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不置可否,望着四周的山出神。
这小子从上了山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了,我隐约感觉他是有什么心事,不过我现在倒不像以前那么好奇,有的事他愿意对我和胖子讲,我们自然会好好听他说,他不愿意讲的,又何必问。何况现在长白山上的事都尘埃落定,也不怕还有啥天大的事。
我道:“小哥这是默认了,你快点来露一手,我还等着大开眼界呢。”
胖子听出我摆明想看他笑话的语气,却一本正经地道:“这手艺是天星风水的分支,要用得等晚上天上有星星,手里有罗盘,这两样咱们现在都没有,你让胖爷我定个屁。”
我虽然不会,但多少也听说过,分金定穴这门秘术,能运用熟练的人,当今世界上恐怕是屈指可数。想学会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分辨山形水势等风水元素,用罗盘金针确认古墓棺椁的精确位置,误差不会超过一枚金针的直径。这种难度,考上盗墓十八级的资格证再说吧,别说胖子,我都没见闷油瓶用过。张家的方法自成一派,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可以定位棺椁的方法。
我俩又贫了两句,闷油瓶忽然转过头来,道:“也不一定需要罗盘。”我一听,还真有。
闷油瓶也不解释,而是朝着我们来的方向走去,我跟胖子对视一眼,便跟上他,一直朝着我们周围最高的一个山头爬去。
这里的山头都不算高,我们爬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顶。从这里向老宅看去,老宅的废墟就是一个大黑点。
山头上的树木也不算茂盛,这边纬度高,树和南方的不能比,长得稀疏,叶子都瘦小,也正是这样,四面的视线相当好。我大概明白闷油瓶的方法了,这其实也不是多高深的技巧,只是“寻龙”的基本方法。
我对风水学懂得不多,也知道风水学中把起伏的山脉成为龙脉,风水术首推“地理五决”,就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会看龙脉,是点穴的基础步骤。
刘家村所在的这一片山脉,不是多著名的龙脉及分支,想必也不会有古代王公贵族的大墓,既然是小墓,我们只需看“小龙”。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总之大概还用不到分金定穴这种级别的秘术来定位。
胖子比我了解的多,果然看了一会,便道:“有谱,有谱哎。”
我记得闷油瓶当时跟我在婚宴时,也指着这边说过山势好,宜葬,就问他俩,给我细讲讲。
胖子这会儿来劲了,跟我大谈特谈了一番有关龙脉风水的琐碎知识,我看闷油瓶也没说他错,姑且就先信他。
按照胖子的说法,老宅下古墓所处,正是一个虽然不算多罕见,但也算难得的风水宝穴。古话说“山脉来得绵远者,发富亦绵远”。这里的山便是连绵而不断,山势平和,不险峻也没有突兀者,葬在此处可保子孙富贵绵远。
不过山是一方面,只有山还远远达不到“佳穴”的标准,山是龙的势,而水则是龙的血,水也是很重要的考量之一。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山环水抱。
水的话我们在山头上是没看到,不过确实有水,而且还是条不窄的河,一路蜿蜒,到刘家村的路上我们还路过水脉分支。我推测了一下方位,还真有很大可能就是绕过这片地域流向山下的。
我刚想说此处藏风聚气,真是一处宝穴,就见胖子的浓眉都要拧成一股,再一看闷油瓶,也是一脸隐忧。
这俩人欺负我不精通风水,摆什么脸色,难不成没水?被山封路,是处死穴?
