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青衣连骡车都没得坐了,他手上的绳子依旧没有解开。反而被人将绳子的另一头栓在了装满东西的马车上。
说是戏班,其实这戏班若是跟之前他所在的杏花园戏班相比,其实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两辆马车。
几个可能是角儿的和戏班主坐在第一辆马车上,而剩下的人则没那么好命,只能徒步跟在马车的后面前行。
一直都水米未进的青衣一开始还好,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双脚了,只是本能地跟在后面前行。
舔了舔干裂的唇,青衣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些模糊。在这前往西域的戈壁上,虽已进秋但依旧烈日高照,无情地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青衣,喝点水吧!”
恍惚中,青衣感觉有人影突然靠近自己,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空洞无神的眼眸望着对方,良久才聚焦在对方的脸上,认出了对方。
轻咧了咧嘴,勾出一抹嘴唇干裂后带血的微笑,青衣才哑着嗓子道:“癸乙,好久不见!”
沙哑的嗓音和那个曾经名冠京城的青衣判若两人,癸乙愣神间,看了看前面第一辆马车,向青衣又靠近了一点。
“嗓子都这样了,就别再说话了,当心再伤了嗓子!有事,我们晚上再说。”
癸乙把手里的水壶打开,喂着青衣喝了两口,又向身后的同伴借了点药替青衣将唇上裂开的口子涂了一遍,这才静静的又退到了一边,和青衣拉开了距离。
青衣虽有不解,但是刚才癸乙的那句“晚上再说”也足矣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他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癸乙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么,杏花班的人又都去哪里了?
没有任何地表标识物的行走是对精神的一种折磨,青衣几乎是机械的逼迫自己的双脚前行。
终于,伴着一股凉风,太阳终于化为橙红。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依着一处矮坡他们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青衣也在这个时候终于被人解开了手上的麻绳,浸着血渍的麻绳被人粗暴地从他的手上扯掉,所有结痂的地方再次裂开,青衣却似乎感觉不到。
看着两只血肉模糊的手腕淡淡地道了句,“谢谢!”
那位戏班主似乎并不喜欢青衣,甚至是对他充满了敌意。也对,如果不是青衣,想必他的儿子就不会被白灵带走了吧!
“这套衣服你换上!以后你就跟着他们做活就行!还有,你最好老实点,你要是敢偷跑,我保证你的腿以后都是摆设!”
戏班主恨恨地放了句狠话,将一套粗麻织成的衣服摔在青衣的脸上,转身向另一个篝火堆走去。
“青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带你走的人对你不好吗?”
癸乙见戏班主并没有对青衣怎么样,也没有什么不能靠近的话,便走近青衣准备扶他到自己和另外几个人的篝火堆。
无论哪里都是这样,都有着等级划分,你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捧着你,一旦你跌入深谷,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癸乙的接近让青衣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温暖。
“不,他对我很好!我只是被他身边的人讨厌了!”青衣的语气很淡,很平静,仿佛他现在根本不是毫无自由的下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六
“如果他真的对你好,就不应该让他手下的人这么对你!”
“不,我的离开是他不知道,他现在。。。现在应该在找我了吧!”
癸乙的叹息让青衣觉得那是对陌寒的责备,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因为他并不觉得这是君陌寒的错。
如果真要找一个做错的人出来,那也必定是他自己,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对君陌寒动情,也不该动情后乐享安逸,没有任何的防备和自我保护。
会这样,不但不是君陌寒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反而是陌寒对他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人心的险恶,忘记了防备和思考。
“算了,你既这样说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来日方长,等你身体恢复一些再慢慢说与我听吧!”
癸乙叹息,这次能够遇到青衣他真的是想都不敢想,本想着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任何杏花园戏班的人了,可是偏偏就遇到了青衣。
青衣其实对于癸乙的出现也是充满了好奇,不过,对于癸乙的不刨根问底他还是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毕竟,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癸乙扶着向不远处的篝火堆走去,许是分别太久,癸乙无声的照顾竟让他有些陌生,尴尬。
即使是这个人是他穿越来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唉~你走后,杏花园戏班不知怎地就得罪了六王爷,被封了。后来听说是因为小世子离家出走和你有关系,才被封的。”
癸乙边说边偷偷看了青衣一眼,见青衣并无异样才继续道:“后来我们都被关进了大牢,本以为再也出不去了,没想到安井却第一个被六王爷给带走了,再后来我们也都被陆续放了出来。杏花园是回不去了,大家也都四散分离,我也是误打误撞地到了这个戏班。”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青衣垂下了头,声音依旧淡漠。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能再相遇就是缘分!我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对了,听说安井后来去找你了,他人呢?”
