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邪又是一怔。
解雨臣笑了笑,说:“自古便有与同性欢好的历史,多个朝代盛行男风,如今,我周围不少世家子弟,甚至他们的父辈叔辈都会出入相公堂子,这是一件比较风雅的事情,一般人还没这种机会。”
相公堂子是这个年代与美男同乐的会所,吴邪有耳闻,但解雨臣现在提起,他忽然想找个裂缝钻进去。
“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的。”解雨臣望着眼前两人,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若还愿意给家中延续香火,最后,饶是你家两位叔叔也执拗不过你吧?”
解雨臣就是解雨臣,单刀直入,一语道破天机。
吴邪是国外待久了,忘记了国内的“优良传统”。这年代,别说男子与男子,那些女校中的名门闺秀,读书时找一个热恋的姐妹,是为摩登。
如此说来,这件事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一面与张起灵天荒地老,一面找个女子传宗接代,吴邪光想想,就觉得自己比那陈世美还可恶!尤其想到张起灵也会这么做,他真是妒火攻心,恨不得现在便与张起灵割袍断义。
张起灵微微皱眉,当着解雨臣的面抓住吴邪的手。
吴邪回过神,抱歉的看了张起灵一眼。
“你在想什么?”张起灵淡淡的问。
“我没想什么。”吴邪不好意思的扭头,看向解雨臣。“小花,我今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叫我为传宗接代而辜负一位女子,这是万万办不到的。”
解雨臣盯着吴邪与张起灵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什么欺骗?你纳一房妾,给她锦衣玉食,你们各取所需,她有何怨言?”
利益交换,的确如此,这种女子很多,特别是在这乱世中。
然而,吴邪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吴邪这会儿愿意负了天下人,也不愿意负了张起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负如来不负卿。
“小花,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委曲求全,纳一房妾,再与情人厮守吗?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自私?”
以吴邪对解雨臣的了解,这个男人为了实现夙愿可以不择手段,吴邪理解他,哪怕有一天他们的友情因为利益冲突而被对方牺牲,吴邪也能够原谅他。现在,吴邪本以为问了句废话,解雨臣会斩钉截铁的回答:“是的。”意图达到劝说自己的目的,当然亦是本心。
但他想错了,解雨臣只拧起双眉,顿了顿,回道:“我不清楚。”
“啊?”吴邪以为自己听错了。
“算了。”解雨臣摆了摆手,“到底是你的事,你自己不着急,我瞎操什么心。他们知道我跟你关系好,就叫我来问你,现在,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说着,他瞅了眼张起灵,“吴邪是我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吴邪心头一颤,脱口而出:“小花,你也永远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为你两肋插刀。”
解雨臣一笑,“行了,到时你别插/我两刀,我就烧高香了。”
“那……”
“洗澡,换衣服。”解雨臣指了指客厅的另一边,“张小姐已经给你们烧好了洗澡水,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一起鸳鸯,哦不,鸳鸳浴?”
“鸳鸳浴好啊!”吴邪大笑,并毫无羞赧之感的握住张起灵的手,往解雨臣指的方向走去。
张起灵的手很温暖,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吴邪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他们的手,说:“本团座体恤下属,一会儿给张副团座搓个背?”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不过与之相熟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已是在笑了。
吴邪与张起灵离开后,解雨臣叹了口气,走到酒柜前,把黑眼镜最贵的那瓶酒拿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吴邪啊吴邪。”他自言自语:“真是想不到。”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他的身后冒出一个人影,视线跃过他的肩膀,盯着他手中的空酒杯,“我这两天破财,你们一群恶虎。”
解雨臣把洋酒放回酒柜,转过身,讥嘲的挑起眉毛,“参谋长,不就喝了你半杯酒,至于么?”
