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兄弟!”何兆大声朝着走过来的单兵打招呼,八成是看到了自己的熟人,手臂挥舞得跟个旗子似的。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韩仪往背后转去,一个高壮大汉眉开眼笑地看着她:“我们又见面了。我就说还要合作一场吧。”
韩仪看着跟新兵作战时相比明显又高大了不少的人,笑道:“一号!”
“可不能再叫一号咧,”那人的笑脸上写满了憨实,“我叫刘大力,是你们的队友了。”
chapter 42
这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组合,无论是从默契还是实力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十分优势的组合。韩仪相信这绝不是巧合,韩家在其中出了多少力还没法断定,可商行在其中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商行走在人群里一脸漠然,他已经到了中年可脊背仍然直挺,身体依然蕴满力量,仿佛可以随时暴起千里奔袭。韩仪觉得看不透这人,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一头能血洗人间的暴戾野兽,可他表现得自己不过一头懒洋洋的野犬。
她又想起当初常之毅提出要教导她时的条件,帮他们恢复档案让他们离开。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消去档案?又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地安然呆在这个培养联邦军防力量的地方?
“现在做个简单的检查。”熟悉的声音响起,阿絮提着医疗箱站在他们面前,对一群坐在一起的士兵宣布。
“啊!”刘大力兴奋地弹起来,“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行为引来车厢一阵哄笑。
阿絮对他微微点头,面上只露了个淡淡的笑意,口气平淡:“等会儿到你们。”她在人前向来是那副冷淡严谨的眉眼,仿佛不这样就配不上那身白衣似的。就连韩仪盯着她看她也跟没感觉似的,连半点余光也没分出来。
“这医生变化有点大啊?”刘大力纳闷地跟韩仪嘀咕,“这才多久啊咋就起了高冷范了?”
韩仪笑着小声解释:“她没怎么变,可能就是职业习惯。”说着眼神也跟着人家忙碌的身影飘,看到耳尖飘上的那一抹红时不由带上了笑。
何兆暗暗地戳了她一下,恨恨地说:“你把自己脸上开的花收一下啊,整个车厢都是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韩仪挑眉,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我这是因为参加联赛为自己感到高兴。”
“可不是,参加联赛谁不高兴。”刘大力认同地晃着脑袋,“可也让人紧张,我现在心跳得就跟打鼓似的。”
“……”何兆投给他一个“你是猪吗”的眼神,无意间竟然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别人对自己的感受。
很快检查就轮到他们了,阿絮低着眼帘把听诊器按在何兆胸口,韩仪忽然起了戏弄的念头,朝阿絮笑道:“医生,我觉得我心脏跳得有些快。”她这话惹来何兆一记白眼。
“……”阿絮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保持面无表情,“可能是情绪紧张,等会儿我帮你看看。”
轮到韩仪时,冰凉的听诊器伸进衣服里,那只手隔着衬衫贴在心口,被检查的人心跳正常得很,倒是检查的人心脏乱蹦不停起来。
“医生,我觉得我耳朵很烫。”韩仪看着眼前通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心跳也很快,手也有些冷。”
阿絮把手收回去又飞快地看她一眼,神色发窘:“你没事,别那么紧张就好了。”
韩仪知道她在众人面前放不开,看着小姑娘脸上已经开始有点发红了,便放过了她:“谢谢医生。”
刘大力不可思议地看向韩仪:“你紧张?”他没看到阿絮脸上的神色,哈哈笑道,“没想到你小子也会因为比赛紧张。”
他的大嗓门引来众多目光,韩仪撇过头去看何兆,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
有了刘大力的加入,路上的时间就在聊天中过去了。在新兵作战中韩仪对刘大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没心机力量型,一路下来也发现刘大力确实是个豪爽直率的人。这样的人,相处倒是很让人愉快的。
一下飞艇,大家都对眼前的景象惊叹不已。β星不愧是全联邦著名的旅游胜地,目力所及赏心悦目,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大家正啧啧赞叹之际,另一艘飞艇旁边的一群人都看了过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来:“一群土鳖。”
这句话仿佛冻冰落下,空气温度骤降,高军的人忿忿地看过去,才发现那是第一军校的学生。高级军校和第一军校向来是死对头,相互认出的一瞬间连吹过的风都带上了浓浓火药味。
说来也让人惊异,这两所院校同为联邦最高级别的军校,却相互敌视作对得厉害。高军招收的大多是从联邦各个地区选来的佼佼者,一军则多是帝星里的世家子弟和精英人才,高军的人看不惯一军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自由散漫,一军的人看不惯高军地位低下傻了吧唧自。虐严苛,所以见了面就开打散了架还要朝对方吐两口唾沫以示不屑。这次高军的人被一军抢了先机,立刻表示要以武力夺回战略优势。
这可苦了接待人员,这两边都是大爷得罪不起,要真在外边开打谁负得了责?
