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之后妈妈想给你换一所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决定,小光立刻就皱起了眉,手里的汉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桌上不再动。
“为什么这么做?”
不得不承认认真起来的小光还是具有一定压迫感的,他坐在那里光那双漆黑的眼珠仅仅是盯着你就让人萌生出不小的压力。虽然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不难想象照此下去将来他会不会变成我国中时期某个诡异校友的翻版。尽管从很早开始我就执着于纠正他刻板淡漠的性格,但是多年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反而随着时间的流动而愈发变本加厉——瞧瞧,现在连自己的妈妈都敢瞪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从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小光不喜欢?换个学校换种心情,妈妈是为了你好。”
“所有说着为孩子好而故意横加干涉的片面言论最终只能成为父母不相信孩子的证明,”小光敛起目光里淡淡的凉意漫不经心得咬了一口汉堡,再次抬头的时候眼角多了几分鄙视,“妈妈你也变成这样的大人了啊……”
……这孩子到底成天都在看什么书?!
我被噎了一下,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歪理,最后只能瞪着小家伙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淡定得拿出了杀手锏,“雨宫光,我看你这个月的零花可以克扣百分之六十了。”
“……你这是虐待!”
总算有了小孩子表情的小光急忙站起来,一脸震惊得试图和我争辩。
我斜斜得瞥他一眼,“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没资格争取权利。”
小家伙眼睛里得火焰登时熄灭了不少,最后整个人蔫蔫得坐回位子上有些伤心得抱着汉堡啃起来,我压抑住喉咙里即将溢出来的笑意咳嗽了一声,“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话,也许会考虑减少一些。”
小光古怪得看了我一眼,“什么理由?”
“不换学校的理由呀。”
总要听一下孩子自己的意见,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片面独断的家长。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十分开明的。
他沉默了一下,一本正经得抬起头严肃得说,“妈妈你给我换学校不就是怕我和小朋友相处不好吗?这就是你不信任我的证据。”
我惊讶得瞪大眼,“我不信任你?”
“对啊,”他煞有介事的点头,“妈妈不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所以才想换学校不是吗。”
“……”
我觉得我大概低估了小光的处事能力,因为我在他眼睛里分明看到了“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还要我解释”的意思——当然这种目光我早就习以为常。
我开始思索在选择学校这件事上我的做法是否过于果断,虽然小光才五岁,但明显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转学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当然不排除他自己的私人原因。坦白说,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处在他所说的那种环境。之前发生的这件事让我笃定学校肯定有相当一部分孩子对于他没有父亲这件事持有成见,他才五岁,不应该承受父母任性所带来的心理负担。
这也是我想让他转学的最大原因,但是现在看来我的做法显然考虑不够周全。
“那好吧,我可以考虑一下……”注意到小家伙亮起来的眼睛我又加重了声音,“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证明给我看你能处理好在学校的一切。”
他对此没有什么反对,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谢谢妈妈,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望着他执拗倔强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之前似乎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一次学校老师布置给他的作业遇到了困难,作为理科出身的我下意识想要帮他时也是被他这幅执拗的样子拒绝。
“我会做出来,妈妈。”
彼时这个眼神清淡的小人儿倔强得看着我,笃定得下了结论。
实际上很多时候我并不是很清楚小光的想法,纵使他是从我肚子里跑出来的,然而他的个性既不像我冲动鲁莽,也不似那个人般优柔寡断。
在很小的时候小光就表现出与常人不符的冷静,他想要决定一件事绝不会像寻常孩子一般通过撒娇或者哭闹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他会选择和我冷静的分析现状辩论,语气全然不似几岁的孩童。
他在告诉我他能做到这件事,并非保证或者希望,而是阐述事实。
我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排除,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家伙松软的头顶没再出声。
或许真如他所说……我应该尝试着多信任一些自己的儿子。
——
请假一周的后果就是回到公司后面临更多的工作量,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哟~大美女,一大早唉声叹气的是怎么了?”一双娇柔的手掌从背后伸过来抚上我的肩膀,凉子妩媚的凤眼从我眼前扫过,“你家宝贝儿子不是已经没事了?怎么还皱着一张脸?小心早衰。”
“凉子……”我哀怨得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你看这些工作量就知道我有多痛苦……”
“噗。”凉子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不用想我都知道她现在表情有多么欠抽,“谁让老总看好你呢?”
