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萱却一改了往日的体贴,突然异常坚持,再次恳求她道:“就在对面,没有很远,不用很多时间的。”她低下了头,语气低落,里面满是落寞:“子筝,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我们各自是处于何种境地了,我猜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就再陪我一次好不好,圆我,一场美梦……”
陆子筝久久地凝视着她,有几分感慨,连萱到底还是那样聪颖善断。如果没有这一次,那么,也决计不可能有下一次了。她还是明白了,曾经的情人终究,还是难成朋友的。
最终,陆子筝还是松了口风,开口问她:“九点前回来可以吗?”这是最后一次,对连萱的妥协。陆子筝想,如果可以,以后她们不要再见了,对她,对连萱,大概都比较好。
连萱颓丧的脸上,一瞬间迸出笑颜,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可以的,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一下包和钥匙,然后马上就出发好吗?”
陆子筝点了点头,看着她匆忙转身离开的身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沙雕展览比陆子筝想象中的要热闹许多。美食街里小吃十里飘香,晚会大概是正要到*,欢呼声不绝于耳。陆子筝和连萱买了两张票,进了沙雕园。连萱兴致勃勃地问陆子筝,要不要去品尝一些特色小吃,陆子筝却有些兴致缺缺,敷衍她:“我都可以……”沙雕园内灯光昏暗,五光十色,一闪一闪;晚会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嘈杂地陆子筝有些头疼。
连萱看出陆子筝的勉强,便只是笑笑,带着陆子筝往沙雕的方向走去,介绍道:“这里离舞台最近,所以可能有点吵。往这边走,可能会好一点,而且能看到本次沙雕节最大的沙雕。”距离远了一些,音乐声也小了一些,陆子筝感觉耳朵果真好受了许多。
果不其然,沿途路过了几个风格各异的小沙雕后,一个巨大的轮船沙雕,就展现在了陆子筝眼前。
轮船大概有三米高,规模恢弘,船舱高高的,抬头望去,可以看见,甲板上耸立的逼真建筑和高高大大的烟囱,雕工精细。甲板上,人来人往,有许多人背栏杆,举着相机,显然正在拍照留念。
连萱问陆子筝:“要上去看看吗?”
陆子筝被它的规模震撼,也有几分好奇,便点了点头。
于是连萱便走在前头,陆子筝跟在后头。没想到,要上甲板需要另外收费,陆子筝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萱已经买好了票。陆子筝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见连萱已经付了钱,便也只能跟着上去了。
连萱一边往上走,一边打电话,由于太过喧嚣,陆子筝没听见连萱电话的半点内容,等上了甲板,连萱已经打完电话,收了手机。
陆子筝拿着手机,和连萱绕着甲板走了一圈,进了一些开放的内室,开了闪光灯,拍了许多照片。十来分钟后,连萱拉着陆子筝到了甲板的栏杆边,建议她眺望远处,感受一下凉风阵阵的舒适。
陆子筝正透过浓浓的夜色,极力远眺,就听见连萱声音温柔地笑着对她道:“子筝,你知道吗,这艘船,是泰坦尼克号……”
陆子筝微微一愣,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连萱笑了笑,看着陆子筝,笑涡极浅,带了些哀伤。她抓在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开,突然指了指夜空,惊喜对陆子筝道:“子筝,你快看……”
陆子筝闻言,条件反射地惊讶地抬起了头,往连萱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抬头的下一秒,就看见,暗蓝色的夜空中,有一抹光急速地冲上了天际,而后,“砰”地一声,在空中绽放,五光十色,绚烂异常,一朵接着一朵,令人应接不暇。
是烟花。
陆子筝凝视着那一朵又一朵的美丽,久久没有回神。
连萱响在她耳边的声音,温柔缱绻,她说:“子筝,对不起,这一场烟火,欠了你许久。”
陆子筝低下头,侧过脸,看见连萱的脸庞,在朦胧的夜色里,分外美丽,眼神里是她看的分明的虔诚炽热。
连萱脸上梨涡浅浅,语气,却是怅然愁惘:“可惜,这里没有那一年高中的雪地,而我们,也回不到那里了……”
陆子筝透过迷离地灯光,看着唇角笑意苦涩的连萱,想起了那年偷偷课上总是偷偷看她心跳如擂鼓的自己,想起那一年滂沱大雨里苦苦追车的自己,想起那一年,承诺要带她看一场盛世烟花少年意气风发的连萱,还有,那时候怀抱着自己,圆了自己这一场执念的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江怀溪,不禁也觉得心间有几分涩然。
对不起,连萱,我真的,等你很久很久……
可是现在,也真的,太迟太迟了……
于是,她能回应给她的,只有那一句被夜风吹散的:“连萱,我已经走了很远,你也不要停在原地了,你会幸福的……”
☆、第74章
烟花尽了,喧哗静了,陆子筝和连萱,因前尘旧事、时过境迁而心有所感,一时也都沉默了……
连萱的脸上,再没有分毫笑意,情绪低落地明显。陆子筝静默地在她身旁站了一会,打破了沉默,提议道:“下去吧,去别的地方看看……”
连萱轻轻地点了点头,跟在陆子筝的身后。
陆子筝沿着阶梯靠右,低着头,看着路,本是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平稳。可在她即将要踩到平地之时,身后突然有人,大力地撞了她一下,让陆子筝猝不及防,踉跄着就跌倒在了地上。下一个瞬间,有一双手,趁着她跌倒,本能地伸手要撑在身前之时,迅速地夺走陆子筝跨在肩上的手提包。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地连萱都未看清抢包的人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去扶陆子筝,就看到陆子筝在下一个瞬间,迅速地爬了起来,抓住了手提包的一条带子,不顾一切,跟着跑了十来米,拉住了歹徒的脚步,开始拉扯……
陆子筝在包被夺走、膝盖上疼痛袭来的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一瞬间,她没来得及多做思考,就条件反射地不顾疼痛爬起来要把包抢回来。她什么都顾不上想,忘记了恐惧,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心念念就只有一个念头,包一定不能丢!
