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看着,慢慢地又去弄计算机。
格雷使劲打字,然后又走到窗口。
他看见他是在1点30分。“达比,”他喊了一声。她朝窗外看去,慢慢看清了那个戴黑帽子的人。现在他穿一件墨绿色的风衣,隔十来秒钟朝大门口看一眼。这就使他更其显得可疑,不过他的身体被一辆送货卡车稍微挡住了。他点燃一支香烟。他朝《邮报》看一眼,然后注视着报馆前面的人行道。
“那家伙是冲我来的,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他跟的是我。”达比说。
“也许,”他慢慢地说道。
他们继续埋头工作。1点45分,她又站在窗口,那人已经走了。打印机响了一通,第一稿出来了,她立即开始校读。
几位编辑都手拿铅笔在看稿子。利茨基律师纯粹为了一睹为快。他所得到的愉快似乎超过其余几位。
这是一个长篇报道,费尔德曼好像一个外科医生一样在大动手术。史密斯·基恩在边上空白处写着。克劳特汉默看了很满意。
达比站在窗口,那家伙又来了,现在穿一件藏青法兰绒上衣,牛仔裤。天色阴沉,他手棒杯子,喝一口,看一眼《邮报》,看一下街上,再举杯喝一口。这会儿他在另一幢房子的前面。
一辆汽车在他那边的街沿停下。后面车门开了,原来是他。汽车立即开走,他看一下周围。略有一点跛脚,比以前好得多了,胖墩若无其事似的走向戴黑帽的人。他们交谈了几秒钟,胖墩便朝南走向第十五街和L街的路口,那家伙留在原地。293
胖墩已经看不见了,所以她也无法要格雷来看他,他此刻正喜洋洋地看着稿子。
那伙人不是在监视记者,他们在等候达比。
他们停立街头,一心巴望达比自己从报馆里走出来,他们就可以干掉她。他们害怕了,因为她此刻正在里面和盘托出那个该死的案情摘要。他们一定得阻止她。他们得遵命行事。
费尔德曼最后一个看完。他把手里的稿子递给格雷。“只有一点小改动。现在我们谈谈打电话的事。”
“只要打3处电话,我想,”格雷说道。“白宫,联邦调查局,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
“律师事务所你只点西姆斯·韦克菲尔德的名。为什么?”克劳特汉默问他。
“摩根揭发他最多。”
“但是便条出自维尔马诺之手。我想他也该被点到。”
“我赞成,”史密斯·基恩说道。
“我也赞成,”德贝索表示。
“我把他的名字写了进去,”费尔德曼说道。“我们把爱因斯坦放到以后再提。要等到4点半或5点钟以后再给白宫或律师事务所去电话。电话打早了他们会急得发疯去找法院的。”
“我同意,”利茨基律师说道。“他们禁不了我们报道,但是他们一定要设法禁止刊登。我情愿过了5点钟再打电话给他们。”
“好的,”格雷说道。“我到3点半钟改好它。然后我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请他们发表意见。然后是白宫,然后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
费尔德曼快要走出门去了。“我们3点半钟再到这里碰头。别离开电话。”
房间又空了,达比锁上门,又指指窗口。“你听见我说过胖墩吧,我认出了是他。”
“我们想个办法。我可以通知我们的安全部门。你要我告诉费尔德曼吗?”
“别,还不到时候。”
格雷想了想。“我还是得告诉费尔德曼。我们得有两名安全警卫守在这门口。”
“行。”
费尔德曼在3点半钟批准了第二稿,格雷也得到准许,可以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会议室里搬来了四架电话机,录音机也插好了。费尔德曼、史密斯·基恩和克劳特汉默都用分机听着。
格雷拨通了一个要好的熟人菲尔·诺维尔的电话。诺维尔在他自己的专线电话上接听。
“菲尔,我是《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这儿开著录音机。”
“一定是重要事情,怎么回事。”
“我们明天早上要刊登一篇报道,详详细细披露杀害罗森堡和詹森的阴谋集团。我们要点维克托·马蒂斯的名,他是个石油投机商,还有他的两个在本市的律师。我们还要提到维尔希克,当然他不是参与阴谋集团的人。我们相信联邦调查局早就对马蒂斯有所风闻了,但是听从了白宫的劝说而拒绝进行调查。我们想给你们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
对方没有反应。
“菲尔,你在听吗?”
“是的,我在听。”
“有什么意见吗?”
“我相信我们一定有意见要说,但是我得过会儿打电话回答你。”
“报纸就要付印了,你得赶快。”
“啊呀,格雷,别这么火烧屁股。你们能晚一天发表吗?”
