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皓然弯起唇角传音:“你果然是容族弟子。看来你的目的也不简单,我很好奇你安的什么心,不惜在天阳年幼时循循教导,把容族后裔牢牢掌控在手中,主仆互换,方便日后操控,不惜连峰主之位也拱手相让,该说你技高一筹还是赤胆忠心?”
原以为这话说完对方会恼羞成怒,结果怒的反倒是他自己。
容玄语气依旧淡淡的:“故事听完了,多谢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的功法是偶然得之,至于是不是你所说的吞噬功法,我也不知道。还有,我非常不喜欢被威胁,叶皓然你记住,少来惹我,你师兄怎么做是他的自由,你有本事自己抓牢了,让他别来烦我。”
容玄笑得意味不明,以前他一直觉得谢宇策缠得烦,现在看来除了合作和别的,似乎还有别的用处。
陡然间,容玄浑身汗毛倒竖,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叶皓然欺身而上,一手扣住他的脖颈,狠狠递上后方的墙壁,冰冷的眸子近在咫尺想要蹦出火来:“容玄你太没有自知之明,就凭现在的你没资格和灵皇较劲!给我把吞噬功法交出来,否则……”
脑子嘭地一声撞在墙上,双耳轰鸣,容玄眼前冒星杀气顿显,对手近在咫尺,他有把握不让后者好过。容玄右手一钩捏出擒拿术的起手式,正要出手的刹那,大门嘭地一声被踢开,谢宇策走了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但见叶皓然欺压在容玄身上,单手附在后者脖颈处,另一手按住其胸口,原本是招招致命的攻击,失了力道反而变得有些若有若无的味道。叶皓然慢条斯理地给容玄理好皱乱的外袍,缓缓站起来,对谢宇策微笑。
“师兄,我只是在和容师弟叙叙旧情而已,许是容师弟大病初愈还没完全复原,一下子摔倒了,我没拉住反倒一起摔了,正好师兄你进来。”
谢宇策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叶皓然没有说话。叶皓然表情有些挂不住。
其实叶皓然在谢宇策进来的刹那,突然惊变的脸色被容玄尽收眼底,当真是遇到克星了。
容玄开口打断两人对视,皇帝似的抬起手,对谢宇策道:“愣着干什么,拉我起来。”
谢宇策神情松了些,正要走过去,叶皓然站得近,迅速出手一把握住容玄左臂把人带了起来,笑得温风和煦:“是我的失误,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师兄了。”
容玄右手划过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重心绕着手腕相接处旋转,就这最近的姿势,一拳正中叶皓然腹部。擒拿术第一式,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并无灵力波动。
叶皓然触不及防挨了一下,立即松手捂住伤处微微弯腰,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脸色发白。
“你敢打我?”
“住手!谁让你待在这房间的,出去!”谢宇策阻止也叶皓然反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谢宇策没感觉到灵力波动,就以为是随便一击泄愤,被凡人揍一拳,还用得着小题大做。
“我不习惯被人近身,既然我大病初愈就别想趁人之危,小小一拳以示惩戒,再有下回就不会这么轻了。”容玄眸光冰冷,毫不客气赶人,“都给我滚!”
“那你好好休养。”谢宇策心里委屈,端得是云淡风轻出了门,把门关上的刹那脸色沉了下来,也没慰问叶皓然一番。
叶皓然自个治愈内伤,跟在峰主身后,无奈地笑了笑。
屋里只剩容玄一人,被这么一搅合,他推演的心境也被打乱了,归于平凡人的生活对道修而言是噩梦,容玄一刻也不想耽误,他好不容易静下来正要修炼。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大门被推开,容玄猛地睁开眼:“少来烦我!”
