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传来一声低笑,比刚才那声冷斥更令剑潇心寒,“既然剑公子不愿听萧某差遣便请剑姑娘过来。”
“遵命!”楼外弟子铿锵应声,剑潇浑身一刺,他拿梨洁威胁他!不由想起梨洁当日的话:我要征服英雄!似萧戎歌这般情场高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梨洁那样情窦初开的女孩怎么敌的过?毕竟血浓于水,他怎么忍心看她被萧戎歌摧残?
他眉角一剔,掀帘而入。
萧戎歌依然衣衫敞敞的坐在床上,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床沿,眉舒等人跪了一地。见他进来萧戎歌嘴角一勾,低垂的眼眸抬也未抬,“过来。”
剑潇走至床前,冷冷盯着他,萧戎歌浑然未觉,“坐下。”四面并没有可坐的地方,他是要自己坐在床上?剑潇头皮一阵发麻,“剑潇已至,敬候萧阁主吩咐!”
萧戎歌这回倒没有威胁他,抬眸一瞬不瞬的打量着他,不言不语。
诡异的气氛令一屋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饶是剑潇再镇定也有些拘促,他才兴味的冷声置问,“剑潇,你在别扭什么?我们都是男人,难不成你有断袖之癖?”
剑潇的脸由红转白再转青,“萧阁主请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章 彼时眉嫩剑亦青(6)
剑潇的脸由红转白再转青,“萧阁主请自重!”
显然又激怒了他,他却坐得越发慵懒,声音也越发的悠然闲适,“自重?”似听到什么荒谬好笑的话,“剑潇,你是不是还未搞清楚你的身份?体面的说你是我问鼎阁的人,不体面的说你只是我萧戎歌手下败将,是我收来的奴仆,你倒教教我如何在一个‘男奴’面前自重?”
这绝对是剑潇出生以来受过最大的侮辱,冷笑讥嘲,“留白剑是把好剑,青剑同样是当世之珍,让它为奴为仆,只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拂袖而去。
萧戎歌也不怒,悠然把玩着杯盏,“我有没有资格要看你有没有可能从问鼎剑带走三个人了。”
剑潇脚步又是一怔,听他问陈沔,“张诏这几日可有书信么?”
“回阁主有,信上说剑夫人思夫心切,身患小恙……”剑潇手便是一震,如今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里,自己虽有一剑清绝,却也难以顾他们周全,有什么资本与萧戎歌对抗?
一室沉默,萧戎歌睑目抚弄着眉舒的头发,余光却瞥向剑潇,枫红的衣衫下雪做肌肤,冰做根骨,又冷又硬,宁折不弯。剑潇啊剑潇,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何时!
一盏茶后他刚硬的肌骨终于弯了下来,转过身,目光冰冷又灼热的看着他。
萧戎歌唇角一勾,笑得温文儒雅,“本座怜惜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忤逆本座,既然是男奴就要做出男奴的样子来,这里不是你的名剑山庄,你需学会看脸色,明白吗?”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剑潇谨记萧阁主的话。”
“是么?”他敲着床沿的速度越发缓慢了。
剑潇立了半晌终于屈膝行礼,“属下谨记阁主教诲。”
萧戎歌这才满意的笑起来。——剑潇,我就不信折不断你这一身傲骨!
