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很用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周边地形背得了如指掌,”晨心唇边泛起微微的赞赏浅笑,然后目光回到地图,在叶赫木与美吉多中间画出一条直线,“阿鲁纳通道的确很快捷,能以最短的时间抵达美吉多城,不过,这是一条狭长险峻的羊肠小道,它位于高峭山岭的正中,窄得只允许单人通过,如果遭到敌伏,军队根本无法展开战斗队形,最坏的结果……极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你要我在这三条路里选择一条作为行军路线?”
搭上米可的肩,晨心笑着鼓励她:“我说过,我对你有信心,结合你学到的东西,一定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明天见。”
就如她出现时一样,晨心的身影又凭空消失了,剩下米可一个人对着图纸发呆,一直到天亮还无法做出决定,三条黑线在她的眼中化为命运女神手中引导未来的丝线,它们的另一头可能连接着胜利,也可能连接着死亡。
“米可,你在干嘛?一整天不见人影,晨祭到晚祭也全都不参加,大祭司快被你气到跳脚了。”
“呯”地一声开门巨响,不经米可同意,佩比闯进了米可的房间,后面还跟着缩头缩尾的基安一行,提醒她去参加祭祀仪式哪儿用得上这么多人来叫,佩比分明是担心自己又偷溜出去,带了他们一同过来方便随时进行追踪搜查。
“我头疼,帮我请个病假。” 米可随口应声,盯着地图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在看什么?”佩比好奇地凑了上去,一张标注详细的军事地图赫然印入眼帘,惊得他顷刻瞪大双瞳,“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张地图?”
“图书馆。”米可仍旧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思考着晨心留下的考题。
“黑色箭头是行军路线吗?”军人的职业习惯驱使佩比在米可身旁坐下,陪她一同看了起来,“这是要攻打美吉多城?”
转过头,视线终于投向佩比:“在不知道敌军埋伏于哪一条线路的情况下,如果佩比队长是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会选择怎么走?”
见他们在看军事地图,外面的侍卫们也闯进来凑热闹,佩比尚在考虑之中,塔阿急不可耐地率先发表意见:“当然要走南面的塔阿那克城,这条路是平坦大道,相较北边的出口更靠近美吉多,遭到敌袭时也可以灵活应对。”
他的话得到了包括塞布科在内的一些人的认同,佩比考虑良久,也作出了选择:“不,应该走北边的泽夫提,正因为南边是一条安全畅通的道路,叙利亚军很可能在这里设下埋伏。”
听完佩比的分析,先前默不作声的基安出声力挺:“没错,在塔阿那克城遇袭的几率很大,经过连日行军,如果在决战美吉多前就开战将令士兵们更加疲累不堪,还会因损耗兵力降低获取胜利的希望。”
“北边好!距离美吉多较近,地势平坦有利于遇袭还击!”
“南面好!遇上敌袭的可能性比较低”
“北边!”
“南边!”
“北面!”
“南边!”
意见相左的两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休,米可趴在桌上捂住耳朵,可怜的抗议声完全被淹没了,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叫:“别吵了!还有一条阿鲁纳通道啊!”
双方突然安静下来,几秒钟后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一片笑声,尤其是佩比,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好一会儿他才拂去眼角渗出的眼泪,摸了摸米可的头顶,如同在抚摸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
“阿鲁纳通道是一条又陡又窄的山涧小道,不仅只能容纳队伍单列前进,从峭壁上看下来行踪还会暴露无遗,如果先头部队遭到伏击,后面的军队甚至不能上前救援,米可,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死路,傻子都不会选这条!”