“我。。。他,他已经。。。。。。”
青衣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癸乙的问题竟然无法回答,他没有办法把安井已经死了的事说出来。
“路都是自己选的,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自己的决定。”癸乙打断青衣的吞吐,扶着青衣在火堆旁找了个地方坐下,翻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披在了青衣的肩上。“这地方不比中原,白日里虽然炎热,夜里却也冻人,你一向身子弱,还是好生保重身子要紧。”
“嗯!谢谢你癸乙!”
缩了缩身子,青衣将癸乙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了紧了紧,他知道,癸乙刚才的第一句话是在说安井,也是在说他自己。
望着跳动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由着癸乙为自己的手腕上药,任由着旁边的人好奇地打量自己,他都不想再动一下。
荒郊野外的晚上是无趣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人赶了一天的路,虽说都对青衣感兴趣,但还是抵不过白日的疲惫,在看青衣毫无交谈的意思后纷纷都窝在火边睡了过去。
夜深沉,青衣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皎洁的明月他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今个已经是十六了,白灵说即便自己走了也有青衣和君陌寒成亲,明明知道白灵可能是故意在气自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在想若真的有人易容成自己和陌寒成亲。。。。。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上次你能从蔺飞雨那里认出我,这次也一定可以认出别人假扮我!”
青衣忍不住说出声来,散在额前凌乱的发也随着他的动作被夜风吹向两边,沐浴在月光下的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美。
“睡不着么?”睡在青衣旁边的癸乙略微动了动身子开口。
其实他也一直都没有睡,只是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青衣。不知为什么,这次看到青衣,他觉得,青衣变了好多,和以前比,眼前这个青衣让他陌生的紧。
青衣微惊,有些歉然地垂眸看向癸乙,悄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癸乙摇了摇头,调整了个姿势也望着月亮,沉默许久才道:“青衣,你若不想被人注意,就不要再露出刚才那种表情,要学会隐藏自己,否则你可能等不到那个人来找你就会。。。。。。”
剩下的话癸乙没有说完,但是他知道,青衣应该是听懂了。青衣的容貌现在隐藏在污垢之下,若是洗干净后这个戏班只怕是遮盖不住他的光芒的,更何况他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悲泣,更容易惹人怜爱。
看着癸乙突然将话头停下闭目假寐,青衣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陷入了沉思,或许正如癸乙所言,若不隐藏,恐怕这张脸迟早是要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月朗星疏,同一片月光下,青衣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面前的篝火也渐渐变暗。而天影楼总坛却一片灯火通明!
大红的宫灯,大红的绸花,大红的喜字,却没有一丝丝的喜气。龙凤烛高照的婚房里,一种名为杀气的无形压力在房间里蔓延。
一身红色喜袍的君陌寒银发无风自舞,冰冷的表情没有一点点暖意,修长的手指正掐在一个和他穿了一样喜袍的男子的脖颈上。
若仔细看,那被君陌寒掐着脖颈的男子竟然胸部有些微耸,似乎并非真正的男子。
“说!青衣呢!”冰冷的语气毫无起伏。
被君陌寒掐着脖子的男子似乎还是不肯认命,微微咧咧唇勾出一抹魅人的笑,道:“陌寒,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青衣啊!你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听着和青衣如出一辙的声音君陌寒不由皱了皱眉,另一只手只是轻轻一划,被他控制着的人胸前的衣服便被撕裂了一个道口子,里面白色的裹胸立即露了出来。
“白灵!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还是说,你以为你不仅能易容成青衣,就连身体也能易容成男人!”君陌寒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压抑。
望着君陌寒的脸色慢慢浮上一抹红晕,易容成青衣的白灵不仅没有挣开君陌寒紧掐自己脖颈的手,反而双手试探着想要去环上君陌寒的脖颈。
“我不能,正因为不能,我才知道只要今晚过后,我成为你的女人,你就是我的了!陌寒,我知道你现在忍的很是辛苦,我不介意做青衣的替身的,哪怕一辈子!”
白灵注视着君陌寒的双眸一点点的迎向君陌寒的怀抱,她早和父亲商量好了,自己易容成青衣和君陌寒拜堂,而纸里保不住火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让她的父亲,也就是白长老早在君陌寒的酒里下了双倍的合欢散,那可是媚药里的烈药,就算君陌寒武功再高,双倍的合欢散也应该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
白灵说的的确没错,此时的君陌寒可以说完全是靠着一股毅力在支撑着自己,若不是着急想要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将青衣弄到哪里去了,他早就将她毙于掌下了。
“看来你真的是做了周密的计划,我的确隐忍的辛苦,既然你如此喜欢替人解此困扰,我,就,成,全,你!”
