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琪长吁口气,再不说话,进宫十余年,他感觉自己的脾气已经被萧写意宠坏了。早年间,萧写意其他嫔妃、君侍的宫里都会去,他知道却不介意,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几年却不是这样,江南呈献美人他都要不高兴,也不知当初的定力,都去了哪里。
“秋宸要不要出去玩?爹爹带你去。”屋里待着太闷,凤琪打算出去走走。
“要去。”小家伙连连点头,“二哥哥说,等他有空带我放风筝,可他一直没空。”
凤琪从窗户看出去,发现柳枝在摇晃,就对秋宸说:“爹爹带你放风筝去。”
秋宸高兴地直拍手,其实他连什么东西是风筝都搞不清楚,不过是听秋然说过而已。
今天的风很好,很适合放风筝,凤琪叫人从库房给秋宸拿了个长着很多只脚的蜈蚣风筝。
小太监不一会儿就把风筝放上了天,凤琪见风筝飞得很平稳,就把线轴给了秋宸拿着。
“高高,飞高高。”秋宸拿着线轴,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凤琪看着他,心情好了许多。
可能是喜极生悲,秋宸跑着跑着,不小心摔了跤,更要命的是,风筝线缠到了树上。
“爹爹,快帮我把风筝拿下来。”秋宸也不哭,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凤琪身边。
凤琪抬眼一看,那棵树并不高,就飞身跃了上去,赢得秋宸阵阵掌声。上树以后,凤琪才发现,风筝线缠得有点紧,不是很好解开,不过秋宸在下面叫着,他只好慢慢解。
这棵树很高,而且就在长信宫后面,凤琪在树上,一眼就能看到长信宫后殿前面的院子。
凤琪不过是随便一瞥,却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场景,就连手里的风筝,都差点扯破了。
“爹爹,还没好吗?你快点啊。”秋宸等不及了,就在树下催促凤琪,语速又快又急。
凤琪收回心思,赶紧把缠绕的风筝线解开,拿着风筝从树上下来,秋宸高兴地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就拿着风筝叫小太监帮他放,凤琪扭头看了眼长信宫的宫墙,表情无比复杂。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紧紧相拥的那两个人,应该是苏聿和卫朗,两个不该有关系的人。
直到带着秋宸回宫,凤琪还没从先前的震惊里走出来,苏聿侍寝这个事,对他已经不是事了,他更关心的,是苏聿和卫朗的关系,还有苏聿突然主动邀宠,是不是也跟他们的关系有关。
凤琪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导致萧写意晚上回来,他的脸色都还没有恢复正常。
萧写意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回到栖凤宫,结果一见凤琪满脸的不高兴,就把想好的台词给忘了,冲过去说了一通好话,还发誓以后都不去长信宫喝酒了。
喝酒误事,这是萧写意的心得,还有就是苏聿,他给他的印象太好,换成其他人,突然请他喝酒,他首先就是怀疑他的目的,只有苏聿,他一开始对他就是不假言辞,他才放松了警惕。
其实,要是只有苏聿突然侍寝这个事,凤琪就是心里再纠结,也不会在萧写意面前表现出来,可是白天无意间看到的一幕让他明白,这件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还有内幕。
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萧写意,这才是凤琪真正纠结的,万一是他看错了,卫朗不过是扶了苏聿一把,他信口一说,让萧写意误会了他们可不好,只不过这样的可能,实在是太低了。
☆、第080章 认亲
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凤琪特地留意了长信宫的动静。
苏聿这个人常年深居简出;除了每月两次必须的请安;平时都是待在自己宫里,鲜少有出门的时候,他和秋颜的关系,据凤琪观察也是稀疏平常,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凤琪盯了苏聿一月有余,他和卫朗再没见过;凤琪就在心里想着,这件事要不要算了。
恰在此时,长信宫宣了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是锦贵侍有孕,大概一月有余。
凤琪心里咯噔一下,要不要这么巧,萧写意多年没有宠幸苏聿,不过偶然一次,他竟然就有了,而且苏聿侍寝的第二天,还和卫朗有过那般亲密的举动,两件事连在一起,没法让人不怀疑。
凤琪不想打草惊蛇,就打发季萌上门给苏聿诊脉,他是专攻产科的,看了更稳妥些。
季萌从长信宫回来,凤琪立即问他,锦贵侍是否真的有了一个月身孕,时间可有误差。
季萌擦了擦汗,犹豫着回话道,像是一个月,又像是一个月多点,锦贵侍脉相不显,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就是一个月有多,也多不了几天,误差在五天之内,不会更多了。
凤琪叫人查了敬事房的记录,苏聿侍寝是一个月零两天前的事情,算日子的话,没有出入。
夜宿长信宫之后,萧写意费了好几天的劲,才哄得凤琪不再生气,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凤琪盯上了长信宫,萧写意误以为凤琪是对他不信任,就拼命找机会表现,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谁知凤琪一盯就是一个月,萧写意在得意凤琪对自己的紧张程度之余突然反应过来,凤琪哪里是不信他,他分明是不信苏聿,不然每天盯着长信宫做什么,他都多少天没往那个方向去了。
