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与知道她在套自己,只笑说:“你不如和你男朋友去,他肯定要高兴坏了。”文敏安长得不算顶好看,但是白白净净的,一头长发乌黑及腰,一米七的大高个,气质也好,在男多女少的工科专业肯定不乏仰慕的。
“哪有男朋友啊……”文敏安叹气道,“倒是我妈一直催,生怕我嫁不出去。老师你说他们都说女孩子一过二十五就是剩女了,老师你说我真要嫁不出去吗?”
“瞎说。”张释与认真道:“小文,女生在社会生存本就不易,你做决定首先要对得起自己。旁人的闲言碎语,就算你早早结了婚,他们还会说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工作,他们总有话说。如果因为别人几句口舌毁了自己的幸福,那就太傻了。”
张释与因着自己母亲的缘故,对女性向来抱有同情和尊重,他觉得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公平,但自己又不能因此而改变什么,只好尽力劝诫身边的女性学会理性,不要一时冲动。文敏安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看张释与竟然当真了,噗嗤笑出声来:“老师,你真是太可爱了!不过老师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您放心吧,别人的闲言碎语我才不管呢。”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出图书馆大门,文敏安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老师,您真的不去么?今天是最后一天啊!那家店很好吃的!而且平时很贵,好不容易打折,你不去我只好自己去了,那家店那么远,如果我自己去,您也说了大晚上的我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不安全啊……”
张释与有些无奈,文敏安净身高大概都有一米七,还穿了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张释与和她站在一块瞬间矮了好几公分,这么个大高个的姑娘撒起娇倒是一套一套的。“小文,等项目定下来我请你行不行?今天真的太晚了。”
“那说好了啊?”文敏安不甘心地撇撇嘴,心不在焉地走下图书馆大门前的几级石阶。她穿着双细高跟的长靴,哒哒哒踩在地上,张释与看得触目惊心。
下完楼梯就是一个下水道井盖板,天太黑,那个盖板位置隐蔽,文敏安没注意,一脚踩在盖板上,细细的高跟卡在盖板缝里,她来不及反应,身体向前眼看就要摔跤,她下意识闭眼大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疼痛被一个单薄的怀抱代替。文敏安睁眼,才发现是张释与眼疾手快及时搀了她一把,她朝张释与感激地笑笑,借着他手上的劲儿勉强稳住身体站起来。只是她鞋跟还卡在井盖里,没法子,只好脱了鞋,脱鞋过程中脚踝疼痛难忍,才知道刚才摔的时候果然把脚扭了。
张释与扶着文敏安有些吃力,他本来就不是强壮的人,文敏安虽然是个女孩,好歹也有一米七,又借着他的力气弯腰脱鞋,张释与想着帮人帮到底,也不好多说什么。等文敏安费力脱下那双惊心动魄的细高跟,张释与才扶着她一瘸一拐就着石阶坐下。
“你们在干什么?”
张释与注意力全在文敏安身上,听见身后稍低的男声,不用看就知道是沈务,他心道沈务来的真是时候,还是搀着文敏安坐下,才转身朝沈务点头道:“先生。”他方才扶着文敏安几乎用了全部力气,一向苍白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稍显急促,好在天黑,也没人注意。
“释与,我说你怎么好好几天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没想到是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沈务压着嗓子说话,眼睛越过张释与盯在他身后坐着的文敏安身上,瞳仁漆黑,在夜色里昏暗不明。
文敏安听“女朋友”三个字,又急又羞,“不是的!这位老师您别误会了,是我刚刚扭了脚,多亏了张老师帮忙!我只是暂时在张老师手下做项目,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沈务平时人模狗样,颇有文人风骨,文敏安以为他也是学校里的哪个和张释与相熟的教授。
张释与也点头附和:“先生莫要误会,我只是搭把手而已,先生别瞎说话污蔑学生清白。”
沈务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顿时消失无踪,看文敏安眼神也稍稍温和,“这位女士看起来伤得很严重,释与,不如先送她去医院?”
张释与自己不好做决定,只好问文敏安:“小文,你去医院吗?”
“不碍事……”文敏安逞强要站起来,不想稍微牵动脚就扯着受伤部位,疼得她龇牙咧嘴,不敢再妄动分毫。
张释与一脸局促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沈务先动作,两步跨到文敏安面前蹲下,抬起她那只受伤的脚,除了袜子仔细检查。脚踝处果然肿的厉害,沈务大手按住文敏安脚踝用力按压,文敏安一个女生哪受得了这种虐待,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很疼?”沈务问道。
“还……还好。”文敏安平常也是逞强好胜的性格,眼角还带着泪,嘴里还在逞能。
沈务也不戳穿,放下她的脚道:“没伤着骨头,估计筋被拉着了,还是去医院看一下为好。”
旁边张释与倒是局外人似的,他被晾在一边,看着台阶上的俩人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先生还会看病。”
“释与,你没想到的多着呢,以后一样一样给你看。”他说“一样一样”时眼神对上张释与,面色轻佻,一副老不正经的流氓样。他旁边的文敏安都被这挑逗的口气闹红了脸。
张释与恼羞成怒,想着文敏安还在,总算忍住了,也不理沈务。
“释与,这位文女士这样一个人怕也去不了医院,不如我们好人做到底,稍她一程?”
