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杨细带着陆浅到周围熟悉环境,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那座黑着灯的木屋,陆浅好奇的问道:“住在这里的人也不常回来吗?”
“不是。”杨细说着走上前,敲响了木门,“他一直住在这里。”
陆浅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门便从里面打开,昏暗的光线下,陆浅看到来人略显普通的面庞,确实是普通,在这个岛上的妖要么英俊非常,要么妖娆美艳,似乎是所有妖与生俱来的都有着比人类更为优越的皮囊。
而眼前的人却毫无特色,仿佛置于人群中便会立刻埋没其中。
来人打开门之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陆浅猛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抬眼去看他的眼眸,果然,里头只有一片墨色,却丝毫没有焦距。
“曲凉。”杨细出声,被唤作曲凉的男人一愣,随即荡开一抹柔和的笑,那笑像是带着魔法,一瞬间就将原本毫无特色的脸照亮,连那空洞的眼里仿佛都带上了笑意。
“杨细?你回来了啊?”
陆浅不可思议的发现,看到这人的笑,竟会莫名的觉得温暖。
杨细点头,刚点完才想起他看不见,忙补充道:“是啊,我带我爱人过来玩几天。”
陆浅的脚步向来较轻,曲凉似乎是此刻才发现杨细带了人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因为我用不到灯,所以家里比较暗,能看见吗?先进来吧。”
陆浅边往里走,边自我介绍道:“你好,打扰了。我叫陆浅。”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没有显出任何意外或是吃惊的表情,仿佛杨细的爱人是男的这件事再自然不过,陆浅更加好奇这人的身份,但现下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陆浅在黑暗中也是可以视物的,跟在曲凉身后,见他熟练的绕过各种障碍,甚至待把他们引到沙发后,还给他们沏了茶。要不是在门口时的那个停顿,陆浅几乎要以为他其实可以看见。
杨细坐下后,也一直看着曲凉,他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如陆浅那样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过了许久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他…好像在找你…”
曲凉端着杯子倒水的手一顿,很快恢复自然,扭过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笑道:“他找不到这里的,只要你不告诉他。”
“可是,你真的想这样永世困在这个岛上吗?”
陆浅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起身到曲凉身边,“我来吧,你们不是有事要谈吗?”这次他特意加重了脚步,怕忽然出声会吓到对方。
从曲凉手里接过茶壶,指尖接触的刹那感受到的竟是冰冷,陆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曲凉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后就往沙发走去,原本平静的神情龟裂开来,渐渐的透出一丝痛苦。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还要找他,在他绝望的放弃之后,唯一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了?”
杨细待到他摸索着在身边坐下,才开口道:“这么多年了,多少猜到一些吧。”
一转眼,三千多年过去,杨细不自觉的看向他失明的双目,几乎要忘记他们曾经是那样清澈、温暖,再凶恶的厉鬼也忍不住要为之动容……
陆浅端着倒好的茶水过来时,曲凉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宁静,他伸手在杨细肩上拍了拍,岔开话题道:“还没恭喜你呢,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
杨细原本还想劝劝他,见他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索性给他讲这些年以来世间的变化。
其实岛上的妖们时常也会从外边引进一些新东西,也有妖把自己家弄的十分现代化,甚至在岛上用风力发电。可曲凉居住在这里,却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因为越少人知道他的下落越好,所以了解一部分内情的敖广,早就禁止众妖们涉足这片土地。
杨细离开岛上后,曲凉便只与寂寞作伴,白天和黑夜于他来说并没有丝毫区别,他亦不必进食和入眠,这种不知今夕是何夕日子,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只不过'死'对他来说更是一种奢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曲凉 曲凉, 小时候看过的Story100里,有篇叫《嫁衣》的文,里面是个叫曲凉的鬼差,和一个眷恋红尘的女鬼的故事,很短,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 我记得可以搜到。总之看完之后好喜欢这个名字。。。
☆、潜水
从曲凉家走出来,已经接近午夜,尚未开发的小岛上,连一盏路灯也没有。好在海上的月亮和星星都显得格外的明亮,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陆浅难得孩子气的一路走,一路踢着沙滩上细小的贝壳和海星,月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格外纯净,走了许久,才听他问道:“曲凉……他也是妖吗?”
