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虹筱无奈,又叹了口气。
她之前因为景赋杀了那几个人,说得那么理所应当,没有丝毫的悔意而气愤。面对杀戮那么麻木冷血的华景赋,让她失望至极。
可现在看起来,她对她自己都是这样的不管不顾,她是个单纯到可悲,甚至是可怜的人。
“我,只会杀人。”景赋自卑的将头埋得更深。她无非就是想保护佟玖,因为佟玖对虹筱很重要。
“好了。”虹筱握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前,道“咱们慢慢改,慢慢学。”
“去江南吧。”景赋说着从怀里取出佟玖和济兰写得信,摊到虹筱面前,道“一起。”
虹筱看了要去调货的信,想着佟玖现在身子好了六分,有济兰照顾她,反倒比自己照顾的还细致些。可景赋若是这样一人上路,就算到了江南,怕是也成要饭的了。
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得好好收拾收拾。”掰着手指计划着,道“现在上路,顺着运河南下,到了江南也得几个月后了。咱们得多拿些衣裳,把春夏的都带上。”
将草帽塞回到景赋怀里,道“单戴个草帽哪行呢。”说着走到景赋的衣柜前,打开看着里面之前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自言自语的埋怨道“给你做了这些个衣裳,也不晓得穿。”
忽然背上一紧,景赋从身后圈住了她,两人都是一僵。
虹筱绯红着脸,此刻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景赋“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觉得腰身上被她越箍越紧,虹筱低着头,颤声道“别闹,还要收拾东西。”
景赋握上了她的手,紧紧的摩挲着,渐渐地十指相扣,两人手上都见了汗。
嗅着虹筱颈间熟悉的女儿香,景赋不自禁的向前凑了凑。
“你——。”虹筱只觉颈间耳后一痒,景赋的鼻息清晰可闻,忙挣扎着从她怀里挣出来,跟她拉开距离,咬了咬唇羞涩的吐了句“得,得九哥儿同意。”
说完偷眼看了看身前的景赋,见她此刻的脸和脖子都通红,缩着脖子闭着眼的站在那,生怕自己打她的样子。不久,也慢慢地睁开眼,往自己这偷看着。
“噗”虹筱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又拉了她的手,问道“你想跟我在一处?”
见景赋点头,虹筱道“那你得先改好了,我才能答应你。”
“嗯!”景赋重重的点着头。
“哎呦,竟睡过去了。”小憩了一会儿的济兰从佟玖怀中转醒,在佟玖下巴上轻啄了下,打了个哈欠道。
“睡得好吗?”佟玖笑了笑,收回拿着账本举着的胳膊。
说来济兰也纳闷,没跟佟玖一起时,自己总是夜不能寐,更别说在白日里像这样的小憩了,不知吃了多少药去调理,都没有大改观。
可如今,只要挨着佟玖,也许是因着她身上暖和,自己很容易就能睡着,而且睡得很踏实很安心。
想到这些,济兰揽上佟玖又要亲,却听佟玖呲牙咧嘴的道“阿济,我胳膊麻了。”
“虹筱,九爷的药熬得了吗?”济兰一边帮佟玖揉着胳膊和腿,一边朝外喊道。
“九爷,夫人。”富察沁闻声进来,怯怯的道“虹姐儿跟华大爷俩人,私奔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上来,不好的以后再改。最近日更了这么久,有些疲惫。明天要上班,歇歇再更。
☆、第93章
