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嗯?”
姜彻揉着宿醉的脑袋,脸皱成一团:“给我揉揉,疼。”
程锐手指插在他发间,给他按摩,想到什么,低声说:“对不起。”
“说这干嘛。”
“要不是我的话……”他缓缓揉动手指,思索着语言,“要给林姨他们解释吗?”
姜彻说得利落:“不用。多少年的兄弟了,就这点事,还能绝交不成。”
程锐沉默,过了很久,又问:“哥,你后悔不?”
姜彻笑道:“你有后悔药?”
程锐也笑,说:“要么你恨我吧,我不好,但我想清楚了,我非要缠着你了。”
他手指力道恰到好处,姜彻舒服得眼睑半合,身体滑进毯子里。程锐话没说完,他便抬手一掌拍过来,说:“多大年纪就爱啊恨啊的。还‘你恨我’吧,多大仇。”
躲开了这巴掌,程锐俯身想亲他,笑着说:“喜欢你。”
姜彻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坐起来伸伸懒腰,说:“洗脸刷牙去。”
“我洗漱过了。”
“你哥还没呢。”姜彻打个哈欠,踩着拖鞋出去洗漱,一开门,被外头雨水吓了一跳,惊道,“好家伙,下这么大!”
一夜没睡好,这时已到正午,程锐倦意上来了,蜷进毛毯里说:“这种天,最适合睡觉了。”
“不吃点什么?”
“随便。”
姜彻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刷牙,说话时口齿不清:“厨房没法用,泡方便面吧?”
程锐揉揉眼睛,说了声“我来”,爬起来烧水。
下雨的午后,潮湿而凉爽,格外适合睡觉。
两人都只穿短裤,各自披了条毯子,在床上盘着腿并肩而坐,捧着泡面看电视,吃完了,程锐出去扔垃圾,冷得直哆嗦,跑回床上躺好。两人一个没睡好,一个脑袋疼,电视也不关,听着窗外哗哗雨声,很快便又睡着了。
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还是灰蒙蒙的。
程锐睁开眼睛,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到姜彻倚在床头抽烟。他蹭过去,抱住,手指在他腰间游移。姜彻不动,他便愈加放肆,伸进短裤里去。
姜彻垂眼看他,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程锐忽觉得,他这样子非常好看,禁不住坐起,侧过身吻他,手指加快了动作。
姜彻掐掉烟头,空出手探向他的那处。
温暖的手掌很舒服,程锐禁不住,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喃喃说着喜欢。雨还在下,屋里没有开灯,视线里一切都因为看不清楚而有了暧昧的轮廓。
他很快就出来了,趴在姜彻身上,困倦道:“等一下再擦干净。”
姜彻脑内清明许多,抬手看看指间的一片黏腻,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程锐凑在他胸口轻轻舔着,回答道:“八月中,要军训。”
“那不就很快了。”
“嗯。”
姜彻用干净的手摸到他的脸颊,拂过眼睛,想了想说:“真远,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嗯,还要先坐长途。”
姜彻拍拍他,一手支床坐直了身体。程锐不解,抬眼看他。
“程锐,”姜彻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清澈,倒映着他的模样,“过来。”
程锐坐到他面前,像只温顺的大型犬。
姜彻笑了,凑上去亲亲他,又退开,问:“你想不想做那个?”
程锐呆住,傻傻看着他。姜彻只是笑,看向他的眼神很温和。嗓子一阵发紧,程锐迟疑道:“你愿意吗?”声音竟有些发抖。
他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姜彻也许会嫌脏,也许一旦赤裸相对,他就发现自己没有兴趣,也许他酒还没醒。
“好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少想这些。”姜彻笑道,扣过他的后脑轻轻亲吻。
程锐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纹丝不动,张大了嘴,全身肌肉都绷起来,呆呆感觉着姜彻灵活的手指,游动到他胸口,腰侧,再到大腿。
直到姜彻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后时,程锐才如梦方醒,慌乱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动作有些别扭。姜彻退开一点,咂咂嘴皱着眉说:“不太习惯。你自己会动吧?自己来。”
程锐又傻了,眼睁睁见他大大方方躺下,身体里沸腾的冲动令人口干舌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裸露的身体,脸刷的红了。
果真还是有点……姜彻看着程锐的目光,一时后悔,心想还是算了,太丢人了,他打算坐起,刚刚起身,程锐便突然扑了上来。
因为惯性,两个人狠狠跌倒在床上。姜彻捂着后脑,龇牙咧嘴地说:“小孩子就是猴急,等等——”程锐疯了一样地亲他,力道大得惊人,手指已经无师自通地动起来。
声音登时断在喉咙里,姜彻挺直了背,艰难地伸手在床头柜里摸索,咬着牙道:“等下,你会用这个,会吧——”
我操!想疼死你哥!
手一松,蓝色的包装袋掉在地上。
姜彻几乎要叫出来,看到上方程锐汗湿的脸,咬着牙骂道:“你傻啊!”