抢包的人是一个高瘦的平头男子,因为光线太暗,陆子筝看不清楚他的具体模样。男子本意是抢了包就要趁乱跑,却没有料到,陆子筝竟然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包的一条带子,并且,不依不饶地跟着一边跑,一边拉扯,并且向周围求救:“抢劫,有人抢劫……”
他心下又慌又恼,左手往兜里一摸,就亮了一把晶亮锋利的水果刀在陆子筝的身前。
人群骚乱了起来,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但似乎大家都畏于歹徒上手的刀子,都只敢远远围观议论,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前帮忙。
陆子筝却像是毫不畏惧一般,咬着唇瞪大了眼睛,手上依旧拼着全力在和他拉扯。拉扯中,提包的搭扣开了,钱包和镜子洒落在地……
一切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
连萱终于反应了过来,见到抢包的男子手上握着的刀子,顿时花容失色。她一边颤抖着声音劝陆子筝:“子筝,危险,先放手……”一边跑上前要去帮陆子筝。然而,在连萱离陆子筝还有几步之遥之时,抢包的人终于不耐烦了这样的拉锯战,左手刀子一挥,就往陆子筝紧抓着包不放的手划去。
陆子筝见到银光从眼前闪过,本能地就要收手躲开,却还是来不及,刀尖正中虎口,从她的虎口划过,狠狠地割开了肉,鲜血顿时从裂缝中渗出,染红了陆子筝的手。
抢包的男子便趁着她吃痛松手之时,一把扯走了包,逃之夭夭了……
陆子筝额头上因疼痛立时有冷汗渗出,却还是按着虎口,顾不上其他,迈开了脚步就要往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连萱已经赶到了陆子筝的身边,挡在了她的身前,止住了她的脚步。她颤抖着手一把拉过了陆子筝的手,查看她的伤势。看到虎口的皮肉已经外翻,血流不停,她心疼心慌地立时就掉眼泪,一边迅速地想要撕开自己的衬衫包扎陆子筝的伤口,一边带着哭腔骂陆子筝:“你是疯了吗?和那种亡命之徒争夺,不要命了吗?”
这时,终于有好心人了,有人帮着把丢落出去的钱包和镜子捡起递给了陆子筝,连萱哽咽着帮陆子筝道了一声“谢谢”。
陆子筝知道是追不上了,她机械地接过递来的东西,只失魂落魄地看着歹徒离去的方向,眼中有泪水悬而未落,喃喃念着:“怀溪给我的录音笔在里面……”
连萱听到“怀溪”这两个字眼的时候,眼泪落得更加汹涌。她看着陆子筝还在流血的虎口,心疼的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偏偏,大概是她的衣服质量过好,无论如何,她都撕不开自己的衬衫。情急之下,她干脆地脱了自己的衬衫,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背心,用衬衫堵在陆子筝的伤口上,按住止血。
保安终于姗姗来迟,陆子筝依旧有些恍惚,连萱帮着回答了几句。她记挂着陆子筝的伤口,急着带她去医院,最后干脆地留了张名片给保安,说了一句“稍后联系”,就带着陆子筝往沙雕园外疾步走去。
到了沙雕园外,连萱和陆子筝刚准备拦出租车,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走过来,从购物袋里取出了一件带着标牌的崭新衬衫递给连萱,而后对她们说:“不介意的话,去医院的车我帮你们拦好了,就在前面。”
连萱迟疑地接过了衬衫,抬头往不远处的前方看去,果然停着一辆出租车。
真是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连萱万分感激,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要从钱包里拿钱给他。
那个陌生女人却只是惭愧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也只敢帮这种忙了,对不起。”刚刚,她就站在抢劫犯的前方,如果,在抢劫犯跑走的途中,她敢冲出去阻拦一下……
陆子筝渐渐回了神,情绪还是十分低落,因为疼痛煞白了脸,却还是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低声诚恳对女子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是十分感谢你。”
出租车的司机久等不耐,探出了头往她们这边看来。
女子苦笑了一下,道:“快点去吧你们。”
连萱再次道谢,陆子筝轻轻颔了颔首,被连萱扶着,一瘸一拐地出租车走去了。
出租车上,开着广播,正在放音乐,司机把声音调低了些,向陆子筝和连萱确认:“去最近的人民医院对吗?”
