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朱乐准备质问时,小淼已端着膳食走了过来。冷寒松也不再与朱乐拌嘴,两人随着小淼一同进了房。在朱乐看来,冷寒松似乎对于自己来找他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这让朱乐觉得她又一次栽到了冷寒松的圈套里。随着小淼放下餐盘离开,朱乐也准备起身。只是,冷寒松却是没让她随了意。
『留下来,听听冷寒松的遗言。』坐在床边的冷寒松突然开口道。
朱乐愣了一下,接着嗤笑一声,『遗言?冷大人所说的遗言是指穿越前的?』
冷寒松知道朱乐为什么如此气愤,把话挑开了讲也好。若再不说明白,他便没有时间了。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而后便是错上加错。
『你且坐下。』冷寒松抬眼望了望朱乐,此时他并不想做任何反驳。而朱乐看到冷寒松眼中的疲惫,这让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冷寒松的情形。她还曾开玩笑似地把冷寒松做为古代美男来评价,那时他眼中尽是傲气,尽是得意。为什么此时会变得如此之多?仿若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冷寒松看懂了朱乐的表情,他笑着摇了摇头,『冷寒松今日的下场是冷寒松一手造成的。不需怜悯。』
『谁要……怜悯你了!』朱乐的话多少说得有些牵强。
冷寒松又笑了笑,他今夜的状况很好。没有咳,没有喘,更加没有力不从心。有的,只是一点点的疲倦,不过,无碍。看来老天都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罢了,天意就是天意。
『今日我要说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把它埋在心里五年,我以为五年后我会带着它离开。怎奈,事事不由人。』
冷寒松的话头开始,朱乐竟默默地坐了下来。有一种感觉,似乎一切离奇而古怪的事情都要有一个解释了。那么,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竟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这种恐慌比她知道她的命运还可怕。
『一个人无功利心不好,但功利心太过也不好。权力、欲望可以成就一个人,当然,也可以轻易地毁掉一个人。尤其是当一个原本一无所有,却意外地得到了老天的恩赐的人。』说到这里,冷寒松看着朱乐莫名奇妙地笑了,『这点,朱乐体会到了,我亦体会到了。』
朱乐有些坐立不安,隐隐地,不好的预感再度袭来。
『十年前,我顺命安命地穿越,可是我没想到,竟然穿越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国度里。』冷寒松玩味地冲朱乐眨了下眼,注意到了吗?
朱乐像被恶心到了似的,她感觉发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十年?冷寒松来浊国五年,怎么出来个十年?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冷寒松却笑着说,『别急,听完后你就明白了。不要插话,我怕我说不完就咽气了。』
朱乐安静了,她是不得已的。因为她的气息憋在喉中,因为恐惧,比死亡还要恐惧。
『十年前,我只身来到浊国。无论陌生的国家也好,熟悉的地方也罢。只是生活而已,那时的冷寒松认为自己早已将世间的一切看透。于是,在早知道命运的前题下,我便无任何的打算,只是想平平淡淡地来渡过这五年。而五年后,冷寒松还得接受一次穿越。直到,四年后的一日,命运却将我拉到了另一个人的生活中。』冷寒松看了看朱乐,摇了摇了头,继续说道,『那个人叫朱乐!』
冷寒松在等待朱乐的反应,激动或者歇斯底里?不过,都没有。他很奇怪朱乐为什么如此平静,看起来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那种表情,淡淡地,与刚才的反应相比,差异甚大!
『继续。』垂下双目的朱乐突然抬起了头,含笑地看了看冷寒松,淡淡地道。
冷寒松顿住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立刻浮现在了他的脸上,随之扩大,接着却带着某种莫名的惊恐。
『怎么了?冷兄?故事还没说完呢。』朱乐抖动着肩,一点点地坏笑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冷寒松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刚刚而已。冷兄真是好眼力。』朱乐挑了挑眉,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饮下。突然回头冲冷寒松邪邪地一笑,『我就一直奇怪,冷兄为何做了国师,又为何可以预测天像。原来,经历过一遍的事情,自然是可以说得准的。可怜那浊国的民众被你骗得可惨。』
冷寒松被气得咳了出来,强烈的痛楚扯着他的心肺,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果然,老天不会再给他多一次弥补的机会。喉咙里淡淡的血腥味令他有种作呕的冲动,而朱乐脸上的那邪魅的笑容也让他从骨子里寒到体外。
『冷兄,别这样瞪我。你我也算曾经有些交情,命运甚至还将我们拉到同一条轨迹上,你再穿越竟穿回到了五年前的浊国,而我……呵呵,能不能说,命不该绝呢?』
第八十三节
如今,冷寒松可以做的只有接受现实。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朱乐”竟可以自由的出入朱乐的身体,他甚至不知道此人之前倒底做了些什么,而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只是朱乐杀死了丁宣的父皇丁伯晔!多么可笑的自己,他以为他从始至终不动声色地把握住了局面,岂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冷寒松狠狠地吞了一口气,将喉中那刺鼻的血腥感稍稍压制。
对于冷寒松的质问,朱乐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心早就冷掉了,从丁宣一次又一次对她的冰冷神态,从她知道了上一世她死亡的真相。这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根本就是无情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副伪善的面具,而面具的下面张张都是丑陋的嘴脸!『呵呵,冷兄,你做了什么我都没问,你又为何要问我?我们,不都一样?』
『你……丧心病狂了。』冷寒松剧烈了咳嗽,忍不住的腥甜也随之喷到了袖口上。
朱乐笑了,眉头轻蹙地笑了。冷寒松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朱乐,此时,朱乐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到如此熟悉,对了,似乎就是他一直以来用来看待另一个朱乐的眼神,这中间包含了解,掌控,甚至于还带着些许玩弄。有因便有果,冷寒松在终于止住了剧烈的咳嗽后,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原来,他们两人都是苦命人,他怨不得眼前的朱乐,因为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魔!