<九三>
虹筱景赋这一走,佟玖身边没了近人陪着。
因着永喜的事;表面上虽是定性为天灾**;但暗地里怡王府跟富察家早就闹僵了;养正堂和济兰失去了经营了多年的靠山,家里各处的买卖现下都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于是;济兰急于找到下个能够让自家依附的靠山。放眼望去;满朝文武能够顺理成章的攀上关系的,权势又不低于怡王府的;唯有前些日子经办永喜一案的富察恒。
富察恒因姐姐富察氏受宠,一直在御前行走;侍奉左右。又因前几年在平定大小金川的时候;立下了战功,深得圣上器重。
如今,未到而立之年便跻身军机首辅,可见圣上对他的恩宠之异,罕有人及。但此人颇好奢靡,倒也认亲。在他彻查永喜之事过府时,济兰没少费心思使银子,两家的关系就此竟悄然的亲厚了起来。
济兰这些日子,有时一出去就是半日,正是趁热打铁的忙着往富察恒府上走动,打通其中的关节。自然是不能时时刻刻的在家里守着佟玖,如此,佟玖就没了个能说话的人。
自从生了病,济兰不准她算账,说是劳神。也不准她出去乱逛,说是近几日外面风大再着了凉,只让她在家里好生的静养着,自己也好安心。
每日都是富察米随济兰出去,富察沁和筠蔓留在府上看着她。
可佟玖本是个好动喜游散的性子,如今终日的拘在家里头,最远不过是从正房走到柴房,逗弄逗弄鸽子。可到哪又都有富察沁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无趣的紧。
“九爷,吃药了。”随着一股子涩苦的气味入鼻,富察沁捧了药进来,恭恭敬敬的将药摆到炕上的小桌上道。
佟玖放下手里的闲书,拽了怀表出来瞧了瞧,富察沁办事向来认真,饭后两刻药必按时送到。
端过药碗,佟玖哭丧着脸,忍着阵阵恶心一万个不情愿的往自己嘴边送,可碗沿儿还没挨着嘴边,才嗅到那股涩苦之气便不禁地干呕了下,咳嗽起来。
手上碗里的药,随着她咳嗽荡溢了出来,洒了袍襟一炕席。富察沁好耐性,拿了干净的袍子出来予她换,又叫来其他丫鬟来将炕席换下去。
“诶,沁姐姐。”佟玖看她又吩咐人去重新熬药,忙叫住,商量的道“索性都洒了,就少进这一顿吧。”
“那怎么成呢。”富察沁和颜悦色的应道“夫人回来要问话的。”
“可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啊?我都好了,你看。”佟玖说着抬了抬还稍有些不灵便的左胳膊,嘟囔道“只要多出去走走动动,自然而然就利落了。”
“九爷,要不您先喝了这顿,待晚些夫人回来,您亲自问她?”富察沁依旧是笑着垂首而立,嘴上不紧不慢的,却丝毫不肯通融。
佟玖看她句句不离济兰,觉得没劲,拧着眉毛坐到已然重新铺好的炕上,沉脸道“这几日,她整日也没个人影,在外面净忙些什么呢?”
“外面的事都是小米随主子去的,您问我,我一时也不晓得啊。”富察沁回道。
佟玖揉了揉额头,拎过桌上的闲书翻了几页,觉得索然无味。
看富察沁还立在那,放下手中的书,回手拎了布老虎的枕头下来,道“左右也是没什么意思,我睡一会儿,倒过得快些,你去忙吧。”
佟玖睡下后,富察沁正望着温了一遍又一遍的药发愁时,听着院门上的动静,是济兰回来了,赶紧起身去泡热茶。
看着妹妹有说有笑的进来,为济兰宽着身上的薄披风,忙摆了摆手,道“低些声音,九爷正睡着呢。”
“这不晌不午的,睡得哪门子的觉呀?”富察米嘴上虽是不服的嗔怪了句,但还是压了声音。她虽不怕佟玖,却还是忌惮济兰的。
“今个儿晌午的粥只进了一碗,药还没吃。”富察沁看着济兰探询的眼神,道“九爷这药也吃了阵子了,是不是歇两日?”
