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跟着卢佩往桑切斯的私人电梯方向走,他感觉到卢佩恐惧得直发抖。“别担心,”他说着向身后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又惊又恼的帕姆正端着给他拿来的马提尼酒站在那里。
他看了看她,又冲她笑笑,心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他知道卢佩的担忧可能是对的。但是,为了给死去的黛拉和残废的菲利克斯报仇,为了不使桑切斯再在世上为非作歹,他一定要见到那个恶魔。
他冲帕姆挤了挤眼,帕姆猛地把身子转过去,然后仰起脖子把那杯马提尼一饮而尽。
9正面交锋
当邦德和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的卢佩走出桑切斯的私人电梯时,发现一个两人接待小组正等在门厅里。
他觉得上次去克雷凯抓桑切斯时好像见过这两个人,但那两位显然并没有认出邦德。其实他们正是桑切斯的心腹打手佩雷兹和布劳恩。只见佩雷兹手里拎着一把大号的。45 口径科尔特手枪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很让人不舒服,嘴里呼出的气息则更令人作呕。
“不管你是谁,朋友,我都要让他们给你停几天大蒜。”邦德轻轻把对方的手连同他手里的科尔特拨拉到一边。“这玩艺儿可要当心点,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觉得那家伙马上就要发作,就在这时电梯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厅里,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屋里的电视声,好像是有人在用很温柔悦耳的声音热切地讲着什么。从屋里出来的人是曾在绿色贝雷帽部队担任过队长的赫勒,他目前充任桑切斯的保安总管。
“请把手放到头上。”赫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邦德乖乖照办了。
“我想你一定是想见桑切斯先生吧?”赫勒说着向卢佩瞟了一眼。
“我没办法,他说一定要马上见到弗朗兹。”卢佩惊恐地说。
赫勒面带微笑开始搜邦德的身,“卢佩,亲爱的,你用不着那么害怕,弗朗兹的大门向所有赌场的来宾敞开,尤其是对那些能够审时度势的人。我们这位朋友会拿到他的本钱和赢到的钱。二十五万元的外快可不是打个嚏喷就能扔下不要的,是不是……?”他说着话把邦德的护照掏了出来。“你说呢,邦德先生?”
“我又没得感冒,赫勒先生,也许我可以称呼你赫勒队长,或者赫勒上校?”
“这么说我们已经认识了?”
“在伊斯莫斯城里好消息是不会过夜的。”
“坏消息也不会。”赫勒边说边从邦德斜挎在肩上的枪套里将那把沃索尔P38K 抽了出来。“这个消息就不怎么样。东西倒还可以,比过了时的PPK 强多了。”他说着皮笑肉不笑地冲桑切斯套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扇门装饰的非常华丽,但并不显得俗气。桑切斯正和他的财务顾问杜鲁门·洛奇全神贯注地看电视。在一幢像是印加神庙的建筑物前,一个模样很和善的人穿着件古怪的袍子正在请求人们继续向什么“OMI ”捐款。
桑切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冲他们这边笑笑,摆了摆手。电视里那人自称乔教授,这时邦德已经看明白了,原来“OMI ”是指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该学院专门研究古老的奥林帕特克印地安人的生活方式及其宗教和哲学。
“马上就完,”桑切斯说,“我想看看结尾。”
在屋子尽头最显眼的墙上有一个很大的画框窗,窗外可以看到城市的景色。邦德向那扇窗户走过去,他注意到卢佩也跟了过来。屋里最惹人注目的是紧靠在桑切斯身边的一个枕头,枕头上卧着一只个头不大不小的蜥蜴,蜥蜴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钻石项圈,桑切斯不时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条爬虫。邦德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卢佩正望着那条蜥蜴微微发抖。
邦德向窗外看了一会儿,他在仔细观察赌场对面的那些建筑和屋顶。在左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旧房子正在进行拆除,邦德突然想到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房子对桑切斯进行袭击。只要有一支合适的步枪和一架望远镜,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致桑切斯于死地。
但随后他便看到了刻在画框窗玻璃上那个小小的产品标志。标志上的字是3 型装甲玻璃。噢,原来是这样,尽管邦德并不情愿,可刚才的念头只好作罢,因为那玻璃的强度绝不亚于轻型装甲车上的钢板。
他向卢佩转过身,“这儿的风景很美,是不是……我还不知你姓什么。”
“拉莫雷,”她连看也没看他便说。“卢佩·拉莫雷。”话音未落便听到电视机里传来了音乐声,说明乔教授那半是集资、半是为挽救一种差不多已为人们所遗忘的古老文化而进行的努力行将结束。这时邦德只听身后的桑切斯对杜鲁门·洛奇说,“给乔教授一笔不记名捐款,一万元吧,他们干得很出色。下面……”
邦德于是朝桑切斯走过去,卢佩却比他先到了一步。“弗朗兹,这位是……”
“邦德,”007 接话说,“詹姆斯·邦德。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邦德说着伸手去和桑切斯握手,但赫勒却横插到了两人之间,桑切斯仍然在抚摸他的蜥蜴,那爬虫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邦德。
“坐吧!”赫勒指着桑切斯跟前一张备用桌旁的椅子命令道,那个正在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里的科尔特。45 手枪的打手正站在那把椅子后面,赫勒则坐到了他们的一侧。
卢佩怯声怯气地说,“他一定要见你,弗朗兹!”