苏聿有孕的消息传来,萧写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不过歇了一晚上,凤琪就吃醋了那么久,这回是孩子都整出来了,十月怀胎的过程就不说了,还有以后生下来天天在宫里晃……
萧写意顿时觉得前途无亮,赶紧让影卫继续打听凤琪的动作,结果发现他让季萌给苏聿诊脉,还不断询问苏聿受孕的时长,凤琪的那个表情看起来,可不是吃醋那么简单,他似乎怀疑别的。
萧写意先前是思考的方向不对,被凤琪这么一提醒,就想起来漏洞无数。
苏聿请他喝酒那天,他醉得有点太快,没喝几杯就倒下了,还有那屋里的香,也是浓得让人昏昏欲睡,可是萧写意记得,苏聿平时不爱熏香,他如此反常的行为,必然掩盖着不能见人的目的。
苏聿想谋什么,萧写意想不出来,他父母早亡,和叔婶关系普通,最亲近的姑姑是当今太后。
除了子嗣,他什么都不缺,可是苏聿若想要孩子,早些年干什么去了。早年间,萧写意可是不用请都会去长信宫的,是苏聿自己待人冷清,不乐意奉承萧写意,才把他气得不爱去的。
时隔多年,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而且是在身边养着一个秋颜的情况下。除非那个孩子,是苏聿很想要的,想到为了他,可以改变过往的想法,萧写意越想,脸色就越黑,黑如锅底。
终于,萧写意坐不住了,起身冲到栖凤宫,他想,凤琪应该是知道了点什么。
季萌的判断让凤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苏聿的孩子就是萧写意的,他的无端猜测,足以毁掉萧写意对那个孩子的所有好感,对他而言,实在是不公平,那就等于是毁了他的一生。
可要是苏聿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凤琪也不能容忍他视图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
因此,当萧写意问他,是不是苏聿有什么不对劲时,凤琪在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陛下,臣无意隐瞒,只是事情尚未确认,臣不想伤及无辜。”凤琪怀疑苏聿,和萧写意怀疑苏聿,那是完全不同的等级,被凤琪怀疑了,苏聿还有翻身的可能,被萧写意怀疑,他就玩完了,哪怕那个孩子真的就是萧写意的,有了那么糟糕的印象在前头,他还能有什么未来可期待。
萧写意略加挣扎,把那天晚上发生在长信宫的事说了一遍,“怀瑾,朕说实话,你听了可别笑话,那天在长信宫,朕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凤琪闻言愕然,他和萧写意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花样没玩过,酒后那啥也不止一次两次,可从来没有过第二天不记得的时候,真要醉到那种程度,也就不可能做什么了,只能倒头睡觉。
凤琪原本还怕误会了苏聿,听了萧写意的话再不犹豫,直接告诉了他那天见到的情形。
“你说什么?”萧写意双目怒瞪,眼里燃烧着一种名叫愤怒的火焰。苏聿和卫朗,他们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还是他对他们太好了,给了他们为所欲为的勇气。坦白地说,萧写意一直觉得自己对待后宫诸人很厚道,顾微想走,他不留他,卫清儿死遁,他也不追究,反正名义上,皇后和怡贵妃,都是已经不在了的,苏聿不同,他还是后宫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背叛他。
“陛下息怒,有事我们慢慢说。”凤琪见萧写意气得不轻,从背后抱住他,不让他暴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对奸夫淫夫,朕不会放过他们。”苏聿对秋颜不冷不热,可他还是让秋颜跟着他,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秋颜出宫开府的时候,苏聿可以跟他走,他打算还他自由。
还有卫朗,他放过卫清儿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十余年没有踏足长信宫,他真对苏聿有情,为何不能直接求他,只要他们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看在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未必不能开恩。
可是他们做了什么,背着他勾搭不说,还试图混淆皇室血脉,这是怎样的大罪,他们不知道吗?他们是不是以为,他能放过顾微,放过卫清儿,就有可能放过他们,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的。
顾微也好,卫清儿也罢,他们在自己的身份还是皇后和皇妃时,可没做过对不起萧写意的事。不过皇后薨了,贵妃去了,顾微和卫清儿以后如何,萧写意自然不会追究,因为他们没关系了。
“陛下想要怎么做?”如果苏聿和卫朗的事是真的,他们就是死十次都不够。
“你让楚沐羽再给苏聿诊脉,朕要他们死个明白。”其实,萧写意还是害怕,误伤苏聿他无所谓,可要是孩子真是自己的,他不可能灭了他,最多就是生下来换个人养。
“臣明白了。”凤琪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谁,“陛下不要再生气了,臣会担心的。”
萧写意长吁口气,默不作声,就算是有凤琪柔声安慰,他现在的情绪,也是实在提不起来。
翌日,凤琪便让楚沐羽去长信宫给苏聿诊了脉,得出的结论和季萌相同,时间上没有问题。
不过是个喜脉,就算第一次宣来的太医不是专攻产科的,凤琪让人复诊一次也就罢了,连着两日都让人来,来的还是不同的太医,苏聿不可能看不出有问题,可他什么也没问,一切如常。
