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走到楼后的甬道上时才听到了桑切斯的回答,“亲爱的威廉,为了数亿美元,难道你连个许诺也不肯做吗?别担心,没有人能破坏我们的行动。”
吹牛不上税,邦德一边想一边将绳子的另一端从楼顶上抖落下来,他又把绳子收进筒里,使整个抓钩恢复原样。
他们的劳斯莱斯车停在那片正待拆除的房子附近,Q 很耐心地等在里面。这时他默默地看着邦德走过来把抓钩放回到车里,又拿起了那把手枪,到这时他才说了一句,“祝你好运,007 。”
邦德看了Q 有好一会儿。确实,如果不是他和他的特殊装备处,自己几年前也许就已经完了。“我收回昨天说过的话,”邦德说完很严肃地笑了笑。
“你是个合格的外勤特工,放心走吧,Q ,我们伦敦再见。”
Q 没有作声,他默默地把车窗摇上,驶入了伊斯莫斯城的夜幕中,留下邦德独自去继续他那尚未完成的计划。
邦德爬到那片废墟上寻找着最佳射击位置,即要能够清晰地看到那扇窗户,但又不能太高。从位于桑切斯套间坐椅扶手下的W9 拾音器里又传来了另外一段简短的对话。
“洛佩兹总统来了,老板。”这是赫勒的声音。
“是赫克托,”桑切斯说,“请他进来。”
“我的钱数可不对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赫克托·洛佩兹总统,“你瞧,只有通常的一半。”
接着是长长的静场,邦德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找到了理想的位置。这是一块空地,后面有半堵墙,前面是一堆碎砖石,当邦德持枪在地上卧好时桑切斯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亲爱的赫克托,前不久我在美国遇到麻烦时,你的反应可有点过于平静。别忘了你只有活在世上才能当这个总统,是不是?”听到这话邦德感到后脖梗一阵发凉。他在那堆碎砖石上调整好姿势,又把那只钢笔取出来,里面已经装进了两节电池,他把钢笔检查好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只要按下那个按钮,桑切斯的窗户玻璃就会化作碎片,然后他就来上一枪,桑切斯的帝国从此就会开始土崩瓦解。他又动了动身子,调整得更舒服些,然后眯起眼睛把夜视瞄准镜对准那扇窗户,他从瞄准镜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桑切斯和杜鲁门·洛奇。整幢赌场大楼的顶层灯火通明,每个窗户后面都能看到人影,那些东方人正在寻欢作乐。等着瞧吧,有你们高兴的时候。
他把瞄准镜重新向桑切斯房间的窗户移动,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人,于是他第二次把瞄准镜对准最靠边上的一扇小窗户。
邦德看到的景象令他心中一紧。屋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其中的一个是赫勒,而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帕姆·博维尔。她可真是个好演员,左右逢源,两面讨好,干得天衣无缝,当邦德看到帕姆将一个信封交给赫勒后便起身离去时,心里别提有多沮丧了。
邦德咬了咬牙又把瞄准镜对准桑切斯的房间,他的目光穿过准星的十字线落在桑切斯的背部,不过他心里明白,窗户炸裂时桑切斯的位置会有所变化。他用左手牢牢托住步枪,用另一只手把钢笔拿了起来,稍稍顿了一下,邦德按动了上面的按钮。
并没有什么爆炸声,但发生的景象却更为壮观。只见整个窗户先是好像化作了一团火焰,随即便有无数宝石般的碎玻璃喷涌而出,天女散花般地撒落到下面的街道上。
邦德调整了一下步枪,将准星的十字线牢牢套住桑切斯,然后,他扣动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邦德扣动扳机的同时,他的头部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邦德的身体随之歪向右侧,子弹也打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眨眼之间邦德已经站起身来,他看到有两个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都身着邦德很熟悉的灰色“隐者”服。邦德站稳身子,此时有许多警车和救火车已从各个方向一窝蜂似地朝这边涌来。
同时,那两名“隐者”也向邦德逼了过来。
12双面佳人
邦德只觉得肋骨上挨了一脚,同时他的右肩也重重地挨了一拳,他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但随即又一翻身来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身,两只手平端着那枝简易步枪。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某个“隐者”的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不过邦德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因为对方的确是两个高手,他们中的一个向邦德的左侧佯扑过来,另一个纵身跃起,一脚踢飞了邦德手中的步枪。
邦德一弓身抓住了右面的灰衣人,同时迅速出小腿踢向对方膝盖,紧接着又一次出脚正中那人裆部,只见那人弓着身子倒在地上。邦德迅即转向另一个对手,同时眼睛往四下梭巡,寻找着退路。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那名“隐者”已经翻身坐起,他一把抓过地上那枝步枪,然后猛地转身把枪口直指邦德并扣动了扳机。可枪却并没有打响,那人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于是干脆躺到地上把那枪好一通摆弄。
