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
没等两人走得太高,林叶间竟然滴下水滴来。原以为是露水,随后水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赵臻叫了一声:“不好!有雨!”就急忙拉着宁玉原路返回。
从山上下来时,宁玉的发丝沾了水贴在脸颊上,衬着那勾人的笑容,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下山路陡,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到了一起,下了山也忘了放开。
赵臻尽管有些留恋清爽的空气,可空气和雨水实凉得人毛骨悚然,想到宁玉身体大概还没好透,快步匆匆拉着宁玉回家。
村长在家门口看见了赵臻:“赵家丫头回来啦。”
“孙叔叔。”赵臻笑着过去打招呼,拉着宁玉躲到了人家屋檐下,“回来住几天。这是我朋友。”
“您好。”宁玉微笑着点头。
“呵,好俊的小姑娘。”
宁玉歪头跟赵臻说悄悄话:“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里的人哪点吗?”
“什么?”
“一个个都管我叫小姑娘,动听得很。”宁玉笑道,“我都三十几的人了,好久没被这么叫了。”
赵臻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白眼。
“你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村长关心道。
赵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怀疑赵凯的事走露了什么风声,装傻道:“我家里能出什么事儿啊。”
“那天那两个男人,什么来路啊?查出来了吗?”
赵臻惊讶的表情在村长眼里看起来奇怪透了,将有人来调查的事细细讲了,狐疑地问:“奇了怪了,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那天我家门口有两个陌生男人徘徊?”赵臻声音发颤,急切地发问。
“是啊,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村长补充。
向村长借了一把伞,回家的一路,宁玉都见赵臻心神不宁的:“怎么了?”
“那个日子,别人可能觉得没什么,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我哥庭审的日子。”赵臻看着宁玉,神色急切仿佛要从宁玉那找个答案似的,“你说,会不会跟我哥那案子有关系,林逸人既然调查过,会不会已经有了线索?”
宁玉好奇问道:“林逸人为什么放弃打这个案子?”
赵臻脸色发白地摇头:“不肯告诉我。”
回到家,赵臻却是再也呆不住了,看着屋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回去问问吧。”宁玉叹了口气,发话。
“好。”
来得匆忙,回得也匆忙。纵使赵父赵母千百般不舍,赵臻的心也早已飞走了。宁玉和赵臻将带来的东西都留了下来,答应忙完就再回来。
林逸人的电话依旧是打不通的。赵臻没有犹豫,驱车直奔监狱去。
赵臻独自进去,宁玉留在车里,看着窗外,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在淅沥的雨和阴沉的天色里格外肃穆,罩了一层雾霭似的迷蒙。
“不是让你不要查了吗?非把爸妈和我害死你才消停吗?”赵凯红着眼吼道。
“我没有……”
“林逸人都没办法的事,你能有什么办法?能把林逸人逼着放弃案子的人,你怎么惹得起?我已经招惹上了,是我的错,是我活该,你和爸妈要好好的,好好的……”眼泪从男人的眼睛里溢出来,赵凯情绪几近崩溃,一遍遍恳求。
“你说林逸人……是被逼的?”赵臻愣愣道。
“她竟然没告诉你?”赵凯更是惊慌失措,“不管怎么样,别查了,千万别查了。我不需要什么真相!让我呆在这里吧好不好?”
雨色苍茫。赵臻拖着疲软的身躯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高挑的人,撑着一把雨伞在雨里直直的站着。雨帘模糊了她的样貌,那一袭黑色长裙却让赵臻感到了一缕安稳静谧的气息。
“呵。”赵臻无力地伸出手,想要触着那个人似的,却隔了很远的距离,怎么也摸不到。眼泪霎那间簌簌淌下,滚烫的眼泪和着冰凉的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宁玉也瞧见了赵臻,小跑着过来,喘气道:“我看雨大了点,就到门口来接你。”
赵臻被遮蔽在伞下,抬脸看到宁玉写满关怀的脸,笑了笑,软在宁玉怀里。
宁玉一手撑着伞,一手圈着赵臻的腰,不让她滑下去。
“我错了,宁玉。”赵臻轻声说,声音轻若飘浮的羽毛,“我毁了我们。”
宁玉自然知道那个“我们”指的不是自己,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已经遮蔽了赵臻的声音。赵臻干涩的嘴唇微微掀起,想要说什么宁玉已经听不到了。宁玉用视线细细描摹着那唇瓣,看得有些痴怔,心房跳动,弥散开一种久违的叫做心疼的情绪。
再坚强的人垮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野草。赵臻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天,发着热连咳带喘,宁玉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其间小如回来了一次,跟宁玉说了几句又红着眼走了。
第四天早上,宁玉把水搁在赵臻床头,赵臻忽然拉住宁玉的衣角,哑着嗓子定定地说:“我要见林逸人。”
和林逸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的时候,赵臻撑起了精神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下了几场雨,降温了,天冷了。”
林逸人被吹得发红的手捂着杯子,看着被子里微微荡漾的波纹发呆。
赵臻的笑容跟凝固在脸上似的,一直都没变:“我来跟你说正式分手的。”
林逸人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对不起。”
“可我想说谢谢你。十年了,坚持总是有点难。”赵臻笑着低下脸,“说起来很奇怪,真的说起分手,好像也没那么难受,可能我们实在争执和冷战了太久,痛都通在前面了。”
林逸人的目光透过赵臻,有些空洞,张了张嘴像是有话想说,却最终只扯出一个苦笑。
赵臻不舍得这么快告别,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和林逸人共同的话题,最后竟无奈提起了她最不想提起的人:“最近怎么样?归兰还好吗?”
