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原稿整洁的事吧,这种作家也有呀。作家并不都是净写错的人啊。”
“是的。”
“你提到过文章之事吧,说她的文章文笔生硬好象男人写的。在女作家中有这种人。你看,评论家不是说八女士等人就是这样的嘛。”
“是那样。”
“怎么啦,你难道光赞成,一点也不反对?”
典子好象有些生气了。
“是不是你承认自己原来的推断错啦?”
“不是承认错了,而仅仅是肯定你说的那些事。”
龙夫嘴上叼着香烟,眼睛眯成一条缝。
“别捉弄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子,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嘛,来,稍微冷静一下。”
龙夫脸上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就解释一下,好吗。你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是有那种作家。但是,具备你所说的全部条件的作家不存在。”
“……”
“有的作家即使讨厌被关在屋子里但却出席讲演会和座谈会。即使是不让家人靠近书房的人也能够沉着地在旅馆写作。原稿整洁的人也一样。总之,刚才我所列举的一个一个条件分别对每一个作家来说都具有,但是,这些全部条件集于一身的作家却只有村谷阿沙子。想想看,难道这些不能证明她不是自己进行创作的女作家的吗。”典子陷入了沉默。
“在家写作时不让编辑靠近,并且还拒绝关在屋里不与外界联系,这就说明她不是自己在创作,她只是在抄着什么人的稿子。这真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呵。稿子整洁,既没有改写又没有添写,说明那是誊写的。”
“……”
“当然,不能出席讲演会和座谈会是因为她没有要说的话。如果被别人提问的话,就会露馅丢丑。”
“真可怕呵!”
典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话。
“明白我的推理了吧?”
“那么,村谷阿沙子的作品到底是谁写的呢?”
“还不明白吗?是经常在阿沙子身边的男人,也就是说是她的丈夫亮吾氏。那些作品是村谷亮吾氏创作的。文章之所以没女人气,而象男人那样生硬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初次发表作品登上文坛的是村谷阿沙子呀。”
“是啊。这是在悬奖征稿时亮吾氏在应征作品上使用了老婆的名字。这也许是他对自己没那么自信,所以用老婆的名字把稿子试着发出去的缘故吧。可是,没想到那稿子却意外地入选了。当时才女时代还没到,总之女性的作品很新鲜,所以一些杂志就开始向她约稿了。这时已经不能说作品是丈夫写的了。还有,你也很了解那对夫妇的性格吧?”
“……”
龙夫继续说道:
“老婆的性格坚强,而丈夫秉性懦弱。因此,可以设想老婆当时起了虚荣心,强迫丈夫以后的全部作品都要以她自己的名字发表。从阿沙子女士强硬的性格来看,这种推测可以成立吧。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来亮吾氏有这种创作的才能,阿沙子女士的冒名作品才很畅销。在文坛出名以后,越来越难以隐退了,不得不伪装起来进行欺骗。可是,这样一来,亮吾氏就开始迫于写作而忙得不能去上班了。因此,亮吾氏就辞去了公司的工作,每天埋头为阿沙子女士创作。所以,在有阿沙子女士的地方,一定能看到亮吾氏的影子。”
这一番话倒也合乎情理。典子一开始的那种对抗心理一减退,就不知不觉地同意了这一说法。她只能小声地嘟哝道:
“真难以想象呵。”
“是难以想象。我对这一推理结论也感到吃惊。”
“那么,你原来没注意到这一点而现在是怎么想到的呢?”
龙夫吐露道:“是田仓呀!”
“田仓先生怎么了?”
“田仓来到村谷女士这里必定有什么事。他是个嗅觉灵敏的男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专爱探听名人秘密以此进行写作的人。这个田仓来到箱根拜访阿沙子女士引起我深思。是什么事呢?是田仓知道了什么来的吧?我总在想这些,后来反过来又把焦点对准了村谷阿沙子。”
“这么说,田仓先生也曾经知道村谷先生的事喽?”
“我想他是知道的。”
“那么,如果说田仓先生的死是他杀的话,……”
典子表情恐惧:再没有往下说。
“现在还不清楚。”龙夫凝视着远方说道:
“即使能够推测到此,也还存在着各种不可理解的事情。现在就下结论还早。比如,亮吾氏为什么失踪了?这是一个重大的谜呀。”
龙夫回过头看了看。
“啊,女招待在叫我们呢,一定是外出办事叫文子的那个女招待回来了。去看看吧。”
龙夫离开了河边向旅馆方向走去。在旅馆外边,果然站着一个身着发白连衣裙的女人在向这边望。
典子尽管随后也跟去了,但刚才听到的龙夫的话语总在耳边回响。这就象风吹皱水面一样使她头脑很不平静。
他们绕到旅馆的旁边,先遇到的那个女招待就指了指身旁站着的那位刚见到的女招待说:“这就是文子小姐。”
叫文子的女招待微笑着低头鞠躬。
“啊,您就是文子小姐呀,您曾经接待服侍过村谷先生吧?”
