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哐啷,哗啦啦……”的巨响,许柏韬猛地站起了身子,朝海滩上的公路看去……
隐隐地,江忘好像听见了许柏晗在喊她:“云泊……云泊……”,和着海风。她闭着眼睛,以为是幻觉,在心里,温声地安抚着许柏晗:“柏晗,对不起,我好累,再等等,我这就去陪你了……”
可是,声音好像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了……
江忘忍不住疲倦地睁开眼,就看见许柏韬快步往公路跑去,惊恐地大吼了一声“姐,你在干什么,回去……”
江忘整个人浑浑噩噩,慢了半拍,才猛然反应过来许柏韬在说什么。她艰难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往许柏韬跑去的方向看去,那一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骤然出现在了她的瞳孔中——许柏晗正坐在一辆车里,抓着车窗,探出了大半个身子,试图离开车子。
看见江忘终于又坐起了身子,许柏晗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又哭又笑,一声声竭尽全力地呼唤着江忘:“云泊,不要过去,云泊……”
江忘一瞬间,泪如雨下,死死地盯着许柏晗的脸,紧紧地咬着牙关,再一次,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柏晗,一步一步,朝着许柏晗走去……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对不对,柏晗……
江忘终于放声大笑,而后,却是撕心裂肺地大哭,她的腿,疼的钻心,可她却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许柏晗,许柏晗,我后悔了,等我,等等我……
眼看着她和许柏晗越来越接近了,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跑出海滩跑上公路了……许柏韬却抢在了江忘的前面,动作迅猛地开了锁,打开了车门,一手拉住了许柏晗,把她拉近了车里,轰轰轰地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只留给江忘长长的尾气,和一地的碎玻璃……
江忘身形一顿,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久久地站立着,直至,车子在她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完全不见……
她咧开了嘴,又哭又笑,向后软倒在了海滩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她仰头,泪眼朦胧中看着挂着湛蓝的晴空里万里无云,第一次,发现,原来天晴的时候,天空蓝的这么纯粹,这么美丽。她微眯着眼睛,低声喃喃着:“真好,真好……”
车子上,许柏晗被许柏韬抓住了的胳膊不住地挣扎着,带着哭腔,一边不断回头,一边苦苦地哀求着许柏韬:“柏韬,快回去,回去好不好?云泊她受伤了啊,柏韬,快回去……”
许柏韬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姐姐,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他看了遗书后,赶到海边之时,许柏晗已经开始向海里行进了,如果,如果他早上再晚几分钟,他就,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为了一个云泊,她真的是,好狠的心啊!
许柏韬恨铁不成钢低吼道:“姐,这辈子,你就真的非她不可了吗?她有什么好的,为了她,真的值得吗?!”
许柏晗苦涩一笑,回他道:“柏韬,没有了她,我的地球,就再也不会转了,你说,我是不是非她不可了……”
“柏韬,调头,求你……”
许柏韬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抓紧……
车子又驶回了那片海滩,慢慢地停在了江忘躺倒的海滩边上。车子刚刚停下,许柏晗等不及许柏韬下车过来抱她下去,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径直摔在了沙滩上,摔疼地闷哼了一声。
许柏韬惊呼一声,忙开了车门下车跑向许柏晗。
许柏晗却不顾疼痛地立时撑着自己直起了身子,用双手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在沙地里,拖着自己的双腿挪动到了江忘的身边,温柔地抱起了江忘的头,靠在自己的双腿上,一声一声,温柔地轻唤着江忘的名字:“云泊……云泊……”
江忘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自己得脸庞上,唇上,是咸咸涩涩的味道。
她本已经疲惫地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却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许柏晗那张梨花带泪的美丽脸庞。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柏晗,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摸许柏晗的脸,许柏晗察觉到她的自己,急忙握住了江忘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江忘轻轻地触摸着许柏晗的脸颊,深深地望着许柏晗,轻声唤道:“许柏晗,许柏晗……”
许柏晗温柔应她:“云柏,我在,我在这……
江忘疲倦地微微眯眼,凝视着许柏晗。虚弱却认真道”许柏晗,我认输了。我给过你自由的机会,让你离开我的,可你没有珍惜。如果,你选择了我,那么,你这辈子,就不要再想要放开我了。”
许柏晗带着泪笑着摇头,说:“不会,我不会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江忘却虚弱地笑了笑,问:“那如果,曾经的事,再发生一遍,你会改变你的选择吗?”
许柏晗身子一僵,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知所措。一旁的许柏韬看不下去,低斥江忘:“云柏,你够了!”