而命运岂是容你说改便改的?
『朱乐。』
冷寒松的语气有些乞求的味道,或许是感受到了这点,朱乐笑得更张狂了。她竖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含笑道,『冷兄,你早已不是曾经我与我相交的那个清高之士了。虽然你曾经从未对我有过半句怨言,可我知道你心中对我多少有些不齿。然而,你从不会知道,面对丁宣,我爱她,我想做到尽量配得上她。所以我曾经改变,和我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点。』
『朱乐,如今杀了丁伯晔也只是为了你爱丁宣?』冷寒松的双眼充着血丝,声音有些暴怒。
『我只是想改变命运罢了。』朱乐的回答很淡然,没有丝毫的愧疚。
『可你却把如今的朱乐推到了命运的另一个极端上。你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帮她?呵呵,人的命运需要的是自己掌控,而害她?有必要吗?』
『她也是你!』冷寒松喊了出来,朱乐的话令她背后渗出一片冷汗。
『她是她,我是我。』朱乐冷哼一声,突然她又笑了出来,『对了,冷兄。此事是你一手造成的,她的命运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她之所以没变成如今的我也是你一手促成的。这点,你别忘记了。』
抛下这一句话,朱乐转身便要出去。冷寒松呆愣了一下,忙开口道,『朱乐,错了一回,莫要再错下去了。就如你所说,你是你,她是她,可是你们终究是一副身子,这一世是她的,你不能取代她。』
『冷寒松,你最好安静一些。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朱乐背对着冷寒松咬了咬牙,『照你所讲丁宣是她的,这一世是她的。可是,她配吗?别说笑了,到如今为止,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她为丁宣做了些什么?』朱乐猛然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冷寒松,『你最好先留口气,睁大眼看着,我要把属于我的全部拿回来。』
朱乐像一阵风似地甩门离开了。冷寒松在房内呆若木鸡一般的表情。他听得到门外小淼问朱乐去哪里的声音,也清清楚地听到朱乐狂躁地那句滚开。
良久,冷寒松脸上显露出一副大势而去的神情。他理解朱乐的怨恨,凭心而论,若把已死去的朱乐换成自己,那他自己也必定会在痛苦边缘上挣扎。一副身子,两副灵魂。怎么取舍?怎样承全?凭什么?哪有让的道理?
冷寒松知道,这一世,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改变命运,而他错上加错地还多了一份自私的贪心。而结果,他不仅仅是改变了朱乐,同时也毁掉了自己。胸腔的疼痛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人生不是儿戏,命运不是筹码,这一切的一切不正印证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吗?
到如今,事情已无法弥补,而他所能做的只能是给今世朱乐的一个解释。冷寒松摇了摇头,叹着气,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到书架旁拿出了文房四宝……
朱乐离开府邸的时候是带着怒气的。冷寒松在上一世只不过是一位她提携过的琴师罢了,若不是自己与他相交他又怎会进宫?若不是在自己的庇护下,冷寒松又怎会过上奢华的生活?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对自己指手画脚?若不是这一世她在第一次出现时留了一个心眼,恐怕如今早已被冷寒松算计了去。
人心,哪里有干干净净的?这个世上哪里又会有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朱乐冷笑着,双眸闪着阴沉的神色。若不是见冷寒松病入膏肓,她今日定会替老天收了他!!
