻的涎着脸又借故跑到楼下去取什么化验单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大妹开了口,也听得清楚,实在是把她气得够呛。而我,则听着墙角,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这也太他妈的好玩儿了!
  “老不正经!”向来脾气古怪说话刻薄的三弟也开口斥了一句,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几乎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觉得大哥一定是这些年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哎……”这是先前被出言“调戏”的二弟的声音,一副无可奈何的老实人的样子。
  不过也确实是如此。
  尹志仟自从丧偶以后的日子的的确确是太过寂寞清闲了些,特别是在遇到了那“夕阳红”以后,这一对比起来,他的晚年简直堪称孤独。
  儿孙都去自有儿孙福了,此刻,这个曾几何时也叱咤风云过的老将军,奈何垂暮,却是连一个口渴时给他倒杯水的人都没有,也是有情可原。
  更何况,尹家这些人,个个儿都是出了名的驴脾气,更是没一个人顺着哄着他,这也就再一次说明了,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的道理了,虽然,被埋葬的是个老糊涂……
  人生在世,能乐呵那么一段时间,其实也是值了,虽然赔了几年的阳寿……
  赵博阳似乎也和我一样听了半天的墙角,对此事不褒也不贬,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没成想,他竟然就这样愿意先开口了!
  “咳……也不是高兴……”我扭过头,望见医生和小辈儿的也都到齐了,于是再次拽着这个被我用来当盾牌的回到了主战场去……
  家属总算是可以探视了,一次性进去的人不能太多,所以还是作为病患的长子先进到里面看了看,出来以后,什么也没说,这一日,看似便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只不过,在先前尹志仟未作手术以前,我去看过他那么一眼,就此早已断定了,时日无多。
  我不会像墨愠那样做什么掐指一算,但是约莫此种感应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
  鼻腔不通,心脏衰竭。
  抢救已经没有意义了却还是尽了所谓的义务。电击……电击……电击……
  上帝指挥着死神的手,它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那一刻,在尹鸿鹏的眼中,那器具太过残忍,却无比真实,真实到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从小到大,和父亲最亲的那一个便不是他,而在哥哥姐姐以及弟弟中间,他也是那个最平凡的孩子,严肃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此时变得近在咫尺却又遥远无比。
  最后,崩溃的大哭,哭得就像小时候程鹏嗤他的那般: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爆发出了压抑了三十几年的感情,他,是如此崇拜并深爱着他的爸爸!
  我站在那一大片的玻璃后面,目睹着这一切,暗暗配合着二舅舅内心的台词,赵博阳冷眼打量着我,上下扫视,似乎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我感受着那些情绪,以及身旁的目光。
  最终,那白色的床单还是覆盖在了苍老的病体上。
  死亡是瞬间,亦是永恒。远去,别离,毫无伤感的死亡,缠绕着,阻断了尘世的念,念起念灭,缘起缘灭。
  闰五月十八。23:23:00。
  尹志仟去世,享年80岁。
  生有四子,长子尹少鹏,二子尹鸿鹏,三女儿尹妍,幺子尹程鹏。
  送终:三子。
  “表哥……”
  尹树在看到了父亲尹鸿鹏情绪失控的那一刻竟也红了眼睛,活像一只兔子似的耷拉着耳朵寻求安慰,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入手毛茸茸的,头发特别的软。比起祖辈以及父辈们,这一群年轻人,都是如此的可爱,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相信“尹斻”其人该是也同样喜爱他的这些表兄弟妹的……
  尹明明可以说也是和外公相处最好的孩子了,但是此时,她却没有哭,作为一个女孩子,远比尹树要坚强许多,至于尹晓红和长孙尹彬,他们却并不在考虑范畴之内,因为……
  “什么?你说尹彬失踪了?……他难道不是在疗养院里吗?”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我才从尹树无意识间透露出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没错,尹彬,是一个病人……
  “现在怎么办……爷爷也去世了,堂哥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尹树说着说着,竟是又要哭的前兆,我立刻脚底抹油,将身边一动也不动的杵在那里的赵博阳推给了他。想不到,男孩子哭起来也是如此的麻烦。
  其实,尹树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些,就算尹彬那个一面是天才一面是疯子的家伙没有玩儿失踪,对于外公的死也是不会太在意的,因为他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来!
  下了八楼,出了医院大门口,依靠着墙壁,我借机会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搞了半天,原来只能撑到今天而已,实是太过突然了些,连我也是猝不及防。好在,一开始我就没离医院太远,要是回到了郊区的那栋房子里去再赶回来,估计连抢救时的最后一眼都见不着,也更不会有机会握住尹志仟的手,第一次目睹他对于我的善意一笑……
  很温暖的笑容,很冰冷的死人,这,就是世间。
  “夕阳红”自打尹志仟咽气以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我望了眼夜空,看不见一颗星,回想起来,真正的“战争”似乎是才刚刚开始揭起一角序幕来,尤其是在那老妪脸上出现的一抹笑容以后,我更加的确定了这一点。
  夏夜,却是冰凉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结束。

  ☆、第六十三章:破地狱

  我要睡眠!我愿睡而不愿生!进入死亡似的朦胧的睡乡,我要在你光滑如铜的肉体上撒遍我的毫无后悔的亲吻。
  ………夏尔·波德莱尔《恶之花·忧郁与理想·忘川》
  争吵,辩驳,我感到自己很愚蠢,而赵博阳则也一直盯着我看。他是站在真理那一边的,而我,确实如此的愚昧无知,堕落沮丧,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是明白并不代表着我真的能够做到!于是,我也看向了他,不垂头丧气的表示落败,而是企图断绝某些臆想。
  我的贪恋,我的优柔寡断,此时此刻,是该断绝的时候了。
  尹志仟的去世,给二儿子尹鸿鹏的打击是最大的,尹鸿鹏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感性柔软的人,甚至于是比任何一位女性都要敏感脆弱,他是一个艺术的存在,相对比起来,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的兄弟们都表现的太过刚强,麻木。
  我也是同样的,我甚至觉得这很是荒诞、甚至觉得这很是有趣……
  离别和死亡,岂止是荒诞而已?但它绝对不是有趣的!