君陌寒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满是血丝的眸没有一丝怜悯。他伸手将自己未喝完的酒拿过来,直接灌进了白灵的口中。
白灵虽不知道君陌寒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还是本能害怕地想要逃避,只可惜,君陌寒却不给她一点点机会,捏着她的下颚直接将酒壶里剩余的酒全都灌了进去。
“不要~陌寒,不要~~求求你,不要!。。。。。。。”白灵奋力的挣扎着。
君陌寒却笑的残忍,唇边邪魅的气息被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融在一起,让白灵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害怕。
“不要么?呵呵~~已经晚了!说!青衣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救我!爹!爹!快来救救我!”
挣扎中,君陌寒将最后一口酒灌入白灵的口中,随手一甩将酒壶摔在了地上,白灵也随着他的放手跌坐在地上向门口爬去。
她不要嫁了!眼前的君陌寒不是她儿时的那个陌寒哥哥,他是魔鬼,是魔鬼!
“教主!教主!求求你放过小女吧!她知道错了!教主!”
白灵会突然向白长老呼救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了以防万一,白长老一直都隐身在婚房外,为的就是唯恐君陌寒一怒之下杀了白灵。
“白长老,今夜是本教主和青衣公子的洞房花烛夜,你女儿岂会在我房里!白长老莫不是喝多了?”
君陌寒一脚将白灵踢到一边,脚上力道之重直接将白灵踢的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吱呀一声打开房门,君陌寒长身玉立在门里丝毫不管一边白灵的死活,冷笑着对白长老继续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白长老若是寻女还是到别处去吧!别扰了本教主的雅兴,影鸟,再有人靠近,杀!”
“遵命!”一直隐身在银杏树上的影鸟突然现身,出现在了白长老的身后。“白长老!这边请!”
望着自己的女儿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白长老岂会那么容易离开。他忽地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地道:“教主,看在老朽一生为天影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教主网开一面!”
“机会不是没有给过你们!影鸟!”
房门再次关上,白长老绝望地看着君陌寒投在门窗上的身影,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算白灵说破了天他也不会再纵着白灵胡闹了!
“白长老!您还是请吧!”
影鸟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心中却恨不得一脚将这个老东西给踢出去。
白长老无奈地只能跟着影鸟向院外走去,只能心中暗暗祈祷白灵能安然度过今晚。在影鸟的监视下白长老一步一回头的向外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处,紧闭的房门突然又开了。君陌寒满身煞气地站在房门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左手不断滴到地上。
影鸟见状立即飞奔过去,以为是君陌寒遇袭了。手中的长剑也瞬间寒光一闪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我没事!将屋里的那个女人送到犬舍,不准任何人靠近犬舍,违令者,杀!”
君陌寒低沉嘶哑的声音满是对欲望的压抑,用力又捏了捏自己左手上的伤口,那是他用送青衣的匕首自己刺伤的,他要保持理智的清明。
吩咐完,君陌寒身影一闪向后山而去,那里是天影楼的禁地,只有教主才能进入。
现在他体内合欢散的药效已经完全释放出来了,身体的那个部位早已是快要炸开的疼,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强撑着自己,完全是靠担心青衣安危的那一点点理智。
君陌寒离开后,白长老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影鸟。
“我知道青衣在哪里,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将白灵送到犬舍去!”
“白长老,影鸟只是一介护卫,这种事你还是去找教主说吧!属下还要执行教主之命!”
说完,影鸟甩开白长老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抱起白灵便向犬舍的方向走去。他虽然也心有不忍,但是教主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
许是合欢散的药效已经击溃了白灵的神智,被影鸟抱着的她居然开始主动攀着影鸟的脖颈吻了上去。
她的这一举动无疑将影鸟惊的一震,借着灯光看着怀里的白灵,她脸上似乎之前贴着面具,此时的人皮面具只剩残缺的一半粘在脸上,她自己的皮肤泛着潮红,那温度异常的烫人。
即便是再不懂男女之事的影鸟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白灵应该是被灌了媚药。影鸟挡开白灵凑向自己的唇,加快了脚步。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真是可惜了,最后竟便宜了那些狗!
天影楼后山禁地,君陌寒一路上凭借着自己手上伤口的疼痛保持着一丝丝理智,终于进入了禁地。
来不及做任何的准备,他和衣跳进了千年寒冰池,手上的伤口一遇到冰冷刺骨的水,生生地疼,把君陌寒从理智即将崩溃瓦解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把扯掉自己身上刺目的喜服,君陌寒闭上双眼整个人没入了冒着蒸蒸寒气的池水中!清澈的池水中,君陌寒还是红晕的脸渐渐的变得苍白,直到他的嘴唇都开始隐隐泛紫,他才呼地一下从水里浮了出来。
睁开双眼,满目的赤红!呼呼地喘着粗气的君陌寒猛地一掌拍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击打在山壁上让整个山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