“几天了,我找不到她。”林逸人摇头:“说起来,那天,谢谢你。”
林逸人为了归兰而说的这一声“谢谢”在赵臻心上又揪了一把。赵臻满不在乎地笑笑,好像释怀般坦白起来,语调轻巧促狭:“别谢我。我知道你的性子,她要是因为你出事儿,你不得跑去负责一辈子?
赵臻的勺子碰着杯子边缘,发出瓷杯清脆的响声。低着头小声道:“不过,一辈子这种话,以后可别随便许给别人了。”
声音极小,随便一声嘈杂都能掩盖过去。
林逸人没有听清,再询问时,赵臻转口问:“不过,她有那么大本事,竟然你和司晓都找不到?”
林逸人一愣,眉头渐渐蹙拢。
又是许久的安静。用勺子一圈一圈搅弄咖啡拉花,赵臻忽而勾起笑容,眼角狡黠:“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猜猜是谁?”
林逸人没有猜测的心思,温柔笑笑:“哪个有福气的人?”
赵臻眼眸晶亮地扬起笑,向窗外努努嘴。可却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笑容冷却下来,神情有些尴尬和冷峻,眉头渐渐聚拢。
宁玉正和一个年轻男人谈笑风声,看起来聊得甚是畅快,手攀上了男人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赵臻转回脸,轻咳了一声抹去尴尬,咖啡拉花已经被搅得看不出形状。
“她?”
赵臻正色道:“是啊。”
“她是归兰的朋友,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姑娘。”林逸人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恶。
从咖啡馆走出来,赵臻围拢了披肩,快步匆匆地与宁玉擦肩而过。
宁玉刚和年轻男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赵臻斜眼乜一眼,语气冰冷:“你倒是好兴致,我前脚刚走一会儿,就在这儿吃起嫩草来。”
“你说我老么?”宁玉很不服气,“人家可当我是二十几的小姑娘呐。”
赵臻只是冷哼一声,带着病容的面色原本就苍白几近透明,此刻带了几分冷峻,更像一块冰棱子,叫人瞧一眼都觉得寒意刺进骨子里。
“哎,我一时忘了,我答应你要做你的幌子,我现在可是你口中的女朋友。”宁玉笑得一丝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语气透着几分忧虑,“这样一想,当良家妇女可真难啊。”
坐进了车里,赵臻便合上眼,不急着去哪,只靠在座椅上休息。
“林逸人相信我是你姘头了?”宁玉问。
“或许吧。”赵臻苦笑着,“按她那个性子,我要是不这么说,她大概会一直愧疚的。”
“可是为什么反倒要分手呢?你不是知道她有苦衷了么?”
“回不去了。”赵臻指着心口,目光空洞怔忪,语气涩然,“只是看到她,想起我曾经那样恨她,那样对她,这里都好疼。我实在……”
赵臻咬紧了唇,情绪在脑袋里气球般膨胀至自创,轰然炸开,她浑身懈了气力,呆呆看着灰色车顶,眼泪跟她较上了劲,越忍耐就越没完没了。
宁玉将身子凑了过来,连随着那幽雅的香味,她的发丝和她的脸颊那样贴近。
“忘掉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爱上另一个人。”宁玉笑得柔媚起来,纤巧的手指拨开她的乱发,触着她的脸颊,指尖沿着泪痕轻轻抚动,“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爱一下。”
咖啡的热气冷却下去,林逸人在座位上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两个瓷杯,都是一口未动。隔着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灰白的天空。林逸人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汲取一点暖意,还是觉得冰凉隔着薄薄的衣衫透进骨子里。
口袋里手心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响起来,林逸人回神了些,是司晓的电话。林逸人接起,却沉默着连话也懒得说似的。
背景声似乎有些杂乱,司晓高亢着的声音掩不住激动:“有归兰的消息了?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偏离了原来构想,觉得还是先分手,大家会比较容易接受。
新年快乐。跨年发个分手章是不是不太好。。。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司晓把米白病房里的一拨人都送走,原本热闹拥挤的病房一下子清静下来。司晓小跑回病房,蹲在米白床头边,轻轻地喘着气平复呼吸,看着米白安静的容颜咧了嘴笑。
“瞧你笑的傻样。”米白伸手抚摸司晓的脸。
司晓乖巧地将脸颊在米白掌心上下蹭动,又嫌不够似的双手捉住了米白的手,静静安放在自己脸边。
“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米白笑。
“怕你消失。”司晓说。
“不会的。不会的。”米白撑起一个精神还算不错的笑容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况,挨一枪,连升两级,值得很。”
说起来,米白那天不放心司晓而跟了去,误打误撞地和方全冲突起来,方全撤退之后留下了神志不清的方新,米白虽然负伤,倒是因为单枪匹马成功救下人质,从一个小小的警员升到了大队长。
刚才米白的同事们来探望,告诉米白这个消息。
米白看起来是由衷的高兴。司晓没有说话,挂着笑容闭上眼,感受米白的触摸。
“说起来……”米白声音有些犹豫。
司晓睁开眼,望见米白带着忧虑的眼眸。
“你问。”司晓像是知道米白要说什么,温柔地给她打定心针。
米白瞳孔里落了一些慌张,把手从司晓手中抽离:“没什么好问的。”
“米白,如果…”司晓站起身来,又伏下身子,悬停在米白上方,“如果我做了一些错事,你会怎么办呢?”