“不行。”
诺维尔说不出话来。“好吧,让我去找一下沃伊尔斯先生,马上给你电话。”
“谢谢。”
“不,我谢谢你,格雷。真是太好了。沃伊尔斯要大吃一惊。”
“我们等你的电话。”格雷揿一下按钮挂断了电话。基恩关掉了录音机。
他们等了8分钟,电话里传来沃伊尔斯本人的声音。他一定要杰克逊·费尔德曼接电话。录音机开动了。
“沃伊尔斯先生吗?”费尔德曼热情地说道。他们两人曾经见面多次,其实“先生”两个字是不必要的。
“叫我登顿。你瞧,杰克逊,你们的小伙子采访到什么了?真是异想天开。你们得悬崖勒马。我们调查过马蒂斯,还在调查他,对他采取行动还太早。现在,你们的小伙子采访到什么了?”
“达比·肖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费尔德曼这么问的时候朝她捐嘴一笑。她正倚墙而立。
沃伊尔斯几乎说不出话来。“是的,”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我们的小伙子拿到了鹈鹕案情摘要,登顿,我现在坐在这儿,眼睛就看着达比·肖。”
“我想她恐怕已经死了。”
“不。她活得很好。她和格雷·格兰瑟姆两个人已经从另一个来源证实了案情摘要中所说的事实。这是一条大新闻,登顿。”
沃伊尔斯一声长叹,认输了。“我们还在把马蒂斯当作嫌疑犯追查,”他说道。
“录音机开着,登顿,讲话当心。”
“好的,我们得谈一次。我是说,当面谈谈。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深入的背景情况。”
“欢迎你到这儿来。”
“我一定来。20分钟内可以到达。”
各位编辑都乐坏了,沃伊尔斯这么个大人物居然会跳上他的豪华车,直奔《邮报》而来。他讨厌新闻界,而现在却这么愿意来到他们的报社跟他们谈话,目的只是一个,那就是为了把责任推给别人。最可能的靶子是白宫。
达比不愿见到此人,她所想的就是脱身。
她根本不想跟联邦调查局打交道。她也不要他们保护。她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也许格雷知道。也许不。
他揪了白宫的电话号码,大家都拿起了分机的听筒。基恩开动了录音机。
“请接弗莱彻·科尔。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十分紧急。”
他等着。“为什么找科尔?”基恩说道。
“什么事情都要经他批准,”格雷用手盖住话筒说道。
“谁说的?”
“一个消息来源说的。”
白宫秘书回话说科尔先生马上就来。请别挂断电话。格雷喜上眉梢,他显得特别来劲。
终于来了,“我是弗莱彻·科尔。”
“是的,科尔先生。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在给电话录音,你明白吗?”
“明白。”
“你是否曾经发过指示,除了总统以外,所有的白宫工作人员都必须首先经你批准以后方可与新闻界交流?”
“绝对没有,新闻秘书管这方面的事。”
“好的。明天早上我们要发表一篇报道,我用一句话告诉你,这篇报道要证实鹈鹕案情摘要中列举的事实。你对鹈鹕案情摘要熟悉吗?”
“熟悉。”
“我们已经证实,3年前马蒂斯破格地为总统竞选捐献了400万美元。”
“420万,全部通过合法渠道。”
“我们还相信白宫曾经干预并企图阻挠联邦调查局对马蒂斯的调查,我们想知道你有什么看法,如果有的话。”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要在报上登出来的东西?”
“我们现在想要予以证实。”
“你想要谁给你证实它?”
“我们有不同的消息来源,科尔先生。”
“你当然有。白宫断然否认对调查工作的任何干预。总统在罗森堡和詹森两位大法官可悲地死亡以后曾经要求得到有关整个调查情况的报告,但是白宫不曾对调查工作的任何方面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干预。你得到的消息靠不住。”
“总统认为维克托·马蒂斯是他的朋友吗?”
“不。他们见过一面,我已经说过,马蒂斯是个捐款人,但是他并非总统的朋友。”
“他可是最大的捐款人啊,不是吗?”
