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然后点点头,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沓钱。“好吧,这是你的活动经费,如果你打算当我高级秘书的话,那就要打扮得像那么回事。”他说着冲她挤了挤眼,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这样吧,你去做做头发,再买些时兴的衣服,别老是穿得像个假小子。”
帕姆的火气又给拱了起来,露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劈手夺下邦德手里的钱,“你这混蛋。”她嘴里嘟囔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噢,肯尼迪小姐,”他冲着她的背影道,”
“我需要把钱存起来,你知道桑切斯常去哪一家银行吗?”
帕姆继续向外面走,“你以为会去哪一家?”她扭头说。”就是城里最大的那家,伊斯莫斯银行,他自己开的。”随后就听到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有人放了一枪。
一小时后,邦德正懒洋洋地倚靠在一辆银白色劳斯莱斯车后座上,装钱的箱子就放在车子的行李箱内。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们穿过两个街区后,眼前赫然耸现出一幢很气派的仿古建筑,伊斯莫斯银行几个镏金大字横贯东西,煞是醒目。看起来桑切斯似乎偏爱金黄色,邦德想,这倒并不奇怪。
实际上应当是黄白两色,因为白色象征毒品,黄色当然是毒品带来的黄金。
不等车门打开,一名银行的服务员已经来到车前,四周有许多穿着皮夹克的警卫,身上都带有顶着火的自动手枪。邦德把两只钱箱从车子的行李箱中取出来放到服务员的手推车上。这次他也同样提前打电话通知了对方,服务员说经理正在等着见他。
他们进了银行大门,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华丽大厅内有许多穿着入时的顾客,他们在人群中穿行着。当他们走进一间宽大敞亮的办公室时,邦德不由地想到,桑切斯真是个在门面上不惜花费血本的人。
“嗨,老朋友!”邦德听到有人在冲他这个方向打招呼,当他看到那人正是桑切斯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桑切斯穿着一套无可挑剔的白色西装,皮肤呈古铜色,正在从主楼梯上走下来。
起先邦德一直认为桑切斯是冲着他来的,可临了桑切斯却与他擦身而过,这时邦德才发现他是冲着那六个乘赌场专机来这里的东方人去的。同那六个人在一起的还有桑切斯的财务顾问,帕姆管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杜鲁门·洛奇,听起来像是一家汽车旅馆的名字。邦德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便走进了经理室,同时他注意到桑切斯正陪着那几个人顺着宽敞的大理石楼梯往楼上走去,那楼梯的气派程度绝不亚于第一帝国饭店。
衣着与桑切斯同样讲究的经理是个身材很高大的人,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微笑着向邦德伸出手来,那张办公桌大得简直可以用做直升机停机坪。
“您一定是邦德先生吧?您好,我叫蒙顿朗哥,我有幸负责本行的业务已经5 年了,很高兴见到您。”
邦德已经打开了那两只盛钱的箱子。这时他指了指箱子里让人头晕目眩的一摞摞钞票。“我来存点钱,”他说。
蒙顿朗哥向钱箱瞟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说这对本行算不了什么。原本想搞点戏剧效果的邦德多少有些失落。经理按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小按钮,有一扇门悄然打开,出现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与其说她是名银行职员,不如说她更像个时装模特。
“这位迷人的小姐是我的助手,邦德先生。”说完他向那姑娘转过身去,那姑娘向邦德投来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康苏拉,请你把邦德先生的钱过一下数。”
“好的。”那姑娘用一口流利纯正的美国英语回答道。
“一共是五百万整。”邦德说完便抽身去欣赏墙上的壁画。
“那就不用数了,亲爱的,给邦德先生开张存单。”
康苏拉点点头向一名服务员示意,那服务员推了一辆手推车进来把钱箱装上推走了。邦德脸上流露出一种有私房话要讲的神态,蒙顿朗哥也向他投去了心领神会的眼神。
“另外我还准备按月存入同等数额的钱,”邦德说着又去看那幅壁画,画上是一幅街景,时间是1920 年,画中的人物都显得很富有:女人们都乘坐加长的轿车,用加长的烟嘴吸烟;男人们有的正往银行里存入大把大把的钞票,有的正在购物,不购物的人则正在开董事会。
蒙顿朗哥走到邦德身后。“这幅画还不错,是不是?它是本地一位天才画家的杰作,画的名字叫‘劳动致富’。”
“非常贴切。”邦德扬了扬眉毛说,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那幅画。
“邦德先生,”经理接着说,“我们伊斯莫斯银行非常理解像您这样的储户,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随时把您的钱打到我们在美国的银行,并进而划入美国联邦储备银行。我们这座楼里就有交易室,你可以随时进行交易。一旦您的资金进了联邦储备银行,我们就可以用它——怎么说呢……?”
