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我是詹姆斯。詹姆斯·邦德。”
“噢,真高兴听到你的声音,詹姆斯。你在哪儿?”
“在你的小岛上,我是破门而入的。”
“嗬,你倒是很坦率,要不要我报告当地警察。”
“我现在后悔不该告诉你。”
“告诉什么?”
“私闯民宅呀。”
“私闯民宅?”戴维的声音显得一本正经。“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是不是又是因为女人的事?这个毛病你总是改不了。”
“我需要你来接一下,并且在凯撒·玛丽娜饭店给我定个房间。”
“为什么?我记得你通常住皮埃尔饭店。”
“那位丈夫也住那儿,”邦德答道。
“噢,照这么说还是凯撒好些。我这就让史蒂夫开船去接你。”戴维说的史蒂夫也是邦德的朋友,一个很帅气的高个子年轻人,也是个好水手。
“能不能让他从航道上过来?”
“史蒂夫的船能够开到任何地方,他对航道的了解不亚于自己的手背。
还有别的要求吗?”
“最好让他去皮埃尔饭店把我的几件行李取来……”
“当然可以,詹姆斯,和你谈话真高兴。等你和那些丈夫们的事了结以后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吃顿午饭,再见。”
史蒂夫到皮埃尔饭店取了邦德的两件行李后便驾驶一艘快艇赶了来,当他拎起钱箱时禁不住问了一句,“上帝,这里面装了什么?是不是金条?”
“差不多吧。”邦德在黑暗中笑着回答。
史蒂夫靠一只小聚光灯在两侧用红旗作标志的弯曲而狭窄的航道中摸索着前进,他们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走完了从巴拉斯特基耶到加里森湾的行程。加里森湾有一个小酒吧,时常光顾这个小酒吧的都是一些对巴拉斯特基耶岛的事不大关心的渔民。半个小时后,邦德已经住进了修葺一新的凯撒·玛丽娜大饭店,饭店的大厅恍若仙境,木地板平滑如水,顶上转动着巨大的风扇,墙壁上绘有很奇特的家谱图。这家饭店的创始人是亨利·弗拉格勒,他不但修建了海外铁路,而且在县城和南海滩之间的这块最美丽的地方建造了这家饭店;饭店四周棕闾环绕,后面是一片片优美的草地。同海外铁路一样,弗拉格勒对这一饭店的投资也并不成功。在一、二次大战之间它已开始衰败,二次大战中又被美国海军征用,战后才归还给所有者。在古巴危机中,它又一次被军方接管,从此便一厥不振,直到1977 年才重新进行了改建。
眼下这座令人心旷神怡的饭店对邦德来说无异于天堂,而最令他满意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他的行李只有一部分被打开,那只是为了确认钱是不是完好地装在两只旅行箱内,同时也是为了检查一下特殊装备处为他去伊斯坦布尔执行任务而准备的旅行箱的特制秘密夹层。邦德把箱内足以挡住任何机场的X 射线照射的伪装底层揭去后,露出了一把自动手枪和枪套以及另外的一些物品。
看到他们给他配备的是一把沃索尔PPK 而不是他一直最喜欢使用但前几年已经被淘汰的SIS 式手枪,邦德禁不住嘟哝了一句。等他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支手枪并非老式的PPK ,而是一支枪身更短、杀伤力更大的P38K 式。
邦德换上一条黑色便裤、一件黑色圆领衫和一双很舒适的软皮皮鞋,然后把手枪插入后腰部的特制枪套内,再将一只带拉锁的钱包放进裤子后面左侧的裤兜内。现在该去莱特家——那个令人不堪回首的地方了。
他徒步向莱特家走去,因为他不想让这次出行留下痕迹,他甚至不愿意让某一位出租汽车司机留下印象。房子仍然用白色的警戒线围着,更让人泄气的是大门前的车道上还守着两名坐在车子里的警察,不过邦德估计他们看不到自己想去的那个房间。
邦德悄悄地穿过树丛,又爬上了围墙,同时还留心着不要触动报警装置或是电眼之类的装置。然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房子后面通向厨房的那扇门前。他跪下身去,从后裤兜内把钱包掏出来,先从里面取出一支钢笔手电,然后又取出一把干他们这一行的人称之为钱耙子的万能钥匙。
门上是一把用了多年的旧锁,所以开起来不应该很困难。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内,一边很沉着地来回轻轻移动,一边仔细听着钥匙与锁芯内的弹子和弹簧啮合的情况。邦德逐渐加快了动作的节奏,不一会便听到了锁芯弹起和弹簧松开的声音。只听叭的一声锁头便打开了,门也缓缓地启开。
邦德已经想好还要从原路返回,所以进屋后他又把门轻轻关上,门锁重又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被人打开过的痕迹。邦德进去后穿过厨房和起居室向楼上摸去,他不敢用手电筒,因为他怕被守在外面的两名警察发觉。
邦德终于来到了莱特的书房。他早就打算来这儿,但M 的突然驾到使他没能成行。他进了书房后把手电筒打开,从外面的街上是看不到这个房间的,而且他还寄希望于房子的后面没有警察把守。