正在面临生死考验的邦德看到这一幕却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通常情况下他是决不会示弱的,不过眼前这两个人着实危险,他们想要他的命。只见那个站着的“隐者”直扑邦德,打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邦德闪到一旁,同时迅速出掌劈向对方肩头,然后一纵身跳到了刚才射击时呆过的那堆碎砖石上,那里的地形相对有利些。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他看到地上那个“隐者”手臂一挥,只听刷的一声,从那人袖中甩出的一张细眼鱼网整个罩住了邦德,邦德象一头野兽般地咆哮着倒在地上。
在网中拼命挣扎的邦德看到另外一个“隐者”走到他的身前,只见那人把那枝步枪象一根棍子般地高高举起,接着他便感到头部受到重重一击,眼前一片金星闪耀,然后便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最先恢复了功能的是他的味觉,邦德感到一阵发了霉的潮气直冲他的鼻孔,接着便感到了浑身的疼痛。后脑勺上被步枪砸过的部位疼得钻心,他想动动身子,却感到身体像瘫痪了一般。当他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时,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浑身五花大绑。一只光秃秃的灯泡在抹着灰泥的粗糙天花板上荡来荡去,邦德想自己一定是在某个地下室里,那两个身穿灰衣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这时那两个人都把头上的面罩摘了下来,其中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亚洲人,邦德从未见过面,而另一个却是邝先生的女友露蒂。不一会儿,邝先生便顺着水泥楼梯下来了,他手里拿着那枝步枪径直走到邦德跟前。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给他来个一言不发,邦德一面想一面清理着自己的思绪。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只杰贝沃凯接收机已被摔碎,碎片散了一地,那个抓钩也扔在地上。
邦德紧张地思考着。如今很少有人能够捱过审讯这一关,因为审讯的手段日新月异,已非昔日可比;利用药物还是最简单的,更令人生畏的是各种以扰乱神经为基础的科学试验审讯法,足以使人灵魂出窍,本性迷失。不过眼前这些人还不一定能够掌握那些技术,他们的方式恐怕还是肉体摧残。邦德知道,很少有人能经受的住无休无止的肉体折磨。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个日本女子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邦德一个大嘴巴,只打得邦德一时弄不清脑袋是不是还在肩头上。
“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这位先生的问话,”她尖声叫着又把胳膊抡了起来,不想邝先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邝先生说。然后他看看手里那枝枪并把弹匣卸了下来,确信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他的右手!”随着邝的命令,露蒂的搭挡上前一步拧住了邦德的手腕,邝先生顺势把步枪塞进邦德手里,又把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邝先生用力按了一下邦德的手指,只听枪内的撞针发出了撞击声。
“这枪很有意思,可什么人才会得到这种枪呢?”
“詹姆斯·邦德!”楼梯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回答声。邦德不知道那人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但他马上觉得那声音听起来耳熟,他极力回忆着那人的名字和面孔。那人走下楼梯,来到屋里的灯光下站到邝先生身边。邦德立刻认出了他,原来是曾和自己同时受过训的一个同学。英国情报机关为了使自己的外勤特工保持良好的战斗力曾组织过无数次实战演练,他们两人在演练中一直是搭挡。
“尼克·法龙。”邦德低声说,“我想你就是我们派驻伊斯莫斯城的特工,而且你一定已经变节。”
“变节的不是我!”法龙厉声说道,一边从邝先生手中拿过那枝步枪。
“就我所知,这种枪还处于试验阶段,并没有装备到个人手中。你从哪儿搞到的,邦德?”
邦德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得够多了,也可以说太多了。他已经泄露了自己的英国特工身份,就象法龙。
邝先生此时已经变得和颜悦色,“詹姆斯·邦德,是谁让你来杀桑切斯的?”
邦德顿了一下才说,“没有谁派我来。”
“我就知道这不是有组织的行动!”法龙大声喊叫起来,“你这个开小差的家伙,M 命令我立刻把你弄回伦敦,不得延误。”
邝先生很激动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那些目无组织纪律的人我们必须这样。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邦德?”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不过他倒并没有希望得到邦德的回答。“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对不对?”
“你们跟毒品贩子沆瀣一气,还会是什么人?”