“多错?”米白和司晓对视。
司晓思忖了一会儿,郑重其事道:“如果是可能要进监狱的呢?”
米白闭上眼,掩去眼中情绪涌动。时间一秒一秒游走在两人跳动的心弦间,许久,缓缓睁开眼,漆黑眼眸凝视着面前熟悉的脸,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坚定:“我一定等你。”
司晓一愣,然后放声笑起来:“哈哈…”
米白被笑得微微有些发窘,心中压着的巨石却在这笑声里轻松了许多。
司晓挤眉弄眼道:“我可不放心留你这么个俊俏媳妇儿一个人。”
“滚。”米白咬牙骂道。
“一直想问你,”司晓眼睛特别亮,咧着嘴笑出一排牙,“你昏过去之前,想说什么?”
米白咬唇不说话,冰冷的水滴从透明管里注入身体,司晓的注视热烘烘的,要把人看透。
“其实,我知道。”司晓自顾自地说,“咱俩都该成熟点。”
“什么意思?”米白看着司晓,苍白的脸上有种不安的疑惑。
司晓一笑,她的心就像被勾了一下,心绪都被挑着走。
司晓看着米白,那张脸年轻又纯真,像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需要疼爱和保护。司晓笑着轻轻俯下身,胳膊环住她肩膀,动作像羽毛一样,司晓觉得这辈子自己头一回这么温柔。
严格来说,司晓是米白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恋爱对象,司晓也是千依百顺地疼着她哄着她。米白毕了业,经过一轮假模假样的面试就被安排进了林逸人的事务所。从各个方面来说,米白都像她的名字一样简单干净,没人舍得这样的一个姑娘去认识和接受世界的浑浊。
或许在现在的米白心里,理想和原则还是不可超越的东西。有的人的喜欢注定只有七八分,有的人没办法把爱情放在生命最高的位置。
司晓也不再想钻牛角尖地逼问一个答案。米白想要保护她甚过自己,她在米白心里是重要的,米白也愿意为她做出退让和包容,还不够吗?
没有争到第一的司晓,抱着怀里瘦弱成骨架的身子,又疼惜又不甘,心里涨潮似的快要管不住自己的酸水,逮住两瓣微张的唇,就快准狠地碾上去,毫不留情地咬住,掠取其间滋味。
“唔——”挣扎的声音持续了两秒,就被深情款款淹没。
彩灯照耀,暧昧低蔼的光线似是能勾起人心里的炙热来,滚烫的身体映着灯光妖冶的暗红色,把舞厅里的空气染得燥热。林逸人带着一身在夜里行走了许久的寒气,在紧贴着身体的人群里僻开一条路来,紧蹙的眉透露出一两分不适和狼狈。
狂热的音乐突然响起,中央舞台亮起来,吸引林逸人转头看去。
归兰跟着几个着装性感的女人一起走上了台,黑色的斜肩紧身衣,露出半边圆润肩头,黑色的内衣带子衬得肌肤格外雪白滑腻。动作间腰间的肌肤若隐若现,勾着人的视线一探究竟。紧身的黑色热裤勾勒出腰臀性感的曲线。
舞蹈大胆热辣,双眼微眯似有几分朦胧醉态,柔媚的手从胸口沿着延绵曲线抚到大腿,神情撩人,动作挑逗。
林逸人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归兰,环着胳膊瞧着台上,漆黑眼眸里映着五光十色的光线。
归兰似是发现了林逸人,有意无意地往那个方向看,眨了眨眼,目光盈盈地笑着。
林逸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在舞台上正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那人忽而转过脸来,亮晶晶的眼正和林逸人相对,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勾起一抹笑容,贝齿轻咬下唇,露出勾人心魂的媚态来。
台下立刻沸盈开来,嘈杂成一片。
归兰和几个女人走下台,走进人群里,归兰左顾右盼,也没看到林逸人的影子,不少男人拥挤着围了上来,归兰笑得有些勉强。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一个冷清声音适时地响起。
归兰没做多想地走过去,贴上了林逸人的身子,扣了林逸人的手指,带着她缓缓跳起舞步来。
“老板,您想要我的话,记得一会儿去找郝姐哦,我就能陪您了。”说着,踮脚攀上林逸人的肩,咬着耳朵柔声道,“这附近五星酒店也有,廉价旅馆也有,方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