两边的训练员夹枪带棒的寒暄,学员们目光如火只差一声令下就要开打,唯独商行一个人躲在树下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地抽着烟。韩仪一抬眼正巧对上对方学院领头那人的目光,对方明显惊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上前跟自家训练员说了几句。
韩仪认识那人,他们在假期的聚会上见过几次。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一军的人很快熄了战火,转身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去。韩仪听到队伍里有人嘀咕:“一军的那些人不知道怎么了,说什么给我们面子就走了,我看明明是他们太弱不好意思丢人现眼。”
“那些人都爱狐假虎威……”
韩仪心想,这次还真是她“狐假虎威”了一把。接待人员见火势不知被哪阵春雨浇灭了,只暗道运气好,点头哈腰地将一群人请进了举办方安排的住处。
对于种子学院的代表队,军部向来不吝钱财,进了住处,堂皇的大厅就让队伍里第一次参加联赛的一群人瞪直了眼。
“这真是他妈的豪华!”有人啧声道,引起多众人共鸣。
“就是就是,真不愧是β星,连临时住所都这么好。”
韩仪却看着房间的分配微微皱了眉,这里安排的是双人间,共用的住处和宿舍差别很大,几乎没什么隐私可言。
她偏过头去跟何兆商量——两人正巧分在一间,直说道:“我这几天就在外边住了,你看行吗?”
何兆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这地方的住宿费可不便宜。再说要是有重要通知怎么办?我们一起好歹有个照应。”他当韩仪要出去自费单住,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他曾听那些学长说过到了β星就是出了笼子——训练员不会管束他们,所以很多人都偷着这个机会出去好好“浪”一把。
韩仪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搪塞,却被何兆恍然大悟的目光弄得背后发凉。何兆一脸“你是禽兽吗”的表情啧啧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韩仪:“……”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哪样的人!
他指向走在后面的阿絮低声道:“我说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地住到一起能不能考虑一下风化问题?”
韩仪霎时觉得何兆竟然难得地聪明了一回,竟然在这么短得时间里替她想到了最好的选择。
同行的医生中只有阿絮一位女医生,却也按例分到一间双人间,这就给韩仪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去处。她记起阿絮说过要同她一起去看看成先生,两人住在一起总是要方便一些。
她忽然对何兆粲然一笑:“你说得对。”
何兆愣愣地看着她,心说我说什么了我就说得对?我就是让他考虑一下风化问题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何兆想了良久,最终把韩仪的话解读为:你说得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这是嘲笑我吧?!是吧?!
他被自己的解读痛击心脏,觉得自己的人生万分悲惨,怎么会遇上这样队友——这就是不停地插朋友两刀的典范吧?!
韩仪得了何兆的指点,立刻去跟阿絮提了。阿絮倒是有几分犹豫:“大家会知道的……”
韩仪说:“我们顺其自然呗,看出来的人就看出来,看不出的人也不去跟他们说,再说他们早晚都要知道我跟你的关系的……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吗?”
“唔……”阿絮看她一眼,所有撒娇技巧韩仪都在阿絮身上演练纯熟,此时在平素一张沉稳的脸上摆出可怜模样倒挺真挚。
“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韩仪心底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保证,“当然如果你希望发生什么的话我们也可以商量……”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掐了一把,阿絮一双水润的眼睛狠狠瞪她:“你说什么呢。”
“那你是同意了?”韩仪不再闹她,认认真真笑着问道。
阿絮点点头,又叫住她:“你……不要跟商伯伯说。”对看着自己长大的伯伯她心中着实有几分尴尬。
“知道。”韩仪在暗处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去跟何兆说,让他帮我包一包火,再气一气他。”
第二天就是联赛开幕,一行人晚上集合到训练员房里仔细听了流程。开幕后就要进行体检,体检时间共有三天个人可以自选时间进行,这三天也是非正式代表报名的时间。所谓非正式代表报名,就是指不在军校代表名单内的人员,其中有民间自学的高手也有军校里没进入代表队的人员。
所有比赛中,个人赛使用淘汰赛制,团队赛使用积分赛制,在上午和晚上分别进行。由于高级军校和第一军校的代表队是种子队伍,因此前三局不必参赛,只是在首场要进行一场表演赛,俗称“热场”。
前方的征途已经在众人面前打开,那夜晚飒飒的风声都如悠远的号角,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chapter 43
韩仪一睁开眼就看到贴在自己脸边的阿絮,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是体检的日子,韩叔交代了她今天下去到会场旁边的旅店里会合,现在看看时间竟然离中午不远了,倒是难得的睡沉了一觉。
昨晚上她回来得晚了,倒在阿絮床上迷迷糊糊地聊了两句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怎么睡的两人手脚都缠在一处,倒像两棵交缠的藤蔓。
韩仪动了动没有知觉的半边身体,阿絮就醒了过来,小姑娘呆呆地盯着人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脚都松开,这下韩仪倒开始感觉有千百只蚂蚁在那半边身体里钻爬,不由哼了一声。
“怎么了?”阿絮听她声音不对,顾不上脸红连忙去揉对方被自己压住的胳膊,“是不是我压麻了?”