“我不能证实这一点。”
“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有。我相信新闻秘书明天上午会针对你们的报道发表谈话。”
他们挂断电话,基恩关掉录音机。费尔德曼站起身来,两手并在一起搓擦。“我愿意付出我一年的薪金,让我现在能够看看白宫里面的景象,”他说道。
“他冷静,不是吗?”格雷说道,不胜敬佩。
“是啊,不过他冷静的屁股现在深深浸在沸滚的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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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么个人,向来威风八面,人人对他望而生畏,现在要降尊纡贵,登门求饶,怎不觉得为难。他摇摇摆摆地进来,尽量显得谦卑,穿过新闻编辑室,身后跟着刘易斯和两名探员。他穿着他天天穿的风雪大衣,衣带束紧,恰好围在他的矮胖结实的身子的正当中。他并不神气活现,但是他的步履举止却使人相信,他习惯于迫使别人让步,顺从他的意思。他们全都穿着深色大衣,在他们快步经过的时候,经常使忙忙碌碌的新闻编辑室显得肃静无声。
一小群紧张的编辑挤成一堆站在费尔德曼的办公室的门道里。霍华德·克劳特汉默认识沃伊尔斯,见他走近,便上前迎接。他们握手,低声交谈。费尔德曼在打电话,和正在中国访问的发行人路德维格先生联系。史密斯·基恩参加谈话,也和沃伊尔斯及刘易斯都握过手。两位探员站在一边,保持数尺距离。
费尔德曼拉开房门朝新闻编辑室观看,看见了登顿·沃伊尔斯。他招手要他进去。刘易斯跟随进去。他们站着寒暄一番,等到史密斯把门关上,他们便都坐下。
“我听说你们确实证明了鹈鹕案情摘要,”沃伊尔斯说道。
“我们办到了,”费尔德曼回答。“你和刘易斯先生为什么不看一下新闻稿呢?我想你看过它就会明白了。我们大约再过一小时付印,我们的记者格兰瑟姆先生希望你利用这个机会提点意见。”
“我非常感谢。”
费尔德曼拿起一份稿子递给沃伊尔斯,他郑重其事地接过去。刘易斯也凑过去,两人立即阅读。“我们出去,”费尔德曼说道。“你们慢慢看。”他和基恩一同离开办公室,把门带上。两个探员走近他们。
费尔德曼和基恩穿过新闻编辑室到会议室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安全警卫站在走廊里。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格雷和达比两个人。
“你们要给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去个电话,”费尔德曼说道。
“我们就是等你们来了打。”
他们都拿起分机的听筒。克劳特汉默走开了一下,基恩把他的电话交给达比。格雷撤下了号码。
“请接马蒂·维尔马诺,”格雷说道。“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必须跟他说话。非常紧急的事。”
“请稍等一下,”秘书说道。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秘书接电话。“维尔马诺先生的办公室。”
“他在开会,”她说道。
“我也在开会,”格雷说道。“到会议室去告诉他我是谁,告诉他《华盛顿邮报》今晚半夜就要把他的照片登在头版。”
“好,是的,先生。”
只过了几秒钟,维尔马诺说道,“是的,怎么回事?”
格雷第3次自报姓名,并且告诉他电话是要录音的。
“知道了,”维尔马诺立即回应。
“我们明天早上发表一篇新闻,报道你的客户维克托·马蒂斯,以及他跟大法官罗森堡和詹森的谋杀案的关系。”
“好得很!我们要跟你这混蛋打上20年官司。你是发疯了,伙计。《邮报》要归我们所有了。”
“是的,先生。请记住,我在录音。”
“你要录音就录!你就要当被告了。真是好极了!《华盛顿邮报》就要归维克托·马蒂斯所有了!真是异想天开!”
格雷对达比摇头,难以置信。编辑看着地板,只觉得好笑。
“是的,先生。你听说过鹈鹕案情摘要吗?我们这儿有一份。”
一片死寂。接着是一声咕嘟,好像一条死狗的咽气声。然后又是死寂。
“维尔马诺先生。你还在吗?”
“是的。”
“我们还有一张你给西姆斯·韦克菲尔德的便条的复印件,便条的日期是9月28日,你在便条中提出,如果最高法院里去掉了罗森堡和詹森两位大法官,你的客户的地位将会大为改善。我们有一个消息来源告诉我们,这个主意是一个名叫爱因斯坦的人经过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我知道这个人一直坐在6楼的图书室里。”
一片死寂。
格雷继续说下去。“我们已经编好新闻,马上付印,不过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发表意见。你要说点什么吗,维尔马诺先生?”
“我头痛。”
“很好。还有别的要说吗?”
“你要把便条逐字刊登出来吗?”
“是的。”
“你们要登我的照片吗?”
“是的,一张参议院听证会上的旧照片。”
“你这个狗养的。”
“谢谢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看出来你们故意到5点钟来电话。要是早一个钟头的话,我们就要上法院去要求禁止刊登这篇狗屁东西。”
“是的,先生。我们的计划正是这样。”
“你这个狗养的。”
“很好。”
“你们毫不在乎把别人毁掉,是不是?”他拖长了的声音,可怜巴巴的。要是把这句话引用在报道中那真是妙极了。格雷两次告诉他在录音,但是维尔马诺受的打击太大了,根本记不住。
“不,先生。还有别的要说吗?”
“告诉杰克逊·费尔德曼,明天上午9点钟,法院一开门我们就要去起诉。”
“我会告诉他的。你否认写过便条吗?”
“当然。”
“你否认有这张便条吗?”
“这是捏造。”
“没有官司可打,维尔马诺先生,我想你知道这个。”
一片死寂,然后是,“你这个狗养的。”
大家的电话都“嗒”的一声放下了。
“你不想做一个记者吗,达比?”史密斯·基恩问她。
“噢,很好玩,”她说道。“不过我昨天有两次差一点被人打死。我不干,谢谢。”
费尔德曼站起来指指录音机。“这里面的话我一句也不用。”
“我倒挺欢喜那句把人毁掉的话。那么有关打官司的威胁话也不要吗?”格雷问道。
“你用不着了,格雷。这篇报道已经占去整个头版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