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林越倒咖啡的时候,不知为何秦琬总想笑,手一抖还差点撒了出去——马丹,这简直就是高中时期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见到暗恋对象时候的表现!
倒完,秦琬准备赶紧溜出去,没想到林越抓住她的手腕,下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说:“坐这,马上结束了。”
说完,Ada与陈尘互相使眼色开始起哄。
没拗过林越,秦琬只得托着腮坐在一边听得懵懵懂懂。
投影出来的建筑如此真切,林越画风较硬,线条疏朗而鲜明。
它极具现代简洁明快的特点,同时又包容古典元素——顶部为椭圆,中空小角度斜坡,自高而下如飞檐画角,磅礴大气。四方石柱擎于其下,上面覆着描绘细腻,层次丰满的雕花。整体散发着浓烈的艺术气息,恍若浑然天成。
秦琬盯着那石柱上的雕花细节,发现竟是当时她俩闲坐在宽窄巷子口摆在拱门外那些杜鹃——只是它们不再垂头丧气,攀爬在石柱底部盎然向上娇艳欲滴——而这仅仅只是铅笔勾勒出的草图。
她看着看着走了神,仿佛置身于林越笔下这个安宁空旷且充满古典美感的环境中,只是仿佛一切都硬邦邦冷冰冰,少了那么一股……生气与灵动。
“看完了,所以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林越按了按遥控器,显示这是最后一张。
林越的话把发呆的秦琬拉了回来,她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轻轻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醒过来,别闹了,自己根本不懂什么艺术,什么建筑,少什么多什么轮得到自己说话?
Ada望了眼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尘,又望了眼林越,气氛莫名地有些沉闷。她扯出个笑,吞吞吐吐地说:“挺好的挺好的,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林越点点头,又看向陈尘说:“陈尘,你什么想法?”
陈尘扫了眼A4纸上零散的笔记,皱着眉头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说:“阿越,你这个想法是很不错,只是就像Ada说的,好像哪里缺了点什么,或者说并不是很完美。”
秦琬心里一震,咬着唇瞟了眼林越,又看了看挺直着腰板的Ada,一思索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自己在这里不好说话。
林越似乎注意到了秦琬的小动作,她若有所思地靠在圈椅扶手上转了转,说:“嗯,其实吧,我也觉得有缺陷。所以大家今天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继续,散会。”说着,站起来伸个懒腰随手关了电脑,这动作连贯得,让人根本想不到前一秒大家还在严肃地讨论中。
秦琬听到“散会”两个字精神为之一振,只是她看到Ada陈尘两人瞬间石化的表情,她想,是吧,如果自己有这种不负责任的老板一定会掐死她。
天色有些暗沉,两人走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
办公室里本就不多的员工早就散光了,临走的时候Ada一脸释然地对林越说:“阿越,你回来我和陈尘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一向存在感较低的陈尘在一边难得地附和:“是啊,你不在,Ada只能欺负我一个,太痛苦了!”说完,陈尘转头问Ada,“晚上想吃什么?”
Ada在林越惊愕的目光中有些尴尬,赶忙打个哈哈:“阿越,你看你难得露面,还带来这么漂亮的妹子……”说着,还自来熟地挽着秦琬的胳膊,“今天要不一起吃饭吧!”
“不急,过几天吧。”林越望着Ada与陈尘笑得意味深长,“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发展不错嘛。陈尘,这么多年终于出息了?”
陈尘这糙汉子的脸上飘上颇有喜感的淡淡红晕:“还没呢,阿越你别搅合。”
Ada瞪了陈尘一眼,忙板过林越的身体,把她推上电梯:“脑子里想什么呢,我们这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你个猥琐女……”说完,不忘向秦琬挥挥手,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漂亮妹子,再见。”
如果没有会议室灰暗中的那一出,秦琬可能还会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女汉子。秦琬不是一个敏感心思细密的姑娘,只是Ada对自己的不待见明眼人都该意识到了。
于是两人站在电梯里,秦琬望着林越轮廓秀美的侧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所以,这个Ada和陈尘是你大学时候的好伙伴?”
林越早料到秦琬会提起,笑着说:“是啊,一开始启沿人还挺多的,都是我脑子一热聚起来的,只是后来我自己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当然走的走散的散,只剩Ada和陈尘两人强撑着。其实说起来我这老板当得名不副实的,而且陈尘虽说有设计天赋,你也看到了,管理和外交一点不在行。所以,这些年启沿基本全靠Ada一人才得以运转。”
秦琬盯着电梯显示板上红色的数字一点点变小,心中居然莫名其妙地泛起酸涩,脸上却丝毫没显出来:“看来你得好好谢谢她了。”
林越似乎察觉了秦琬别扭,看着她望着电梯显示板傻愣的表情发笑:“哟,这也吃醋?”