“疼吗?”程锐忙停下,睁大眼睛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犹豫道,“那我出来——”
“我操!别动!”姜彻脸都白了,再一看,臭小子一副心疼得要哭出来的表情,忍着说,“慢慢来,听我说,稍微动动,对,这样……”
从小到大,姜彻都算是程锐的人生导师。
雨势渐微,魏宁酒吧开门,还不见姜彻下来,又想客人不多,干脆放一天假吧,毕竟昨天他喝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场面太过惨烈,还是缓缓比较好。
清晨,程锐被窗外蝉鸣吵醒。阳光撒进屋里,他睁眼,便是姜彻睡着的侧脸。安静,平和,躺在夏日清晨的阳光里。
人活着又不是电影,这一辈子,有那么一两个瞬间能够像电影一样精彩就够了。——程锐心想,现在就是那个瞬间。
接下来的这个暑假,姜彻无时无刻不在反思自己一时冲动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他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趴在吧台上,暗中把臭小子骂了一百八十遍。年纪轻轻精力旺盛,把持不住情有可原,但仗着自己年龄小装不懂事,就不可饶恕了。一想到昨天晚上那小子注视着他的漆黑眼睛,学小时候那样梗着脖子不说话,姜彻就忍不住再次骂了一句脏话。
魏宁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小夫妻床上能有多大仇,总不是技术太差让你不满意吧?”
姜彻无精打采道:“你说他哪儿来那么好的精神。”
“这种幸福生活就别和我分享了,虽然你老了点,但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还有技术,刚好绝配。”
姜彻随意应了一声,伏在案上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儿,程锐端着烧好的菜出来,轻轻放下,推推他说:“吃饭了。”
“矮瓜啊,”魏宁自觉拿起筷子开吃,大嚼特嚼的间隙语重心长道,“你哥刚跟我抱怨你太凶猛来着,听我一句,他只是嫌你技术差,没经验。这种事儿,做得对了,下头那个也能很——我操你打我干吗?这是为你好。”他退开两步,离姜彻的手一米多远,挥起的筷子上还夹了块肉,不忘对程锐挤眉弄眼,慢条斯理地说:“也能很爽。”
程锐看看他,又看看姜彻,微微蹙起眉,说:“哥,你昨天——”姜彻一个翻身坐起,手掌迅速伸出去按住他的嘴,翻了个白眼道:“吃饭。”
魏宁来了兴致,追问程锐昨天怎样。程锐去厨房端米饭,不搭理他,走到半路突然转头问:“下头也能很……你怎么知道?”
魏宁张张嘴无话可说,姜彻登时哈哈大笑,扬声道:“你魏宁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点小事都不够说的!”
“你俩是统一战线,我说不过。”魏宁撇撇嘴,坐下老实吃饭。
开学将近,程锐出发前一天,跑到姜彻这里赖着不走。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程锐抱着他不肯撒手,亲亲舔舔,手指四处乱摸,说些乱七八糟的情话。
姜彻昏昏欲睡,接连打了几个哈欠,随手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似的说:“快睡,明天坐长途,还有火车,得精神点儿。”
“你去送我吗?”
姜彻瞥他一眼:“多大人了,还要送。”
“不去?”
“不去。”见程锐垂下眼睛不说话,他只得补充了一句,“你上大学,你妈去送才合适,我又不是你亲哥。”
程锐应了一声,咬他下巴,一米八的个子硬要缩起来钻他怀里,孩子气地说:“我会想你。”
“到了那边好好学习,忙起来就不想了。”
“不想不想。”
“别闹。”姜彻闭上眼,微微笑起来,“话都说不清了。”
程锐拿头发蹭他,又说:“你不怕我会不想你?”
“这叫自信。”
“说不定呢。”
姜彻的呼吸变得绵长平和,低声自语道:“不想就算了。”
程锐换了个姿势,抚摸着手里沾了汗水的皮肤,小声说:“不会的。”
锦川的夏夜凉爽宁静,偶尔可以听到河畔的蛙声虫鸣,夹在轻柔的带着湿气的风里穿过屋子。
翌日,程锐起床,姜彻还在睡,推推他说:“你真不去送我?”
姜彻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程锐无奈,回家。程湘婷一见他回去,便絮絮道:“马上就要走了,一去就是大半年,晚上还不留在家睡,妈会想你的。”
程锐提起行李箱,说没事。
程湘婷想把他送上火车,一家四口便都买了汽车票,先去洛城。程锐坐在窗边,听母亲细细叮嘱着注意事项,她以为程锐是第一次出远门,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生怕不够周到。程锐乖乖地听,想起上次和姜彻一起,也是差不多的情景。
徐正秋抱着女儿,说:“送哥哥去上学,开不开心?”