“我一点都不感到荣幸!”哀嚎一声,我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文件里期盼着它们能自动处理好自己。
“小唯你就是……”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我奇怪得回过头却注意到凉子诡异的视线,“说起来,你听说了没?关于你那个项目的第三方协助人?”
“听说?”我挑了挑眉,下意识忽略她语气中的神秘感,“我到现在都没见到和我谈合约的人,你让我听说什么?”
提到这个就有气,明明约好了要一起洽谈结果当天在我等了三个小时之后对方直接放了鸽子,虽然老总安慰说是对方比较忙这次出了点纰漏所以才会这样但我心里还是为这个第三方协助人打上了毫无规章的标签。
“据说对方企业的董事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重点是……”她四周看了看凑到我耳边小声得说,声音隐隐压抑着兴奋,“还是个国宝级的单身钻石贵族!”
“……”
凉子,你干脆直接说你看中了这个男人不得了。
我翻了个白眼,对她犯花痴的行径视而不见。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要交工作报告,麻烦您让个路。”
“小唯你简直太不懂风情了!”
身后传来凉子忿忿得跺脚声,我拿起上个星期完成的文件站起身转身对她做了个口型,顺便附赠一枚雨宫牌媚眼。
“兔、子、不、吃、窝、边、草、”
“……雨宫唯!”
我哈哈笑了两声赶紧躲开她恼羞成怒的视线,步伐轻快得踏上了去老总办公室的路。
因为捉弄了凉子连带着早上起来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是以来到老总门前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别的因素,还是像以往一样敲了两下门就直接进去了。
自然也忽视了凉子和我说的所谓第三方协助人的八卦,毕竟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像往常那般推门而入,抬头的瞬间嘴角还挂着之前和凉子打闹来不及的笑意。
“町田先生,这是我上个星期的……”
话音戛然而止。
老总办公室内的光线十分明朗,夏日最后一丝暑气也在烦躁中消弭,从窗口灌进来的冷风携着难以察觉的潮湿激得我胳膊一凉,全身的神经都仿佛被灌注了寒气般绷紧。
背对我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后适时回头,町田先生见到是我后稍稍有些惊诧,但还是如往常般和善得勾起了唇角。
“是小唯啊,我还在想你应该来了,小光身体没事了吧?”
我讷讷得站在那里看着站在町田先生身边的男人,手里的工作报告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死死得攥紧,全身得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一般无法流动。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自己自由散漫的习惯,我应该敲门在外面等待一会之后再进来或者申请延后一天的假期,至少这样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尴尬而令人难堪的状况。
“町、町田先生……”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虽然我在内心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手指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住,我低着头故意让自己忽略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匆匆走到町田先生身边。
“小光已经……没什么事了,谢谢您的关心,这是我上周的工作报告就先放在这里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顿了顿,我吸了口气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欠了欠身,“抱歉打扰到你们,我先出去了。”
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町田先生究竟是什么表情,心里只想着赶快交完报告离开这个恼人的办公室。然而在脚步踏出屋门的前一秒,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出声的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僵直住身子,想要迈出的脚步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町田先生,我想,身为贵公司的第三方协助,我或许应该和雨宫小姐亲自谈一谈比较合适?”
熟悉的声线从背后响起,曾经一度让人沉沦的温润,如今再次听到却像是寒风中凌厉的刀锋。
我僵硬得缓缓转过头,沢田纲吉笑意盈盈的脸庞充斥在时限内,然而那双棕眸里的淡漠却怎么都没办法让我忽略。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前男友出现了#
#我的下属似乎和合作公司董事长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
#我的妈妈好蠢#
☆、Part。03
——
我没想到五年以后还能和沢田纲吉心平气和得面对面喝咖啡。
他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清隽优雅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时不时透出些许温和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站在他身边堪堪到达他肩膀的位置,尽管如此和他走在一起时他依然放缓了脚步尽量保持平行距离。
可惜我的心情乱的像是找不到头绪的麻线,根本没心情去仔细观察他的容貌。
“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小唯。”
他似乎对我在日本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就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锋利的薄唇还能抿成细小的弧度露出一个让人十分舒服的微笑。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也是这样的浅笑吸引住了我,像是一个漩涡让人跌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能看到你……”顿了顿,我把视线转向窗外,尝试着让自己用偏低的音调喊出那个名字,“……沢田。”
这个称呼似乎让他有些讶异,但他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表情,翘着嘴角轻轻地微笑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我记得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再生气也只会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疏离和沉默,他总是笑着解决任何人带给他的困难但决计不会给人脸色让人难堪——他的温柔恰到好处,渐渐习惯后让人想拒绝都难。
多可怕的男人啊。
“昨天狱寺君和我说在路上看到了你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沢田纲吉弯起眉眼,目光落到我身上,“看来回日本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狱寺君?我仔细在脑中思索他说的这个人名,是那个国中开始就一直围着他转的银发男生吗?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在一起,看来他们的感情当真不错。毕竟从国中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十年有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够拥有一直在一起的伙伴少之又少。比如我早就忘了国中时期的同学,有些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但我不明白的是——他说的正确的决定指的是什么?
