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先生身边也有十余年,平常还要负责沈家的巡防,所以了解的多。”
张释与没这个概念,他一个人独居多年,不知道密室地道之类的对一个宅院的重要性,想着这地方沈务那些手下大抵都知道。
出了地道,阿兵背着张释与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户农舍附近,那里有一辆农用货车正在等着,火车司机带着一顶鸭舌帽,见阿兵来了,朝他点点头。
阿兵把张释与放下,支撑着他站住,对他道:“释与少爷,对不起。”
“什么……”张释与话音未落,阿兵一记手刀劈在张释与后颈上,张释与瘫软在他臂弯里失去意识。
……
张释与醒来时发现自己四肢都被铐子铐在床柱子上,意识到自己也许又被绑架了。他环顾四周,脸色骤变。
这间房子就是化成灰他都记得,这是他十年前被绑匪关押的那个地方!
张释与想不通,当时那场案子的主使人都被沈务收拾了,怎么这地方还有人知道。除非这次的绑匪和十年前的是同一批。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不是巧合得太过就是早有预谋。
张释与以为阿兵是张松年的人,没想到阿兵背后居然还有人。张释与佩服阿兵演技甚好,连张松年都能被他骗过去。
他胡思乱想许久,房门被打开。
看清来人时张释与有些惊讶,细一思量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沈行东,果然是你。”
“堂侄,好久不见。”沈行东笑眯眯道,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言不发的阿兵。
张释与也笑了,“阿兵,你果然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骗过了沈务,骗过了张松年,原来主子却是沈行东……会不会沈行东也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背后还有谁?”
阿兵不答,沈从东却道:“堂侄有这份闲心关心关心我养的狗,不如多操心一下你自己的性命。你当初如果答应和我联手扳倒沈务,我也不至于对你动手。”
“你想对付沈务,绑架我可没用,我对沈务来说还不如你身后那条狗,当年就是沈小少爷被绑架也没逼得沈务把沈氏吐出来,何况是我这一条贱命。”张释与道。
“释与少爷未免太妄自菲薄了,能不能逼出沈务,我们拭目以待。”
张释与讽刺道:“同样失败的方法有了十年前的教训,居然还要用第二次,我听说你最近春风得意的很,如今怕是被沈务逼得走投无路黔驴技穷了吧?”
“你果然知道那份资料是假的!”沈行东愤恨道,“你们父子俩早就算计好了要来坑我!”
“我可没你和沈务那么无耻,不过看到你们两个狗咬狗我也就放心了。”
“你就在这嘴硬吧,我看你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
张释与的房间空无一人,输液管的针尖落在床单上晕湿了一大片,吊瓶里早就空了。
守在张释与屋外的手下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沈务脸色铁青。
“少爷什么时候不见的?”
手下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发出一个虚弱的声音,“不……不知道……”
沈务的脸已经和锅底一般黑,“连少爷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我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干什么?”
没人敢再接话。
沈务让人把那几个废物拖出去。
张释与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从这么多手下眼皮子底下溜走,一定是有人帮他。
这个人得熟悉沈宅地形,能躲过大大小小的岗哨,还要有自己的指纹,能从沈宅把人带出去。沈家只有这么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可张释与确实失踪了,匪夷所思。
沈务心急如焚,张释与能自己逃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就怕他是被人绑架了。
他方寸大乱,张释与十年前经历了一场绑架,回来之后连人都是不完整的了,这次要真是又一次绑架……沈务完全无法原谅自己。他总觉得自己能给张释与最好的,可他连张释与的安全都没办法保障,张释与远离他的时候无痛无伤万事顺遂,在他身边却是危险重重,现在甚至不知所踪了。
沈务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窝囊,一次二次,永远护不了张释与周全。
☆、第七十八章 谈判(一)
第七十八章谈判(一)
沈务还在张释与房里自责,沈湛拿着平板电脑进去找他:“父亲,沈行东发来的邮件。”
沈务听到沈行东三个字立刻跳起来,劈手夺过平板电脑,打开那封未读邮件。
「想要张释与活命,明天上午十点准备好你手上沈氏的股份来西郊别墅,过时不候。」
沈务手指几乎抠烂平板电脑的屏幕,“果然是沈行东!”
“父亲,沈行东看来是有恃无恐了,这封邮件是从他家里发出来的,要不要……”
沈务没等沈湛说完就一口拒绝:“释与还在他手上,难不成你要你大哥去死吗?”
沈湛急忙道:“但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莫非您真要用一整个沈氏去换大哥吗?”