我问道:“你俩到底看出啥了?别告诉我这根本不适合下葬,其实啥也没有吧。”
胖子摆摆手,又放在我肩上重重一压,语重心长地道:“天真,你简直是我们倒斗界的煞星,而且你现在的辐射范围已经从棺材扩大到整座墓了,下次我和小哥出来倒斗,要不要带你,得考虑一下了。”
这他娘的啥意思,我的确不得不承认,出道以来,走哪哪诈尸,难道这回不是诈尸,是墓要诈了?他丫的才炸了。
我把他的手打下去,道:“说人话。”
胖子砸砸嘴,看了看闷油瓶,道:“小哥你也听听胖爷我的分析在不在理。”说着抬手一指,道,“本来是个好地方,愣是让修墓的人给糟蹋了。”
胖子又扯了一堆,不过我还真听出了些门道。原来下葬不仅仅是选风水宝穴就万事大吉,那样的话岂不是随便刨个坑一埋就可以荫庇子孙,何苦要在墓制上做很多文章。
点穴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整座墓和龙穴的配合修建,也是十分重要的。
胖子问我记不记得墓门的方向,他刚刚在下边的时候就问过闷油瓶,我也记得,而且眼下也可以对得上号。经胖子一说,我才发现墓门,也就是整座墓的入口,墓的朝向,都是向北的。而通常情况下,墓的朝向,是以南、东南和东南偏南的方向为吉相,很少有墓的朝向是北方,这不符合聚气的基本要求。
胖子还指出,就我们眼下这片山形水势来说,墓的朝向不对,不仅会失去聚气的作用,子孙后代无法富贵绵延,而且极有可能使墓主人死后灵魂不得安宁。因为墓门朝向的山易将怨气阻挡无法化解,反而形成养尸之势,时间久了,必成凶墓。
胖子说完搓搓手,道:“怎么样,兄弟,有没有心理准备,大凶啊。”
我这才想到,闷油瓶上来也许不是为了定穴,而是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凶穴。他垂着眼,也没有反驳胖子,估计是认同了。
起尸我倒不怕,家常便饭,而且就算本来不起,见到我估计还是要起一起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我。
我道:“我不入地狱,入哪。”
胖子打头向山下走去,还哼着小曲,我心里其实有点担忧,不像他,“入地狱”还这么积极。
我又想起闷油瓶说来过这,难道是之前探过这座墓,那样的话,搞不好还真起不了尸,也许已经被闷油瓶拧了脖子。
我回头对闷油瓶道:“小哥,你还觉得熟悉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闷油瓶摇摇头,我暗暗叹口气。
天边黑了下来,隐隐有几声闷雷,似乎有一场风雨即将到来。
第17章 入伙
我总觉得这回是出师不利。
定不出主墓室的位置,我们仨还是决定从墓门那挖下去,估计整个墓也不会很大,挖通了能进到墓道里,距离主墓室就不远了。可墓门位置上方的大半面墙刚被我们铲开一半,天上就忽然下了大雨。
我们仨手忙脚乱地搭起个雨棚,躲在里边挤成一堆。胖子的半个屁股在外边,被浇湿了特别像尿了裤子。闷油瓶一侧的身体也被淋到,只有我在中间,倒是没淋多少雨。
躲了老半天,雨也没有要小一些的趋势,胖子憋得直跺脚,恨不得冒雨去挖个痛快。但是这不合适,肯定更难挖,我们也不赶时间,大不了就晚上下斗,反正进了斗,外边黑天白天没啥区别。
这样等了小半天,真的到了晚上,雨才小了下去。等我们终于清理出了已经被压塌的炕洞,挖开了通向地下的通道,已经是月上中天。
洞里需要散散污浊的空气,里边至少有二三十年没通过风了,除非那个守墓的人影天天在别的隐藏的洞口给通风散气,否则里边的空气质量不乐观。等的时间里,我们坐回到雨棚里吃饭。
我们拿出些牛肉干和压缩饼干,我也没啥食欲,只胡乱吃了些。
胖子的水壶里灌的竟然是昨晚在小餐馆里喝的二锅头,胖子说我们一人干一壶盖,暖暖身体顺便“壮胆”,大半夜的去挖一个大凶之墓,怎么也得意思一下。
我们干完就算正式准备出师了。这个地洞,按照老头所讲,是直接通向墓门后的,也就是能直接连到墓道了。下了这么多回地,已经算轻车熟路,闷油瓶打头第一个就跳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闷油瓶这一跳我心里突然忽悠一下,就好像他跳进了什么再也出不来的地方。稍一定神我反应过来,大概是这几天闷油瓶的状态让我很在意,总觉得他一秒不在我眼前,下一秒就会消失。