婉君点头,又伸长了胳膊,要哥哥抱。
程锐抱起她,看向窗外。
直到车开走了,姜彻都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到那个时候,你会爱上我吧?”,就突然想,在这时候完结真是太棒了。我喜欢那些戛然而止的结局,太过完满反倒不好玩了。
不过因为之前《若即若离》就这么任性了一次,光影就不这么做了,以免有烂尾的嫌疑……
毕竟想写一个完满的故事。
☆、距离
不管怎样;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乱世佳人》
从锦川坐长途汽车前往洛城,再转火车一路向东,沿途先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又到吵吵嚷嚷的城镇,最后是繁华的大城市。程锐记得很清楚,上次独自一人的途中,他看着它们擦肩而过,被迅速甩在身后。
一夜卧铺,到达东城的时候天刚亮,城市已经喧嚣起来。学校派了校车接送。程锐坐在大巴车上看着周围晃晃悠悠的景色,开始想念锦川。车停在校门口,要学生自己去报到。理工院校的女生少得可怜,一眼看去都是清一色的男生。程锐拉着行李箱,站在巨大的指示牌前查看报到地点。身后有三三两两的家长带着孩子来去匆匆。
报到处设在门前的广场上,两排简易凉棚,红色棚顶在阳光中闪闪发亮。要去的化院在左手边第三间,两张长桌,阴影里坐着四五个身穿白色T恤的志愿学生。他刚走过去,桌边的一个女生就抬起头问他:“是化院的吗?”
程锐点点头,女生笑着打了招呼,拿过一旁的登记表给他,转身说道:“有小师弟哦,有没有人送他去寝室?”
“我去吧。”她身后坐着的男生起身说。
程锐填好表直起身,看向他。他额头还带着汗,刘海因此垂下来遮住了眉毛,T恤也已湿了。他仰头将手里的水喝尽,走到程锐面前,笑道:“你好。”
似乎是负责人的女生问:“没关系吗?不是刚送过一个,要不要歇会儿?”
“没事,”男生拿过登记表一看,笑了出来,“一个寝室的。”
女声喜道:“哇!那快去吧,真有缘分!”
男生点头,拿着发给新生的文件袋,对程锐伸手道:“你好,我是周子文。”
程锐伸手握了握,说:“程锐。”
周子文笑了,眼睛眯起,露出快活的神情,说了句“我帮你吧”,就要去拉他的行李把手。
程锐快速避开,淡淡道:“没事。”
周子文一愣,随即笑着耸耸肩说:“well,那快走吧,我给你介绍介绍。”
去往寝室的路上,周子文很热络地给他说了学校的情况,讲哪里是餐厅,哪里是超市。程锐听着他说,才知道这人也是新生,因为要进行党培便提前报到,和师兄师姐们很熟悉,今天是来帮忙的。
“真是太棒了,我们住上下铺。”周子文帮他把行李搬进寝室,拍拍手说,“我还在想不知道以后的室友怎么样,现在看看,就是白担心了。”
“另外两个你也认识?”
周子文点头说:“李霄之和我是高中同学,张明宇也是党员,这几天一直是我们俩住。”
程锐哦了一声。学校按地域分寝室,张明宇是封城人,和程锐一个省份;周子文他们两个一起,距离很近。
周子文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那就不打扰你了,快收拾吧。中午一起吃饭吧!李霄之晚上才来,我和张明宇一起。”
屋里已经有人住了进来,很干净,不用多收拾,程锐便说好。
“我还得去接待新生,中午换班了就来叫你,see you。”周子文说完便离开了。他眉目英挺俊朗,笑起来很好看。
他一走,屋里只剩下程锐一人,他才觉得自在起来。周子文太过热情,说话时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他,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午饭在学校食堂吃,三个人坐在一桌。张明宇皮肤很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话也不多。席间全靠周子文讲话调节气氛,倒也没有冷场。食堂的饭菜味道一般,程锐吃了三年食堂,已经习惯了,倒是周子文吃了七八分,放下筷子说:“果真不管吃了多少天,都觉得很难吃。”
张明宇道:“你昨天刚出去改善伙食。”
“那能一样吗,”周子文笑笑,对程锐说,“学校北门出去就是一条美食街,我打算今天去,要不要一起?”
程锐摇头,说:“还要收拾东西。”
“我帮你呗。”
“没关系。”程锐放下碗筷,等着张明宇吃完一起走。
周子文耸耸肩,摆出失望的神色,道:“唉,你们两个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下午要采购必需品。周子文不知道去了哪里,张明宇躺在床上看书,程锐尽量放轻声音。等弄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傍晚。张明宇坐起来,问他要不要吃饭。程锐看看时间,说:“你先去吧,我还有事。”
寝室里配有电话。等他走了,程锐翻出新买的电话卡,给家里报平安。程湘婷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才挂机。程锐又打给酒吧,停了片刻才有人接,不要营业的时候,那头很安静,魏宁嘻嘻哈哈说了两句,才叫姜彻下来。
“喂?”
隔了几千公里,程锐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蓦地一软,倚着门框笑道:“我已经收拾好了。”
“还顺利吧?”
“嗯。挺适应的。”
“那就好。你们寝室的人都去了?”
程锐说是。
“都挺好相处吧?”
想想周子文和张明宇,大概是两个极端,不过都挺友好,程锐说:“挺好的。”
“那就行,别在外地给人欺负了。”
“我什么时候被欺负了。”程锐心情很好,说话间带着笑意。
姜彻在那头笑,末了又说:“吃亏了就打回去,好好学习。对了,你们大一是不是就得去做实验?在那种地方小心一点,别乱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