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找她坟墓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了,因为她身上的尸味很浓。这一点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一个只有三十年的鬼,即便有再大的冤气,又怎么会有这种深重郁沉的尸味呢?那时我便起了疑心,怀疑她的死另有蹊跷。我探了她的坟冢,发现里面毫无魂魄的气息,这说明她一天都没呆在里面,终日在外游荡。可是白天的阳气极其剧烈,会使魂魄身受如同剥皮挫骨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宁愿受蚀骨之苦,也不愿在里面稍避呢?”
“随后,我便看到了那两个幼灵,它们也是被尸味吸引过来的,已经实体化了,用的还是自己的骨灰。但他们的力量已经远超实体化的极限,我跟他们交手,也颇费了一番工夫。我疑心越重,直到看到了班燕的魂魄本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厉鬼的样子,但我却完全嗅不到厉鬼的气息。她没有朝我发起攻击,直接就跳起了那段舞蹈,唱起了那首奇怪的曲子。看到她的舞姿,听到她的歌声,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为什么村里的人看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惊吓,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建造冤厉司,当然,也明白了梁勤说的那番看上去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话。原来,一切都是有缘法的。”
难得向来慵懒的孟兹宁能一下子说那么多话,与其说是在跟梁建鹏述说,还不如说他在自己感慨。梁建鹏听得早已全身寒气上升,手脚都不自在,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舞蹈?什么样的曲子?”
孟兹宁缓缓地道:“严格地说,那不叫舞蹈,非要说舞蹈的话,那也是冥界的舞蹈。你还记得梁勤说的话吗?他说在天台上听到了奇怪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昨天晚上,我也同样听见了。我亲眼看着班燕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一个个诡异可怕的姿势,弯曲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人类骨骼的极限,所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正是骨头承受不了崩裂坏死发出的杂音。还有那唱的曲子,也不是人间的曲子,更像是一个冤鬼的自白。”
孟兹宁慢慢地吟诵起来:“‘霞外红桥边,恨如渊,血腾如利剑,便是岸边红火烧便,则个难消怨。’这段唱词从第一句就已经包含玄机,但是割裂开来听是听不出来的,得连着后面一起解读。‘恨如渊,血腾如利剑’,刻骨的仇恨不断累积,最终会化成无底深渊,在那里永无光明,怨气翻滚,只闻万鬼嚎哭之音,只见泣血断肠之苦。在冲天的恨意面前,被强行压在奈何深处的赤红之血将会冲破冥界设下的桎梏,喷涌而出,幻化成一柄柄朝天的利剑,开始挑衅天道,蔑视神明。‘便是岸边红火烧便,则个难消怨。’在奈何的两岸,冥界设下强大的结界用来压制厉鬼冤魂,当中最强悍的法宝便是据说由天亲自赐下的红莲业火。当异象出现,红莲就会绽放,漫天的红色火海将会弥漫整个奈何。可即便是熊熊业火,也烧不断仇恨联结,也破不了怨心执念。再看回第一句,你就明白,‘霞外红桥边’不是一句多么诗意的描述,它是在说,被沸腾的血映红,如同落日晚霞,便是通体纯白的奈何桥,也被染上了彻底的红色。”
“你一定还记得,在老太婆第一次唱出那段唱词的时候,我的脸色就已经变了。那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它描述的正是冥界极其罕见的‘红莲之怒’的情况。‘红莲之怒’,只记载在三界典籍混沌元纪中,据传当时这股力量甚至差点冲破了冥界与人间的结界,最终引发了天怒,九道天雷落下,仍然不能平息奈何血剑。最后冥界使者被迫现身,亲自斩杀了千万冤魂,一度清空地狱,这才平息了‘红莲之怒’,恢复奈何两岸的平静。”
梁建鹏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太神奇了太;;太夸张了,更像是神话故事,不会是真的吧?”孟兹宁的右手抚上左手的伤痕,淡淡地道:“是神话还是真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只记载在那本典籍中。而这本典籍世间仅留存一本,放在法术界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能被允许去阅读的人也非常少。这段唱词居然能描绘‘红莲之怒’的情况,甚至描绘得比那本典籍还详细,就非常足以让人惊骇和恐慌了。”
梁建鹏终于注意到了孟兹宁手上那道浅浅的伤痕,惊讶道:“不会吧?那两个幼灵还把你伤了?他们有这么恐怖吗?”在梁建鹏的心目中,孟兹宁更加深不可测,他的功力应当比韩煜更高。孟兹宁的嘴角浮起一丝自嘲地微笑:“不是他们。我原本以为听到‘红莲之怒’在世间出现就已经够挑战我想象极限的了,没想到还不仅止于此。当班燕跳起那段奇怪的舞蹈,唱起那些诡异的词句,从地底突然冒出了一股黑气,蒙骗过了我的法宝,也伤了我。那股黑气当中蕴含着我从未见过的戾气:愤怒、仇恨、哀伤、忧郁,而且纯净得毫无杂质。这种最纯粹的怨念拥有着你想象不到的逆天之力,我使尽浑身解数,才从黑气的禁锢中逃脱。”
第二十八章 场地切割(一)()
韩煜没想到冷雨馨突然翻起旧账,登时语塞,半晌才理直气壮道:“反正现在埋了也没什么作用了,不挖白不挖。我本来指望着挖了铜鹿舌之后,出来几个冤魂让我逮着问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结果连个鬼影都没发现,也不知道这些冤魂都死到哪里去了。”冷雨馨不解地道:“为什么现在埋了就没有用了?”韩煜道:“因为阴灵戏传说已经复活了呀,有那个大魔王在,他们敢出来吗?被杀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被杀第二次?我现在都怀疑传说把他们的魂魄都已经吸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冷雨馨坐回凳子上道:“好吧,我暂且不追究你胡作非为的行动。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说,张敏胜是靠小礼堂才分辨出戏台旧址的,是吗?”韩煜沉吟道:“应该是这样,这戏台旧址肯定在小礼堂的附近。”冷雨馨身子前倾,用灼灼的目光锁住韩煜道:“现在我们都知道,小礼堂还在。那么,学校是通过什么法子单单把小礼堂附近的戏台旧址给抹杀掉的呢?”