“进行合法投资?”邦德转身向那个正在冲他微笑的经理说。
“一点不错,邦德先生,合法投资。我们的交易室与全世界的主要金融交易所连网,并为所有储户严格保密。也可以说我们银行运作的秘密投资基金堪称世界之最。”
邦德心想,“还不如说是全世界洗钱公司之最。”不过他却大声回答说,“我会考虑的,你们的服务对我真的非常有用。”
“我很高兴我们能够互相理解,很好。”
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另外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邦德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那女人的发式、化妆无不令人赏心悦目,一身轻柔飘逸的白色套服一打眼就能看出是某位设计大师的杰作。
“蒙顿朗哥先生,”她开口道,听到她的声音邦德才恍悟到此女乃是帕姆,只是她的外表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一边冲邦德挤了挤眼,一边继续说道,“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姓肯尼迪,肯尼迪小姐,我是邦德先生的高级秘书。”
邦德急忙上前一步,“稍等等,肯尼迪小姐。”但此时的蒙顿朗哥早已被帕姆的美貌弄得神魂颠倒。“邦德先生,您可从没跟我讲过您有如此迷人的下属。”
“他一般不向人介绍自己的雇员。”帕姆马上接口说。
“是这样,我说,”邦德顿了一下,“你是否可以为我在赌场里开一个帐户?先生,我总是改不了嗜赌的恶习。两百万美元怎么样?”
“没问题,邦德先生,没有一点问题,您尽可以放心去赌,我们这家银行的董事长恰好也是赌场的老板。”
帕姆迷人地笑了笑,“多么周到的安排。”
蒙顿朗哥也谦逊地回报以微笑,“这是我们的一贯服务宗旨,小姐。”
“我应该请求邦德先生带我一道去,他在赌桌上总是走背字。”
“是吗,小姐,不过俗话说得好——赌场倒霉,情场走运。”经理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像真有过这么一句俗语似的,不过他的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邦德和“肯尼迪小姐”都在冷冰冰地望着他。
“好吧,你在卧室已经走了桃花运,看看你在赌场上是不是该倒霉了。”
帕姆挽着身着夜礼服的邦德柔声说道。他们乘坐的劳斯莱斯此时正好停在赌场门前。“你看起来很有派,詹姆斯。”
邦德没有作声,他正在想别的事。
“谢谢你,亲爱的,”帕姆只好自话自答。“承蒙夸奖,你看起来也同样光彩照人,我还从未见过象你这样迷人的姑娘。嗨,邦德?喂,该醒醒了。”
“噢,对不起,亲爱的,我有很多心事。是的,你的确很迷人,服装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让我动心的是……”
“是什么?”
“你竟然能在十分钟内就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时装模特,一般的女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她笑了笑,“逢场做戏罢了。”此时门童已经来到了车子跟前,帕姆继续说,“这句话对你也很合适,你一到床上就马上变成另外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逢场做戏。”邦德说着向她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便下了车并把手伸给帕姆。
真的,很久以来他一直是在逢场做戏中过日子,而今天晚上他更是要演一出戏给桑切斯看,他还想干脆利落地上演一出“盗仙草”。
赌场内装饰的非常华丽,同前来赌博的人们相映生辉。宽敞的大厅内一水的大理石地板,再往里面走便是厚厚的地毯。“像是到了蒙特卡洛①。”
邦德小声说了一句,这时一名年轻经理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他鞠了一躬,“邦德先生,肯尼迪小姐。”
“这里好像人人都知道了我们。”邦德竖着眉毛说。
“在伊斯莫斯城,有一样东西可以敲开所有大门,先生。”
“当然,我真不开窍,都是钱闹的。”
“完全正确,先生。请赏光跟我来,贵宾赌室设在楼上。”
他们沿着大理石楼梯拾级而上,穿过一段长长的拱廊又下了三级台阶后进到一个非常豪华的房间内。有许多人正在里面鏖战,这间赌场显然设有适合各种人口味的各种赌具。
横贯房间的棕色扇状赌台旁边聚满了赌客,嗡嗡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那些喜欢清静的赌客们则围着牌桌玩各种赌牌游戏,也有的在玩轮盘赌。所有人玩得都很认真,从他们的专注神情中可以看的这一点。
从那些赌徒中邦德一眼便认出了他最初在机场后来又在银行见过的那6 个东方人。尤其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个身材高大、长相很帅的香港华人。他觉得那人很不同凡响,尤其是他的身边还挽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显然那姑娘是个日本人。“那边那位中国先生,”他向经理转过身去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是我们老板的至交,我是说桑切斯先生。”经理压低嗓门说。“是一位香港的要人,姓邝,你认识他吗?”
“好像不认识,我说的那个人姓李名清。不过,也许我会有机会结交邝先生,他那个漂亮的……嗯……妻子?”
“女友,”经理纠正道。“不过他们算是东方人找东方人,她是露蒂小姐,来自东京。”
“她可真美,”邦德说。“太美了……”说到这儿他感觉到帕姆正在用指甲狠命掐他的胳膊。“我想,能否给我安排一张单独的牌桌?玩黑杰克牌①?”