济兰听她这么说,想必是佟玖提了,道“嗯,那就歇两日吧。”说完掀了里屋的帘子,朝里看了看,回身低声对富察沁道“去给她覆条毯子,我到舒掌柜处坐坐,待她醒了你就差人去喊我。”
“听说达正昌通州码头的准入文书办下来了,正要去给东家道喜呢。”舒广袖见济兰来了,放下手中的正要落的棋子,起身相迎道“也亏得东家来得巧,瞧我这都被齐东家杀得溃不成军了。”
“木云在呐。”济兰朝木云笑了笑,看了看俩人面前的棋案,对舒广袖道“三姑娘这是心不静啊。”说着三人到暖阁里落座,丫鬟们上茶。
“九爷可大好了?”舒广袖知道木云这段日子天天往自己这跑的心思,遂开口询问道。
“虹丫头这一走,没人经管她,饭也不好生吃,药就更不必说了。”济兰是说者有心,木云也是听者有意。
“我带来些自己酱得小菜和熏制的豆干,想着跟药应该不犯什么忌,给九儿下饭试试吧?”木云说着让丫鬟捧来个精致的小坛给富察米。
“忙了这些日子,达正昌入京的事儿总算是办妥了。既然来了,一起晚上用个膳,家里可是有些日子没热闹了。”济兰邀着木云,又对舒广袖道“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是外面订席面,还是让膳房做?”
舒广袖道“那敢情好,我正想吃城西的烤鸭子呢,今个儿借着齐东家的光,这就打发人去订三只回来。”
“订五只吧,把孩子们也叫来,老九今天歇了药,也吃点。”济兰对舒广袖的丫鬟道。
“现在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济兰在达正昌的事上是如何步步为营的,又是花了多少的心思和银子,舒广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总算是办得了,她也跟着高兴,道“待华大爷那边的货从通州码头一入京,九爷的达正昌就能开张了。这么大的喜事,对于九爷怕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实在啊。”
说到华景赋她们,也走了两个月了。
济兰叹气,道“这东风啊也是不好借。运河之上所过之处,是个人都想来分杯羹。官家的门路我是为她们疏通好了,其余那些个漕帮啊,龙蛇混杂的大小帮派,那就要看景赋的本事了。”
“嗯,要怎么说谋事在人呢。”舒广袖点头称是的道“想办成件大事,真真是方方面面都得思虑到了,还得好事多磨。当初,我本是想着只要哄住那个漕运使的闺女,就能拿到准入的文书。”
舒广袖感慨的道“可却不曾想,出了档子永喜贝勒的事后,这漕运使银子也收了,竟是闭门不见,一拖再拖。”
“你就记住吧,能在这京城立住脚的,那都得是人精。”济兰淡笑着开口,道“他们也得观六路的瞧着各王府的意思。当初之所以应了咱们,那是因为怡王府的关系。眼下,若不是傅恒那边压过了怡王府,咱们这事,你就且等着吧。”
说着济兰望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木云,道“可喜的是老九她现在沉稳多了,我看着她说话办事也晓得过过心,多绕几个弯了。”那种溺爱的欣喜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她现在有家有业的,哪能总像小时候那般莽撞呢。”木云附和了句。
晚膳时,佟玖看着席上有烤鸭子,还有绿茵陈,济兰和广袖一众皆在,笑问道“今个儿可是什么日子吗?这些,我都能吃了?”
见济兰点头,佟玖动筷子夹了临近的的豆干,吃了口,凝了凝眉。
“怎么,味儿不对?”济兰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味儿——。”佟玖又夹了一块儿嚼了嚼,问道“家里,来客人了吧?”
才说完,就见木云捧了盘亲手做的酱鱼,从后面走进来,摆到佟玖面前。看着佟玖诧异的瞧着自己,别过头坐下,只说了句“趁热吃吧。”
“以后,在我的府上,这些下人的活,你少做。”佟玖说了句后,自己斟了酒。
举杯对在座的道“我病这些日子,累各位费心了。虽然在座的没有外人,但还是要谢谢大伙的帮衬。”
“九爷若要谢,那也是谢夫人。”舒广袖由衷的道“这些日子,家里外头的要是没有夫人的操持和奔波,怕是早就乱了。这些话,夫人不说,但我要说。”
舒广袖喝了口酒,道“您就是为了夫人,日后也得爱惜些自己的身子,夫人这些日子真是太操劳了。”
“诶,不是说想吃烤鸭子了么,再说一会儿可都凉了。”济兰打断舒广袖道。
“九爷,您不知道,我们在漕运使那吃了多少闭门羹,说了多少的好话,才换来今天达正昌入通州的文书。”舒广袖红着眼,道“我卖笑惯了,也就罢了。可夫人她,不该受那样的委屈。”
“广袖,别说了。”济兰对在座的道“这家不是九爷一个人的,比起九爷受得那些罪,我看些脸色又有什么?”