韩煜的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和不屑:“我不知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但是能想到巧夺天工这份上,也算是逆天造化了。你想想,参照物没有变,但旁边的东西却没了,这个谜题其实不难解,我想到了最适合形容它的四个字。”说到这里,韩煜的嘴角边浮起一丝了然于心的冷酷笑容,嘴唇轻吐,说出了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偷天换日!”
这一次,冷雨馨受到的震动比上次还大,脑袋里“嗡”的一声,就直接断线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事实造成的狂风暴雨中,好半晌才喃喃地道:“你是说;;你是说;;”韩煜斜睨向她,轻松地道:“没错,把太阳换了,你便以为还是原来的那个天。把小礼堂换了,你便再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戏台旧址是不会变的,但参照物是可以变的。这就是戏台消失不见的真相,这就是偷天换日的真相,这也就是张敏胜所说‘场地切割’的真相!所谓‘切割’,便是将小礼堂从原来的地点切出割离,放到另外的地点。”
原来那个被永远尘封的小礼堂,身上居然有那么多重含义,围绕着它,不知道展开了多少场生死之间的较量,又经过了多少次殊死的搏杀。当它最终被历史渐渐掩埋的时候,上空的阴霾再次剥落了它身上的伪装,露出了血腥的红色。
冷雨馨万万没想到,这个无比诡秘难解的局,最终抽丝剥茧,发现谜底,当中没有用到过任何一次所谓的物理规律,用的全部是算计人心,算计张敏胜的人心,算计学校的人心,算计全校园师生的人心。只有人心,才能诡秘,才能错觉,才是世上最难的伪装。这似乎再次印证了韩煜的话,在任何涉及卑鄙、龌龊、肮脏的领域,他都是绝对的王。
冷雨馨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韩煜,她能感觉到,这个看上去玩笑不羁的男生,在毫无底线、心狠手辣的背后,心底隐藏着一片深邃的黑暗,浓重得有如陈墨,经年不化,坚如磐石。
韩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紧道:“你老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现在赶快用你的金脑子思考一下,该怎么找到小礼堂的旧址。”
怎么找到小礼堂的旧址?学校在偷天换日的时候,肯定精心筹谋,把所有涉及小礼堂的建筑资料一一焚毁,保证找不到一点影子。所以正向推理是行不通的,只能是逆向推理。既然不能知道小礼堂迁址的细节,那为什么不找找原址变更的证据呢?