“当然,邦德先生,这是你的筹码,”经理说着递过一个密封的小包并让邦德看了一张印有号码的卡片。
邦德点点头。“今晚上够用了。”
“嗯,如果还需要筹码,尽管去出纳台换,先生。”经理说着带领他们穿过房间并向一个有着头金发的发牌女郎和一个趾高气扬活像刚在拉斯维加斯凯撒宫尽了兴的场内老板打了个响指。
发牌女郎迎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她的牙齿和头发一样无可挑剔,但说话的口音却毫无疑问是得克萨斯人的,简直土得掉渣。“你们好,打哪儿来呀?”
“我是美国人,”帕姆甜甜地说。“我的朋友来自英国。”
“噢!我到伦敦逛过一遭,你们那地儿不赖。”
“谢谢。”邦德说着在牌桌各处分别放上一个5000 元的筹码。“你不介意我们把每圈限额提高到5000 块吧?”
发牌女郎脸上笑开了花,她随即向场内老板转过身去并冲他举起了5 个手指。那人向她点了一下头。
“没事儿。”女郎说着开始发牌。
二十分钟后,邦德跟前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他用力喘了口长气说,“我要把限额再翻一翻,每圈一万块。”
发牌女郎又朝场内老板看,老板却把电话抄了起来。邦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的口型,他多年前曾经学过唇读,由于那人说话时口齿很清晰,所以邦德进行唇读时一点也不费劲。
“给您逮着个活王八,头儿,”只见场内老板说。“一个英国佬输了50万,现在他想玩最大的。”
对方说话时那人的嘴停了一会儿,然后又说,“就是那个英国佬,在一号台,整个儿一土鳖。”过了一会儿又说,“好的。”然后冲着发牌女郎点了点头。
“很好。”邦德说着在牌桌上的每一个空位中放进一个10000 元筹码。
那个得克萨斯发牌女郎很娴熟地发着牌。
邦德得到了一张5 和一张6 ,都是黑桃。他又往桌上拍了个10000 元的筹码并说了声,“加倍。”
接下来他得到一张10,正好21 点。
下一圈发牌中邦德得到了一对8 便翻了牌,结果又一次获胜。就这样玩了一圈又一圈,邦德跟前的筹码眼看着见长,刚才还有50 万的亏空,现在已经进帐25 万。这时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看热闹,邦德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名场内老板又把电话拿了起来。
发牌女郎要求换一副新牌,于是他们等了一会。身材高大的香港人邝先生也在人群外探身往里面看,而邦德却一直搭拉着眼皮。他意识到那个得克萨斯发牌女郎已经离开牌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正在将一副新牌拆封的纤纤玉手,一只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手镯在她的手腕上闪闪发光,上面镶嵌着卢佩两字。
“我们换副新牌。”卢佩熟练地抽出王牌和记分卡扔掉,然后洗了洗牌后又递给邦德切牌。邦德两眼直盯着她的脸,而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于是邦德悄悄地对帕姆说,“你能不能去帮我搞点伏特加马提尼酒来?你知道我喜欢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的那种,”她显得有点恶狠狠地朝他笑笑。“度数适中,只摇不搅。”
“没错。”
帕姆离开牌桌时卢佩已经发完了牌。
“蛮专业的嘛。”
“我过去一直在这儿干,”她小声说。
“是吗?你看我是赢好呢还是输好?”
卢佩没作声,于是他又问,“所以他才派你这位大将出马,是吗?”
“是的,也为了更多地了解你。”
邦德定下神来,同时玩着5 手牌,其中的两手打成了,而另外3 手却涨了出去。卢佩翻开了手里的牌:是一张10 和一张3 ,她又摸起第3 张牌翻开,是一张8 ,“21 点,”她说。“庄家赢。”然后又小声说,“看来你的风水要变。”
“每逢这时我就该回去睡觉了,这是保持不败的唯一选择。”他笑着看了看卢佩便抽身离开了牌桌,同时能够感觉到卢佩也跟在他的身后。他放慢了脚步,卢佩刚一赶上他便急促而又焦虑地说“你得赶紧走,从这儿直接去机场,永远不要回来,明白吗?”
“桑切斯在哪儿?”
“就在楼上,在他办公室里。他来了几个东方客人,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里面安排明天晚上的盛大宴会。”
在她说话的当口,邦德注意到有两名侍者进了位于一个凹处的电梯。“关于克雷斯特波浪号上的事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问。
“什么都没说,只字未提,请你走吧。”
“带我去见桑切斯,卢佩,现在就去。”
“你疯了吗?他会杀了我们,把我们两个都杀掉,你愿意那样吗?”
邦德用手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把她往电梯方向推去。“我们不会出事,带我去好了,放松些。”
“听我说,我了解桑切斯,他眼下正在策划一个重大行动。明白晚上他将同那几个东方人进行一次重要的会谈,就在这儿,在他的私人会议室里。”
邦德跟着卢佩往桑切斯的私人电梯方向走,他感觉到卢佩恐惧得直发抖。“别担心,”他说着向身后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又惊又恼的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