沈务苦笑:“我十年前就让释与失望了一次,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弃他不顾。”
“父亲,大局为重……”
沈务做了个手势制止沈湛未出口的话,“阿湛,我还没有真的老糊涂到这个地步,你去把律师叫过来,顺便查查西郊别墅的地形,把人手布置下去……另外我立了遗嘱,万一我死了,你立刻接手沈氏,你这些年的成绩父亲看在眼里,足够独当一面了……”
“父亲!你怎么说这种话?你和大哥都要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出事!”沈湛急道。
沈务终止了谈话,让他出去。
只要张释与能平平安安在他身边,别说一个沈氏,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沈务也不屑一顾。沈务前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要钱要权哪一样没有,他行尸走肉活了半辈子,就是一台维持整个沈家运作的机器,遇到张释与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样,遇到了张释与沈务才会痛苦会快乐,这么一个人一辈子就只能遇到这么一次了,叫沈务怎么敢放手。
张释与就是沈务身上那根软肋,稍微碰一下都会撕心裂肺的疼。
沈务十年前一步走错让张释与痛苦了十年。张释与本该和任何一个同龄孩子一样有梦想有未来,还有三五好友,甚至……甚至一个爱他同时他也爱着的人。可张释与困在牢笼里十年,十年里遍体鳞伤寻不到出路。这一切不过因为沈务当年的一念之差。沈务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恨不得杀了那时候冷漠地,毫不在意地抛弃了张释与的自己,他怎么还能再放弃张释与第二次?
这一次就算救不了张释与,沈务也宁愿和他一起死。
一个张释与同时也能得到他的爱的人,这世上只会有一个,就是他沈务。
……
张释与双手双脚都被铐着,盯着天花板自嘲,这次的待遇比上次好多了。
他上一次被绑在这个房里的时候头破血流,身上的伤口痛的他死去活来,连觉都睡不着,好歹这一次身体还算健康,还有专门的看护伺候他的吃喝拉撒,竟然比在沈家还惬意几分。
沈行东想拿张释与换沈氏,简直是痴心妄想。
张释与要真那么值钱,沈行东也不至于冒着风险偷那个不知真假的产品资料,他这一步棋是走到绝路铤而走险,能不能成功恐怕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张释与躺在这里已经做好了去见他母亲的打算,他在这世上也算是了无牵挂了,身世清楚了,母亲的死因也查清楚了——虽然手刃仇人怕是做不到了,还在自己喜欢的行当里干了几年,有点小成绩,也算是干得不赖,这下再也没什么别的念想,死了也就死了。
他对沈务没抱什么指望,最多沈务像十年前那样对他不管不顾,这也没什么,人家有什么义务那一整个沈家换你这一条贱命?往最好的方向想,就算沈务真的来救他,真的把他救出去,然后呢?不过是从狼窝落入虎穴,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在沈务的虎穴里还要被他翻来覆去的羞辱,不如死在这里。
这么想着,张释与更不希望沈务来救自己。
沈务,你千万别来。张释与在心里划着十字架,对着他从来也没信仰过的上帝祈祷。
可沈务来了,上午十点,分秒不差地到了沈行东约好的西郊别墅。
沈务单枪匹马地来,连个司机都没带,自己开的车。
他端着沈家家主的架子,把沈行东的手下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些人不敢对他放肆,恭恭敬敬把他请到沈行东的面前。
沈行东见着自己手下那副怂样就有气,他沈务如今只是个阶下囚,还高高在上的摆着谱呢,装什么蒜!沈行东对着沈务身后自己的手下一脚就踹在肚子上,“他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让你把他押上来,不是请上来!”
那手下被沈行东那一脚踹的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连连求饶,沈行东的气才消了一点。
“行东,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沈务倒是坦然,直接坐在了沈行东对面的沙发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子。
“在先生面前我哪里敢有火气。”沈行东阴阳怪气道,“先生不愧是人精,自己吃肉连口汤也不分给兄弟,一下子把兄弟我的家底全坑进去了。”
“行东说的话是何意,我只道你最近新品发布会开得热火朝天,订单都排了好几批了,还有无数的投资商找上门来往你口袋里砸钱,倒是我沈氏最近股票一路下跌,还不知熬的过去熬不过去。”
沈务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沈行东气就不打一出来,“你这个老东西还好意思说?拿一份假资料把我和我二弟逼得走投无路……你这个……你……”沈行东想破口大骂,又不愿在沈务面前跌了份,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才觉得自己着了沈务的道,冷静下来勉强笑了笑:“不过没关系,你要不来这么一招,我还想不到这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
沈务脸色一黑,“释与被你弄到哪去了?”