十多位学员鱼贯而入,为首的竟是丹王姜尘子,而龙云磐出奇地也在里头,气氛压抑得可怕,整个房间冷了许多。
“把他抓起来,带去圣塔!”执法长老宝相森严,冷冷道。
“我这几日一直待在此地未出,不知丹王此来是为何意?”容玄没看长老一眼,对姜尘子道。虽然徒弟养的不怎么样,但丹王却是鼎鼎大名,人到中年看着和颜悦色。
“两位阁老死了。”龙云磐回答。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把神火割舍出去,难道还得负责管他炼化成不成么。”容玄呵呵笑着。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因为贪婪炼化神火不得其法,反而爆体身亡,最后竟还怪在他头上。
“我的神火呢?”
“神火没回到你手中?”丹王姜尘子露出惊色,神火一分为二被两位宗师级元老得了,可两人爆体后神火却凭空消失,有人怀疑是容玄并未抹除魂印,故意借神火入体时让神火自爆,使得两位阁老陨落。
执法长老不买账,催促他快走:“这些话你有胆子就去跟上清宗主去说吧。”
“宗主真来了?”容玄饶有兴致地抬眸,突然配合了许多,“好,我去。”
第121章 裁决
圣塔,偌大的殿堂内庄严肃。
三大阁主及鸿老阁主居上座,正中央一位身着淡青道袍,周身被混沌雾气笼罩,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大道至简,由简入深之韵。就这么个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淡漠之人,坐在殿内最显眼的至高位,就连圣殿阁主也得低头。正是上清宗主。
众阁老微微收敛盛气凌人的姿态,皆恭敬落座,气氛凝重。只因下方两侧座位空了两处,正是死去的两位圣殿阁老。
容玄一进去就被推了个趔趄。
“见到宗主,还不跪下!”
容玄扯了扯嘴角,垂头屈膝,跪在大殿之上。
大门轰然紧闭,气氛极其压抑。
圣塔顶端是最神圣的议事之地,能进这里的至少都是圣人或宗师级,就连丹王首徒龙云磐也只能在塔外等候,而昔日的小小四级灵纹师兼炼药师、灵皇一重天的如今的普通小弟子容玄被带进这里,同其他人相比要多渺小有多渺小,几乎没人正眼看他。
“这回就因为不朽山搅局,五洲盛会不了了之,除了布阵第一被正道所得,炼器炼丹魁首全让不朽山得去,影响正道声誉。一直以来五洲盛会上,上清圣殿没能为上清仙宗夺得名誉,我等问心有愧,本打算广招学员,这一届学员水准较往届更高,有导师的悉心教导,圣殿蒸蒸日上,可就因为这小鬼居心叵测创下大祸,使得我宗又去了两位阁老,圣殿实力受损。”
以练药阁阁主朱参,星阁阁主林阵为首,众阁老说得声泪俱下,“如今此事就这么传出去,不止圣殿名声备受争议,也对我宗不利啊。”
唯有前阁主鸿卓一言不发,沉着脸冷哼了声。
“众位劳苦功高,为宗主殚精竭虑,本宗看在眼里,很是感动。二位阁老丧命,本宗悲痛万分。”上清宗主神情淡漠,语气不容置喙,“本宗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解决此事。给众位一个交代。”
容玄静静地听着众人在商讨,仿佛像个局外人,跪在那里,与世无争,既不插话也没有丝毫胆怯。不觉卑下。
朱参拍案而起,指着容玄怒到:“宗主他就是罪魁祸首!否则神火怎么会不知所踪!”
终于有人把目光落在容玄身上,“你故意交出神火,是为了让神火自爆,害死两位阁老,是么?”