龙夫微笑地这样说道。“是,是的。”
“已经从这位女招待小姐那儿知道了,村谷先生住在这的最后那天晚上出去散步了吧?”
“是,是在10点多钟。”女招待记得很清楚。
“是,是啊,就是那时候。”龙夫接着又问:“那么是大约几点回来的呢?”
女招待想了一下回答说:“嗯,我想是11点刚过。”
“她丈夫也是那时候回来的吗?”
“不是,她丈夫没回来。一直到早晨村谷先生离去时,他都没回来。”
龙夫点了点头。这么说,有可能亮吾氏出去散步后就直接坐车去了小田原火车站。为了慎重起见又问了一句,回答是:阿沙子女士和跟着一起出去的女佣当时都穿着浴衣,而亮吾氏却从一开始出去时就穿外套。
“是啊,那么,女佣大约是几点回来的呢?”
“嗯?”
女招待文子小姐歪着头想了想。
“女佣好象确实是30分钟后一个人回来的。”
“那么说,过了11点半喽?”
文子补充说道:“为这,那个女佣还挨了先生一顿骂。”
“嗯?挨骂了?是怎么骂的?”
“没听清。只是听见从先生的房间里传出了那种声音。那个女佣马上就出来了。我在走廊遇到她时,她正在哭呢。”
这到是一个新情况。龙夫和典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村谷家的女佣名叫广子。前些天晚上去拜访时,她曾经在门口想说什么,但是被阿沙子女士连续呼唤“广子、广子”的叫声打断了。这种场面又浮现在两个人的眼前。龙夫和典子互相看了看。
两个人离开了箱根。在此之前,龙夫跟着典子乘坐骏丽阁的缆车到田仓横尸的现场看了一遍。
今天收获真是太大了。很多事不到实地详细看看就是不行。特别是春日旅馆的女招待和对溪庄的女招待的话都很有参考价值。
乘坐的“小田号”特别快车顶风向新宿方向奔驰而去。夏日天长而太阳仍快坠落西山了,沿途行走的人影渐渐变长了。
“我们还没调查亮吾氏从小田原火车站乘上了哪趟列车呀。”
典子捅了一下在旁边座位上抱着胳膊闭目坐着的龙夫。在烈日下走了一天,现在好象累了。头发随着窗口的风摇摆飘动着。
龙夫象要睡着似地说:“什么,那事以后再慢慢地调查吧。”
典子为了让他睁开眼睛便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崎野君的推测真让人吃惊!”
“是他人代替阿沙子女士写作这个推测吗?”
“是的,总编辑要是听到了,准会大吃一惊!”
这时龙夫才睁开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老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龙夫嘴边露出了笑容。
“但是,我有一个不同意见。”
“是什么?”
“在雾中我看见了阿沙子先生和田仓先生,你推断说那人不是田仓先生,我就是不同意这一点。我坚信那人就是田仓先生。”
龙夫依然笑着说道:“真顽固呀。”
“如果是那样,该怎样理解春日旅馆女招待所说的话呢?”
“在女招待没注意时,客人外出散步后又回来了的情况也有啊。”
“是啊,现在我也没有最后确信田仓那天早晨没外出,可是……”
“可是什么?”
“就这些,现在再也不多说啦,就算是暗示一下吧。”“不是已经开始说了嘛。”
典子瞪了一眼龙夫,但是他装作不知道又把眼睛闭上了。
电车靠近了下北泽车站。典子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龙夫的肩膀。
“崎野君,到下北泽了。”龙夫睁开了双眼。
“什么,下北泽?”
“村谷先生的家不是在这附近嘛。如果在这换乘电车的话,第二站就是东松原呵!去看看吧,到阿沙子先生那去见见叫广子的女佣。她一定知道一部分真相。”
龙夫也好象一瞬间明白了典子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他小声叫到“噢!”然后慌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东松原下车后,两个人急急忙忙沿着前几天来过的路向前走去。路旁有蔬菜店和面包房。从水果店的拐角处一拐弯,前面就是熟悉的道路。
看见了村谷的家。她家的门紧闭着,在门上贴着一个白纸条,上面写着:“现在外出旅行不在家 村谷”。
读了纸条上的字,典子和龙夫都愣愣地站着,谁也没吭声。
谁都不在了
1
第二天,天气从早晨开始就很热。
典子上班到编辑部一看,白井总编辑已经来了,正在没人的编辑室里,打开衬衣的扣子,敞着怀尽情地吹着电扇。
“早晨好!”
“早晨好!”
白井总编辑离开了正对电扇的位置。
“昨天辛苦啦!”
他看着典子,表现出一种想尽早听她汇报的神情。
“利子,箱根之行怎样?”
