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筝还在不高兴江怀溪刚才冷硬的拒绝,套用江怀溪拒绝的格式,嘴硬回道:“不去,那边陲小镇有什么意思。”
江怀溪也蹙眉淡声模仿道:“哦?好,那就不去吧,当我没说过刚刚那话。”
陆子筝咬了咬唇,更不开心了:“不去就不去。”这下赌气的意味倒是明显了,脚下走的急了,几步倒跨到了江怀溪的前面。
江怀溪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悠哉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拐了个弯,踏上通往主宅的小径,远远地,陆子筝就能看见别墅大门开的大大的,门前站着一个高挑雍容华贵的妇人,正灼灼地看着她和江怀溪。
江怀溪淡淡地介绍道:“那是我妈妈。”
陆子筝应了一声“哦”,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把步子放缓了。
江怀溪有所察觉,皱了皱眉认真地提醒:“你都看到我妈妈了,还故意走这么慢,恩,我妈妈可能会觉得你不懂礼貌。”
陆子筝瞬间加快了脚步。
江怀溪又道:“我妈妈觉得女孩子要温柔娴淑,走路婀娜多姿,莲步轻挪,你走这么快,我妈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姿态。”
陆子筝脚下步子马上放缓,左脚放慢,右脚太急收不住,一个不慎就要往前跌去。
江怀溪手疾眼快,伸出手稳住了她,满脸皆是陆子筝熟悉的捉弄的笑意。
陆子筝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怀溪的手,怒道:“你是故意的!”
江怀溪吃痛收手,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下我妈妈真的看到了,不高兴了。”
陆子筝端正姿态,自如地微笑,淡定地踱步,冷静地回她:“看到就看到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做什么,肯定也会觉得你该打。”
江怀溪揉了揉手背,满眼笑意,呵,看来是不紧张忐忑了。
两人走到大门前刚跨上台阶,江妈妈就又往前进了几步,笑意盈盈地看着陆子筝和江怀溪。
陆子筝抬起头乖巧得体地对着江妈妈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江妈妈,等着江怀溪介绍后问好。
江妈妈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官与江怀溪有些神似,但整体气质较江怀溪要温婉上许多,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一个众人追捧的大美女。
江怀溪神色淡淡地喊了一声“妈妈”,而后介绍道:“妈妈,这就是子筝。子筝,这是我妈妈。”
陆子筝便得体地问候道:“阿姨好。”
话音刚落,江怀溪便帮着递上了陆子筝买的礼物,说道:“这是子筝给大家带的礼物,她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些什么,为挑选这些礼物还费了一番心思。”
陆子筝也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双手奉上了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
江妈妈笑着接过,对着陆子筝客气道:“来就来,还带礼物做什么,让你破费了。”又侧了身子让了道往里面走“来来,快进来。”
两人便都随着她往里面走,边走江妈妈边关切地问江怀溪:“中午吃饭了吗?”
江怀溪淡声道:“还没有。。”
江妈妈便有些不悦,微微皱眉道:“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好好照顾着些吗?哪里能这样不舒服不爱吃就不吃饭。”
江怀溪只是淡淡地听着,也不应话。
三人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坐定,江妈妈还在挂记着江怀溪还没吃午饭,又放柔了声劝江怀溪道:“现在离晚饭还差些时间,我先让周姨给你下点面垫垫肚子好吗?”
江怀溪冷淡地拒绝道:“不用麻烦了。”
江妈妈叹了一口气,终于想起陆子筝,笑问道:“子筝你饿了吗,要先吃点什么吗?”
陆子筝本是不好意思,出于礼貌也肯定会拒绝的,但又知她若是同意了,江怀溪肯定也会跟着吃点,合了江妈妈的心意。她正犹豫着要答应下来的时候,江怀溪替她拒绝道:“妈,你不必费心了。”
江妈妈无计可施,皱了皱眉,神色不豫地看着江怀溪。
比起江妈妈的关切和体贴,江怀溪的冷淡显而易见。陆子筝觉得有些惊诧,她本以为以江怀溪对妈妈的态度来看,江怀溪在家里和自己妈妈也该是相处身为融洽,其乐融融的模样。陆妈妈也几番赞许道,谁家的女儿要有江怀溪这般懂事有礼貌是难得的福气呢。哪里能想到,江怀溪和自己妈妈之间,倒像是一副暗波汹涌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进了客厅,对着江怀溪说道:“小姐,老夫人让你去她房间一趟。”
江怀溪闻言微微蹙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陆子筝一眼。
陆子筝对她抿唇一笑,示意她放心,江怀溪才起了身出去。
客厅只剩下了江妈妈和陆子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瞬间气氛安静地有些可怕。江妈妈率先打破了沉寂,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解释道:“阿姨刚刚急着怀溪的事情,也忘了说一下怀溪爸爸和弟弟都在公司还没有回来,所以也没有出来接待,子筝你别见怪。”又说道:“子筝昨天晚上去年会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胃疼了一个晚上,早上就没吃饭了,中午在外面跑也没吃饭,哎,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陆子筝闻言也皱紧了眉头,确实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定昨晚看烟火的时候没有发现江怀溪有异常,难道是看完烟火之后的事?冷不丁地,她想到了江怀溪发给她的那张彩信上面一扫而空的饺子……
陆子筝不免懊恼,江怀溪这个傻瓜。