容玄笑了:“承蒙阁主看得起。我魂魄才刚复原,精神力尚未恢复,竟然还有这么大能耐,隔着这么长距离,控制抹除魂印的东西。”
上清宗主扫了容玄一眼:“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堂堂上清宗主,中州霸主之首,亦是中州数一数二的人物。正因为百年内超凡入圣,容貌维持在青年时的样子,虽常被混沌雾霭笼罩,但浑身上下独有的气质却让人无法把他与寻常道修混为一谈。几千年如一日,如今的上清宗主修为登峰造极,距圣皇仅一步之遥,就连大衍神朝帝皇也得敬他三分。
容玄神态举止无可挑剔,面上却没有多少感情。
上辈子对此人有多崇敬钦佩,这一世就有多不甘。
好在他早就摸清了这一古教的真面目,如今再怎么样也不会惊讶到哪里去,哪怕再被抛弃一次,他绝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狼狈蒙冤,落荒而逃。
容玄回答:“不是。”
林阵示意,护法长老真圣者拂袖,凌空一击,容玄头偏向一旁,被打蒙了,大脑轰鸣,嘴角溢血。
容玄擦了擦嘴角:“这就是圣殿的待人之道,逼问不行,屈打成招么,受教了。”
“大殿之内,当着宗主的面胡乱用刑,成何体统!”鸿老起身制止,面色铁青地盯着林阵,把那出手的长老扇了出去。
千炼冷冷地反驳:“这是我们圣殿之事,前老您阁主违抗圣规,既然您说了要离开宗主海量不追究您的责任,但宗主时间宝贵,还请前阁主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一己私见耽误大事。”
这次死得两位元老,一个药阁一个器阁,不关他星罗阵堂的事,身为前老阁主当然不上心。
一时之间殿内有些喧哗,鸿老的确对这位学员很是上心,但那又如何,前阁主毕竟是前阁主,再得人心,圣殿毕竟还是现任阁主做主。
不止千炼,其他两位阁主也是一样,至于林阵更甚,他们早就对前老阁主很不满了。
其他前辈离开了仙宗就没再回来过,唯独鸿卓离任之后还多管闲事,堂而皇之霸占圣塔当做居处插手圣殿之事,甚至指责他们办事不利没把圣殿管好,还倚老卖老亲自示范,不过是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够了!鸿老毕竟是圣殿开朝元老,理应尊敬。”上清宗主对鸿卓微微点头。
鸿卓铁青着脸坐了回去:“宝物不救人闲着也是闲着,老朽坏规矩由老朽一力承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眼下还是两位阁老陨落一事最重。”说完看向容玄,“你如实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任阁主的拥护派均有些幸灾乐祸,鸿老这又是何必,为了个小学员,闹到晚节不保众叛亲离,一时间不少人同情鸿卓。
容玄看着把自己带进圣殿悉心看管,亲自指导的老阁主,微微摇了摇头。
林阵脸色阴晴不定,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容玄:“若是抹除魂印是假的呢,你根本是蓄意为之,还敢狡辩!”
上清宗主问道:“你说。”
容玄道:“第一,几位阁主当时也都在场,如果我魂印没有抹除,难道几位察觉不到么。第二,死去的阁老怎么也不会蠢到无视已有魂印,反而把别人认主的神火纳入自己体内。第三,我修为尽失,我的魂印等同于无,谁都能轻易抹除。”
容玄继续道:“炼化神火的条件极其苛刻,我当初也是九死一生,再说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舍得把神火交出去。阁老未能成功炼化,无法操控其自爆,如果有人捡到神火逃逸,就能证明神火并没有自爆,不知道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诸位因此来怪罪弟子,弟子不能理解。”
“本宗来这里想听的不是理由,而是为了解决此事。”上清宗主冷静得残酷,似乎死去的人不值得他耽误太多时间去凭吊,甚至没有拼凑爆开的遗体查探什么死因,因为结果太显而易见,阁老因为贪婪纳神火入体却没有成功炼化,连圣殿元老都没有成功,谁敢轻易尝试。
被惊动后前去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神火逃逸也没去抢,或者得手了却说没见到。容玄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位阁老的死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看你还是不明白,神火被谁得了我等并不关心,除了被废体掌控,无论谁能炼化神火对圣殿而言都不是坏事,如今已经有阁老亡故,再牵连其他有天赋的学员实属不该。如今圣殿人心惶惶,以本座看,不如到此为止。不配圣殿学员身份者出去,该是圣殿之人留下。对谁都好。”林阵分析完,对容玄道,“不是你有没有罪,而是整个圣殿就只有你最适合顶罪。”
底下不少人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宗主并没有驳斥,众宗师级长老交头接耳,如果是这种说法虽然残酷,但也可以接受,毕竟是为了圣殿。
“荒唐!老朽说过整个圣殿年轻一辈没人比得过此子,容玄是最有天赋的布阵天才,更是千年难得一见掌控升灵秘术的炼药师,失去他是整个圣殿的损失!”鸿卓火冒三丈,原来一开始这些人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圣殿腐败到现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论他怎么纠正也无济于事,好好的苗子掐断一次又一次,圣殿至宝不用来救学员就只是摆着好看,一遇到问题推三阻四,甚至不惜把人推出去顶罪,长此以往又怎会兴盛!