“主观!十足的主观!”邝先生叫起来,“我们是香港缉毒署的,你这糊涂虫。”说完他气得一脚把邦德的座椅踢翻在地,仍被绑在椅子上的邦德只得躺在地上忍痛看着邝先生大喊大叫。
“我为这一天整整耗废了四年的心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充当卧底的角色,你懂什么是卧底吗,邦德?整日与罪恶相伴?与毒品打交道,而那些毒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自己孩子手中,使他们从此沉沦?我熬了整整四年,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不是你的愚蠢行为,过几天桑切斯就会带我去他的制毒中心,只要到了那儿我就会把他一锅端。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捣毁,使正义得到伸张。”邝先生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时法龙接过了话头,他声音不高,但透着气愤,“除掉桑切斯一个人于事无补,邦德,不会起任何作用。他的帝国还在,他干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依然不能被揭露,而且他的某个副手会接手继续他们的罪恶活动。比如说赫勒,或者是那个叫布劳恩的德国人,可能性最大的是他的销售代理人克雷斯特。”他说着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
“上帝,我希望你玩的小把戏没有把他吓得缩回去,也希望不要出现更糟糕的情况。”邝先生叹了口气说。
邦德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可怕后果。他只想到要报仇了,不错,他也想到过铲除桑切斯的整个帝国,但实际上他真正的目标只是桑切斯本人。M 接受他的辞呈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如今干下了这样的蠢事,他怎么有脸面再去见自己的老上司。“你们给我解开绳子,”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和你们一起干,咱们携起手来……”
“噢,不行。”法龙的声音大得让人感到意外。“绝对不行,邦德中校,你是一匹脱缰野马,我要马上送你回伦敦。”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接着便听到楼梯上响起了很轻但很急促的脚步声。来的人是那个身材瘦削的亚洲“隐者”。邦德刚才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地下室出去的。只见那人一脸的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桑切斯的……保安部队……”
“见鬼!”法龙话音未落便拎着手枪冲向楼梯口,与此同时,从外面很远的地方响起了重机枪的射击声,但给人的感觉那枪声好像就在头顶上。
那个瘦削的亚洲人仍在结结巴巴地说着,“他们有装甲……坦克……!”
一把手枪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邝先生把枪抓在手里尾随法龙冲了出去,可还没等他们上到楼梯口便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邦德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作响,整个地下室里尘烟四起。这是一颗中型炮弹直接命中的结果,邦德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第二颗炸弹又爆炸了,地下室的屋顶被炸开。邦德看到法龙的身子已经被弹片从中间切开,几乎位于邦德正上方的一根房梁也断成两截,其中的半截落了下来,正好砸在那个日本女人露蒂的身上,露蒂被压在下面苦苦地挣扎呻吟着。
邝先生也在楼梯上受了重伤,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浑身血污。
这时另一半房梁也落了下来,险些砸中邦德。接着整个屋顶便坍塌下来,碎石烂瓦轰然落下,邦德被整个笼罩在尘土中难以呼吸,他被呛得晕头转向,感觉就好像刚刚同拳王布鲁诺打了三个回合。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露蒂从房梁下面挣扎出来向奄奄一息的邝先生爬过去,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邝先生对她说的话。“决不能被他们活捉,”他似乎在说。
接着地下室便进来了很多人。桑切斯声嘶力竭地冲邝先生叫喊着,“谁派你来的?你是什么人?”又见赫勒摇摇头说“是氰化钾。”
随后有许多不知是那一路的士兵涌入了邦德的视线。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又看到桑切斯和赫勒站在自己身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过几个小时时间,邦德第二次被黑暗所笼罩,重新回到了那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可怖恶梦中。
明媚的阳光映着邦德紧闭的眼睑,不过他这一回闻到的却是芬芳的花香,同时他还感觉到有微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从远处有音乐声飘过来,但并非他所喜欢和衷情那种,不是爵士乐,而是别的什么,是不是莫扎特?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阴间,即便那样他也无可抱怨,也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最后,他鼓足勇气睁开了双眼,一个又大又敞亮的房间呈现在眼前。他看到自己那件显得很旧很脏的夜礼服挂在一个衣架上,裤子压在一个电动熨衣器下面,已经洗好熨平的衬衣和其它衣服放在一把椅子上。
他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身体,又用手从上到下抚摸了一遍。他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但全身完好无损。他又动了动胳膊和腿,然后慢慢地坐起身来。
床上铺的和身上盖的无一例外都是丝织品,千真万确有阵阵微风从海上吹来。两扇法国式落地窗敞开着,薄薄的窗帘随着微风翩翩起舞。
他把脚放到地板上,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站起身时头有点晕,过去一天发生的事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桑切斯寓所破碎的窗玻璃、流产的刺杀、邝先生、露蒂以及法龙。不错,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仿佛又听到炮弹落到地下室顶上的声音,看到了那一具具尸体和斑斑血迹。
床脚处放着一件睡衣,邦德拿起来披上,他看到睡衣的口袋部位绣着FS两个大写字母。邦德深深吸了口气想让脑子清醒起来,然后他从法式落地窗走到了外面的平台上,他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向四下打量。
这个平台顺着一堵墙延伸开去,几乎和远处的大海溶为了一体。放眼所见,差不多所有的物体都泛着白色的光泽:白色的骆驼石膏雕塑跪卧在一棵棵用白色水泥制成的棕榈树旁;隔不远便有一张白色大理石桌子,桌旁都摆放着宽大的躺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