江忘像是了然一般,无力地笑了,说:“柏晗,你不会的,是吗?”这是一个肯定的语气,江忘并没有期待许柏晗能够对比进行反驳,她接着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的,再发生一次,你还是会这么选择的。最初我爱上的你,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啊。这些年我怨过你,更恨过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明知你是这样的人,给不了我付出的同等的爱,却还是爱你;也恨我明明爱你,却不能体谅你。因为你的温柔善良爱上了你,最后,却因为你的温柔和善良而恨你。许柏晗,其实我知道你没有错,可我还是怪你。大概,我真的不是最适合你的人。”
许柏晗抓着江忘的手,拼命的摇头,哭着说:“可是,云柏,你是我最爱的人啊。我承认我不会改变选择的,但是并不是因为我不是最爱你,只是因为,柏韬离我更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云泊,这世界上,没有谁,我都能够努力勇敢地坚持走下去,唯独,不能够没有你啊。”
这是许柏晗第一次,这么坦白地说,她最爱她了。江忘一时间,有些怔怔,疲倦暗淡的双眸,微微有了些亮光。
许柏晗说:“云柏,对不起,当年,我那样的胆小。这些年里,我追悔莫及,当年,我竟没有和你坦白地说一句我爱你,最爱你,永远爱你。对不起,让你孤单地等了那么久,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江忘目光渐渐柔和了下去,唇边,渐渐有了释然的弧度,她说:“许柏晗,不要说对不起,用你的下半生证明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这辈子,你不要在想离开我了,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我就杀了你,我们一起死吧。”
许柏晗破涕为笑,低头吻江忘的额头,答应她道:“好。”她说:“云柏,谢谢你还爱我。”
可是,江忘却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再没有回应许柏晗,一动不动了。许柏晗惊恐地失声叫喊道:“云柏,云柏……柏韬,去医院,快去医院!”
☆、第60章
江怀溪是半夜里被雨声吵醒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感受到的便是怀里柔软的触感,低下头,入目便是紧紧窝在她的怀里蜷缩成一团的陆子筝。显然,陆子筝大抵是觉得冷了。
窗外伴着波浪声响起的,还有哗啦啦的大雨声。江怀溪微微抬起头,便看见,白色的窗纱在凉风的吹拂下,正一荡一荡地摇曳着。
江怀溪眸色沉沉地看着睡得正乡的陆子筝,凝视着她因为寒冷不适而微微皱起的小眉头,嘟起的小嘴唇,忍不住缓缓地靠近。明明是那样清冷的五官,却在夜色里,显露出了分外的温柔。她的唇角带了温柔的笑意,微微抬起头,轻轻地在陆子筝额头印下一吻,才笑的心满意足。
而后,江怀溪慢慢地,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被陆子筝压住的秀丽长发,动作轻柔掀开被子下了床,接着,仔仔细细地帮陆子筝把被子掖好,不留一丝空隙。
刚一下床落地,直起腰,江怀溪便忍不住轻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了左边的腰侧。
感冒好像是慢慢地好起来了,她已经渐渐地不再咳嗽,陆子筝为此还开怀地手舞足蹈了一番。只是,似乎从咳嗽好起来后,江怀溪每日清晨清醒起身之时,都会发现,左侧的肋骨有一种拉扯的疼痛,疼的她,一时半会直不起腰。只是,怕陆子筝担心,她一直没有和陆子筝提起过。
江怀溪捂着腰部皱着眉头,站了一会,才渐渐地感觉疼痛消减,慢慢地能够直起腰了。
她怕陆子筝眠浅,她穿了鞋走动会发出声响吵醒陆子筝,便光着脚,一步一步极尽轻柔地向床边走去,缓缓慢慢地关上了那敞的大大的窗户,让冷风不再吹进。
刚刚回过身,江怀溪的动作就突然一顿,身形一僵,再次咬着唇皱起了眉头,疼的微微弯了腰。
睡梦中,陆子筝似乎发现了身边的人不在了,迷迷糊糊地轻声喃喃唤了一声:“怀溪?”
江怀溪忍着疼快步走向了床边,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爬上床,靠着床头板坐着,低着头,伸手温柔地抱住了陆子筝的头,轻声地安抚着陆子筝:“我在呢。”
于是陆子筝便心满意足地用脸蹭了蹭江怀溪的腰,抱着江怀溪,再次安心地沉沉睡了过去。
江怀溪咬着唇,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陆子筝的脸颊,双眸温柔如水,被长发半掩住的美丽脸庞,温柔又忧伤。
意中人,人中意。镜中花,水中月。情深缘浅,恐难白首。
子筝,我该怎么样,才能够在这一生有限的时间里,给你我的所有,让你想起我,只会嘴角上扬,没有后悔,没有遗憾?