“随我去凌云殿。”凌云殿是议事的地方,今日他要正式的宣布剑潇从此是问鼎阁的人。
到凌云殿时问鼎阁众首领已齐聚,见萧戎歌至屈膝齐声行礼。问鼎阁不像名剑山庄有乾坤两庄主,下有十大长老,庄中大事不仅要通过两位庄主,十长老说话也举足轻重。问鼎阁决策全由阁主一人裁决,阁主下有四大护法:东音、西律、南韵、北谛,各司其职,余下便是十二堂堂主。
剑潇看到东音、西律的时候眼光不由便冷凝下来。萧戎歌似也感觉到了,却浑然不作声,对属下介绍道:“这是问鼎阁的剑公子,以后阁中事务可禀明他。”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阁中事务是大事,小事?内事,外事?阁主只以“问鼎阁的剑公子”称呼,既没有明确的分位,又没有说明他的职权是在众堂主之上还是四护法之上。
众人一时迷茫不解,最会猜摸阁主心事的南韵出声了,“听闻剑公子剑法仅次于阁主之下,日前阁中亲进了一些弟子,还望阁主允许剑公子试剑。”
一来便住进与问鼎阁核心之地红楼,这个剑公子之位自然举足轻重。南韵此话不仅是对剑潇功夫的好奇,更是对萧戎歌的一种试探。
问鼎阁一向跟据能力任职,功夫越高,能力越强者,所居之位也越高。如果萧戎歌连试剑都不让那么这个位置明显是在四护法之下。试完功夫便关系到职位的任用,如果萧戎歌允许剑潇任免人员,说明是真的看重他,那么以后阁主大事他们都需向他禀告。否则便是有名无权,小事禀告,大事直接禀明阁主便好。
“去吧,为问鼎阁提拨一些英杰。”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四大护法脸色剧变,“提拨”二字不光是指新进的弟子,问鼎阁原有的弟子升降也全交于他了!
“是。”剑潇屈膝一礼,萧戎歌却从软榻上走了下来,亲扶起他,剑潇本能的疏远却被他掣住手肘,执起他的手走向至尊高座,放目远眺,睥睨慷慨,“剑潇,这万里山河我要你陪我一起打下!”
那一刻,问鼎阁弟子行礼之后看着高座之上一白一红两人并肩而立,绮年玉貌,壮志凌云,他们不由得便觉得只有剑潇配陪他站在那个位置上。
——并世双杰,谁与争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戎歌一阙剑潇潇(1)
剑潇不明白萧戎歌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认为自己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总之从那日在问鼎阁介绍自己会他就真的放权给自己。他就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阁中事物一律都由他禀告给萧戎歌。
起初阁中弟子都不服,直接找他,却都被他一句“找剑公子”生生挡在门外,如此数遭大家终于明白萧戎歌的决非心。而真正令大家对剑潇刮目的却是南韵所提的试剑。
那日除了萧戎歌问鼎阁所有的弟子都去了,剑潇试完新进弟子之后阁中首领终于忍不住,问鼎阁是个崇拜强者的地方,阁中弟子多是江湖豪侠,剑潇连挑七位坛主之后大家终于对其心服口服。而剑潇年纪虽小,处起事来却极是老练根本不像十四五岁少年。再加之萧戎歌有意提携,很快问鼎阁便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起先很不习惯去白楼向萧戎歌禀事,可他不去他便来,来了就直闯他书房,一坐便是半日。萧阁主是个极其懒惰的人,坐久了就只说累,而书房又在卧室隔壁,被他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之后,剑潇再也不敢不去白楼了。
却绝不从后院走,因为百米回廊连接的便是他的卧室,从前门虽绕远但并无急事,况他又会功夫走起来也不费事,可走了两次到白楼,眉舒却说他从后院去了红楼,等他回红楼时梨洁却说他喝了盏茶见他没回又走了。
剑潇看着梨洁粉面含羞的样子心里一冷,萧戎歌从来只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不容半点忤逆。
最令他不敢不去白楼的却是另一件事,那日他正伏案批卷,萧戎歌不请自来了,自在的坐在书案边他特有的软榻上,随手拿起卷宗懒洋洋地看了起来。
剑潇对他突然造访已习已为常,默然倒了杯茶放于几上,便自又坐下批卷,萧戎歌似乎见卷宗上有未尽之处,拿起笔,剑潇见砚里墨不多了,方拿起墨却不成想到萧戎歌的手也到了,两人手一相握剑潇被烫一般的挣开手,于是萧戎歌的衣袖便抚到砚台里面。
剑潇以为他又要发火的时候,萧戎歌却要笑不笑的斜睨着他,也不说话。诡异的气氛令剑潇略显窘迫,冰雪般的脸涨得通红,“抱歉。”
“这算是肌肤相亲么?要不要我对你负责?”他这句话说的甚是兴味,剑潇俊脸由红转青。萧戎歌继续半真半假的调侃,“剑潇你是女的吧?”怎么碰他一下比女人还要羞涩?矜持成这样不知是谁教的。
剑潇眸升怒晕,“堂堂七尺男儿岂可比之女流!”