刚才还对立争吵的卫士们在这一刻统一了战线,纷纷附和起佩比,然后就走南路还是北路的问题继续展开讨论,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言辞越来越激烈。
米可离开桌子走向房门口:“我去吃晚饭了。”
争得起劲的佩比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他忙着在图纸伤比比划划反驳塔阿的理论,米可耸了耸肩,独自来到大殿。
大殿内空无一人,一天里最后的晚祭也结束了,祭司们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天的仪式。带着几分寒凉的夜风路过殿堂,映照神祗面容的火苗兴奋跳动,在墙壁上留下雀跃起舞的美丽光影。
晨心像往常一样坐在祭坛前的台阶上,挂着她已然熟悉的微笑,不过,她觉得今天的银发少女似乎有些反常,修身上衣和迷你短裙都换掉了,她穿着一件休闲宽松的白色吊带衫,深蓝色的牛仔短裤,平时的凉鞋也变成一双运动鞋,耳朵上还多出一个清澈剔透的蝴蝶形蓝水晶耳坠,宛如雨后晴空的蔚蓝搭配月之光华一般的银色柔发,如果可以,她真想用画笔画下她的身影,但她没有自信能够完美地捕获到她身上美得令人心悸的色彩。
“告诉我你的答案。”
婉转的声音将米可从对美的沉醉中唤了回来,定了定心神,她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选择阿鲁纳通道。用兵贵在神速,走这一条能以最短的时间抵达美吉多,在敌人做好部属前发动攻击。”
微微扬了一下眉,晨心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你身边的那些卫士似乎刚刚嘲笑过你选择这条路是多么的愚蠢。”
“正每一个人都认为这很荒唐,当然也包括叙利亚叛军。阿鲁纳通道是一个绝佳的伏击位置,进入这里等于自寻死路,埃及人不会这般愚蠢,如果我是敌人们的话一定会这么想。叙利亚人或许会埋伏在南边,或许会埋伏在北边,反而阿鲁纳通道,是他们最不可能想到需要设下埋伏的地方。”
晨心认真听着米可的理由,在她说完后,闭了一下眼,唇边笑意更深:“你知道图特摩斯三世吗?”
“图特摩斯三世?”米可茫然地摇了摇头,“那是谁?”
“他是古埃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神法老,终其一生南征北战,从无败绩,是他将埃及版图扩张至前所未有的广阔,创造了最鼎盛的繁荣时代,诸国皆匍匐于他脚下叩拜臣服,也是自他开始,法老统治下的埃及进入强大的帝国时期,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便是美吉多之战,正是这场战役决定了埃及与叙利亚的从属地位。”晨心半闭双眸,开始缓缓地轻声讲述,“女王哈特谢普苏特去世,叙利亚的卡叠什王子趁着图特摩斯刚刚接手王位,国内局势尚未稳定,联合各部落首领齐聚美吉多城准备攻打埃及,法老率远征军讨伐敌人,在叶赫木营地,他与他的将军们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在三条路线里选择一条作为进攻路线?”
晨心的双手衬在双膝上,托着下颚笑着注视米可:“将军们提议南边或北边,而法老图特摩斯使用了逆向思维选择中间,像你一样,没有人支持他的决定,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疯了,竟然主动踏入陷阱,而英勇无畏的阿蒙-拉之子执意引导他的部队走向阿鲁纳通道。”
米可慢慢弯起嘴唇,带着一丝兴奋与激动:“他们没有遇上埋伏,平安地抵达了美吉多?”