“你去看看我的酒窖吧。”黑眼镜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惨烈。”
解雨臣说:“找张副团座算账,他赔得起。”
“也是。”黑眼镜点头。
客厅里的窗户都开着,冷风吹起来,站久了便十分冷。
解雨臣喝酒暖身,这会儿起了睡意,想趁张海客定下的开会时间尚未到来,随便寻间房小憩片刻。
“你这公馆,哪间屋子可以睡觉?”解雨臣问黑眼镜。
黑眼镜回答:“哪间都能睡,你想睡哪间?”
“风景好点的。”解雨臣说。
“风景好的?那你去顶楼吧。”黑眼镜望着铺了红毯的楼梯。
解雨臣往楼梯走,黑眼镜跟着,解雨臣停下脚步,偏头瞄了黑眼镜一眼,“你干嘛?”
“我上楼啊。”黑眼镜说。
“你上,你先上,你走了我再上去。”解雨臣扶着楼梯的栏杆。
黑眼镜微笑,突然凑近解雨臣,大手在解雨臣的屁股上摸了一把,“那个,解大少,一起睡呗,还可聊聊人生。”就在解雨臣即将翻脸的时刻,他又继续道:“我是好奇啊,你真的不认识那个被张副团座一刀砍掉脑袋的女尸?”
解雨臣脸色惊/变,黑眼镜占他便宜,他也没空阻拦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黑眼镜将解雨臣领进顶楼的一间屋子,这屋子是黑眼镜为自己准备的,里面的家具除了桌椅与床,便是四面落地的大书柜。黑眼镜拉开窗帘,外面闪过一道长龙似的闪电,穿越天际,发出刺眼的白光。同时,乌云黑压压的浮在城市上空,暴雨疯狂的下着,看上去一点也不美丽。
“你想问什么?”解雨臣关上门,转过身冷冷瞧着黑眼镜。
黑眼镜耸肩,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脱去白手套,慢悠悠点燃一根雪茄。
解雨臣见他不说话,背着手走到另一扇窗户边,神情严肃的瞄着窗外那一片灰蒙蒙的建筑。
“我以为你的反应会比现在更大。”过了一会儿,黑眼镜道。
解雨臣弯起嘴角,冷笑一声,眼睛依旧看向窗外,“你既然认定我与那女尸相熟,否认有用吗?”
“没用。”黑眼镜斜抬下巴盯着解雨臣漂亮的侧脸。
解雨臣微一偏头,对上黑眼镜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你听谁说的?”
黑眼镜将雪茄搁在琉璃烟缸里,大大落落,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我调查过。”解雨臣眉头一皱,黑眼镜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是调查你,我是对这件事有兴趣。”
“那你查出了什么?”解雨臣目光似剑。
“我查出了什么?我说你别这么瞧着我,我心里犯憷。”黑眼镜故作害怕的拍了拍胸口,“牵扯了那么多政府要员,名流巨贾,连委员长都惊动了,下令封锁的事,我敢查出什么?”