他上次来时这屋里乱的不成样子,抽屉翻在地上,书籍扔的到处都是,一想起菲利克斯的躯干戳在沙发椅上的惨状,他脖子后面仍然一阵阵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一次,也就是在菲利克斯的婚礼上来这里时的情景,当他走进这个房间时看到那个肤色浅黑的帕姆正伏在菲利克斯的肩上,菲利克斯当时正往桌子上的这台计算机内输什么东西。菲利克斯当时的一举一动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知道任何来这里翻箱倒柜的人都不可能发现他所要找的东西,因为菲利克斯把它藏在了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地方。
邦德走到桌子边的书架旁伸手取下了黛拉的可爱照片。在这张照片的小像框后面藏着一张3。5 英寸计算机软盘,那是邦德在屋里等着菲利克斯下楼去切蛋糕时菲利克斯放在那里的。
邦德走到桌子旁坐下并打开了计算机的电源开关。计算机的驱动器和风扇开始发出轻微的运转声,屏幕上出现了“欢迎使用”的字样并在一侧打出了一个小计算机图像。接下来是清屏,屏幕上只留下了右上角的硬盘驱动器菱形像标和位于顶部的一行菜单。
邦德把那张3。5 英寸软盘插入到驱动器内,硬盘像标下面很快出现了软盘像标。邦德用鼠标点了两下那个像标,里面的程序开始运行,屏幕黑了一下后又变成了灰色,硬盘上的应用程序取代了软盘上的所有程序。
紧接着,还没等邦德反应过来,屏幕上已经布满了数据,都是一些文件清单,每一个文件前面都带有一个活页夹子形状的小像标,所有像标都有一个文件名,例如:桑切斯:在美国的资产、桑切斯:在瑞士银行的帐户、桑切斯:在伊斯莫斯城的帐户,最后一个文件是桑切斯:情报员。
邦德用鼠标击了一下最后那个文件,屏幕上出现了8 个滚动的名字,每个名字下面都有详细介绍,最后以“退出”两字结束了文件。邦德特地看了一下最后那个名字,上面写到:莱克星顿接头——美国中央情报局,P ·博维尔。最高级别支持与保护外加技术保障。下次会面:星期四晚21 时,比米尼西岛巴雷尔希德酒吧。
邦德点了点头,似乎他已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他也的确知道巴雷尔希德酒吧位于比米尼西岛环境最恶劣的一个地区。明天就是星期四,所以这个P ·博维尔将要在那里等着见菲利克斯。对邦德来说也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冒名顶替菲利克斯去接头。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这个名叫博维尔的接头人会是谁,不过明天晚上就会见分晓的。眼下令他担心的是这张盘只是张备份盘,他打开硬盘驱动器把文件整个检查了一遍,里面同样存有那些数据。
他差不多百分之百相信桑切斯的人也已看到了所有这些内容,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这张备份盘。这样一来,当那个接头人博维尔出现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回到饭店后经过检查他确认没有外人进过他的房间——他在屋里玩了个惯用的小把戏:东放一根火柴,西放一块棉花。的确没有人动过他的房间。
他把手枪放到枕头底下,然后锁好门,脱了衣服,梳洗了一番后便上了床。在直到明天早晨以前的这段时间里他无事可做,而且眼下也没必要为以后的事伤脑筋,于是他排除了心里的一切念头,无忧无虑地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晚上8 点45 分,邦德驾驶的豪华汽艇停泊在了巴雷尔希德酒吧门前码头的其它快艇中间。
当天上午买这艘汽艇时给邦德带来了不小的乐趣,邦德不由得想到,既然还有那么多的钱可供他开销,恐怕今后的乐趣还多着哪。吃过早餐后,邦德通知饭店他将要外出一至两天,并问店方能否把他的行李存进保险柜。店方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从其中一个旅行箱中取出了很大一笔款子后,把行李收拾停当便离开饭店去了基韦斯特船坞,他觉得那里应该有减价汽艇可买。
谁知到了以后却发现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唯一可选的目标是一艘细长的豪华汽艇。
他看到一个长相很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正在摆弄那艘汽艇的引擎,于是他走上前去搭话。
“请问你的汽艇是否出租?”他问。
那年轻人却连头也不抬,“不租,”他嘴里咕哝了一句。
“怎么,引擎有毛病吗?”
“不可能,所有同类汽艇中,她是最好的。”
“很好,”邦德笑笑说,“从你手里买下她要多少钱?”