萧戎歌见他怒了反倒好脾气的不计较,懒洋洋的解下衣衫。剑潇脸色又变,“你……”话未说完便被萧戎歌抵住了,“你让我穿着脏衣服给属下看?”
有何不可?不就是一点墨,谁难道还会巴在你衣袖上看?剑潇腹诽,便毕竟自己弄得他一身墨渍理亏在先。萧戎歌已脱下了衣衫,“拿去洗了。”
剑潇不敢看他单衣下劲瘦完美的身材,拿着衣服出了门,交由丫环,又命人去白楼里取衣服过来。萧戎歌倚在软榻上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剑潇最怕的事又来了,听他懒洋洋的道:“烈日炎炎人欲眠,我且睡一会。”便自顾自地躺在剑潇的床上。
剑潇无语对苍天,回到书房方看完一卷折子便听隔壁萧戎歌叫道:“剑潇,倒茶。”剑潇行事一向谨慎书房并不让外人进入,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倒茶。
侍伺他喝了茶后才回到书房,又听他叫,“剑潇,把窗户打开。”
剑潇无奈的放下笔,打开窗户后并不急着回书房,“阁主还有何吩咐?”
萧戎歌半梦半醒的挥挥手,“暂时没有了,你且去吧。”
可惜坐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又听他语音含糊的叫,“剑潇,打扇。”
剑潇再次放下笔来到卧房,“阁主还是回去睡的好,这里无人侍候恐睡不安生。”他是故意的吧?哪有人睡觉的时候这么多事?且还能明白叫出自己的名字。
萧戎歌本是侧躺着,此时转过身来,单衣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身材完美的令剑潇这样习武的人都羡慕,而那肌肤上还真有那么丝丝的汗,看起来分外的诱人,剑潇不由的避开眼睛。
萧戎歌心里好笑,有意捉弄他,“剑潇若不愿打扇,我脱了这衣衫也一样凉爽。”说着竟真的解开衣带来,剑潇大惊,“属下遵命。”他睡在自己床上已经够别扭的了,还脱了衣衫?窗户大开着若是被人看见岂不闲话?
不情不愿的打起扇子,萧戎歌狭长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得意的看着剑潇,这些日子在自己的□□下这个冷冰冰的少年脸上已有了不同的神色,比如恼怒、无奈、不甘,更多的则是窘羞。每次萧戎歌看到他冰冷如霜雪的俊脸,在自己的调侃下变得绯红如霞,就分外有成就感。
“这枕头上是什么味道?”萧戎歌忽然又天马行空的来一句。
“什么味?”自己的枕头上有异味么?
“你自己闻闻?”萧戎歌侧了侧身子,下颔示了示枕席。剑潇疑惑之下俯首闻了闻,没有啊?自己鼻子没他灵?再闻了闻,忽然感觉一阵气息凑到自己身边,慌忙一扭头,唇正好贴着萧戎歌的唇划过,这下两人都窘了,剑潇一退三步,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警惕的看着萧戎歌。
一触之间的酥麻香软令萧戎歌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剑潇那样子又是窘羞又是好笑,终于咳了咳,“呃……是你头发上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开始~~~
☆、第2章 戎歌一阙剑潇潇(2)
剑潇恼又恼不得,而且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唇,吃了亏也没处发泄,见床边有盏茶端起来便漱口,一杯茶见底才想起来这原不是萧戎歌喝的吗?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萧戎歌见他这般漱口本十分气恼的,可看到他脸越发红了,反倒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
话未说完便被剑潇狠狠地瞪了一眼,接着如箭般的窜出书房,萧戎歌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日剑潇处理完了公事,偷得浮身半日闲,见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忽然忆起在山里的时候与师父一起卧听荷风,便砍了几棵竹子做成一人来宽的小筏,穿荷绕水的进入荷池中央,躲在荷叶底下睡觉。时有锦鲤激起水落在脸上,他一只眼眨了眨,然后摘了片荷叶盖在脸上,就此酣眠起来。
出来这么久难得回归自然,这一觉竟睡得分外香。醒时却是一吓,不知何时竹筏上又来了一人,这气息……他才知道是萧戎歌,睁开眼便对上他俯视的眸。
黑如玛瑙,亮如星子。剑潇这才想起来自己睡觉的时候脸上不是盖着荷叶的么?
