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僵了似的寒意,让夕里子产生真实感。
“——我去令那那里看看。”
“嗯。我有东西要问村井,顺便见见恭二先生。”
“昨晚没见到村井?”
“好像整晚没回到家的样子。他住公寓,总不能擅自进去他房间里。”国友驾驶着车子往山根家奔去。
夕里子在车上一直沉思……
前来迎接的恭二见夕里子就说:“你来的正是时候。”
“令那呢?”
“在客厅……我告诉她双亲的事,但她拒绝接受。”
“我明白的。太突然了嘛。”
“希望你留在她身边陪陪她——我有音乐会的事要办。
“嗯。没问题。放心好了。”
夕里子走进客厅时,令那在看电视。
但不是看广播,而是录像带——她在看大除夕演奏会的录影。
“——令那。”夕里子喊。
“夕里子,你看!好厉害的掌声是不?”令那说,指着电视画面。“我算过了,对恭二的掌声最长!其他人都是义务性的鼓掌,只有恭二的时候不同。”
“好棒啊。”夕里子和她并肩而坐。
“哎,这个——你读读看!”令那把传真给夕里子看。“这个N氏呀,他是权威!大家都提心吊胆的怕他写什么。可是你看……”
夕里子读了那篇报导。
“——受到赞赏。”
“可不是?连恭二也吓一跳。这人竟然赞赏一名新人,真难以想像。恭二的才华受到认同啦!”
“好极了。”
“这样爸爸可以放心了。妈妈也一定祝福我们——我真的好幸福啊!”令那的双眼发亮,越说越兴奋。
夕里子什么也不敢说——即使说了,大概现在的令那也不能理解吧。
“——我出去一下。”恭二轻握令那的手。“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的——夕里子,他呀,临时受邀出席明天的名人演奏会哦。电视也现场转播,全国都能看到。”
“了不起。”
“可不是?毕竟是这篇评论起了作用吧!”令那娇笑着说。
“那我走了。”恭二出门去。
国友跟着恭二一起,因为他有事要问村井。
“——夕里子。”令那说。
“什么事?”
“关于深野老师的诅咒……”
“啊——没问题。老师一定也为恭二先生的成功而开心的。”
“那个怎样说呢?”
“现在不是一切都顺顺利利吗?”
——令那双亲的死。
那也是“诅咒”之一吗?不,起码令那是这样认为了。
“说起来,爸爸他们好慢啊。”令那唐突地说。
“令那……”
“啊,好像……有电话。说车子发生意外……一定是路上太拥挤了。”
“令尊令堂的车子发生意外……”
“没事的。车子不会那么容易坏的。况且,我爸爸妈妈不可能受诅咒的。”令那愉快地说,“如果有人受了诅咒而遭遇不幸的话……那是你,夕里子啊!”
“啊?”
“抱歉!你别生气。”令那拿起夕里子的手。“我送你的手套,渗透了我的血哦。”
“你说的手套……
“交换贴身之物。交给对方以前,先把血渗透进去,再把换来的东西,把自己的血滴渗进去,同时念诵‘诅咒啊,离我而去吧’……”
“令那——你真的做了那种事?”
“抱歉。不过没事了,你现在还是如此健康活泼。”她握住夕里子的手,“若是只有我一个的话,我可以忍受。可是我肚子里有孩子,我必须保护他。”
“令那,你从哪儿听来的?说那样做可以把诅咒转移给我?”
“嗯,对呀。转移给你。万分抱歉!原谅我!”她不住地鞠躬。
“那个不重要!你是听谁说的?”
“什么谁……占卜的女人呀。”
“哪里的?”
“已经死了——不过,托她的福,老师的诅咒从我们身上过去了,使我们沉醉在成功的喜悦里……”
“死了——就是那个被杀的女人?”
“嗯,对。怪可怜的。”令那点点头,“哎,明天的名人演奏会,你们三个都来吧!我替你们拿好位子。”
令那满脸散发着喜悦的光辉。
“——我知道的,恭二总有一天崭露头角,成为瞩目人物。掌声和喝彩的旋风,会到处等着迎接他……”
她的声音仿若一声声的祷告,传进夕里子的耳际。
第十四章
购买“当日票”的队伍,在S音乐厅的窗口排成长龙。
“好受欢迎啊!”竖起大衣领子的珠美说。
“当日票——几乎都是年轻女孩。”夕里子望着人龙说。“大多数是看过电视上播放的大除夕和新年音乐演奏会,来捧高田恭二场的吧!”
“哎,夕里子姐姐。”
“什么嘛?”