她出神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锁定在窗外的桑树上,江妈妈见她久久地看着,以为她是好奇在大片的梅林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桑树,便善解人意解释道:“那是怀溪和怀川小时候种的,小时候怀川上幼儿园,小朋友送了他两只蚕,他就带回来和怀溪一起养,没有桑叶给蚕吃,怀川就要每天求着送的那个小朋友给他点桑叶,或者用玩具交换,或者答应他一些条件,怀川再不情愿,为了蚕也都答应了。怀溪就不高兴了,和怀川说,有求于人,就会受制于人,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两个人闹着就自己种了一棵桑树了。”江妈妈想起往事,满眼里皆是慈爱的神色,陆子筝看的分明,只觉得更加诧异江怀溪对待江妈妈的态度。
江妈妈提议道:“子筝要去后面看看?怀溪小时候就都是在梅林后面的那一栋房子里学习的,直到她后来离开家。”
陆子筝自是点头附和。
出了门,绕到客厅后面的那一片梅林,在树木的隐绰中便能看见后面一栋白色的小洋房,走过铺着鹅软石的小路,就到了小洋房的前面。
江妈妈指着小洋房的窗户笑说道:“怀川小时候特别喜欢黏着怀溪,他幼儿园早下课,一下课就要跑来找怀溪,怀溪上课的时候,这里的大门就是关闭着的,怀川进不去,就远远地从客厅搬张椅子到这里来,踩在椅子上,趴在窗户上给怀溪打招呼。”
陆子筝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也觉得友爱,笑道:“他们感情真好……”
江妈妈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慢慢地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轻声重复道:“是啊,那时候他们感情真好……”
她像是突然回了神,指了指小洋房旁的小山丘道:“那里埋着的是怀溪从四岁开始养的一只小狗,在怀溪十岁的时候病死了。怀溪把它埋在了她最经常呆的地方旁边,怕它会孤单,夜里哭了一个晚上,一直趴在窗户看着这里不肯睡觉。”
陆子筝有点难想象江怀溪小时候这样动情的时刻,她突然有些遗憾,没有机会参与江怀溪的过去。
江妈妈又接着说道:“我那时候便想,女孩子这样重情,怕以后会在爱情上吃亏。”说完,她顿了一顿,眼含深意地看了陆子筝一眼:“子筝啊,为人父母的对子女所求其实并不多,我对怀溪从小到大的要求,也不过是求她平平安安,以后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如果她愿意的话,在生一两个孩子,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阿姨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那一眼,让陆子筝觉得如坠冰窖。
江妈妈笑意盈然地看着她,神色满是深意,目光灼灼:“子筝,你能满足阿姨这样简单的心愿吗?”
那一刻,陆子筝在江妈妈的目光注视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觊觎着别人家稀世珍宝的窃贼,羞愧地无地自容。
她本不该如此羞愧慌张,她本一直与怀溪行着朋友之分,未有过界之事。可如今这一刻,她在江妈妈的软刀子下,才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多么自欺欺人。
因为有些非分之想,才会这样羞愧无地自容。就像初中的时候,初恋周方凡的妈妈指着妈妈的鼻子骂道“管好你家孩子,不要带坏别人”的时候,妈妈的牙齿咬地咯咯响,却无力辩驳。
那时候周方凡妈妈的唾沫飞溅在自己的脸上,眼睛上,自己忍着不敢擦,那种感觉,她记了好久好久。
就像现在……
☆、第26章
“子筝……”江怀溪清冷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在远处响起,打破了陆子筝与江妈妈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陆子筝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激励稳住了声音才回应道:“怀溪,我和阿姨在这边。”
江怀溪一阵急切慌乱的“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后,不一会就出现在了陆子筝和江妈妈的眼前。她许是因为走得急,大冷天里鼻尖都冒了细汗,轻喘着气,微微蹙眉,带着些担忧地看着陆子筝。没有得到陆子筝回应后,她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眼江妈妈。
她太熟悉陆子筝了,虽然陆子筝已经极力保持如常的神色,但她眼神里的沉郁,江怀溪却一眼就捕捉到了。
江妈妈低头看着江怀溪的鞋,哑然失笑:“你怎么把奶奶房间里的棉拖就这样穿下来了?”江怀溪平日是一个规矩守礼的孩子,自她懂事起,即便是家里没有外人,她也从不会穿着睡衣下楼。今天竟等不及再换鞋,把卧房里的棉拖都穿出来了,对陆子筝的紧张担忧之情,可见一斑了。
江妈妈叹了口气,虽她早知道自己家的女儿怕是已经被吃死了,此时此刻,却还是难免有些不悦和心酸。她看的懂江怀溪质询的眼神,但却并不打算回答她。她知道江怀溪对陆子筝的宝贝程度,也知道她舍不得让陆子筝有一分一毫的为难,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但江怀溪却不知道,自己作为母亲,对她也是这样的宝贝,即便明知有些话说了江怀溪会不高兴,会恼火,她也必须要说。
江怀溪并不在意妈妈的问话,只是又轻声地唤了一声:“妈妈……”语气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江妈妈看了看江怀溪,无奈又宠溺。自她离家后,江怀溪一年难得能回几次家,更别说这样放软了声音和自己说话。罢了,先这样吧。
江妈妈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陆子筝的肩膀,一下一下,不轻不重,也拍在了陆子筝的心上,意味深长。她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笑道:“有机会我们再继续刚刚的聊天,现在阿姨要进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让怀溪带你在家里四处逛逛吧。”说完,她便袅娜地转身离开了。
江妈妈一走,江怀溪双眸就紧紧盯着陆子筝,蹙眉不放心道:“我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吗?”