“你……”解雨臣侧身,略为烦躁的盯着黑眼镜,“我就讨厌你这点。”
听到解雨臣说讨厌他,黑眼镜一点儿也不意外,过了几秒钟,他笑嘻嘻的站起来,伸出右手搭在解雨臣的肩膀上,“你讨厌我,我不讨厌你就行。”
“滚开。”解雨臣拍掉黑眼镜的手。
黑眼镜揉手背,当着解雨臣的面,大口大口往手背吹气,“唉,疼。”
解雨臣瞥了黑眼镜的手背一眼,心道这人完全无法沟通,说话就像捉迷藏,自己说这个,他说那个,明明这头是对方起的呀。
“好了,好了。”发现解雨臣情绪不佳,开始缄默无言,黑眼镜终于正经起来,“其实这件事跟我们即将面对的事情无关,我们大不必非挑这时间讨论。我只是想,这始终是你的一个心结,你若不摆脱它,这一生,你都会活在它的阴影中。”
解雨臣看着黑眼镜,眯了眯眼睛,“你知道得不少嘛。”
“没有,没有。”黑眼镜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调查你,只是没想到团座竟被张嗣昭弄那里去了。我想好好一个人,死后还要被利用,尸体丢在那儿没人收,你真的……”
“现在怎么收!”解雨臣突然吼了声,“当时谁也没找到尸体。”后来发现这样很失态,便急忙将脸撇向一边,紧抿嘴唇,不说话了。
“对不起。”黑眼镜难得严肃的,极为诚恳的给解雨臣道了一个歉,“我不该提,是我考虑不周。”
“跟你没关系。”解雨臣扶住窗台边沿,“我也没想到地下的甬道通往那里。张嗣昭这个混蛋,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这是真发火了。”黑眼镜叹了口气。
后来,解雨臣开始在屋子里找酒,奈何黑眼镜没在屋内藏酒,解雨臣怅怅不乐,倚着窗户发呆。在别人面前,他是不会表现出这样一面的,不知为何对着黑眼镜,他就失去了掩饰自己的心情。解雨臣望着天空,那个身穿蓝色旗袍,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正浮在云层中对他展开笑颜,笑得那么明媚,那么动人,足以照亮整个乌沉沉的天空。
“雨臣哥哥。”她唤他。
解雨臣眉峰紧锁,想着:“如果当时……”
“哪来那么多如果。”黑眼镜突然站到解雨臣身边,低头看着他。
解雨臣一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黑眼镜朝解雨臣微笑,“去睡会儿吧,至少已经有了线索。当时说张家没人参与,如今看来,张副团座能够光明正大的清理门户了。”
精神一但有所松懈,睡意便来势凶猛不可阻挡。几年来,在这件事上,解雨臣从未像今天这般轻松过。让他这般轻松的自然是黑眼镜,可他不愿意承认,他讨厌黑眼镜,对方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态度令他感到深深的嫉妒。他靠在床上假寐,屋子里很安静,他很快便飘行于睡着和没有睡着的边缘。这时,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响动,黑眼镜好像打开了一个柜子,他睁开眼睛,看见黑眼镜左手横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右手拿着一块毛巾,正轻轻擦拭光滑的剑身。他一下子坐起来,瞪着那柄剑。
“不错啊,识货。”黑眼镜笑着对解雨臣道。
解雨臣仔细瞅了瞅黑眼镜的古剑,开口说:“角足大小形状如水牛,皮毛黑如漆。呲铁?”
“是的,呲铁的排泄物。”黑眼镜扔了毛巾纵手一挥,长剑如虹,劈断了书桌的一条腿。
“轰!”书桌垮了,文房四宝碎了一地。
解雨臣皱眉,“败家子。”
黑眼镜手中的宝剑乃上古兵器,相传为呲铁的排泄物所铸,《玄黄经》云:南方啮鉄,粪利为刚。啮鉄和呲铁是一种兽,排泄物利如刚,可作兵器。
“手中拿一坨屎也这么得意。”解雨臣躺回床上。
黑眼镜乐了,道:“这坨屎可以斩妖除魔,我有什么不能得意的?”确实,对付猰貐,除了枪支弹药,趁手的兵器必不可少。“猰貐不是傻子,吃过火/枪的亏,这次还能再上一次当?”黑眼镜挪到床边,倾身,一剑插/进床里,剑身贴着解雨臣的胳膊,“死了很多张家人,猰貐不好对付。”
解雨臣动都没动,只绷着俊脸,愠怒的说:“你有病吧。”
“我有钱。”黑眼镜松手,就让宝剑竖在那里。“我觉得,你可以不用留下,你若要走,团座不会怪你。”
解雨臣看着黑眼镜的脸。
“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没做,死在这里,真的好吗?”