杨细握着陆浅的手紧了紧,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拉着他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了下来,轻声道:“他不是妖,但也不是算是人,他原是冥界的文判官,替冥王掌管着六道生死轮回。”
陆浅再次愣住,在他的脑海里,一直觉得文判该是面露凶恶的彪形大汉,毕竟文判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厉鬼,在那样阴森肃穆的地方,数千年如一日的维持着公允,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该是这样谦和、温暖的样子。
“他怎么会成为文判的?那他现在……”
杨细看着陆浅震惊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继续说道:“你没有见过曲凉的那时的眸子,它们就像天生带着神力,温暖又充满着力量,让每个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沉沦,那时地府已经有了威猛凶恶的武判,正缺一个像他这样斯文儒雅的文判,起先,他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凭借他上一世的功德,如果转世,他将生于京城首付家,身为家中独子,一生平安富贵。而留在冥界则会永世困在那昏暗的一方土地,面对各种恶鬼凶神。”
可是最终,曲凉还是留下了,为了一个人留在了不见天日的冥界,却同样为了那个人,背着一身不属于他的罪责离开,失去了双眼,也失去了做一个正常人的权利。
而那个人——冥界天犬杨碌,亦是杨细的大哥,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他错过的是怎样一份超脱生死,无怨无悔的爱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杨细将知道的所有始末娓娓道来,从黑夜一直讲到朝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漫天红光照亮天际。
陆浅听完心里直发堵,把靠在杨细胸口的脑袋抬起来,满脸愤愤不平道:“你这个哥哥简直太过分了!”
杨碌的性格,其实和杨细相差许多,他向来能言善辩,做事又有主见,可唯独这情商,同样高明不到哪里。他只是明白的太晚,待到他想明白真正的心之所向,早已经做错了太多,错过了太多。
事已至此,杨细也不想为杨碌开脱什么,便从后面楼住陆浅的腰,把头抵在他肩上,示意他抬头看眼前的风景。
陆浅心底一颤,不知是因为此刻才注意到的绝美日出,还是因为身后杨细温暖的怀抱…
陆浅很快回过神来,迅速的转头在杨细嘴上啃了一口,没想到在退开之际,杨细托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在空旷的沙滩上,伴着日出,两人吻得格外动情,谁都不愿意先分开,最后还是杨细把他推开一点距离,呼吸完全不受控制的磕磕巴巴道:“先…先回去。”
陆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杨细眼神加深了几分,一使力顺势就把人横抱起来往家走去。
好在海滩离家不远,杨细将浑身燥热的陆浅放到木床上,自己伏身上去,埋头在他颈侧舔舐吮吸,双手也没有闲着,迅速的在他身上游走褪去衣物。
陆浅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半抬起身子,迎合着杨细的动作,待到整个人都被剥干净,才想起来去解杨细的皮带,只是被吻得软绵绵的身子,试了几次,也没能解开来,最后还是杨细接手,三两下就把自己也脱得□□。
滚烫的唇瓣相贴,近在咫尺的呼吸相互交缠。
“恩……”杨细在陆浅身上抚弄的手,不知是碰到了哪一点,引得他闷哼了一声,无意义的呢喃再次被火热的吻吞噬。
激烈纠缠过后,杨细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等到陆浅的喘息渐渐停止,才起身离开床铺。
不一会儿,房间里渐渐有了些热气,陆浅懒洋洋的睁开眼,就被眼前硕大的木桶吸引了目光。杨细试了试水温,走到床边解释道:“这里用的还是井水,只能这样洗澡。”
杨细都把水搬到房间了,对陆浅来说并没有丝毫的不方便,刚想下床,杨细已经自觉的抱起他一起坐进木桶里。
用来洗澡的木桶,就算再大,一下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陆浅被迫半坐在杨细腿上,不多时,就感受到他再次清醒的部位摩擦着自己的臀部。
杨细脸上发烫,匆匆起身退开一些,沙哑道:“你…你先洗吧。”
陆浅笑起来,反过身搂着他,不让他跨出去,“再来一次?”
杨细吓了一跳,眼里隐隐有火光悦动,却最终被压了下去,“不行,你太累了。”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太累了?”陆浅抱得他更紧,让他感受到自己同样再次挺起的某处,见他仍旧一脸呆滞,只好主动抬起腿环住他的腰。
杨细的所有克制顷刻崩塌。
等到杨细把陆浅擦干抱回床上,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杨细又心疼又自责。木屋里连窗帘都没有,杨细放下床帐,搂着他陆浅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陆浅是被饿醒的,醒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了杨细专注的眸子,心里一阵悸动。
杨细先是一愣,就像是做坏事被父母抓到的小孩,很快红了脸,随即反应过来,坐起身问道:“厨房做了吃的,你起来吃还是我端上来?”
陆浅想了想,问道:“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吧,怎么了?”
陆浅抬手,让杨细抱他起身,“那我起来吃饭,吃完刚好来得及去海里游个泳。”
自从和杨细在一起之后,不是吃就是睡,舞也好久没练了,唯一的‘运动’还是在床上,再这样下去,陆浅真怕自己长出肥肉来。
吃完饭,陆浅立即翻出带来的泳裤换上,杨细收拾完回来时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门边。
杨细很快也换好衣服出来,陆浅见他身上还留着一条条明显的抓痕,难得的有些脸红,走近一些后才发现他后背的红痕间似乎还有些突出的小红点,他皱了皱眉不解道:“这些小点是什么,也是我弄的吗?”