陆子筝和连萱对这里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听到说是最近,连萱便点头回应说是。
司机得到了确认,应了句“好的”,就又把广播音量调高了。
“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辛晓琪如怨如诉的歌声,在狭小的车厢里静静流淌。
陆子筝右手紧紧按着左手,咬着唇,侧着头看车窗外,看着五光十色街灯照耀下x市这陌生的街道,广场上,一群陌生人的狂欢。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眼圈却发着红。
连萱从车窗的倒影里看见陆子筝难受的样子,也红了眼圈,忧心地询问她:“子筝,很疼吗?”
陆子筝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鼻音“没事,不疼……”眼泪,却不听话的,一滴一滴,低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连萱慌了神,手足无措,只好带了哭腔,催促着司机再开快一点。
“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歌声还在车里缠绵回荡着,响在这异乡的街头,响在了陆子筝越发脆弱的心上。
陆子筝带着低哑的哭腔,制止了连萱,让她放心:“连萱,没事,我没有很疼的……”说完,她哽咽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想很想,特别,特别地想怀溪了……”这句话,像触发了她心中的一个按钮一般,让她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突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
从离开临州那天,隐隐的疑惑不安开始,到这几周以来持续累积的担心、疑惑、委屈、不安全感,到今日的精神上的受惊过度、身体上的疼痛,加上丢失江怀溪录音笔的极度不舍懊恼和不安,终于,让她到了情绪失控的边缘……
她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声音低哑哽咽地几乎要失了真,断断续续:“连萱,我是不是很没有用,不然为什么她遇到了困难,只选择把我支开,不与我一起分担。我明明听得出她过得不好,却什么都帮不到她。连她费尽心思给我的礼物,我都没有办法保护好,我真是太不称职,太没用了……”说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呜咽着哭出了声。
连萱泪眼婆娑地看着颓丧着头、满面泪痕地陆子筝,满心地凄楚失落与心疼,终于泪水也夺眶而出。她伸手地虚虚地拥住了陆子筝,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带着哭腔,不住地安慰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江怀溪她一定不是这样想的。”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却落得比陆子筝还要汹涌,打湿了陆子筝的肩头。
她终于不能够再自欺欺人,终于要直面这让她的心鲜血淋漓的事实。
陆子筝不爱她了,陆子筝她满心满眼,都只装着那个叫江怀溪的女人了,她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终究还是输了。
连萱抽了抽鼻子,擦着眼泪,安慰这陆子筝道:“我们去医院把伤包扎好,明天,你明天就回去找江怀溪,相信我,她不告诉你,一定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爱你,不愿让你受伤。录音笔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一定会帮你把它找回来的。”
她知道,她没有输给江怀溪。
她只是,输给陆子筝,输给了所谓命运,输给了时间。
她认输了。
☆、第75章
连萱和陆子筝到了医院,就直奔急诊科,所幸,值班的医生没有走开,在诊室里,立即就接待了她们。
医生表示伤口很深,需要缝七八针,但万幸,没有伤到筋骨,没有大碍。随即,他便开了个单子,让连萱去领取麻醉药和其他的一些药物。连萱听到那句“没有大碍”,一直忐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她松了一大口气,拿着单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和陆子筝打招呼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她去医院大厅的窗口找护士领完药品,就匆匆地往回走。刚走出大厅,要往急诊的那条道上走去的时候,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连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而,她无暇顾及,只是愣了一下,便继续脚步不停地往急诊室走去,直到,包里的手机响到自动挂断,没了声响……
把东西都交给医生,陆子筝开始缝针后,连萱才有心思,打开包,查看未接来电。
屏幕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储存过的陌生号码。若是往常,连萱是不会理会这样的陌生来电的,因为她知道若是有事,对方自然会再次拨打过来的。然而,这串号码显示的所在地是临州,让连萱,又有了些莫名的在意。
她犹豫了下,还是对陆子筝示意道:“我出去回一个电话。”而后,她快步走了出去,在走廊外的入口处回拨了电话。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电话那端,是一个清冷的好听女声:“你好,我是江怀溪。”
连萱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即,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回答道:“你好,我是连萱。”
江怀溪此刻正在医院打点滴,江怀川从公司下了班就赶了过来。她便从江怀川口中得知,陆子筝打过电话给他和妈妈,他在开会,妈妈手机在卧房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