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对于如今的朱乐来说并不算难。即使因后日丁宣登基,宫里宫外多加驻了几倍的侍卫。这里毕竟是她上一世最为熟悉的地方,她清楚每一班侍卫换岗的时间,甚至于她还清楚每一班侍卫巡视的路线。
就在这轻车熟路的状态下,她轻松地进了宫。按照常理,这个时间丁宣应该呆在养心殿的书房中,朱乐含笑悄悄地溜到了书房的一角,但向内一探,丁宣却并不在内。就在她诧异之时,耳边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朱乐闪身,藏匿于暗处。只见来人急急忙忙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跑到案边拿起丁宣的斗篷又急匆匆地关门离去。
朱乐恍了一下神,斗篷?难道丁宣没在宫内?犹疑之下,她悄然地跟在了来人的后面。
跟着那人走了很久,却见那人在金銮殿前停下了脚步。朱乐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丁宣在金銮殿内做什么?岁月的磨炼给了朱乐无穷的耐心,她在养心殿外静静地等着。等那人带着斗篷进了养心殿,然后又等那人空手离去。她就这样等着,直到夜晚的凉风不断地刮过她的脸颊,她才意识到夜似乎已经深了。而令她颇为疑惑的是,丁宣一人在养心殿内倒底做些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揉了揉站得有些酸麻的膝盖,朱乐紧了紧衣衫。她决定上前看一看。
金銮殿的门前只有两名公公,躲过他们的视线这对于朱乐来讲,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朱乐笑着从地上捡起两枚石子,放在掌心抛了抛便飞向了两名公公。接着原本肃立的两名公公便缓缓地便倒在了地上。见公公倒下,朱乐暗笑自己有些傻,早些让公公睡一会,她便不需要在门前等这般久。
朱乐悄悄的推开了金銮殿的大门,尽量轻得没有一丝声响。偌大的金銮殿,熟悉的布局,昨日的种种仿若在眼前晃过。丁伯晔那含笑的“慈目”似乎还在放在自己的身上,朱乐没有想到,这一次推开金銮殿的大门,对她的冲击如此之大。丁伯晔是死在自己手上,而那慈目也突然变得狠毒起来。朱乐感到浑身颤抖,她紧紧地咬了咬牙,胸腔犹如被刺穿般冰冷。是的,她的恨意又一次被挑了起来……
『何人?』望着龙椅而背对大门的丁宣似乎察觉到了声响。
『呃,我。』抽离出了幻觉,朱乐打了个寒颤。望着丁宣远远的背影,一刹那间她竟有了一种愧疚感。
『朱乐?』丁宣转过头来,平静的神色望着门边的朱乐。
『嗯。』点着头,朱乐傻笑着,对的,她现在是今世的朱乐,是另一个朱乐。
『你怎么来了?』
听起来,丁宣的声音有些空洞。远远的身影,似乎并没有走过来的想法。难道丁宣察觉到了她不是?这个念头在朱乐脑中一闪即过。不可能,丁宣又不会掐指测算。她心笑自己过于敏感,忙开口道,『想你了,所以偷偷跑来看看。』
朱乐的情话似乎对于丁宣并未起多大作用。丁宣只是抬头望了望金銮殿那高耸的房梁,便又问,『为何没有人通报于本宫?』
『兴许是公公累了,我刚瞧见公公打着盹,才溜进来的。』朱乐笑着向丁宣走去,『宣儿,这金銮殿里这般冷,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登基前,悼念父皇。』
丁宣的话是看着朱乐说的,那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只是这却让朱乐有些心惊,还未到丁宣身旁她便停下了脚步。或许这便是做贼心虚的心理吧。
『宣儿,不要……难过。』朱乐的话有些虚,有些苍白无力。只是她却对她所做的不会后悔。
『朱乐,你说,父皇为何会走的如此匆忙?』
『也许,也许,早些离开便可以早些抛离世间的这番烦恼吧。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朱乐低了低头,用着惋惜一般的语气。
『可是,我却知道父皇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能够得到永生的方法。他怎么会如此甘心突然放手他所建立起来的一切,一个人孤单地离开?』
丁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问朱乐。朱乐有些搞不清,这个时候,她竟然摸不透丁宣的心里。
『这个世界没有永生,宣儿。』
『朱乐,你恨父皇吗?』突然,丁宣话峰一转。
朱乐心中一惊,诧异地望着丁宣。心中那个疑虑再一次冒了出来。难道丁宣真的知道她不是今世的那个朱乐?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更新
第八十四节
『怎么会?宣儿。我怎么会恨皇上?』朱乐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地压制着狂乱的心跳。
『也许父皇不能称为一代明君,但是他却是一个好父皇。』丁宣的语气有些缓,像是在为什么做着准备。
『或许。』朱乐黯然地垂下的头,她不想再和丁宣谈论丁伯晔,她对丁伯晔的恨在丁伯晔死后仍未消退。她不想听丁宣来说丁伯晔的好,她怕她忍不住会泄露她心中的恨。
『朱乐,善儿与你说了什么?』
没头没脑地丁宣又问了这么一句。这下朱乐慌了神,她猛然抬头,与善儿见面的并不是她,她又怎会知道。朱乐吃惊的表情在丁宣眼中一览无余,丁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突然背过身去。寂静的金銮殿中,那轻微的叹息声却如鼓锤一般敲击着朱乐的心脏。
『没说什么,宣儿。』朱乐僵硬地扯着嘴角,『宣儿还是回养心殿吧,这里有些凉,莫要冻坏了身子,染了风寒。』
『你先去吧。本宫想在这里呆一会。』
『宣儿?』朱乐上前两步,临近丁宣身后。
正想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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