杨细对着铜镜看了一眼,很快转过身冲他笑了笑,“应该是被虫子咬的吧,海边虫子多,你也小心一些。”
陆浅点头,没有在探究这个问题。
两人再次来到海边,大海就是这样神奇,每个时间段都有它独特的魅力,陆浅三步两步奔到海水里,并没有跑太深,只是让浪花一波波冲击在小腿上。
在三亚的时候,因为人实在太多,他都没有下水的欲丨望,所以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海水,因为太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所以海水并不冰冷,甚至连海风吹拂在脸上,都带着柔和的暖意。
陆浅不会游泳,往前又走了几步,一个浪打来差点栽倒在水里,还好跟在身后的杨细眼疾手快的托住了他。
陆浅玩了一会儿后,便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兴奋劲,手在海中随意的摆动着,杨细见状问道:“要不要潜下去看看?”
陆浅顿时双眼一亮:“可以吗?可是我们什么装备都没带。”
“可以”杨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白色的小珠子,指甲盖大小,递给他道:“昨天向敖叔要来的避水珠,你含在嘴里。”
龙族喜水,龙本身属于两栖动物,可以在水中自由来去,可化作人形的龙却无法在水中活动,于是龙族的祖先以龙族特有的与水的感知力制成避水珠,方便人形时也可以在水中畅行无阻,制作方法只有龙族历代长老知晓。
陆浅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这样在深海中自由的遨游,海水能见度很高,在这个蓝色的世界里,有沉睡千年形态各异的珊瑚、静静蛰伏在底部的海星,还有许多天然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洞穴。
各种陆浅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友好的环绕在两人周围,那淡定优雅的姿态,让陆浅觉得它们仿佛是在招呼身为不速之客的他们。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陆浅才恋恋不舍的被杨细带回岸边。一拿出避水珠,他就迫不及待的对杨细道:“太有意思了。”
湛蓝清澈的大海,不深入其中,永远无法懂得在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一个丰富精彩的小世界。
终于明白为何龙族偏爱这样的大海,宁可放弃天界令人羡慕的生活,也要居住在此。
杨细也没想到陆浅会这样喜欢,替他把滴着水的短发弄干,“喜欢我们可以明天再来。今天还只是比较浅的海域,我们也可以到海中央再潜下去,每一深度的海域都有不同的特色。”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温度也慢慢降下来,杨细怕陆浅着凉,带着还在兴奋的他匆匆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曲凉和杨碌的应该是这系列最后一本。。。虽然宝宝其实最喜欢这个设定。。。
☆、王牧
原本陆浅以为,两人能在这岛上待到杨细开学,没想到这愉悦的二人世界才过了半个月,就被一个电话打破了。
电话是赵渊打来的,H大法学院的一个研究生,因为毕业论文涉嫌大面积抄袭被处分,暂缓毕业,结果那个学生一时想不开,从法学院大楼顶部跳了下去,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家属们包围了校门,拉着横幅要说法。杨细身为法学院院长,论文抄袭的处分结果也是由他发出的,所以现在他必须赶回去主持大局。
两人仓促的结束了这段旅程,陆浅心里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回家放完行李催促着杨细去学校,毕竟出了这种事,如果杨细一直不出面,外界只会认为他在逃避责任。
杨细抬手将陆潜揽到胸前,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不起,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去,我们随时都可以过去住几天再回来。”
陆浅把头埋在他颈窝,抱紧了些,半天后闷闷的开口:“好了,你去吧,早点把事情处理完。”
杨细出门后,陆浅静静的抽了支烟,起身把屋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摘掉所有防尘罩。看着原本熟悉的屋子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把自己扔回沙发里。
说实话,习惯了那样古朴的木屋、带着海水气味的纯净空气,一下回到这样的都市,面对各种熟悉又陌生的现代化电器,还真有点不适应。
另一头,杨细开车还未进入学校,大老远就看见校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有闻讯赶来的媒体,有不明就里围观的群众,当然,被围在最中间的,就是闹事的学生家属们。
看来正门是不能走了,杨细只好开车绕了一圈,从生活区的小门进入学校。说好在宣传部会办公室会和,杨细赶到时,学校的几个相关部门负责人、院里了解事情始末的几位教授,包括赵渊都已经等在那里。
大家紧急的开了一个短会,杨细也终于详细的了解到了事件的始末。
其实,学生自杀这种事,几乎所有大学都遇到过,况且学生还在急救中,照理不应该闹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坏就坏在,那学生的父亲自己是媒体从业人,在他报道的新闻中,明显的带有主观色彩,然而现在大多数网名和群众,对于媒体片面的报道过分信任,导致网上舆论一边倒的认为,是学校过重的处罚逼死了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