陆子筝抿了抿唇,舒展眉目故作轻松道:“就是和我随便聊了聊,和我说了说你小时候做的一些蠢事。”她见江怀溪依旧蹙眉一副的紧张样子,鼻子酸了酸,忙转了身子眨了眨眼睛掩饰,继续转移话题道:“阿姨把你的老底都揭了,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蠢萌的,哎,看来以后你没法在我面前装高冷了。”
江怀溪的眼神黯了黯,轻轻吸了吸鼻子,遂了陆子筝的意,上前和她并肩站前,指着眼前的小洋房换了话题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她知道陆子筝不想说,便也不愿意勉强她。
陆子筝自是欣然应允。
江怀溪推开小洋房的木门,扬了语调又开始耿耿于怀往事了:“你当年带我回你学校,可就给我看了个大门,让我在铁门外观望,我今天可是带你进入了我的童年圣地,你说吧,你要感激涕零准备以何为报?”
陆子筝委屈道:“那是门卫放假期间不让进去。”
江怀溪简单粗暴道:“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陆子筝轻哼一声,轻声嘟嚷:“暴君。”
大一那年元旦真的带江怀溪回家后,陆子筝就开始后悔。坐上江怀溪的车后,她就开始祈祷,求堵车,求爆胎,求抛锚,可惜,事与愿违,那天出其顺利,她们一路安全畅通地到了居州家中。
陆子筝骑虎难下,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把江怀溪堵在家门外。领着江怀溪进了家门后,她也不招呼江怀溪,自个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房,把江怀溪扔在了客厅,希望用冷遇让江怀溪识趣地知难而退。
在卧室里,陆子筝隐约可以听见妈妈和江怀溪的谈话声,偶尔还可听见她们的笑声,难得的,江怀溪好像与妈妈相处不错,相谈甚欢。
后来,她才知道,妈妈是十分喜欢江怀溪。因为即便看得出自己不喜欢江怀溪,第二天妈妈还是打发着自己,让她带着江怀溪出去逛逛玩玩,还下了死命令,不到天黑不准回来。
路上,她和江怀溪一前一后地走着,静默无言。江怀溪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提出要求,说道:“带我去你以前读书的地方看看。”
陆子筝微微一怔,这是请求还是命令?显然,她觉得更像后者,于是便嗤笑一声,冷硬拒绝道:“我早忘了路怎么走了,其实居州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无非就是带你在路上走走,逛逛公园超市,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先回临州。”
江怀溪却是不以为然,微微调高了声音道:“哦?是吗?我倒觉得挺好玩的,最好玩的就数你家了,我都有些希望元旦是放七天的长假了。”
陆子筝刚想反驳江怀溪,便远远地看见一个长发娇俏的女孩挽着一个男生的手幸福甜蜜的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瞬间阴沉了脸色,淡声吩咐江怀溪道:“转身回头,往前走,然后右转。”
江怀溪一时不明所以,停了脚步呆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陆子筝转回了身子,二话不说,拉起了还在呆愣的江怀溪就走。可惜,还是听见了后面的周方凡惊讶犹疑地叫她:“子筝?”
陆子筝咬了咬唇,走的更快了。江怀溪皱着眉头,难得顺从地快步跟上了陆子筝。
周方凡却直接放开了男朋友的手,几步快跑到了陆子筝的身后拉住了陆子筝的手,站到陆子筝的跟前,怔怔地看着陆子筝。她嘴唇颤颤地动了许久,花光了所有勇气,也只是问出了那么一句:“真的是你?这几年,你好吗?”
真的面对面了,陆子筝反而从容淡定了。她脱开周方凡的手,抿唇淡淡一笑,应道:“我很好,难道应该过得不好吗?”
周方凡呢喃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想点说什么的时候,她男朋友却追了上来,疑惑地看着陆子筝问道:“凡,怎么了,遇到朋友了吗?”说着,还朝陆子筝伸出了手,一脸阳光地笑道:“你好,我是方凡的男朋友,徐毅。”
陆子筝没有伸手,只不过朝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朝周方凡挥了挥手,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周方凡急切地脱口喊道:“等等,子筝,留个手机号码给我好吗?我……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陆子筝却只是顿了下脚步,轻声回应她:“你以前不是说,你相信缘分吗?我们要是有缘,总会再见的。”而后,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江怀溪又回头看了一眼凄凄切切的周方凡,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