“鸿老说过了,这话放在以前都有争议,更何况现在。这个小弟子资质一般,炼药不如丹王弟子,布阵更不如阁老弟子,鸿老直至今日没收他为徒不正是如此么。”
药阁一位元老开口,看着容玄道,“你没有反驳的权力,接受才能保住你的命,若想留在圣殿,那你再炼一回丹药试试,如果还能升灵,我药阁或许还愿意收留你。”
鸿卓不通炼药,但也知道丹药升灵是多么难得的天赋,但他走了林阵主持星阁,保不准会怎么对容玄,能待在药阁自然很好。
“让鸿老失望了,弟子不能。”容玄苦笑,没了吞噬本源力,灵力告罄,魂力不足,他怎么炼药,更不谈升灵了。更何况当着上清宗主的面,他并不想动用混元噬道。
那药阁元老蔑笑道:“没了神火样样不行,这样的天赋只是一时的,不能永久一样无用。那我药阁无能为力了。”
鸿卓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位阁老殒命,让无辜的弟子偿命又能弥补得了什么,该闹的笑话都已经闹了,一味推卸责任一味地报复,在上清圣殿待久了,被优越感冲昏了头,容不得半分瑕疵么。
容玄露出一丝苦笑:“那我该怎么说怎么做,还请诸位告诉我。”
这里没有他回绝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处决。
其实他也很想看看,这些道貌岸然之徒究竟能做到多么绝,多么狠,多么值得他报复。
药阁阁主朱参道:“就算要他偿命,只能让学员解一时之气,传出去圣殿的声誉同样会受损,那可如何是好。”毕竟是吞了神火炼化不能才使得爆体身亡,为夺神火几位阁老大打出手,还将神火一分为二,要不是将学员的神火据为己有这种不光彩的事传出去不好,若是没那么心切,炼化神火时禀报宗主,有圣王来护法,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所以上清宗主来了连看都不看尸体直接下令安葬,众阁老不敢有任何意见。
堂堂阁老还炼化不了一半的神火,传出去简直是笑话。
“浮屠烙血这种阴狠的上古诡毒根本不可能在宗门流传,肯定是有心人为之,此人成了弃卒毒发后留在圣殿就为了毒害更多学员,本座怀疑此人是不朽山派来的奸细,故意落下圈套,害得两位阁老身亡。”林阵见不得鸿老这位准弟子,打定主意置他于死地,“于情于理,这是最好的解释,否则区区一名小弟子哪来有这么大的精力和野心,又是毁主峰,又是乱圣殿。”
容玄抬眸,他彻底笑不出来了。上清仙宗为博得美誉,给他准内门弟子名额,招了他进来一个不顺扭头就成了奸细叛徒,竟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心惊一把,但现在不然,不过这话又把鸿卓置于何地。
果然,鸿老坐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老朽助纣为虐,一直以来纵容不朽山奸细为所欲为,为包庇叛徒甚至不惜大开圣殿法则领域救人!?”
林阵自觉说错话:“我只是打个比方,鸿老您也是受害人。”
“鸿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