萧写意则是让人查了上个月卫朗进出宫廷的记录,发现他每次都是按照规定的时间来的,没有提前来或者推迟走的现象,再问和卫朗同时轮值的侍卫,也没发现他有擅离职守的行为。
这就意味着,哪怕苏聿真和卫朗有染,他们也没时间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若非看见他们的人是凤琪,萧写意搞不好都要以为是有人诬陷苏聿,不过他相信凤琪,所以这件事还不算完。
两头都查不出问题,萧写意也不敢百分之百确认,他和苏聿真的什么也没做,事情悬在了半空。萧写意气不过,先把卫朗打发去了西北大营,在龙俊手下做事,卫夫人还在京城,萧写意不认为卫朗有再次背叛自己的勇气,要是他真敢,他让龙俊直接结果了他,都不用向他请示。
然后就把苏聿软禁了起来,美其名曰安胎静养,孩子的身份不明,他暂时还不能动苏聿。
时间晃晃悠悠往前走着,苏聿怀胎十月,到了临盆的时候。因为孕期活动不足,苏聿这胎养得有点偏大,兼之他年纪也不轻,年过三十才生头胎,生起来特别费劲,生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季萌奉命过来给苏聿接生,接得也是满头大汗,他一边擦汗,一边让人出去问话,要是再生不下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母子均安已经有点不可能了。
萧写意被苏聿膈应地难受,如何肯过来,守在外面的,其实只有凤琪。他听说苏聿难产,也是有点为难,因为楚沐羽和季萌都说了,要判断孩子的身份,只能等他生下来,用滴血认亲的法子,如果孩子生不下来,一切不就成了悬案,所以苏聿难产的话,只有保孩子的可能,要是孩子真是萧写意的,一生下来就没了生身之人,在宫里岂不可怜,凤琪想了想,推门进了屋。
“殿下,产房不洁,你怎么就进来了?”见凤琪进门,里面侍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洁不洁的,本宫不死没生过。”凤琪倒不在乎这些,他把屋里的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苏聿痛了一天一夜,早已是面无人色,漆黑的长发也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侧,他见凤琪走到面前,艰难地开口道:“臣、臣见过皇后殿下,失仪之罪,还请、请殿下谅解,呃……”
“你跟我说实话,孩子到底是谁的?”凤琪突然有种感觉,他们都被苏聿误导了。
苏聿冷笑不语,半晌方道:“臣是、是陛下的君侍,臣的孩子,自然是陛下的,唔……”
“你没骗我?”凤琪追问道,难道真的是他们误会了,苏聿和卫朗,其实并没什么。
“无论臣说什么,殿下只怕都不会信,既然如此,还不如等下,呃……亲自验证……”
孩子是不是萧写意的,生下来就能知道,苏聿没必要这个时候说谎,除非是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凤琪转念一想,突然道:“苏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死,我马上让你的孩子来陪你。”
“殿下,你……”又是一阵阵痛袭来,苏聿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失声呐喊,“啊……”
“季太医,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孩子下来?”不过就是胎儿的个头大了点,凤琪不信季萌真的全无办法,最多就是有风险罢了,可他要是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凤琪逼着季萌出力。
“回殿下,实在不成的话,就只能压胎了。”季萌想了想,还有这个法子没有试过。
“你们动手吧,我在外面等着。”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凤琪很不爽,他要让苏聿活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不然孩子真是萧写意的,苏聿死了,不得他帮他养着,想得倒美。
“微臣会尽力的。”季萌赶紧把人叫进来帮忙,压胎这种事,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行的。
经过一番死去活来的挣扎,苏聿终于生下一个重达七斤的漂亮儿子,而他本人,也还幸运地活着,只不过体力消耗太大,暂时昏睡过去,却没有生命危险,凤琪立即让人去请萧写意。
萧写意闻讯火速赶来,目的不是看孩子,而是滴血认亲,他有点不想相信,自己真的和苏聿做了什么,他明明没有那样的想法的,怎么就被苏聿给诱惑了,萧写意深觉自己很对不起凤琪。
保姆包好孩子,凤琪接过来看了眼,足月的就是不一样,比他生的三个,长得都要好看。
说话间,滴血认亲要用的水已经准备好了,装在一个白瓷小碗里,放在萧写意面前的桌案上。
季萌先用消过毒的银针在萧写意的指头上扎了下,滴了两滴血到碗里,凤琪又把刚出生的小婴儿递过去,孩子本来已经睡着的,被针扎痛了哇哇大哭,凤琪赶紧抱着他一番拍哄。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白瓷碗,只见两滴血在水里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第081章 流年
两滴血在水里游荡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终于靠到了一起。萧写意紧张地掌心都要出汗了;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两滴血融到一起。
没等萧写意想出个所以然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