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头,虽然心里酸涩,但还是发挥了脸皮厚的精神,伸手抱住他向他示好:“我会长大的啊!再给我三年时间,毕业以后我马上工作!”
一拳又砸了上来:“年后成绩一出,我看你到底如何!”
春节长假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赫连意同志风尘仆仆地去医院上班了!
当然,我也厚着脸皮再次回到了心脏科。
事别一年零四个月,医大附属医院依旧门庭若市,往来就诊的患者络绎不绝。
而新任院长窦苓女士一手扶持的医院重点科室——心脏治疗中心,也改头换面,队伍空前壮大。
赫连意的欢迎会一大早便在新建成的阶梯会议室隆重召开。会议主持由窦院长亲自担任,而与会的人员,不光包括心内科三个科室及CCU,还有心脏中心的另一半庞大的组成部分——心外科!
我看到这壮观的场面,内心惊讶无比,激动万分。
这所具有百年历史的医院,在历经了血雨腥风后终于以一种全新高昂的姿态屹立在了北方的这个一线城市。而这所集诊疗、教学以及科研为一体的综合医院中,心脏中心又成为她运转不息的能量来源。
赫连意在休假之前,曾对窦院长这样说过:“一所高级医院,离不开优秀的外科,外科是内科的护翼。”
我想,大概是赫连意的话影响了窦苓,继而影响了心脏中心。
“我很高兴赫连意同志重返工作岗位,”窦院长上台讲话,“也很高兴我们的心脏中心终于建成!”
台下掌声雷动,人人内心充满了干劲。
“关于领导班子的组成,我在此宣布一下,”窦院长郑重宣布,“心内科技术负责人为赫连意,业务负责人为白茅;心外科技术负责人为夏威夷,业务负责人为田初禾。”
我在下面暗自佩服这个女人,她安排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充分考虑到了科室内部分工合作且相互牵制的问题,也打破了一人垄断所有事宜的传统,更为医务人员减轻了压力。
会后,窦院长还单独召见了两大科室的主任,说要仔细研讨心脏中心运转及管理的问题。
他们两个这次双双升为科室带头人,终于从一线大夫变为三线,而且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在他们的办公室等待,无聊至极。直到正午时分,赫连意和白茅才回来。
“眼下的问题是,”赫连意率先推门而入,白茅跟在他身后,“医生与设备的不足。”
我赶快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肚子对他们哼哼唧唧:“饿死我了,怎么才回来?!”
白茅手臂一挥,用手里握着的资料卷拍上我的头:“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吃就成了泥猪瓦狗!”
我抡起拳头佯装揍他,嘴里颇为不满:“你敢骂我?!”
“小白!”赫连意坐到电脑前,摊开手中的资料,“别闹了!”
白茅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瞪视赫连意:“嗨~你没看见他这大逆不道的拳头?!你还真是护着他!气死老子了!”
赫连意脸颊微红,笑意连连,摇头无奈地说着:“我哪有护着他,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掐架啊?!时候不早了,快去吃饭!”
白茅大掌一挥,拍上自己的脑袋:“哎呦喂!你一说吃饭我才想起来,我的饭还在车里
!我跟你说,赫连意,你不在这段时间,可真把我忙得晕头转向,你得好好补偿我!”
赫连意看着他匆匆跑出屋子,大声喊道:“你说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白茅前脚跑出去,我后脚跟着锁了门。转身把无可奈何的赫连意抱在怀里,伸了脖子就开始亲吻他,边吻边问他:“他若让你给了他,你也给吗?!老师?!”
他被我的身体带动得频频后退,摇头晃脑地躲闪着我密集的亲吻,嘴里气恼地呵斥我:“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嗯~放开我!小白该回来了!”
我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欺身压了上去,支撑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扭捏不堪的他,说:“老师以后每天都要和白茅那家伙共处一室,让我怎么放心?!你还那么纵容他,我…我很嫉妒!”
他红着脸侧过头,喃喃着:“你…你想太多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趴下去吻咂他的颈项,惹来他的轻吟与推搡:“呃~~你…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没运动?!”
“嗯?”我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怎么感觉你的体重…似乎又重了不少…是不是该减肥了…”
我看着他羞赧欲滴的面容,听那话,分明是在埋怨我压疼了他的身体。我简直难以想象他在生活中向我抱怨这样的话,这让我觉得两个人异常亲近,令我满心温暖,我继续趴在他的身上,舔着他的耳朵,欢喜地诉说:“我希望老师以后不要与我保持距离,就像今天这样,像亲昵的爱人,抱怨我的小缺点,关心我的点滴改变。”
他被我舔弄得喘息连连,伸手使劲推开我,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泼皮无赖,快起来!压死我了!明天开始给我出去跑步!一身肥膘,怪不得小白说你快成猪仔了!”
我站起身,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嬉皮笑脸地说着:“跑步就跑步,谁怕谁啊!”