“把票给我保管好吗?绫子姐姐的也是。”
“你要票来干什么?”
“我去那边卖票呀。一定可以卖得五倍价钱。”
“别做丢脸的事。”绫子皱眉头,“佐佐本家虽穷,心境却是富裕的。”
“看不出是昨天住过院的人啊。”珠美说。
“我睡得很好呀。”绫子先把大衣交去衣帽间才走回来。“我好像应该偶尔住一下医院才好。这样子体质就会改善了。”
“你还想改善到什么地步?”
“好无情啊。我一跑就会气喘哦。”
“那还用说?”
夕里子环视大堂。
“发现令那就告诉我。”她对姐妹们说,“不知她会穿怎样的服装来……”
“她还不知道双亲死去的事?”
“多半。”
“可是,一定会有知道的人来这里的——他们可能会对令那提起那件事。”
“所以我们要先一步找到她呀。”夕里子想到了,“我去后台看看。你们在大堂好好给我看守着。”
“可以喝点什么吗?”
“随便你。”
“我没带钱包来。”
夕里子惊愕地把自己的钱包递给珠美,然后穿过通道走向后台。可是,由于“名人演奏会”的演出者很多,不知道恭二在哪里。
“——夕里子。”
回头一看,棚田忍站在那里。
“阿忍!今天你有出场吗?”
“木下绫芽小姐非常欣赏我。我和八城的事,听说是一名希望八城做资助人的女孩通知我父亲的。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便令人不寒而栗——我卖了现在的房子,下定决心,不论多苦,我也不要八城的帮助,自力更生。”
“那就好。你爸爸也会高兴的。”
“嗯……只啃面包也能活下去。”
也许解开心结了吧,阿忍的表情十分开朗。
“阿忍。”木下绫芽摇曳身姿走过来。
“我就来。”
“嗯。还有,刚才我和男中音歌手玉井谈过话。他说他的钢琴伴奏要分娩,辞职了。他想和你合作。”
“——好开心!”
“那么,你来一下,我替你引见。”
木下绫芽搂住阿忍的肩膊,向夕里子稍微致意,然后往后台深处走去了。
“玉井先生的伴奏嘛,稍微强烈地表现自己主见的好。没演唱的部分,他会让你随意演绎……”
绫芽的声音果然十分响亮。
夕里子稍微松一口气。
“咚”地被人拍拍肩膊,回头看,是国友。
“国友!你来啦?”
“我没受邀请,不过,我想要见村井的话,最好是到这里来。”
“不知道他的行踪?”
“嗯——不过,总不能凭这点就认定他是凶手吧。”国友环视四周。“高田恭二的后台休息室,在那边的E。”
“谢谢!我正在找着。”
“我去看看村井有没有出现在这附近。”国友说。
夕里子穿过演出者赶忙进出的空间,来到写着E的名牌前,敲敲门。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恭二先生,我可以进来吗?”她喊,可是没回音。“恭二先生?”
隔了半晌。夕里子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开门进去。
然后——门开了,换上登台礼服的恭二探头出来。
“抱歉,快要上台演出了。”夕里子说,“我很在意令那小姐的事,以为她来了这儿。”
“不,她没来这里。”
“是吗?那——”说到这里,夕里子越过恭二的肩膀见到村井的身影,吓了一跳。“村井先生!原来你在这儿!从昨天起你到哪儿去啦?大家都在担心呢!”
夕里子走进去时,村井说:“不好意思……”
“那名被刺的女孩,永田琉美,她保住性命了。虽然意识尚未回复。”
“是吗?”
“假如不是村井先生把我姐姐带去那个喷水池,那女孩便死定了。她真幸运。”
“嗯……对呀。”
夕里子察觉,村井的脸出奇地苍白,而且吞吞吐吐的,不像平时那样发出流利的声音。
不光如此——
现在只有恭二、村井以及夕里子三个人的小房间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紧张空气。
进来之前,恭二和村井所进行的对话,似乎充满了紧迫感。而夕里子一无所知地插身其中打岔了。
恭二也一样。
仔细回想,开门时出现的恭二,不是平时的恭二。
夕里子还以为那是正式演出前紧张的关系,然而实在不能解释村井那僵硬的表情。
“呃……”夕里子说。“是不是——打搅你们了?”又有一种奇怪的沉默。
“不,一点也不。”恭二的笑脸绽开了。“什么也没有。我正和村井先生商量今后的计划而已。”
不可思议的是,当恭二脸上的紧绷消失时,这房间的空气就骤然松缓下来。
“是不是,村井先生?”