秦琬心中那点不愿承认的小九九被无情戳破,她不高兴地继续盯数字:“蛇精病。”
“陈尘喜欢Ada很多年了,看他们现在估计也快修成正果了。”说着,电梯门开了,林越自然地牵起秦琬的手向外走去,“照你这种吃醋法,估计整个人PH值都快为负了吧。”
“哟哟哟,是嘛,让我们来回顾回顾你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只差了一个K打头的二十六字母!”秦琬心中乐着,嘴上却依旧毫不示弱。
这天晚上,两人在:住林越家,住秦琬之前的房子,回出租房等诸多可观的选择中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开房。
晚上,林越面对着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的设计图纸发了很久的呆,这就像一个槛,横亘在自己面前,如果没办法解决,这次竞标成绩必然只能在中流,根本不可能脱颖而出。
林越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仰了仰脖子,却瞟见秦琬独自一人默默地靠在阳台的玻璃护栏上,黑发扬起似乎要与这个城市的漆黑夜幕融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小会结束前秦琬的欲言又止,于是放下手中的笔,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本想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可惜林越这人腹黑属性占了上风,她准备吓吓秦琬。
只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还来不及行动,秦琬便淡定地转过了身,一脸看逗逼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呵呵。”然后把手中的牛奶杯塞进林越准备拍她肩的手中,转身,给林越腾出个位置,重新在栏杆上趴好。
林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望着秦琬留给她的后脑勺,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
秦琬靠在林越肩上斜着眼望着她夹在指尖的这张最清晰简单易懂的草图——
如果要加点什么,应该加什么好呢?如果自己置身其中,面对如此伟岸而气派的建筑,阳光被舒展硬朗的琉璃飞檐分割,长方馆身棱角分明。天圆地方,以水为中和。
林越晃着玻璃杯,里面纯白牛奶随之浮动,线条柔和自然。
“水。”秦琬小声说着,然后抬起头望着林越眼神坚定,“林越,水。”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档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秦琬在床上躺了半天,她还是没敢在那个人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背后伸脚准备绊自己一跤的姑娘面前耀武扬威地把自己这个外行人的点子说出来。她甚至再三嘱咐林越千万别说是她的想法,虽然秦琬知道林越口上答应,到时候还是会说出来。
Ada,秦琬在床上琢磨了一上午的这个人,如果以秦琬从前性格不跟林越闹个你死我活,让她和这个小碧池一刀两断决不罢休,只是经过宋语怀那么一出加上那天在成都江边的后悔心情,她还是忍住了——毕竟Ada帮了林越那么多,若自己逼着林越做这个恶人,自己才会是那个真正的loser。
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最正确的,秦琬还是卷着被子翘着嘴巴,心里一百个不高兴。
林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秦琬好不容易起了床正在刷牙。
“秦琬你起来没?”林越听上去心情不错,看来是方案效果得到了一致认可。
“我……我找齐了!等你半天了。”秦琬一边刷牙一边模糊地撒着谎。
“我下午去华成集团总部,你来不来?”林越没跟秦琬计较,听上去像是在吃饭,旁边一圈叽叽喳喳的声音。
秦琬耳尖地从中听出了Ada“林越,把XX给我吃……”的声音,她叼着牙刷心中“噌”地窜上一包火,忍了再忍,她终于淡定地吐掉口中的泡沫说,“好,你在启沿吗,我来找你。”
最后两人还是定在了华成公司门口见面。
秦琬也想让自己表现地正常一些,只是一看见林越那张人见人爱的磁铁脸瞬间就没了心情,冷哼了一声便掉头走进了公司底层自动门。
进了门,秦琬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来华成接待处拿自己的备用钥匙时,林越拉着张脸死活不肯进门——
接待处的漂亮得像空姐的姑娘一见到林越,眼睛直接放出两道光,笑容满面道:“林小姐,你怎么有空过来呀?”
秦琬再次被无视,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林越别了别头发,笑着说:“改个称呼吧。”
姑娘愣了愣,大概没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旁边的秦琬瞪着林越小声说:“你虐待员工,我不要在这里干。”时脑子才转过弯来,赶紧从柜台下拿出一张金光灿灿的卡片,奉承地笑道:“不好意思,林董事,这是你的vip卡,电梯直接刷到顶层就行了。”
踏进熟悉的环境,嗅着熟悉的金属冰冷的气息,秦琬挺着胸踩着一字步,感觉浑身细胞都舒爽了起来,正觉得这个feel倍儿爽的时候一不小心抬头看到林越的侧脸,她恨恨地一咬牙,难得凝聚起来的气场瞬间被放了气,“biu”地瘪了。
站在电梯上,林越望着秦琬双手环抱赌气的样子,她知道秦琬脑子里在不高兴些什么,只是她不打算点破,清了清嗓子说:“秦琬你知道吗,这个电梯曾经因为故障卡在半空一整天。”
这种羞耻的痛处再次被身边这个小贱人林越无情揭开,心塞的秦琬只得装傻充愣,高冷地说道:“管我什么事。”
“嗯,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把自己鞋跟卡在电梯门缝了。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林越强忍着笑凑在秦琬耳边问。
“原来那天站在我后面一边冷笑还一边讽刺我的人就特么是你?!”秦琬翘着兰花指横眉冷对林越气得差点吐血,“你特么不帮忙也就算了,看了半天戏然后绕过我走了……原来那时候你就跟我杠上了?”