“剑公子好雅兴。”萧戎歌难得笑意恬淡,如云如月。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片荷叶把玩,正是剑潇方才盖脸的那一块。
剑潇坐起身,这才发现四周一边漆黑,他一觉竟睡到晚上了,“阁主随兴,剑潇告辞。”
萧戎歌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剑潇侧了侧身子移开肩膀,拉足和他之间的距离。萧戎歌这回倒不以为忤,“我正要去一地,有劳剑公子撑船。”
剑潇知拒绝无益,“阁主欲何往?”
萧戎歌拿荷叶作扇扇了扇风,“时候不到,且先坐片刻。”
剑潇便安定的坐着也不置一词,竹筏上一时便沉默了起来,唯余身边蛙声阵阵,虫鸣不绝。坐了一会蚊虫便都飞来了,萧戎歌手里的荷叶由扇风改作打蚊虫。
荷塘里是死水,本是蚊虫寄身的地方,此时正是初夏,蚊子刚出来犹其凶猛,萧戎歌打着打着脸上还被叮了一两口。偏他皮肤是极敏感型的,顿时两个红包一个在脸颊,一个在下鄂,两相呼映竟就不出的滑稽。
剑潇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萧戎歌打虫打得手忙脚乱,却还注意到剑潇这一笑,神情一迷又被蚊虫叮咬了几口,然后似才发现怪事,“为何他们不咬你?”
剑潇以手掩唇咳了咳掩住笑意,“家师是大夫,我从小在药庐里长大,身上的药香是蚊虫忌讳的。”
岂料萧戎歌竟移坐到他身边,“你且让我也避避,这些蚊虫着实可怕。”
身子贴着他的身子剑潇一个激灵,顿生不适,萧戎歌却恍作未觉,“果然你身边蚊虫是少了些。都是些什么药?改日我也让眉舒做个药囊佩戴在身上。”
剑潇想移身拉开些距离,萧戎歌这个懒人已似将全身的力量都倚在他的身上,前几番违逆都没好结果,剑潇也懒得再试了,可是他这样子……
“师父药庐里的药何其多,剑潇并不知晓哪一种防蚊虫。”
萧戎歌也不甚在意,没有蚊子便悠然起来了,摇着荷叶有一搭没一搭的道:“我道你身上的是梅花的寒香呢,竟未辩出还有药香,难怪闻起来如此舒爽。”
剑潇不由想起那日因他闻自己身上香味而引起的暧昧,脸不由得便是一红。萧戎歌也想到了,好奇的想看剑潇是什么表情,果不其然的看到他脸红得如映日荷花。
“这条竹筏是你自己做的?”他不开口剑潇是绝不会先说话的。
“嗯。”
“倒是精巧,没要想到剑公子的剑竟还有如此用途。”倒是实心实意的赞赏,“只是小了些,下次要做大一些。不过这只两个人也还坐得下。”剑潇暗道:本来就是一个人躺得,你上来了只能坐着了。好在我们二人都会轻功,不然非要沉下去不可。
萧戎歌似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扭头看向剑潇,“你砍地何处的竹子?”两人本来就离得近,萧戎歌这一扭头气息直逼剑潇脖颈,他只觉身子一阵□□,忍不住移了移身子,拘促道:“石园。”
“可是那块青石下的竹子?”萧戎歌这回不止扭头,猛然握住他的肩膀急切问。
似乎那里确实有块大青石,石上还写着字,那里的竹子有什么特别不成?“是的。”他只见这里的竹子又高又大,而且粗壮便砍了几棵。
萧戎歌脸色一白,手一用力几乎没将他提起,几乎咬牙切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