转天上午,赫连意正式主持交班,医护人员全部到场,场面蔚为壮观。而窦院长亲自参与了心脏中心的大交班,足以证明她对心脏中心的重视。
各科室夜班大夫、护士交代了昨日接收、转入、出院、病危以及死亡的病人,对患有疑难杂病的患者,要做特殊交代。交代完毕,由赫连意做简要指点及嘱咐,之后他又针对新工作,新任务做了简要指示:“首先,我非常感谢窦院长莅临心脏中心,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指导。其次,我简要说一下关于三甲评审工作的准备事宜……”
他那温润绵软的声音萦绕在交班室之中,如玉石,若幽兰,抑扬顿挫、洋洋盈耳。不像其他领导那样喜好长篇大论,他讲话内容有的放矢、言必有中,对于目前工作中进行了恰当的褒贬,让人暗自敬佩。
交班过后,窦院长大加表扬赫连意工作的严谨到位,又亲切询问了赫连意身体状况,告诉他不要因为三甲评审过度劳累。继而叮嘱白茅,千万要和赫连意配合,鼓励两个人把科室的工作做好。
交班过后,赫连意又风尘仆仆地赶到CCU查房。我一直在他左右伴随,因为忙碌,他竟顾不上和我说上一句话。
他的回归让大家十分高兴。科里的几个大夫及护士,对他前拥后呼,问长问短。赫连意和往日一样,笑容可掬,和蔼温柔,完全不见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
“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啊!”赫连意拱拱手,打趣起来,继而又催促大家赶快查房。
孙大夫拉过病历车,见到我后惊讶得瞠目结舌:“哎呦~这不是唐棣嘛!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着说:“我…我这不是舍不得大家嘛!”
赫连意在旁边帮我解释:“小唐报考了我的研究生,估分应该是过了国家线。”
大家一起围拢过来,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想不到嘛,当初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如今竟考上了主任的研究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以前莫湑在时,查房是个人人自危、高度紧张的活动。现在CCU改朝换代,大家都对赫连意敬爱有加,全然不见往日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但没有了往日沉重的氛围,竟笑话连连。
查到14床大爷时,老头匆匆找出眼镜戴好,上上下下对赫连意进行一番打量,继而开口说道:“主任啊!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活不了几天了?!”
赫连意一愣,慢慢笑开,柔声细语地说:“谁说的?您不要胡思乱想,您的病情目前很平稳,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大爷抓住赫连意的手,激动起来:“你别骗我!我都知道了!昨天那个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在看报纸,他莫名其妙地对我说‘呦!还在看连载的啊!’。你说,我是不是果然病入膏肓了?!”
大爷的话一出,我们忍俊不禁,顺着大爷的手指方向,一同撇过头看向白茅。
白茅瞬间无语凝咽,脸上肌肉频频抽搐。赫连意笑弯了眉眼,按下大爷的手臂,笑呵呵地安慰:“他不是这个意思,您想多了啊!”
“我怎么想多了?”大爷瞪视赫连意,拍着护栏就一顿咆哮,“我都不能看连载的了,我不是要死了是什么?!”
赫连意哭笑不得,最后是护士长解救了他。护士长过来解围,对大爷又是安慰又是哄,好半天才让他平复下来。
出了监护室,赫连意板下脸来,盯着白茅抿嘴不语。白茅自己沉不住气,挠着脸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
赫连意继而看向我,丢了一句“你以后可不能学他”,便背过手走了。
剩下一干人在他身后捧腹大笑。赫连意向前走两步,又转身莞尔一笑,呼喊着大家:“走了走了,查过度病房啊,都别傻笑了!”
我看着前方一身白服,竹清松瘦的人,那万年不变柔和灿烂的抿笑,那为了医疗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赫连意,心里突然感慨万千。世界一直在变,每天都在变,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在变。社会在变,医院在变,医生在变,病人也在变。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心里不变的东西,比如说对忠诚、热情、生命的呵护,比如对柔善、希望的向往,对悲悯、慈悲的追求,以及对心里那个挚爱的人,不变的眷恋。
作者有话要说:
☆、心之所倚,梦之所在
心脏中心的成立,着实给赫连意和白茅带来了很艰巨的任务。更何况全市三甲初审活动将在五月份进行,一个还不完善的心脏中心,绝对不能影响一所医院争当领航员的机会。
赫连意名为“技术主任”,实则是窦院长照顾他身体的问题,特意指代白茅做他的辅佐,其实科里的大小事务,从医疗到行政,从人事到业务,全都需要他亲自过问,只有通过他的同意签名后方能生效。
而白茅也必不可少,除了手术,在公关方面,他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社交手段与语言技巧,在这方面,不得不承认,赫连意是远远不足的。
新科室的建立,就需要配备新成员,这不仅包括医护人员,还包括医疗设备。要赶在三甲评审前,将这两样“大件”准备充分,是需要下一番狠功夫的。赫连意和白茅分工合作。赫连负责私下里联络各大医院精英,说好听了是“招贤纳士”,实际上就是“挖墙脚”。而白茅呢,每天对着电脑衡量各大厂商的设备质量,还每天忙着写“标书”,就是为了引进设备而招标。
两个人忙得焦头烂额,茶不思饭不想。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办公室歇息喝茶,顺便商讨科室建设的问题,却被来者一连串的敲门声打断。
我一个跟头从沙发上蹦起来去开门,只见一位仪表堂堂的帅哥站在门外恭候。
“有什么事吗?!”白茅将搭在办公桌上的双腿放下来,坐直身体佯装严肃,“请进吧!”