说着拿了佟玖的碗,夹着菜,道“你多吃点,别枉费了表小姐这一番心意。”
佟玖方才本是为木云下厨的事有些不快的,可听了舒广袖这一席话,再看为自己夹菜的济兰,心里更是百转千回。
接了饭碗,说了句“等景赋的货到了,我就出关。”
☆、第94章
<九四>
再说南下江南的虹筱和华景赋。去时顺水行舟,游山玩水;自然惬意。
到了之后;有各处的大掌柜前来接应。按着她们拿来的货单;但凡家里有的清点出仓,家里没有的派专人出去四处筹集采购。待货物全齐;用了不过十几日的工夫。
“华大爷、虹姑娘;九爷和夫人要的货,今天就都齐了。”几个掌柜纷纷递上货册;虹筱逐一验对后,加盖小印;算是接货凭证。
“只是还有一事要跟二位商量。”大掌柜为难的道“就是。。。。。。这货要怎么运出去呢。”
“以往怎么运;现今就还怎么运啊。”虹筱显然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她平时跟佟玖跑商多是走旱路,对水路运河不甚了解。
“姑奶奶您有所不知,以往咱们家运粮茶,运丝绸以及养正堂运药材行得水路,那都是用的咱们自家的船。但是每船呢按照所运物品的不同,每到一处漕口,都需上缴定额的银子做过路费。”大掌柜解释着。
继续道“可咱这次的货比以往的杂且贵重,既不能用粮船,也不能用茶船呀。所以,依二位看,咱们是不是得事先跟漕帮那边通通气儿?疏通疏通,看看漕帮什么意思,货再上船?”
“嗯,出门前拜菩萨,理是这个理。”江南韩府的老管家赞成的抚着胡子,道“可这漕帮的堂口一直都是在暗处,咱们想拜也找不准庙门啊。”
一直沉默的景赋,对江南汇正升的掌柜道“你去备五百里现银,要官银。”说完对虹筱道“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
“我同你一起去。”想着她人生地不熟的,虹筱不放心的道,执意的要跟着。
景赋也没说什么,带着她便出去了。出来后,景赋只是一味的在大街小巷上随意走着转着,看着全然漫无目的。
跟在她身后的虹筱直走得腿脚发酸,眼看两人越走离家越远,越走越偏已然要出了城,终有些耐不住了,嗔怪了句“九哥儿的货还滞在那运不出去,你却有心思这样的闲逛。”
景赋也不应话,又拐进了一处巷子,进去后四下的看着,继续往里走,直走到巷尾的一处宅院,才驻了足。
“你这人真没意思,我不走了,我回去了。”虹筱看景赋根本不搭理自己的话茬儿,走来走去的走到这么个死胡同,这墙上都是绿苔破败的宅子有什么好看的,转身就走。
“好啦,回家。”景赋拖过虹筱的手握到手里,俩人一齐往外走着,景赋道“这就是漕帮的堂口。”
“啊?”虹筱惊闻的欲回头,被景赋拽了一把,低声止道“别回头。”
“你怎么知道的?”虹筱收回头,不解的问道。
景赋又是一时间不说话,待二人出了那条巷子,方指了指墙上一些并不起眼的划痕,道“这都是他们的联络暗语。”
虹筱探过头去细看,怀疑的道“这不就是三条波浪线吗?从哪能看出这就是漕帮的暗语。”
景赋见她不信,无奈的不知怎么解释,只好揽过她的肩头,继续往回走着,道“‘漕’字左边不就是三道水么,我是这么记得。”
两人又转到另一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