真的,好想,好想,能够陪你久一点……
许柏韬在许柏晗的惊慌失措中,先抱了许柏晗上车,而后,再小心翼翼地抱了江忘上车,放平了座椅,让江忘半躺着。
许柏晗找出了毯子盖在江忘的身上,抱着江忘的头,看着她脸上被海水冲刷后还残留的血迹,止不住地掉眼泪。
她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拭着江忘脸上额头上的血迹和汗水,催促着许柏韬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终于,还是忍不住斥责许柏韬:“柏韬,云泊身上的伤……你真是胡闹,怎么能这样下手没有轻重……”
许柏韬当时刚刚救下许柏晗,就看见江忘匆匆地赶来,一时间心里满是愤怒与愤恨,哪里还有什么理智,顾得了轻重,那第一两下,完全是下了狠手。当他看见江忘晕了过去,心里渐渐也有些后悔和后怕了,但被许柏晗这样严肃地斥责,他不免又有些委屈了。
他开着车,皱着眉,瞥了一眼此刻满心满意只顾着江忘的许柏晗,看了一眼自己也满是擦伤的胳膊,还有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半身,忍不住嘟嚷着反驳了一句:“可是她打我也狠啊,姐,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有侄子了……”
许柏晗帮着江忘擦脸的手微微一僵,尴尬地沉默了一下,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憋出了一句:“那等下,一起去看一下吧。但是以后,不论如何,都不准对云泊动手了。”
许柏韬皱着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高兴道:“可是姐,她真的,有时候太过分了!”
许柏晗低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江忘的额头,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认真而坚定道:“柏韬,不论如何,都是我心甘情愿,她都没有错。”
许柏韬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许柏晗未说出口的言外之意,她们的感情,不需要外人来评价和置喙。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姐姐许柏晗,眼神这样坚定和凌厉,不复以往的温润。他一瞬间仿佛了然了,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真正要守护的东西了,所以,不再软弱,不再妥协,不再温吞。
一时间,许柏韬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最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姐。只要她对你好,我一定,永远都站在你们这边支持你。但是,如果她敢再伤害你,不论如何,我都还是不能够放过她。”
许柏晗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高大背影,眼神渐渐柔和了下去,最终,还是软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柏韬,如果她有一天负了我,那也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要相信我,可以处理好的。而我是你的姐姐,她也是。你要做的,应该是像爱我一样爱她,维护她,不能厚此薄彼。”
许柏韬咬着唇,半晌没有吭声。突然,有电话进来,许柏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匆匆接起。
电话是许妈妈打来的,声音是许柏韬从未听过的颤抖和害怕,惊慌着急地大声质问着许柏韬:“柏晗呢,你姐呢,她在哪,她在哪?!”她接到许柏韬询问许柏晗去向的电话后,就觉得心惊心慌,忙吩咐了司机,也快速地赶往了度假村。
好不容易耐着忐忑到了度假村,进了别墅,等待她的,却只是那一封令她更为心惊恐惧的遗书,让她一瞬间软了身子,几要晕了过去。
许柏韬听得许妈妈的几近崩溃,忙告知许柏晗无事,安抚了许妈妈,告诉她:“姐没事,但现在有一些意外,我们正在往最近的裕融医院赶去。”
许柏韬又“恩恩”地应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忍不住叹息了一句:“姐,你真的是吓坏了妈妈,我从来都没有听到她那样失态崩溃的声音。”
许柏晗咬着唇,抓着江忘的手,内疚地低下了头。
到了医院,江忘被迅速地送入了急救室。医生询问了详情,做了初步的检查后,确定江忘没有性命之危。又仔细地检查了江忘身上的伤口,决定先让江忘做一个ct检查。
许柏韬让许柏晗在急救室等待,许柏晗却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江忘,推着轮椅,紧张地跟着江忘跑上跑下。
ct结果出来,显示说江忘右腿骨裂,左手脱臼之时,许柏晗一瞬间便心疼地抑制不住落了泪。她不知道江忘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更不知道,江忘是用着什么样的坚持,才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站起身子,走向海边,走向她,直至最后,痛晕累晕了过去。
许柏韬听到结果,也是惊慌失措,内疚不已,拿着报告单,低着头,半晌后闷闷地道歉:“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柏晗看着病床上的江忘,与她十指交握,抿着唇,吸了吸鼻子,才低哑着声摇头安慰许柏韬道:“柏韬,我没有怪你,没事的……”
许柏韬刚想再说些什么,急救室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下一秒,他们就看见,许妈妈几乎是用冲的姿态,跑进了急救室。
许妈妈看见许柏晗的一瞬间,突然就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幸亏许柏韬手疾眼快,扶住了她。许妈妈却是在站稳了身子的下一刻就推开了许柏韬的手,又急急忙忙地往许柏晗走去。
许柏晗看着眼前衣冠凌乱,哪里是一贯冷静仪态万方的妈妈,一时间就红了眼眶,哽咽地叫了一声:“妈妈……”
许妈妈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许柏晗,用脸贴着许柏晗,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她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许柏晗,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妈妈了……”
许柏晗一手紧紧握着许妈妈,另一手,紧紧地回抱住了妈妈。
半晌后,许妈妈突然放开了许柏晗,紧张地上下打量着许柏晗,着急担心道:“柏韬说你们出了点意外,所以来医院了,怎么了,是哪里伤了吗?”
许柏韬一愣,许柏晗也是一愣。
许柏韬见许柏晗咬着唇,似乎还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