“您是白主任吗?!”帅哥进屋来,伸手递过一张名片,又尴尬地看看我和赫连意,“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白茅挑挑眉毛,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说道:“无妨,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是德国Drager公司…中国大陆经销代表。听说贵院心脏中心刚刚成立,我想推荐我公司的心电监护仪——Infinity Kappa……”帅哥站得笔挺,言辞抑扬顿挫。
白茅抬手打断了帅哥机械般的讲话:“我想你搞错了!我们医院心脏中心刚刚成立没错,可是,我们的心电监护仪已经配备齐全,不需要再购买了。更何况,你这么突兀地直接来找我,而不是通过合理合法的招标活动,我怎敢直接应允你!你走吧!”
白茅连珠炮似的谈话,威严又不失法度,将人家激情满满的帅哥代表一棒子打闷。我在一旁不禁偷乐,这老白,装起来还有模有样的!我也非常同情这造访的帅哥,做个代表容易吗?!又是恭维又是赔笑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无情推拒回去,若是我,早就一个暴跳如雷骂个他狗血临头。
赫连意坐在白茅对面,浅笑盈盈,不言不语,靠在椅子里一口一口地呷着何兮送来的信阳毛尖。说起何兮来,我又是一肚子怨气。此话放在后面再谈!
“白主任,听说您荣升为贵科的业务主任,”帅哥依旧不肯罢休,把名片放到白茅面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您看,我们经理千叮咛万嘱咐,邀请您本周六晚上务必参加我们公司举行的沟通会!”
白茅伸手推拒递到眼前的信封,沉声说道:“我不是说了,设备的引进需要公平招标。更何况,我虽为业务主任,但是我还有上司。”
帅哥一愣,莫名其妙:“哦?!科里的业务不是您说了算?!”
白茅邪笑:“你问的太多了!请回吧!”
帅哥把信封放到桌子上,鞠了一躬:“不管您的上司是谁,想必您说的话才最有分量。那么邀请函请您务必收下。告辞!”
不等白茅反应过来,帅哥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茅拿起信封拆开,掏出一张邀请函,又掏出一小叠红通通的人民币,大吃一惊:“我草!一千!□□裸的行贿有没有!”
赫连意放下茶杯,凝眉呵斥起来:“刚才你就该退回去!”
“谁知道这里面有钱啊!”白茅不满意地嘟囔,“他说是邀请函啊!”
我看着白茅骑虎难下的表情,窃喜:“老白!身为医务工作者,国家干部,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受贿!你该当何罪?!”
白茅把钞票一摔,怒目圆睁,咆哮起来:“草!老子又不缺他这一千块钱!”
“咳咳~咳咳~”乍暖还寒,赫连意因为气温无常而患了感冒,最近一直咳嗽,“以后这种信封之类的东西就不能收,咳咳~你看,你这钱还怎么退回去?!什么‘沟通会’,几家医院的带头人坐在一起胡吃海塞一顿就是沟通会了?!咳咳~~荒唐!”
“不过话说回来,”白茅若有所思,“我们的确需要进口一批心电监护仪,心内二、心内三怎么着也得配备一两台啊!”
赫连意把药灌进嘴里,乌鲁乌鲁地回答着白茅:“我倒觉得,心电监护这类设备,国内厂家做得也很好,价格又低廉,不如把机会留给国产厂商,也算是支持民族企业。”
白茅嗤之以鼻:“切~不知道是谁早晨还口口声声说‘招标’啊,‘招标’啊!”
赫连意叹息:“唉~你我心知肚明,招标还不是形式,我们终究代表不了院方。”
说话间,又响起了敲门声。我又跑过去替二位大人开门。门一开,我瞬间沉了脸:“何兮!”
“小唐,主任在吗?!”何兮向里面探头探脑,“院长说下午叫主任带队去实验室。”
赫连意听到了何兮的讲话,大声招呼她:“何兮吗?快进来说话啊!”
我极不情愿地放她进来,自从赫连意上岗以来,何兮就以各种理由接近赫连意。何兮是博士毕业,在科研方面极具优势,她被调到心内二工作,虽然平时不与赫连意在一个科室,但是她作为实验室成员,还是要在赫连意手下干活的。
“主任!”何兮□□地蹭到二位师兄面前。
白茅打断她:“什么主任,还是叫‘师兄’顺耳。”
“何兮,院长有什么指使?!”赫连意给何兮斟茶倒水,看得我这个郁闷。
“窦院长说她新招的研究生要提前进实验室,叫您带她做实验。”何兮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