听他这么一问那年轻人到底把头抬了起来,他脸上挂着不屑的微笑把嘴撇了撇。“反正你买不起就是了,傻东西。”
邦德又笑了笑,“说出来让我听听。”
船主直楞楞地盯着他看,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做了什么倒霉事,一大清早就碰上这么个神经病?”然后他哼了一下鼻子大声说,“你要买?二十万拿走。”
“这个价钱是不是包括一整箱汽油在内?”邦德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一万元一沓的现金,他在对方的一脸惊讶中数了二十沓出来。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再有十分钟他就要见到博维尔——莱特的最后接头人了。
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他从汽艇里爬出来向酒吧方向走了几步,心里想到那个人肯定不会是里茨·格雷尔。进了酒吧以后他发现里面的情形比他预计的还要糟,到处杂乱无章、破败不堪;来这儿的顾客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其中的一些显得面目非常可憎。远处的角落里有张台子,一个无精打采的脱衣舞女正在表演,看她那副样子还不如去看一幅画儿来得过瘾。屋子里烟雾腾腾,刺耳的噪声恐怕就连长年住在飞机跑道附近的人也难以忍受。
两个身着过时而破旧晚宴礼服的男人正站在门的内侧,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是酒吧里的保安。邦德带着几分小心向他们走过去,“我想找一个名叫博维尔的人,”他说。
两人中块头较大的一个顿了一下才做了个手势,向最黑暗的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指了指,不难看出那人的鼻梁骨至少给打断过不下六次。邦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剪影正独自坐在这个狭长形酒吧另一端靠近那个脱衣舞女的地方。
邦德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走去。酒吧内的女人寥寥无几,邦德觉得这里的女人都不完全可靠,而这里的所有男人肯定是完全不可靠,他们显然都不喜欢陌生人,而屋子里的桌椅又摆放的很拥挤,任何人想从他们中间穿过都会受到辱骂,所以邦德更是加倍的小心。
最后,他好不容易挤到了那个形单影只的人身边。
那人抬起头来看到邦德时吃了一惊,她正是菲利克斯不幸的婚礼开始前的那段时间里邦德在教堂外而见过的那个女人,后来在菲利克斯的书房里又见过她一次。她就是帕姆,那个穿着鲜艳的粉红色外衣、肤色浅黑、行踪不定的美女。
“真是意想不到的幸会,”邦德开口道。他发现她今天完全变了样子,头发用一根皮筋束在脑后,身上穿一件带垫肩的外衣和一条很邋蹋的白色便裤。而且看到他她样子并不高兴。
“莱特在哪儿?”他刚刚在她身边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急救室里,如果我们不快些离开这儿,恐怕就要去和他作伴了。我敢肯定桑切斯已经得到了莱特的所有文件,你的名字也在里面,你知道的。”
“见鬼!”她咕哝了一句,“我就觉得不对劲,不要往四处看,在酒吧的那头有几个壮汉,他们都是桑切斯的人,已经来了多时。那些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有专长,但却不是盯梢的行家,也许他们在等着前来与我见面的人。”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一名女招待走到他们的桌前。
“嗨,你们好,想来点什么?”女招待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而邦德脑子里只出现一个词:“丰满。”
“给我来杯加橙汁的麦芽酒。”帕姆头也不抬地说。
“我也一样。”邦德盯着女招待说,同时他瞥见比室内高出一块的门廊那边又出现了几个新面孔。“我觉得就要出事了,”他说。
帕姆转过头去。“噢,见鬼!”她呻吟了一声说,“那是桑切斯的贴身保镖之一达里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原先是康特拉斯一伙的,可就连那些人都把他赶了出来,只有桑切斯才肯用他这种人。另外那人也是十足的恶棍,一个见了苍蝇都要拔根毛的家伙,你带着枪吗?”
邦德咳了一声,同时把自己的风衣掀开刚好能让她看到里面那把沃索尔P38K 的枪柄。帕姆看到后却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轻轻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只见她的腿上横着一枝。38 型20 口径双筒猎枪。
这时,邦德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名女招待向屋子另一头的达里奥看了一眼并冲他们这边点了点头。
“这儿有没有后门?”他问。
“酒吧那头的两个壮汉身边又添了三个人。”眼观六路的帕姆似乎也正在筹划逃走的方案。“你看,”她说,“达里奥过来了,只要他们一开枪,你就马上趴到地板上。”
“好吧……”邦德话音未落,达里奥已经挤出人群站到了帕姆的右侧,另一个打手也幽灵般地站到了邦德身边。
达里奥面带微笑,但口气恶狠恶地问,“对不起,博维尔小姐,我们认识吗?”
邦德站起身并使自己的位置刚好比达里奥那个同伴的位置稍后一点,这时就听帕姆很干脆地说了个“不”字。
“我肯定认识你。”达里奥边说边走的更近些。“你过去经常为我的一些朋友驾驶包机。听着,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他说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我们去外面单独谈谈好不好?”
“这位女士是和我一起的,”邦德很客气地说,但他的口气却非常地强硬,是那种只有海军陆战队的教官才会喜欢用的口气。
达里奥隔着桌子望着他。“没人跟你讲话,外国佬!”话没落音他却来了个大喘气,邦德的目光向下一扫,原来是帕姆用手中猎枪的枪筒戳进了达里奥的腿裆之间。达里奥痛得缩成一团,只听帕姆也来了一句。“这位男士是和我一起的。”
这时那名女招待把饮料端了过来,“你们的饮料来了,3 块5 ,如果不再需要别的。”
达里奥的同伴接口道,“我来付帐好了,”说着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料到邦德暗中一掌砍在他的后脖梗子上,那人一个趔趄往前便倒,邦德伸手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