没等林越狡辩,秦琬豁然开朗自顾自笑了个花枝乱颤:“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会画我之前在公司的样子。对,我就是偷看你画册了。”说着,凑近林越顿时僵住的脸,啧啧叹道,“小贱人早就暗恋我了是吧?我之前还不想揭穿,既然你今天自己提起来……”
林越尴尬地咳了声,往后退了两步说:“注意形象好吗,有监控。”
秦琬幸灾乐祸地望着林越少见的吃瘪表情,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到顶层的时候,秦琬忍不住叹息果然自己走了之后,整个公司都空荡荡的了——从前就算这里是高层阶级,普通员工接触不到这里,然而还是会有很多助理手忙脚乱地穿梭着给各个大神供奉咖啡三明治,接连不断的项目负责人怀揣着策划书战战兢兢,不少等待晋升或者调迁的部门正副经理站在大boss门口窃窃私语。
而今,这里竟然人少得屈指可数,好几个办公室还是空的。走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走廊,高跟鞋声甚至可以产生回音。
秦琬不解地看向林越,林越淡淡地说:“前些天公司财务出现危机,两度大规模裁员。”
“财务危机?”秦琬更是摸不着头脑,“我走的时候,我记得财务就算不是蒸蒸日上,也还算稳定啊,才三个月不到为什么……”
林越耸耸肩没说什么。
知道林越这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清楚,秦琬也没继续追问。
光鲜可鉴的走道尽头是董事长办公室及巨大的会议室,之前一间则为总经理办公室。
林越敲了敲虚掩着的黑色实木门,随手推了进去。
“舅舅?”
坐在黑色豪华加长版办公桌之后的夏清之闻声抬头,见到林越一脸惊讶,从容地起身,笑了笑说:“阿越你来了?我正准备下班后去看你爸爸呢。”
“你什么时候调过来的?我妈知道吗?”林越挑了挑眉,瞬间恢复平静的语气。
“这些天公司总部变动很大,我在广州分部自然也深受其影响。前些天公司财务被你爸发现有点猫腻,你爸身体不好,我就自作主张地过来帮着看看。毕竟是亲戚,自然是应该帮着彼此的。”夏清之推了推无框眼镜,笑得一脸温和,又赞许地对林越说,“许多年没见了,阿越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度过难关再好不过。”
林越笑了笑没说话,秦琬心中有些疑惑:“那么,之前的齐总经理呢?有证据显示是他在做手脚吗?”
夏清之望着林越身边这个身板纤薄却目光犀利的姑娘,心中不禁一个疙瘩——他在广州听过秦琬的名字,原本这姑娘是匹黑马,本要被调到自己手下做广州那块的财务经理,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消失匿迹了。如今她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夏清之保持着一贯平和的笑,谨慎道:“齐经理之前被林董事长辞退,现在还没找到证据也不好乱下定论。”夏清之耸耸肩,“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林越大方地参观着办公室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上密密麻麻堆满的书,随口道:“对了舅舅,不然你先把公司上个季度的报表和活动明细发给我吧,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多一点想法不是?”
夏清之点点头:“自然,你怎么说也是留过学的,理论知识应该比我懂得多。”
“舅舅你谦虚了。”林越笑着对夏清之说,拉着秦琬往门外走,“那么我先出去了,记得来我家,我妈还时常提起你呢。”
“夏清之,华成广州分部总经理,他是你舅舅?”秦琬问。
林越点头,想了想说:“是我妈同父异母的哥哥,跟我妈关系很好。”
“我之前听说过他,之前是在上海发家,随后就被调到广州做了头。人不错,对下属很好,工作想法也挺多。但今天见到,总觉得……算了,当我没说。”秦琬瞥了眼林越——当着人家外甥女的面嚼舌根,嫌活得不够长吗?
林越听着,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还好没生气。
董事长办公室就是大,十几万的巨大长毛地毯铺满办公室每个角落,目测在墙上凿个壁炉都可以欢天喜地开party过圣诞节了。
秦琬端着天天换新的水果拼盘站在林越身边吃得开心——马丹,上层资产阶级的水果都比一般的甜!作孽!
“看出什么来了吗?”秦琬随手抽了张纸巾满足地擦去满嘴的汁水,望着满电脑整齐的表格各异的数据问。
林越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别闹了,我那文凭都是混出来的,天天看这种东西会折寿的吧。”
秦琬一个爆栗敲到林越头上:“你才折寿,你咒我是不是。我来看,让开。”
从自己离开之后,华成旗下时尚品牌入驻三大百货巨头,所占门面为寻常品牌三倍大小,成功建立美国分部,到应地区化差异在广州分部创立新兴品牌并大力推广……每一步都需要一笔巨大财政支出,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决定。从前的齐总人到中年,思维自然比年轻人细密谨慎考虑周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