桑切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她,邦德注意到他的眼睛黑而明亮,流露着某种很痴迷的神情,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没关系,宝贝。”他说着挥了挥手让杜鲁门·洛奇离开,此时赫勒把邦德的护照和那把沃索尔放到了桑切斯的桌子上。
“你到过很多地方嘛。”桑切斯翻看着护照说了一句,然后他把护照放回到桌上。“我不能不说你今晚在牌桌上干得相当不错。”
“我是见好就收,我的知觉告诉我风向要改变了。”
桑切斯微微点点头。“是个明白人,只有优秀的赌博者才能把握自己的运气。”他说着伸手把面前的手枪拿了起来,象对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一样仔细打量着。“为什么带它来我这儿?”
邦德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但嘴角仍透着平常惯有的坚定和刚毅。“干我们这行的总要提防不测。”
桑切斯又把身体坐回到皮椅子里,他仍在打量那把手枪。“你指的是哪一行?”他问道。
邦德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把手放到了系在腰间的皮带上。他的拇指和食指摸了摸那两个分装在两只小口袋中的小玩艺,接着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了其中的一个,没人注意他的这个小动作。那个小东西是一种灵敏度极高的微型窃听器,体积只有火柴头大小,他用拇指捏着它拿在手里。
“你问我是干什么的?噢,我专门帮助别人解决麻烦,桑切斯先生。”
“替人排忧解难。”桑切斯点点头,表示他对那些所谓的忧难和解决方式非常了解。
“不。”邦德又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不仅仅是替人排忧解难。”
桑切斯缓缓地从他的椅子里坐起身,他把沃索尔放回到桌子上,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卢佩。
“卢佩,你去玩吧,好不好?我们有事要谈”
卢佩无需更多的提醒,她甚至连头也顾不上点一下便径直向门外快步走去。卢佩出去后桑切斯又开口了,这回他像是换了个人,说话的语气很轻。
“你是来做生意的吗?”
邦德微微叹了口气。“我眼下暂时失业,实际上我是想来这儿找个活儿干,这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之一。”
桑切斯慢慢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着屋顶,脸上显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在伊斯莫斯城找活儿干可没那么容易,首先得有过人的本领才行,你得具备这里的人所不具备的过人胆识。”
邦德心里明白决不能跟这家伙玩这一类把戏,对方是个很出色的演员,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不在焉,双方都在互相敷衍。他看了看赫勒,又慢慢扭过脸看了看椅子后面那个人。“这件事对我不成问题,”他说着把手放到椅子扶手的下面,很利索地把拇指和食指间的微型窃听器粘在了上面。这类窃听器带有一层薄薄的溶剂,这种溶剂对布料和皮肤不起反应,但只要一接触木头、塑料、玻璃以及其它任何物质便能象超级胶水一样牢牢粘在上面。
桑切斯笑了笑,听起来他好像对邦德的话很感兴趣。“邦德先生,你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笑着说,“你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身上还带着家伙,又大把大把地花钱,可你知道吗?没有人见到你进来,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所以,也不一定非要有人看到你从这儿出去。”
“桑切斯先生,我刚才提到自己从事的工作并非是在开玩笑,请相信我,我对你这样的人大有用处。你从不亏待那些为你做事和对你忠心耿耿的人,我对此早有耳闻。不错,我是带着枪,这个习惯谁都不大容易轻易改掉。至于说到钱嘛?是这样,我还算幸运,前主人对我出手很大方,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对钱看的不是很重,钱就像人的命一样,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屋里静了大约有四十秒钟的样子,在这段时间里邦德的拇指和食指已经把第二个微型窃听器取了出来。“你这里的装演相当不错。”
桑切斯还象刚才那样异常迟缓地站起身,“这算不了什么,你再看看这个怎么样?”说着按动了椅子旁的一个按钮,位于他们右侧的一堵墙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狭长房间,比他们现在的这个房间要大上一倍。那屋子里有一张铮光瓦亮的玻璃桌子,至少有20 英尺长,周围摆满了椅子。每把椅子前都摆好了会议用品,有黄色的拍纸簿、削好的钻笔还有钢笔以及吸墨用具。
“我的私人会议室。”桑切斯笑着请邦德进去参观。邦德欣然从命,并顺手把那个微型窃听器安放到了桌子边沿上。
“我想,”桑切斯说着把护照拿起来并坐回到椅子里,然后招手让邦德回到自己面前。“这本护照我想用几天。我刚才说了,你很有性格,我喜欢这样,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冲房门点点头,他那懒洋洋的动作显然是在送客。
邦德伸手去取那把沃索尔,但桑切斯像蛇吐芯般地抢先把枪拿到了手。
“不,不,邦德先生,在伊斯莫斯城你用不到它,我们的城市非常安全。”