冷雨馨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接受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真相,还是因为用脑过度,此刻头开始隐隐地痛了起来,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戏台是1984年建成的,同年,梨园社覆灭,戏台被拆最早也就是1984年。孔融社是1994年成立的,那个时候,张敏胜已经发现小礼堂偷天换日的真相,也就是说,这个诡计已经完成了。这中间有十年的时间。小礼堂被移走之后,学校肯定要干些什么用来掩盖痕迹,所以我们只需要查这十年间所有新起的建筑、马路、绿化设施,只要是规划的变动,都是可疑范围。”
这次追查虽然将时间范围缩小到了十年,但工作量之大却是难以想象的。学校似乎也猜到了有人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探查,所以十年间疯狂动工,竟是又拆又建地折腾了百余次,建造花圃、运动器材等设施无数,开挖了两个人工湖泊,兴建了三个操场,更要命的是,打乱规划重新布局道路,恨不得将所有土地都置换过一次。
冷雨馨和韩煜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已经拼命地加大了工作量,几乎做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但进展依然甚微,要查清一栋建筑的前身后果本身就不容易,还要判断进行排除就更显艰难。冷雨馨觉得这种傻而实在的法子不好用,开始动起脑筋寻找捷径。而捷径,自然意味着第二次缩小范围。
这次的排查依据在于1983年绘制的学校地图,这是无意中找出来的一份珍贵资料,从上面可以看出,学校的规划确实在这三十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冷雨馨用手指着地图的中央道:“你看,这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楼房,应该是当时教学的中心区,还有这里是宿舍区,虽然密度没有教学区大,但是空旷的地方也不多。梨园社的戏台肯定不可能在这些繁华的地方,即便有空地,像他们那种排练,也会扰民,一定是找当时的偏僻角落兴建,那么像这两个中心区的地块可以先行排除。”
韩煜趴在桌子的另外一边,盯着地图聚精会神道:“嗯,但也不能太偏僻了,那会学校的后山还没有开发,也不可能让社员们翻过一座荒山之后才能排练,这太荒谬了。加上梨园社举办过几次公演,据说人山人海,盛况空前,说明这个地点虽然距离中心区不近,但交通是便利的。”
条件被一条条地勾勒出来,排除的地块在一项项增加,慢慢地,地图上打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叉叉,最后仅剩下了两处地块。一处地处东南,有一条校道延伸过去,骑单车的话很方便就能赶到,学校原本是用来作为教学第二中心区的规划;另外一块在东北,有一条石板小路直直通过去,是一片很大的山脚开阔地。
冷雨馨用食指敲了敲这两处地方:“这么一来,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阿弥陀佛,我记得只需要排查十几栋建筑就完了吧?”韩煜的脸上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他指了指东北角那个地块,道:“不用,只需要排查这里就完了。”冷雨馨好奇地道:“为什么?”“天生东南,地生东北,这里是汇聚全校风水灵气的中枢地带,如果是我,一定会把封印地点选择在这里,事半功倍。”韩煜答道。
东北那个地块学校并没有明确的规划,且当时就是空地,所以不存在改建,只有新建。而对比现在学校的地图一查勘,冷雨馨和韩煜两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发现,在那个被锁定的地块上,只建了一栋建筑,号称是学校里面最宏伟最壮丽的标志性建筑天文馆!
第二十八章 场地切割(二)()
韩煜没想到冷雨馨突然翻起旧账,登时语塞,半晌才理直气壮道:“反正现在埋了也没什么作用了,不挖白不挖。我本来指望着挖了铜鹿舌之后,出来几个冤魂让我逮着问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结果连个鬼影都没发现,也不知道这些冤魂都死到哪里去了。”冷雨馨不解地道:“为什么现在埋了就没有用了?”韩煜道:“因为阴灵戏传说已经复活了呀,有那个大魔王在,他们敢出来吗?被杀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被杀第二次?我现在都怀疑传说把他们的魂魄都已经吸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冷雨馨坐回凳子上道:“好吧,我暂且不追究你胡作非为的行动。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说,张敏胜是靠小礼堂才分辨出戏台旧址的,是吗?”韩煜沉吟道:“应该是这样,这戏台旧址肯定在小礼堂的附近。”冷雨馨身子前倾,用灼灼的目光锁住韩煜道:“现在我们都知道,小礼堂还在。那么,学校是通过什么法子单单把小礼堂附近的戏台旧址给抹杀掉的呢?”
韩煜的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和不屑:“我不知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但是能想到巧夺天工这份上,也算是逆天造化了。你想想,参照物没有变,但旁边的东西却没了,这个谜题其实不难解,我想到了最适合形容它的四个字。”说到这里,韩煜的嘴角边浮起一丝了然于心的冷酷笑容,嘴唇轻吐,说出了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偷天换日!”
这一次,冷雨馨受到的震动比上次还大,脑袋里“嗡”的一声,就直接断线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事实造成的狂风暴雨中,好半晌才喃喃地道:“你是说;;你是说;;”韩煜斜睨向她,轻松地道:“没错,把太阳换了,你便以为还是原来的那个天。把小礼堂换了,你便再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戏台旧址是不会变的,但参照物是可以变的。这就是戏台消失不见的真相,这就是偷天换日的真相,这也就是张敏胜所说‘场地切割’的真相!所谓‘切割’,便是将小礼堂从原来的地点切出割离,放到另外的地点。”
原来那个被永远尘封的小礼堂,身上居然有那么多重含义,围绕着它,不知道展开了多少场生死之间的较量,又经过了多少次殊死的搏杀。当它最终被历史渐渐掩埋的时候,上空的阴霾再次剥落了它身上的伪装,露出了血腥的红色。
冷雨馨万万没想到,这个无比诡秘难解的局,最终抽丝剥茧,发现谜底,当中没有用到过任何一次所谓的物理规律,用的全部是算计人心,算计张敏胜的人心,算计学校的人心,算计全校园师生的人心。只有人心,才能诡秘,才能错觉,才是世上最难的伪装。这似乎再次印证了韩煜的话,在任何涉及卑鄙、龌龊、肮脏的领域,他都是绝对的王。
冷雨馨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韩煜,她能感觉到,这个看上去玩笑不羁的男生,在毫无底线、心狠手辣的背后,心底隐藏着一片深邃的黑暗,浓重得有如陈墨,经年不化,坚如磐石。
韩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紧道:“你老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现在赶快用你的金脑子思考一下,该怎么找到小礼堂的旧址。”
怎么找到小礼堂的旧址?学校在偷天换日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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