  没有人主张葬礼。这却是意料之中的。
  尹志仟生前的意愿就是这样,甚至是他希望采用海葬的形式为他的一生画下句号,而他的原配,也是“尹斻”的外婆,同样也是没有举行葬礼、没有坟地的。
  只是这一次稍有不同,当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尊重亡者的愿望的同时,原本并不属于这个家、却又现今地位特殊的一位,发言了。
  “我尹哥走了,我师兄说要做法事。”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尹志仟的“夕阳红”……那个壮硕的老妪。
  她的本名叫臧桂,据说是某个道教门派的俗家弟子,每每一说些什么便必定是三句不离口的“师兄”目前为止并没有人见过。
  只是知道,在尹志仟和她短暂的婚姻当中,向来对于“封建迷信”那一套极为反感的尹志仟,居然突然转了性,不仅支持臧桂请她那个“师兄”画符压在家中各处,更是在客厅中供奉了佛龛……
  后来,我去尹志仟原来的房屋转了一圈,看见了那个佛龛。
  那里一共供奉了三尊佛像:一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二是弥勒尊佛,三是地藏菩萨;但是三尊佛像的摆放简直是让人捉摸不透:弥勒尊佛居中,做面对佛龛壁、背对正面之态,另外的两尊菩萨像则在两侧的位置上面对而放。
  然而,真正怪异的,却是其中佛龛的摆放方位。
  佛龛并不靠墙,而且面对厨房和卫生间。(本身老房子的就够就有问题)……
  这是一个很不妥的方式,厨房杀生、厕所污秽属阴,这是不恭敬的,再者,不靠墙不安稳,安置地点也是杂乱无章,周围又摆放了数个极大的仿古瓷瓶,瓶中插满颜色艳丽塑料假花,地面杂物堆积,已然不像是一个合适居住的环境了,气流紊乱,倒是容易便宜了那些游荡的邪祟附在像上吃香火。
  看得出来,后期尹志仟的生活环境并不算好,臧桂并没有像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细心照料,反而是做出来许多令人费解甚至是反感的行为,她的言行,没有一样是值得信任的。
  小小的佛龛内拥挤不堪,打开柜门之后,一股香烛以及瓜果腐臭的味道便散发了出来。更教我不知如何腹诽的是,那个臧桂,不是说自己是道家的俗家弟子吗?又为何会在家中供奉了佛像?
  已无佛光,已无圣洁。
  若是这般供佛像,倒还不如不供,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鱼目混珠的附在了佛像上面作祟,但是这地方却确确实实的古怪非常。而同行的赵博阳在看到了这些以后,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里不像是居住的房子,反而像是一个杂乱废弃的仓库!
  接着,我们找到了臧桂果真有鬼的证据,四张符纸,上面是极阴损的咒术,简直混乱不堪的风水,可以说,这个奇怪的老妪,从一开始就是用心不正的。
  供佛供神不是越多越好,摆放法器也不是随处一撒就可以保佑平安,带了一串珠子念经就以为无论如何都可消除罪孽,这正是人心的侥幸与愚昧,痴心不改,却又妄图超脱……
  当然了,实际上在那之前,臧桂要求做的法式还是做了,并且就是由他的“师兄”亲自坐镇。对此,尹志仟的妹妹表示,这其实是臧桂想要再捞一笔的做法,无耻之极!
  勿妄论鬼神之事,天道自有轮回。
  做法事的地点安排在了我现在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就是位于郊区,白勇托付我看管的房子……
  破地狱,是为死去的人超脱升仙的法事,放在尹志仟去世之后,更显滑稽,滑稽的不是破地狱,也不是那个明摆着合谋同那个明面上是自己“师妹”,但实是“姘头”的臧桂,招摇撞骗的“师兄”,而是尹志仟一直以来对死亡本身的蔑视,和对鬼神之说的嗤之以鼻。
  临死时分,他也还是会怕的。只是不知道有鬼差拘魂时,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铁齿如斯?
  世间缘法……
  业障者,下十八层地狱……
  神佛渡人,人不自渡,妖魔鬼害人,人已然自害。
  破地狱……
  我,是否已破地狱?
  臧桂的“师兄”已是布置完了道场,这一次的法事尹家的一干亲戚并未参与,倒不是信与不信之类的问题,而是所有人都在有意的避免和臧桂扯上关系,只是不知何时,由于一向冷淡的赵博阳说我应该去看看那个所谓的法事以后,我却是阴差阳错的去了,并且还落了单。
  臧桂和她的“师兄”的确是有古怪的,身上的气息不稳,却又有神器护体,看似是滥竽充数的神棍,实则又有法术在身,想必其身后必有高人在撑腰……
  破地狱需要往生者的亲人从旁协助,思考片刻,我还是走了过去。
  臧桂的“师兄”已经换上了大红的道袍,上面绣了仙鹤一类的图案,头发束在帽子里,帽子上装饰着一颗明珠。
  而臧桂就正靠在左边的墙上观望,我随之站在了一张圆形的红色地毯旁边,手中奉香,最后敬上香案,毯子周围画满了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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