沈行东笑意更浓,“沈务啊沈务,你说你英明神武了几十年,这下子还不是栽在了我手里?你是有能力有手段,可惜你是个变态,玩-男人玩-女人不过瘾,现在还玩起了自己儿子。”
沈行东啧啧道:“我也看不出这个张释与有什么特别的,莫非是床上功夫让我们堂堂沈董事长食髓知味?刚好我手底下也有几号兄弟好这口,不如也让他们开开荤。”
“你敢动他,你儿子沈锦赐,还有你母亲,吃斋念佛的沈三夫人,都得跟着他陪葬。”沈务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
☆、第七十九章 谈判(二)
第七十九章谈判(二)
“你敢动他,你儿子沈锦赐,还有你母亲,吃斋念佛的沈三夫人,都得跟着他陪葬。”沈务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
就那么轻轻扫的一眼,沈行东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好半天才回神。他窘迫于自己在沈务面前不自觉的弱势,涨红了脸怒道:“那你就试试,看看咱俩谁更狠。”
沈务没搭理他,倒是对着他身后的阿兵可惜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以为你是张松年的人,掀不起大风浪,原来你的主子是沈行东。阿兵,你是个好苗子,只是认错了主子,难有好下场。”
“沈务,你有时间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的老命吧,今天你敢来,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沈行东见沈务无视自己,怒意更甚,“我说了,拿你手上的股份换张释与的小命,你把我惹急了,大不了我拉着你们一对父子陪葬!”
“行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急躁。”
沈务和沈行东周旋着,耳朵里传来沈湛的声音:“父亲,人手都布置好了,随时能行动,只是别墅四周都搜过了,没找到大哥,估计里头还有密室。”沈务耳朵内部植入了一枚电量微弱的通讯设备,不到直径不超过五毫米,就是专业的检测工具都很难发现。
沈务收到沈湛的消息,打开随身带着的档案袋,掏出里面厚厚一叠纸,“我名下所有的股份包括沈家家主的信物都在里头,只要我动动笔签个字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不过我要先见释与。”
沈行东在沈务手里栽了几次,不敢轻易再相信他,让阿兵把那些东西拿过来,又让身边的律师仔仔细细研究过,确认没问题后才朝门口守着的人努努嘴:“去把释与少爷请过来,那可是咱们先生的心头肉,千万别怠慢了。”
张释与身体虚弱,是被那手下用轮椅推进来的。
沈务见到张释与,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忽略张释与眼里显而易见的嫌恶,他身体状况还在稳定范围内,没有受到虐待的迹象,这已经是最好的好消息。
“先生这下放心了?释与少爷毫发无损,比在沈宅情况还好上不少。先生,签字吧。”
沈务道:“你把他放了,平平安安交到阿湛手上,阿湛来了消息我立马就签。”
沈行东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沈务,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务嗤笑:“我把东西都给你,然后再让你把我杀了,转手去对付阿湛?沈行东,是你傻还是你以为我傻?”
沈行东最看不惯沈务这副胸有成竹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对沈务始终存着忌惮,不敢拿他怎么样,可他转眼看到了被手下用枪抵着头一言不发的张释与。
沈行东阴测测地笑:“沈务,我承认我怕你,但你别忘了,现在是我捏着你的软肋。”他朝手下失意,那人点头表示知道,掏出刀子毫不犹豫在张释与左臂上狠狠划过,血落满地。
张释与闷哼一声,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想些什么。
沈务猛地站起来上前几步,双眼气得通红,他攥着拳头,关节咔咔作响,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忌惮张释与脑勺上抵着的枪和脖子上架着的刀子,忍着怒火道::“慢着!你别动他!我签,我现在就签!”
“晚了。”沈行东得意地大笑,“沈务,我给你脸你不要,现在也别怪做兄弟的让你难堪。”
“这样,你先乖乖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们再来谈其他。我丑话说在前头,哪一个我没听着响,我就往张释与身上划一刀,直到他死了为止。”
沈务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沈行东,他今天有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后果。”
“我当然知道,我敢走到这一步,要么成功要么死,沈务,是你不给我留活路,张释与有今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沈行东说完又转头对轮椅里血流不止的张释与道:“堂侄,你有今天这一步都是沈务逼的,到了阴曹地府记得找阎王爷狠狠记上沈务一笔恶账。”
“沈务,我数三声,超了一秒钟张释与就多受一刀皮肉之苦,你可要快点考虑。”
“一。”
沈务没有反应。
“二。”
沈务看着张释与,一动不动。
沈行东奸笑,三字到了嘴边,只见沈务朝着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板上,闷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张释与被这一声巨大的响动惊醒,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务。
沈务朝沈行东跪着,脊梁笔直,脸却埋在晦暗不明的阴影里,五官都看不清。
张释与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还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曾经问过他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
“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全世界的男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半分。”这是张采欣的原话。
于是年幼的张释与心里埋下了一个虚幻的父亲的影子,高大威武。
这个男人现在跪在沈行东这样的小人面前。几乎是颜面扫地。
张释与出离愤怒,他眼见着沈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