“嗯——说得不错。”村井连忙点头。
“以后就有你忙了。”夕里子说,“令那小姐给我看了那篇评论。受到如此赞赏,不知是怎样的心情?我没经验,所以不知道。”
“是的。”恭二微笑,“我是全力以赴了。不过,有些人不管怎样努力也掌握不到什么,也许时机不对吧。有些人拼命伸手去摘果实,实际上已经摘到了,但却浑然不知。好讽刺。不过,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讽刺啊!”
“恭二先生……你不是已经尝到成功的果实了吗?”
“嗯……老师常常这样说的。‘只要你有才华,成功就必随后而来。’”传来叩门声,恭二回应一声“是!”
“即将开幕了!请预备。”
“好的。”恭二握握夕里子的手,说:“你是好人。”
“那不是示爱的话吧!”
“我所爱的——只有令那一个。”恭二说,“好了……第一个击球手要出场了!”
“厉害!加油吧!”
恭二打开门,回头说:“令那相信你!”
夕里子出到走廊,目送恭二的背影。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简直就像别离的话似的。
观众席传来嘈杂声。
“——夕里子!”国友匆匆走过来。
“国友。村井在后台房间里。”
“高田先生呢?”
“他说他第一个出场。刚刚走去舞台的通道了。”
“是吗……”
“怎么了?”
国友表情严肃地说:“刚才接到医院的通知,永田琉美回复意识了。”
“好极!!”
“嗯,但是——”
村井从后台走出来,对夕里子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来了,救了我一命。”
“什么意思?”
“刚才,高田恭二——他想杀了我。”村井说。
放置在大堂里的电视,映出舞台上弹奏钢琴的恭二。
“了不起的演奏。”村井叹息,“因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演奏了。”
夕里子和国友并肩站在大堂,出神地看着电视画面。
“但为什么……”夕里子喃喃自语。
“都是我不好。”村井望着国友,“恭二想成功——他一心希望成为有名的钢琴家。为了这个,所以他能忍受在深野须美子那里的生活。”
“那又为什么?”夕里子问。
“山根令那爱上了恭二。山根家是富豪,只有令那一个独生女——恭二想到,只要有山根家做靠山,他就可以成功。可是……深野须美子把他俩的关系通知了令那的双亲,使恭二变成‘引诱我女儿的坏痞子’。”
“于是他们私奔了?”
“深野须美子没想到他死心眼到那个地步。她以为恭二永远离不开她。”
“她的自杀……”
“对恭二是一种冲击。总之,他以为从此不能成为音乐家了。带着自暴自弃的心理,他和令那消失踪影……”
“那是为什么?”
“——在温泉旅馆遇到棚田忍和你们时,恭二认为是他回到东京的契机。他从旅馆女服务员的谈话中,得悉清水和永田琉美误闯你们房间的事,趁着清水去泡温泉时,跑进清水的房间,找到他的记事簿,然后通知他太太,把你们的房间号码告诉了她。”
“于是他太太就知道我们的房间号码了。”夕里子点点头。
“恭二知道,你们出于同情心,可能会提议让他俩在你们的房间过夜。加上偶然发现,棚田忍是你姐姐的朋友——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村井说。“后来清水的太太闯上门来,引起骚动。恭二本来想把令那从危险中救出,使令那的父母对他另眼相看的。”
“可是那时——”
“对。不巧你们带令那去泡温泉,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阴差阳错,他们终于回到东京,等于达到了一半的目的。”
“当时,他和永田琉美之间发生什么?”夕里子问。
“恭二跑去通知清水说:‘你太太来了,正在找你’,情急之下,清水赶快带琉美逃跑,并且交给恭二一笔钱。琉美看到了当时的情形,后来从电视转播的大除夕演奏会见到恭二的脸,她才察觉。”
“即是说……琉美知道恭二曾通知清水太太的事?”村井点点头。
“当恭二跑去找清水的记事簿,然后从房间走出来时,被刚好回去拿毛巾的琉美见到了。她怕吵起来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加上钱包什么的没被偷,所以保持沉默。”
“不过,事后琉美才察觉,逼使清水自杀的就是恭二吧。”
夕里子想起那天为清水的死而哭泣的琉美。
“对了,村井先生,你怎知道这些事情的经过?”夕里子问。
“详细情形我并不清楚哦。”村井耸耸肩。“恭二时常跟我联络——因他知道对我而言,他是一粒金蛋。我一直想找机会让他出道亮相。”
“可是采取那种手段——”
“当然,如果事前知道的话我不会让他那样做。例如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