你要是好人,天底下就没坏人了。张释与鄙夷的想,嘴上还是同意他的提议:“也好,小文,我们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释与还在思考怎么把文敏安弄上车,那边沈务道声失礼,双手稍用力就把文敏安横抱起来:“文女士,情况特殊,沈某多有得罪了。”
文敏安横卧在沈务怀里,感受到背后和膝下的手臂强壮有力,他说话时胸腔震动,文敏安隔着好几层衣服都被沈务浑厚的低音震的心里小鹿乱撞,只好下意识抓住沈务胸前的布料:“没……没关系。沈先生,你叫我敏安就行……”
张释与看这两人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尴尬咳嗽一声,“快走吧,早到医院早治疗,早治疗早完事。”他知道沈务也是不得已,如果不是沈务在,就凭张释与的小身板别说抱她,就是扶着她走都吃力,但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看到之后,还是奇怪。
沈务车就停在不远处,三人几步路就到了。张释与自己想坐后座,就顺手开了副驾驶,示意沈务把文敏安弄进去。沈务抱着个人依旧游刃有余,腾出一只手开了后车门,把文敏安放在副驾驶上,接过张释与手上文敏安那双细跟长靴递给她。
“谢谢……”文敏安一张脸羞得通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抱着,还是沈务这样气度不凡的男人,紧张得要命,又隐约有些心动,葱根一样雪白的手指绞在一起,眼睛四处乱瞟,小女儿情态表露无遗。
沈务倒是没在意,他从前风流惯了,就算人到中年收敛不少,下意识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文敏安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也招架不住。只是沈务自己倒没什么自觉,他安顿完文敏安,立马牵着张释与的手腕把他拉到副驾驶里,还仔仔细细给他扣上安全带,“文女士毕竟是女性,莫非你要和她挤在后座里?况且她还受了伤。”
“沈务,你怎么随时随地见到女的都跟发了情似的?”张释与趁他给自己系安全带时,在他耳边小声说。
张释与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从上次圣诞节去江南,在服务站遇到的小服务员,到酒店里漂亮的前台,再到正在后车厢的气质甚佳的文敏安,张释与真的很怀疑沈务上辈子是什么东西投的人胎。
沈务只觉得张释与气息喷进自己的耳朵眼里,带着湿气,他整个后脑勺都被这极轻的声音震的su、ma,这感觉过电一般顺着脊椎到了下身,沈务浑身一激灵,差点被张释与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刺激得有反应,连忙系好了张释与的安全带,从另一边上了驾驶座。
发情。沈务握着方向盘笑笑。释与,你恐怕是还没见过什么叫发情。
☆、第二十七章 心思
第二十七章心思
文敏安在医院处理完脚伤已经晚上九点多,她自知耽误了张释与和沈务时间,也知道沈务忙前忙后帮忙都是有张释与的面子,沈务把她送到学生宿舍楼底下,她再三强调下次一定要请他们吃个饭。
“你还是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先把伤养好再说。”沈务是校外人员,按理是不能进学生宿舍,尤其还是女生宿舍的,张释与亮了校内卡才进了宿舍楼,一个人气喘吁吁把文敏安弄上楼,他一个男人不好进女生寝室,只是交代她注意休养,就匆匆下了楼。
张释与出了宿舍楼,果然见沈务的车还在等着。沈务今天帮了他一个大忙,张释与想着,还是应该去给人家道个谢。
张释与刚出来沈务就看到他了,见他朝自己走过来,连忙下了车,殷勤地替张释与开了车门。张释与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沈务先他一步开口:“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释与看周围进进出出的姑娘,想想也是,只好上了沈务的车。
沈务没整什么幺蛾子,规规矩矩把张释与送回他的小公寓。张释与不想让他上去,地方到了也不急着走,在车里说道:“今天谢谢先生了。”
沈务没理会张释与的道谢,他今天见着张释与和别的女人亲密的样子,胸中一团火烧心烧肺的难受。
“释与,你一个星期没接我电话。”沈务说的有些委屈。沈务素来强势,气场能把旁人压死,如今用这种口气说话,这话说出来张释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最近忙……忙……”张释与没来由的心虚。
“忙到连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最近都在图书馆里,那地方带手机不方便,就没带在身上。”
“你老实跟我说,你躲我一个星期,是不是为了那个女学生?”沈务看向张释与,车里没开灯,沈务一双眼珠子在黑暗中却亮得扎眼,不像人,倒像什么野兽。他一个星期没见着张释与,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见他一面,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和一个女人打情骂俏。
沈务知道张释与迟早要结婚生子,但真的看到他和女人在一起,沈务当时只想杀了那个女人,再把张释与关起来。关起来,最好除他以外谁也不能见。
都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张释与对沈务来说不仅是求而不得的情人,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他眼里张释与自然是最好的,缺点也都成了他吸引人的地方,他自己对张释与有龌龊心思,自然也觉得和张释与走得近的,都是在觊觎自己心尖上的这个大儿子。