“是……这样啊,”为了掩饰起略带慌乱的心情,我端起咖啡刻意忽视了他一直注视着我的目光,“那么,之前町田先生说的第三方协助……”
沢田纲吉对上我疑惑的目光笑容温和得点点头,“是我的公司没错。不过今天来和你洽谈的应该是狱寺君,不巧的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说明比较合适。
“不巧的是,澳洲那边的分公司遇到了点困难,他出差到现在都没回来,所以洽谈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是这样啊。”我了然得点点头,心里却又不得不再次感慨起这该死的缘分——如果可以我宁愿希望和我洽谈的是狱寺君,最起码可以避免这种尴尬无措的状况。
不过,没等我说出关于合作的内容他又提起一个问题,“说起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日本吗?”
“呃……差不多是这样,”我回答道,“不过,偶尔出差也会去别的国家。”
说完耸耸肩,递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避免不了的,你应该知道。”
“我明白,”他立刻笑出声,“有时候我也会出差,虽然很不想不过也没办法不是吗。”
“我以为只有我们这些低层员工才会这样,没想到老板也逃脱不了么。”我渐渐得放松下来难得开起了玩笑。
或者我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自己和沢田就此疏远……?
“老板什么的……”他似乎也被我的轻松传染了,“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
我抬头递给他一个表示疑惑的目光。
“昨天狱寺君和我说的时候,他说……”沢田纲吉的表□□言又止,接触到我的眼神后稍稍抿了抿嘴角,“小唯身边还有一个孩子,是……亲戚家的吗?”
手里端着的杯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免不了哆嗦了一下洒出不少咖啡,我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个不稳定因素还没有解决,显然他也注意到我的反常微微蹙起眉心像是在思索什么。
“……并不是。”沉吟半晌,我抿了一口咖啡想了很久才把心里准备好的措辞告诉他,“那个孩子是我的没错。”
“五年前,我已经结婚了。”
说完这句话我并没有再去看对面人的眼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人说谎的理由无非是为了逃避或者谋取利益——真要分析起来那么我应该属于前者。
“……这样啊。”
沉默了很久沢田纲吉的声音浅浅得从对面传过来,比之前略微低沉了些的声调。我循声望过去看到他单手撑着下巴刚好看向这边,稍稍敛起的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经常莫名其妙的沉思,以至于我完全不了解他的想法,很久没有出现的无从下手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涌上心口——这里的空气实在太浑浊了,我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企图压下心里的憋闷感。
“关于合作的事情……”摇摇头忽略这个不愉快的问题,我掏出包里提前准备的好的合同放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公司拟定的合同,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之后再协商可以吗?”
出乎我的意料,他拿起合同后看了没多久直接就签了字——这让我提前准备的好的一腔说辞全都没了用。
“我相信小唯的能力,”白皙修长的指尖龙飞凤舞得在纸上签好他的名字递过来,他对上我惊诧的目光后笑了笑,目光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所以同意这次的合作。”
这样得发展简直让我始料未及。
“呃、我……”任凭自己接过那份合同塞到包里,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只是为了减少和我的联系所以才迫不及待得签字?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下一秒他已经从容不迫得站起来对我伸手,我也只好跟着站起来礼貌性得握上去。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小唯。”
果然是这样,我压抑着心底泛上来的酸涩僵硬得扯住微笑同样说道,“希望合作愉快,沢田。”
说完我便抽回手拿起身边的包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然而沢田却没有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