“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邦德挤出一个笑脸。“如果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将随时在总统饭店恭候。”
房门半开着,邦德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桑切斯。
“好吧,我知道你住那儿。”桑切斯说着淡然一笑。“同时也欢迎你随时来赌场输钱——或是赢钱,如果你愿意的话。”
房门关上后,邦德听到桑切斯好像是冲着赫勒厉声说道,“去查明他的身份。”
邦德走进桑切斯的私人电梯里时心里还在琢磨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邦德一生中同数不清的坏人和恶棍打过交道,但他能够断定刚才那个人差不多是其中最凶残的一个。从表面上看,桑切斯是个很和气、很谨慎的人,而且还给人以乐施好善的错觉,可是在他那悠然和优雅的假相背后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对别人的苦难无动于衷的嘴脸。他不但对自己亲眼看到和由他亲手造成苦难无动于衷,而且对他那大笔大笔毒品交易间接造成的犯罪、欺诈、绝望和道德沦丧熟视无睹。
现在他已经同那个魔王实打实地交过锋了,赫勒早晚会打电话或通过其它方式查到有关他的个人情况,到那时自己的身份定会暴露无疑。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邦德明白现在的问题已不再仅仅是为菲利克斯·莱特和他的新婚妻子去除掉桑切斯的问题,报仇雪恨只是一个方面。邦德要象碾死那些传播瘟疫的臭虫一样消灭桑切斯,他要把桑切斯和他的罪恶帝国彻底粉碎。
电梯门开了,贵宾赌室的赌台边仍围着许多人。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仍在玩轮盘赌的那个姓邝的大块头中国人身上。
他又看了看自己刚才玩黑杰克牌的那张牌桌,刚才的发牌人和场内老板踪影全无,只有帕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酒。邦德穿过房间往那边走过去时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只见那张牌桌上除了帕姆用的那个饰有金属小圆片的手包之外已是空空如也,绿呢台布上不见了他那一摞摞堆得高高的筹码。
“准备走人了是不是?”他问。帕姆抬头看了一眼方才那个领他们到这个牌桌上来的年轻经理,只见那人急匆匆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看起来很像是银行汇票。
“这是你要的汇票,肯尼迪小姐,”那人说着把汇票递给帕姆,可没等帕姆伸手去接,邦德已经从那人手里把汇票劈手夺了下来。
赌场经理一时间显得很尴尬,他欠了欠身子,差不多一直向后退着离开了。
帕姆耸了耸肩,“只是刚才赢的那点钱,”她不自然地笑笑说。“我总该有点活动经费才是。”
这回邦德没有表现出往日惯有的幽默。“你就是活动到天上也用不了25万美金。”
“那就算了,我只不过想帮个忙罢了。”帕姆看到邦德把汇票装进自己兜里便摆了摆手说。当他们离开贵宾赌室向赌场大厅走去时帕姆又问了一句,“你刚才和那个不要脸的干什么勾当去了?”
邦德此刻正在想着满腹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醋味。“她带我去见了桑切斯。”
“噢,就这些吗?上帝呀,詹姆斯,我得提醒你,这是桑切斯为了尽快查明你的身份而使用的美人计,一旦露了馅你我都得完蛋。”
他们这时已经到了大门外,邦德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来到外面的甬道上,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那扇画框窗。在他的头顶正上方有一尊裸体女人雕像,邦德想,造型还算优雅,只是显得神情有些倦怠,她一定特别适合桑切斯的口味。在雕像的上方有一面正在飘动的旗帜,那女人雕像的手臂向着旗子高高举起。
劳斯莱斯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身边的路旁,司机给他们打开了车门。邦德又瞟了一眼路对面那些正在拆除中的建筑物。
他们的车子开动后,邦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那个姓邝的高大中国人和他那个娇小玲珑的日本女友露蒂。他们也正在等车,但两人的目光却都在注视着这辆劳斯莱斯。
“有什么发现吗?”他们回到饭店下了车,两人一同往大门方向走时帕姆问道。
“我发现他住在镶有两英寸厚装甲玻璃的房子里,他的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保镖跟随。”
“难道你想……?”她的话还没说完,邦德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两人一起走进了宽阔的饭店大厅。
“34 号房间,”邦德对值夜班的服务员说。
“这是您的钥匙,邦德先生。”那个服务员有些色迷迷地看了看帕姆笑着说。“噢,邦德先生,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知道你的叔叔来看你了。”
“真的吗?”邦德不动声色地答道。
“真的,我已经安排他去你房间了,如果那没有什么不妥的话。”
“当然,谢谢。”
“什么叔叔?”他们向电梯走去时帕姆问。
“你带枪了吗?”
“是的。”
“那就借我用一下,你呆在这儿别动,我一会儿叫你。我要安排一次真正的家人团聚。”
“詹姆斯。”她说着闪身进到旁边的走廊里,走廊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