“是的,埃及军出其不意地从阿鲁纳通道出现在美吉多城前时,卡叠什王子还守在南面的塔阿那克城等着伏击,叙利亚人匆匆赶回美吉多救援,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埃及开战,结局可想而知。”晨心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朗声宣布,“所以,第一关的考试,米可,你非常出色地合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叶赫木城:在今天的以色列境内。
亲们,我没找到当年图特摩斯三世进攻叙利亚时的地图,不过从这一张上亲们也能大概看得出埃及、比泰多(赫梯)以及叙利亚各自的位置。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就在米可拍着胸口为通过测试长舒一口气时;晨心捡起地上的剑丢向她:“抓紧时间开始第二场吧。”
接住她扔来的剑,是乌纳斯为她特别请人锻造的那把铁剑;手感好像有点变轻了。抽出剑身仔细查看;惊奇的发现被重新打磨过;冰冷的剑刃泛着凛冽的寒光,似乎在向持有自己的主人展示其极高的锋利度。
铁剑是被什么时候拿走的?她都没有察觉到。
晨心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副皮制的半指手套戴上双手,她取下耳朵上的水晶蝴蝶,从里面拉出一条细得犹如蚕丝的银线;米可好奇地看着那条丝线;觉得它能够塞进耳环里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这是什么东西?闪闪发亮的很漂亮。”
刚问完,晨心轻轻挥了一下手;米可突然感觉一阵刺痛,低下头,手背出现一道新伤口,惊讶地看向晨心,一滴红得耀眼的血液正从绕在她指尖的银丝上滑落,那是自己的伤口渗出的血。
“我劝你不要太大意,这条金属丝异常锐利,很简单就能割下你的头颅。”
和蔼的微笑从银发少女脸上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脏颤抖的恐怖,银色的发丝映出火光璀璨夺目的金红,那是最温暖的色彩,然而少女的双瞳冷得没有半分温度,浓烈的杀意渐渐弥漫于整个神殿,压得米可喘不过气,一度令她沉醉的美丽画面突兀切换成了惊悚的场景,初次相见时那脊背发寒的感觉又回来了。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米可。”
再次甩了下手臂,若隐若现的银色光线对准米可的脖子飞来,来不及害怕,急忙拔剑挡在面前,“锵”地一声,金属丝敲打在剑刃上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化解了晨心的第一次攻击,在她收回银丝的瞬间,米可挥剑攻向晨心持拿蝴蝶的右手,脚跟向后一蹬,晨心轻易地避过了她的剑锋,米可反手一挥展开接二连三的攻势,不给她站稳的机会,但银发少女的动作十分灵活,她的每一招都被轻松躲开。
一边进攻一边思考着战胜对手的办法,终于,她等到了晨心露出的一个破绽,米可举起剑使劲全力朝她的额头砍下去,晨心敏捷地甩出银丝,刀身被丝线紧紧缠绕,米可握紧剑柄,向后猛地一拉,希望借此夺走她的武器,晨心却顺势蹿到她的跟前伸手将她按倒,后脑重重地撞上地面,米可眼前一黑,疼得几乎晕厥,待她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银发少女已压在身上,利剑落到了她手中,锋利的剑刃正架着自己的颈脖。
晨心的实力压倒性地盖过她,毫不费力地便将她压制在地上,脖子边还横着自己的剑,她根本不可能赢得胜利。
仰躺在地上凝视晨心漂亮的大眼睛,米可脸上没有失败者的沮丧,反倒扬起嘴唇欣然一笑:“狼狈成这样是毕不了业的吧?老师。”
笑容重新回到晨心脸上,挪走剑刃,放开摁住米可的左手,起身后退:“你这种说法会令我误会你是因为不愿意毕业才故意放水躺在那儿。”
“怎么可能还有空闲想那种事情,”米可坐了起来,伸直手臂给她看布满胳膊的鸡皮疙瘩,“你释放出来的强烈杀气就像真的要干掉我一样,我吓得打冷颤,精神一直紧绷着,下意识塞满脑子的全是该如何从你手中设法活下来。”
“我可是真的怀着杀掉你的觉悟陪你考试的,”戴回耳环,晨心微微一笑,“不过你的未来值得期待,所以我决定让你顺利毕业。”
“你才不会杀掉我,虽然表情很可怕,”竟然被宣布了合格,米可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你是故意的,为了逼迫我使出全力。”
“那副表情可不行哦米可,我在对你付出的努力表示肯定呢。”
米可半垂眼睑,感伤即将到来的临别:“可我再也不能见到你。”
“你依依不舍的样子难道是……爱上我了?”低下头,晨心沉吟着摆出一副十分苦恼的严肃脸,“糟糕了,我喜欢男人的。”
感伤的情绪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嘴角一番抽搐后,米可总算对她的调侃做出了回应:“再见。”
说完,缓缓背过身,她不想看着晨心在自己眼前慢慢消失。
“我不是说过我名为塞克梅特吗?只要你依然是我的女祭司,就可以天天对着我的石像倾诉思念之情。”
“都要告别了还在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米可耸了耸肩,“其实你来自发明出了时间机器的未来,只有我能看见你也是源于未来的某种科技对不对?干嘛不老老实实的承认,难道在未来的《刑法》里有一条穿越时空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规定?”