“通的,下来。”洞里传来闷油瓶的声音,我才从胡思乱想里出来,也立马跳了下去。
这是一条挖得还不错的盗洞,而且很宽敞,能看出当年那批盗墓贼的手艺还不错,而且似乎胃口很大啊,这种宽度的盗洞,估计连棺材都能顺上来。当然这种蠢事是不会有人做的,姑且当他们是一伙跟我一样讲排场的装逼盗墓贼。
我抬头对着洞口也说道:“胖子,下来吧,里边让你做广播体操都做得开。”
这时已是深夜,我透过洞口能看到朦胧的月光,天上还有几丝薄薄的云。四下很安静,可我听了一会,胖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奇怪,又喊了一声:“赶紧的,你干嘛呢。”
又是一会,胖子仍旧没有下来,我突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胖子就算临下地之前去放个水,肯定也会告诉我们一声,这种不声不响地玩神秘,绝对不是胖子的风格。
我回头看闷油瓶,闷油瓶果然也立马脸色一变,接着二话没说越过我,就发力向上一跃,双手扒住洞口,沉口气就爬了上去。
闷油瓶刚上去,我忽然听到洞外传来一声叫喊,一听就是那种遭遇危险的失声痛喊。
我心中一惊,心说这他妈的怎么回事,这个墓的确凶,我们人还没全下来,这么一会功夫就有人遇险了?难道是人影出现袭击了胖子?
我学着闷油瓶的样子也往上爬,可我最近在家里太安逸了,没怎么锻炼,爬得就比闷油瓶费力多了,我抽出了一直贴身带着的大白狗腿,连爬带挖的,这才上去。
“胖子你鬼叫什么!”我一上来就看到胖子那一大坨身影,似乎好得很,不由得一阵气。
可等我仔细一看,却发现现在洞外的不只是胖子和闷油瓶,还有一人。
那人正被胖子按在地上,脸上扭成一个很痛苦的表情,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
我走过,把那人的脸扳正,竟然是老四。
老四见了我,立马挤出话来:“我操你兄弟下手太他妈狠了,快让他放开哥!”
“呦嗬,你丫还知道跟我们天真套近乎,他哥是你胖爷爷我,你是哪冒出来的哥。”胖子浑身的膘真不是白长的,老四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愣是让他一身肥膘压得动弹不得。
不过老四这人大半夜的怎么也来了这里,还被胖子逮住,看来得问问。可我刚想叫胖子放开,老四大概是见我皱着眉头也没动静,突然冲着闷油瓶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嫂子你也说句话啊”。
我翻了翻白眼,就听胖子笑道:“这都知道,还真是自己人。”说着看向我问道,“这哥们到底谁啊。”
我拍了拍胖子,示意他放开老四,然后简直想把脸捂上,道:“就是请我来喝喜酒的哥们,大学同学。”
老四爬起来倒也没跟胖子计较,还笑道:“误会,误会吧。”
胖子撇撇嘴,我还没问,他“嫂子”先发话了,语气有点冷,这还是我听来,别人听来可能更吓人。闷油瓶直接问道:“你跟来这里做什么。”他用的是“跟”,看来是觉得老四是跟踪我们来的,那就和碰巧路过或者自己心血来潮过来性质有很大差别了。
老四一听脸色就变了,明显被闷油瓶的语气吓一跳,嫂子这么凶,也是没想到。
我想起之前“逼问”他二大爷,就有点心虚,只得打圆场,道:“我不是跟你说回家陪陪二大爷吗,你大晚上往山里跑啥?这边不安全。”
老四见我语气比那俩凶神恶煞强多了,便对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实话跟你说,下午我开车过来就碰到你们的车了,你可能没注意我,你们车高,我倒是看清你了。晚上跟我二大爷闲唠嗑,我才知道你们可能是又来这了,这不,大半夜我也得过来看看啊。”