韩仪含笑看她,舒舒服服地瘫在那里享受:“被压了一晚上,还好早上有些福利。”
阿絮好气又好笑,忽然想起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看了看时间连忙跳了起来忙乱道,“糟了糟了,我说好要去帮忙的……”
“别急别急。”韩仪看着她捧着衣服进了浴室,“帮什么忙?”
“昨晚西区的医生来邀请我去报名这两天的体检站志愿者,民间个人报名的人数太多了,我们可以去帮忙登记。”阿絮拿起终端,“说好了十一点一起去的。”
“我今天没法陪着你,你注意安全,”韩仪有些不放心,“你早点回来。”
阿絮笑了笑,说:“既然报名了志愿者怎么可能早点回来,不过你放心吧,商伯伯他也要留到晚上,我跟商伯伯一起回来。”她又扬了扬手中的终端,“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
“你不是说让我跟你去看看你爸爸吗?怎么会突然要去报名志愿者?”
“我还没联系上我爸爸。”
韩仪看她神情低落下来,轻声道:“或许只是一时联络不上,等有消息了我们再去看他,这样也好给我些时间准备准备。”
她最后一句让阿絮笑了起来,正想说点什么,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阿絮在外边跟来人说了几句,那人不经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倒愣在原地,阿絮顺着他的目光落处登时涨红了脸,好似偷摸的行径被人抓了个正着。那边韩仪敏锐地感知到视线,大大方方地坐起来朝那医生笑了笑。
那人看到韩仪笑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你拿上证件吧,我们在楼下等你。”心中默默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手疾眼快”。
“啊……”阿絮关上门,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一圈,不知是懊恼还是窘迫地长吟一声,这几分难得显露的孩子气让韩仪忍俊不禁,却只能憋着笑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
阿絮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来,五官像是挂不住似的往下耷拉,几个“八”无声胜有声地在脸上贴出满腔愁苦。
“明明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她不知道接下去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那两位医生了——他们还要共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不是熟人不会去告状的,”韩仪摸摸她翘起来的头发,“再说就算被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以后总是要知道的。”她扬了扬下巴提醒道,“时间还没到?”
阿絮“呀”了一声,蹦起来冲了出去。
…
韩仪隔着玻璃远远望向下面的体检处,正是人多的时候,几个检站前面都排了长长的队伍,倒对得起“大排长龙”四个字。人群里既有面容稚嫩的孩子也有上了年纪的老翁——这倒不是不自量力,只是联赛对联邦人民来说是个全民同乐的大型“节目”,联赛举办方也专门为享受众乐乐的人民开辟了一个赛场供大家互相切磋玩耍。
现在已近春末,气温也升上来了,排队的地方人们摩肩接踵恐怕不是那么好受,韩仪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阿絮身上,也不知道她这个身体受不受得住。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皱起了眉。
韩叔才进来就看到韩仪面色不豫地站在窗前,一时低了声音:“少爷,他来了。”
韩仪从游荡的神思中回过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那少年长着与她一样的脸,两人这么面对这面倒像在照镜子。韩仪盯着少年无神的双眼,再摸了摸那少年的皮肤,与真人竟是毫无二致。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笑道:“还真像。”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和准备。
“你带他去体检处吧。”韩仪坐到沙发里,“我不会乱跑,就在这等着你们。”为了避免留下疑点,韩泷特意交代了韩仪不要与“替身”同时活动。
韩叔恭敬地领了少年出去,关住了一室空寂。韩仪觉得她整个人都被压缩在这个房间里,心脏好似被抽去了空气似的只剩下一个缩成一团的肉囊,连透进来的阳光都充满了压抑。
“成絮。”从总部派来的医生用眼神把阿絮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连语气都带着太平间的味道,“自己抽取血液样本。”
阿絮顶着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眼神利落地在自己身上做好工作,把抽取出来的血液样本递了上去。
“合格。”那医生把她的终端递过来,“档案已经核对清楚了。我们将会把您的资料录入作为志愿凭证和保证,并且保证绝不会泄露您的资料。”
“恭喜您,成絮医生,现在您可以前往自己的岗位了。”
那人把阿絮分去做录入的工作,临时报名的详细资料纷杂繁多,一样样整理起来让人头晕眼花。阿絮花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五十人,决定出门透口气,录入室里实在闷得人难受。
从录入室一出来,新鲜的空气钻入心肺,让阿絮那脆弱的心脏轻松了不少。录入室位于整个体检处的大后方,也正对着工作人员出入口,因此人流比前面的少多了。阿絮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