“我被判处的是无期徒刑,”身后响起晨心爽朗的清脆笑声,“拜拜,想象力丰富的聪慧女祭司,希望你不会有再见到我的一天。”
这次分别后便不会见面了……
突然对自己背过身的逃避行为感到后悔,米可猛地回头想要最后看她一眼,但是大殿里已经没有了银发少女的身影,她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说谢谢,谢谢她教授她的一切……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向偶尔从医书里抬起头的库马瑞学习文字,以及在佩比的敷衍教学下练剑,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习惯性地独自走去神庙大殿,希望见到早早等候在那里的老师。但晨心再没有出现,她的到来就像是一场梦,不过手中锋利的铁剑,身上逐渐痊愈的伤口都提醒米可她曾真实存在过。
“米可!你果然又在这里!”塞布科气喘吁吁地闯入神殿,拉上她的手就跑,“快来,大祭司召集所有的神职人员商议要事,大家都在到处找你。”
被塞布科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米可使劲后退拖慢他的脚步:“慢一点啊,我不过是个负责打扫神殿清洁的下级女祭司,谁不知道我是来混日子的,缺席又不会怎么样。”
“米可!这次真的是很严重的事!你必须参加听从劝告!”
塞布科说话一样轻言细语,此刻语调却重得吓人,他惊恐万分的样子使米可也陷入了紧张。
“你的脸色都变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大祭司说即将发生月食,这是不祥的征兆!”
“月食?就为这个?”挣开塞布科的钳制,米可调转方向往自己房间走,“我不去,晚安。”
她无所谓的态度令塞布科倍感意外,挡住米可的去路,他力劝她前往议事厅一趟听取大祭司的安排:“米可,佩比队长吩咐你一定得去,在月食来临前我们需要做些防范准备,只有大祭司才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月食不是什么不详的征兆,我想看还看不到呢;第二,你说大祭司发明了什么治病的新药我相信,月食?他连月亮阴晴圆缺的周期都计算不出来。况且那种天文现象,就是专业观测星相的神官也没法预测到的吧?”拨开塞布科,米可执意回房,她才不要浪费时间做那些无聊的准备。
“不是大祭司预测的,传出消息的地方是巴比伦城!”
巴比伦城?米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塞布科:“是凯罗尔小姐的预言吗?”
塞布科摇了摇头:“不知道,只听说消息是从巴比伦城传出来的,拉格修王坚信不疑,整个都城都在做着应对准备,诸国也各自开始了祭祀仪式。”
“凯罗尔小姐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去巴比伦好像很长时间了。”
“这个要问佩比队长,他有保持和德贝王城的联……”
塞布科尚未说完,米可已迈开脚步赶到议事厅,见到佩比,她立刻冲到他的面前焦急询问:“佩比队长,德贝有消息传来吗?凯罗尔小姐是否已在回埃及的路上?”
“担心王妃在回程时照到不详的月光?你真体贴,米可。”佩比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好了,王妃在巴比伦很安全,她有写信给曼菲士王,内容大概是巴比伦城的景色格外迷人,她住得也非常舒适,希望在那里多呆上一段时间之类,对了对了,据说王为了这封信暴跳如雷,哈哈。”
饶有兴致地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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