“少扯,你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我听他说的漏洞百出,便问,“你是不是早过来了,就等我们挖好跟着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不,你他娘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弟妹和你二大爷交代。”
老四笑道:“我不就是也好奇,想看看吗,没成想,刚准备跟你们打个招呼,就被你哥撂倒了。”
胖子道:“胖爷我正准备下去,你小子在一边突然一晃悠,谁知道你是公是母,是敌是友,毛主席教导我们,先发制人。”
“哎呀大兄弟啊。”老四连忙反嘴,“那也不带你那么狠的吧,我这膀子差点叫你卸喽,咱都是自己人,有啥话不能唠,非得上手呢。”
“老子出手的时候哪知道你是自己人,你丫不还踢了爷一脚吗。”
“那是求生本能,你看嫂子就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削……”
我操我听得头疼,赶紧制止他俩扯皮,道:“都给我闭嘴。”我接着对老四道,“我也实话跟你说,我们仨是打算去下边看看,二大爷把事都跟我说了,里边的东西我们一样不拿,走了也不会跟第四个人说,就是去看个究竟。但是你绝对不能跟我们下去,我是为了你好,是哥们你听我一句劝行不。”
老四好像挺不乐意,而且非要跟我们下去,他不明白这里头的凶险,估计跟我当年一样,好奇心太重,可这样最后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胖子这回贫嘴遇上对手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而且越说越有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架势,我看再说下去没准达成统一战线了。我摇摇头,看他俩又想笑又无奈,不过要说真把老四自己留在这,万一那人影在外边,也更危险。我看向闷油瓶,等他拿主意,毕竟主要是他心里有什么困惑,非得下去看看。
闷油瓶面色冷峻,不过似乎没介意那俩人在一旁贫嘴,感受到我的目光,只看了看我,也没说什么。那边胖子一挥手,已经跟老四勾肩搭背了,对我和闷油瓶道:“我看这哥们也挺靠谱,人高马大的,虽然打不过胖爷我,没准能挡挡粽子,带着我罩他。”
我简直是服了这俩人,开始担心闷油瓶没准要把我们全抛下,自己下去了。
老四看我也不表态,忽然两眼冒光,神秘兮兮地一笑,道:“让我跟着没啥坏处,我还带了一个东西,肯定有用。”
我这什么装备都有,真不信他能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的。
老四把手伸进衣服里边的内袋,摸索了半天,接着从里边拿出了什么,等摊开手掌,闷油瓶见了都上前一步。
胖子咂咂嘴,道:“哥们,你这结婚戒指造型这么特别,新娘子吓着了给你退回来的吧。”
在老四手心上躺着的,的确是一枚戒指,但戒指上雕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反射着手电的光,看上去极其诡异。
第18章 护身符
老四把戒指递给我,我用手电照着仔细看了看,说不清楚,戒指整体就是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尤其是戒指上镶着的那东西,我第一眼看上去,以为是一个蛇头,因为占据头大部分的嘴的形状确实很像张开的蛇口,而且仔细看,戒指的环也是蛇身的样子,有一些弯曲,上边还刻有细小的蛇鳞。但是我再看那个头,又觉得有几分像人头,眼睛的部分是两个空洞,整张脸在一个平面上,眼睛也是人眼的比例。
这种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造型,是哪里搞来的非主流,我看向老四,问他:“什么玩意,哪来的?”
老四指指地,道:“下边。”
我猛然想起二大爷讲故事中的一个细节,就是村里曾经有两个年轻人偷偷下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