解雨臣缄口不语,过了半晌,他嘲蔑的弯起嘴角,对黑眼镜道:“试探我呢?我走不走关你屁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
“我认为有留下来的意义。”解雨臣偏头,抬起手,指腹摩挲着寒气森森的宝剑。
黑眼镜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稍后,他挤上床,躺到解雨臣的旁边。
解雨臣旁边有剑,这么一挤,身体移过去,怕是要被截成两段。因此,解雨臣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插柄剑在床上,这人果然脑子有病。
“来来来。”黑眼镜将解雨臣拥入怀中,“免得伤了。”
放在平时,解雨臣早就蹦起来与黑眼镜拳脚相加,但现在,他身心俱疲,黑眼镜宽厚的胸膛给他一种依靠,人的温度在这种风雨交加的早晨也特别令人贪恋。他不想动了,任由黑眼镜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唉,对不住,这手刚才拿过屎。”
解雨臣:“……”脸色略微发青,却也没说什么。
半晌,黑眼镜又道;“我要是死了,记得想我。”
解雨臣闭着眼睛,头枕在黑眼镜的胳膊上,“你这种人阎王不敢收。”
“那最好。”黑眼镜笑着低头,在解雨臣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解雨臣睁开眼睛,正要发作,黑眼镜突然吻住他的唇,低低的说:“晚上都要死了,现在还不快活一下?”
“你……”
“不是第一次了,咱们做的是风雅的事情。”
“你偷听。”
“要吗?”
“你跟我什么关系,凭什么……”
解雨臣的话被黑眼镜的行动打断了,解雨臣看着天花板,好久之后,叹了口气。
暴雨如注,公馆里的人都抓紧时间享受这人生的最后一刻——大概是。
王盟狼狈的从侧门跑进来,跑得太快,差点被院子里的景观石绊倒。
“带来了吗?”张海杏站在廊下,严肃的看着王盟。
“海杏姐,有吃的没?”王盟抬头,吸了吸鼻子。
张海杏噗嗤一乐,笑道:“谁是你姐?乱认亲戚。”
“团座是你弟媳,我跟团座亲如兄弟,叫你一声姐,我不吃亏。”王盟跑到廊下,头发滴着水。
“来来来,叫声哥。”张海客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叫哥可就吃亏了。”王盟翻了个白眼,随后,将一个包裹密实的物件递给张海客。“全城都在搜捕团座。”王盟打了个哆嗦,“还有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是团座的副官,不抓你抓谁?”张海杏好笑的瞄着王盟。
“棺椁呢?”张海客问王盟。
王盟打了个喷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沉沉的道;“张大叔连夜运走了,说是先送去西藏。他真是神机妙算,若等团座回来,夫人恐怕早被二爷、三爷抢回吴家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眼镜公馆里的浴室,占地面积挺大,铺有大理石,墙壁镶嵌着德国进口瓷砖,颜色十分鲜亮。在浴室外,有一个用来更衣的房间,装饰比较古朴典雅,却也糅入了许多洋人的风格。
吴邪与张起灵先进了这个房间,一推门,便闻到一股子硫磺味儿。吴邪一怔,捂住口鼻,郁闷的道:“我讨厌这味儿。”
张起灵不计较这些,径直走了进去,吴邪百般不情愿的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硫磺就能去除身上的臭味吗?”吴邪问张起灵。
张起灵摇头,淡淡的答:“不知道。”既然张海客兄妹准备了,便一定有用处吧?
张起灵瞥了眼浴池,没错,是浴池,黑眼镜不在这里住,却给自己整了个大浴池,也是仿洋人的风格,周围挂着风景油画。
吴邪说:“里面的味道更浓了。”里面白雾缭绕,硫磺扑鼻,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温泉。
“吴邪。”张起灵忽然出声唤了吴邪的名字。
吴邪瞄着他,“嗯?”
“是一起洗吗?”张起灵淡淡的问。
吴邪脸颊发烫,搞不清张起灵为何突然问这个,这多明显啊,池子如此之大,不一起洗,还分开洗?反正看都看了,亲都亲了,摸都摸了,怕啥啊!于是,吴邪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