好在文敏安似乎对张释与只是印象不错。沈务对于这一点稍感心安,却不能真的放下心来,只好稍微耍了点小手段,这些小花样沈务信手拈来,对付还在学校里的单纯的女学生绰绰有余了。
张释与不知道沈务心中的弯弯绕绕,以为沈务是看上了文敏安,这才和自己吃醋,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先生,你出了学校,大街上看中哪个女的都可以,但是我的学生不行。小文人聪明,又好学,将来会是一个出色的女性,你别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毁了人家。”
沈务听张释与这么维护文敏安,脸立刻黑了下来,“这么说是你看上人家了?释与,我只当你还没开窍,没想到下手倒是快,就是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你自己龌龊别把谁都想的和你一个德性。”沈务说的不像话,张释与脾气也上来了,“我眼光怎么样也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别打我学生的主意就行,其他的我也管不着。”
沈务知道张释与真的生气了,语气稍软道:“释与,我只希望你真的看上谁,能提前跟我透个口风。”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他对张释与存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旖旎念想,有时候有这么个念头吊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张释与,心里也是甜蜜的,有时候又想着张释与总有挣脱他结婚生子远走高飞的一天,心头又像被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割,一阵一阵疼得受不了,只想看看张释与,只想听他的声音。沈务唾弃过自己无数回,到了这个年纪还像个愣头小子似的患得患失,到了这个年纪还遇着这样荒唐的感情。
张释与从沈务话里听出三分惶然,以为沈务心里还想着终有一日自己能认了他。他自从知道了沈湛沈清两兄弟的那点苟且之事,也知道沈家开枝散叶子孙满堂恐怕是不可能,说不好还得断子绝孙。沈家一向注重香火血脉,这下根要断在这一代,张释与暗道果然是天理报应,也不知沈务一生做了多少缺德事,才换来这么个下场,也有几分同情。
“释与,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老了。”沈务喟叹道,“阿湛越来越能独当一面,阿清虽然混账,但有他哥哥护着,我也放心。唯独……”唯独你,释与,你身边的人我一个也不放心,我只恨不得日日夜夜守着你,把你绑在身上看着才能安心。释与,万一有一天我死了,你一个人,谁能护着你呢?我总要死在你前头,释与,到时候你一个人只怕又要孤苦伶仃,该如何是好?
“先生说的是天大的笑话。”张释与说,“先生正值当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说两位少爷也都是人中之龙。多少人羡慕敬佩都来不及,先生这么说,世人都没法活了。”
要风得风,却连一个人都求不得。沈务苦笑,“释与,若是你真心爱一个人,该怎么对他才好?”
沈务对张释与有点没法子。这个儿子,轻不得重不得,近不得又远不得,轻了他会飞走,重了又要吓着他,近了怕被他发现自己心里那点污秽,远了又要想念。沈务一直小心翼翼试探张释与的底线,小心翼翼维持他们俩之间脆弱的平衡。
“不可能。”张释与坚定地摇头,“绝不可能有那么一个人。要真有……”张释与讽刺地扬起唇角,“要真有那么个人,那也只能是我自己。”
张释与见过真心爱一个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感情里一丝一毫的开心快乐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眼泪,所以张释与觉得只有人类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爱情”,这样的感情,没有半点安全感,还要时时刻刻担忧背叛的风险,张释与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握在别人手上是个什么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这世上若真有一个人让他去爱,那这个人只能是他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张释与笑得难看,沈务看在眼里,知道自己一句话说错又不知道勾起了他什么回忆,懊恼的想,看,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还是没能让张释与解开一点心结。
“先生莫不是真的看上什么人了?”张释与看沈务脸色,噗嗤一笑,“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本事,把先生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又是哪家的姑娘眼界这么高,连先生这样的人物都看不上?”
沈务看着张释与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是你这么个小“狐狸精”?整张脸上都刻着勾引,自己还一点没觉出来。他气极反笑,也学着张释与的语气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释与,你是真不知道?”
沈务说这话三分玩笑七分真,他时常幻想张释与有一天能自己发现一点端倪来,最好是张释与也有这么个念头,然后自己顺水推舟和和美美,这样水到渠成两厢情愿的好事,外人就算想传出些流言蜚语,自己也能名正言顺有理有据地堵了好事者的嘴。
张释与听沈务话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