“哎,收获很大啊。”
听典子这么一说,白井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长下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坐这儿。”
说着,他拉过来一把椅子。
典子心绪不宁地坐在那把椅子土说:“在汇报箱根之行收获前,先说说发生了一件让人担心的事。”
箱根之行的汇报要等龙夫来这以后再进行。这是昨天与龙夫分手时约好的。
“什么?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总编辑愣住了。
“昨天,从箱根回来顺道去了村谷先生的家。而她家门上贴着一张写着正在旅行不在家的纸条。”
白井听罢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旅行嘛,是到哪里去写作了吧。”
白井漫不经心地抽着香烟。
“但是,这真让人有点担心啊!”
典子想要引起白井的注意。
总编辑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便问道:“你是去要稿子的吗?”
“不是,不是那种事。如果您要是听了箱根之行的故事就会明白了。”
“那么,现在就想听听。”
“等崎野君来了之后,两个人一起给您讲。”
典子终于道出了本意。
“真好象是件很棘手的事啊。”
白井笑了笑,似乎大致察觉到了典子话中的意思。
“这么说,村谷先生家里谁都没在吧?女佣也不在吗?”
“是的,大门紧闭着。”
“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们问了邻居。据说昨天早晨先生与女佣一起外出了。邻居说当时看见她们提着手提包。”
“她们没向邻居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只是女佣到邻居那转达过先生当时要外出请照看一下的话。大门上的纸条据说是先生自己贴的。”
“说到昨天……”
总编辑继续说道:“你们访问村谷先生家是在前天晚上吧。你们正想要听女佣讲什么的时候,女佣突然被村谷先生叫走了。……”
“是的。”
典子想,白井的表情已经说明他明白了自己所说的意思。
“等一等。难道会逃跑了吗?”
总编辑拿出了笔记本,翻到了某一页。那页是各杂志社的电话号码表。
白井依次向与村谷阿沙子有写作关系的杂志社打了电话。正因为白井是一个老编辑,所以他的交际很广。
“啊,A君吗?我是白井。好久不见。近来怎样?噢,是吗?好呵。可是,从昨天开始村谷阿沙子先生就不在家。我们想求她写一个急等着用的稿子,真难办啊。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啊,是的。多谢了!过几天一起喝一杯吗?”
白井不管往哪儿挂电话都这么说。白井挂断最后一个电话,一边合上笔记本一边说道:“都不知道啊。”
能提供线索的杂志社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因此,她外出与杂志社无关。“
典子心情激动,思潮翻滚起来。
村谷家叫作广子的女佣了解田仓不正常死亡那天12日夜里村谷亮吾的行动。对阿沙子女士来说,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就会有麻烦。所以,在龙夫和自己去拜访的那天晚上,阿沙子女士大声招呼广子,使她离开了我们。
不仅如此,说不定她认为将来会有危险便在某时带着女佣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典子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村谷夫妇与田仓的不正常死亡有着密切的关系。
崎野龙夫与其他工作人员一道露面了。
过了30分钟后,典子、白井及龙夫三人在三层空荡荡的屋子里进行了交谈。这间屋子虽然被称作会议室,但是只摆着一张大桌子和几把简陋的椅子。这是一间到处都落满灰尘的房间。龙夫不加修饰地汇报了昨天的行动。
白井总编辑一句不漏地侧耳倾听着。尽管他不拘礼节地、不断晃动身体,但是,这正是他专心致志时的习惯。
“利子已经告诉我了很有收获,你们在仅一天的时间里的确获得了不少情况。”
白井总缚辑表扬了龙夫和典子。
“然而,尽管知道了各种有意义的新情况,但事情的梗概还没清楚哟。”
总编辑搔着腮帮继续说道:
“村谷阿沙子女士与田仓之死好象有某种关系。这似乎是确实的喽。但是,我们还不知道她丈夫为什么失踪了。”
龙夫同意道:“我也不知道。”
典子看了看擦着汗的龙夫。今天使用的手绢是新的。好象他已经注意到了昨天的情况。她轻轻地捅了一下龙夫的臂肘。
“崎野君,说说那件事嘛!”
“哪件事?”龙夫看了看典子。
“就是代笔写作那件事呀!”
白井听后责备地问道:“代笔写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夫露出了稍许有点尴尬的目光。他大胆地说道:“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
“嗯,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村谷女士的小说不是她自己写的。”
“嗯?你说什么?”
就连平素稳重的白井总编辑这时也瞪大了眼睛。
“哎呀,你快说呀!”
“好。我认为真正的作者是另一个人,女作家本人只不过是把原稿抄写一遍。”
白井追问道:“其证据呢?”
龙夫把曾经对典子解释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阿沙子女士写作时连家人都不让进书房。她还讨厌编辑在同一栋房子里等着稿子,拒绝关在屋里不与外界联系,绝对谢绝讲演会和座谈会的邀请。她写的稿子特别整洁,没有删改过的地方。文章象男人写的,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