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丁小峰和金荣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但心里丝毫没有忐忑恐惧之感,特别是一看见瘦猴子高福田,上下牙咬得“嘎嘎”直响,心里的恨就甭提了。他俩用愤怒而又蔑视的目光瞪着瘦猴子,看他能不能把他俩吞噬下去;同时他俩也明白,这不是个好兆头,特别是在这个鬼地方,看来要比高家大院井旁那种情形还要厉害,凶多吉少啊!
第92章 弄巧成拙进班房()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气氛时而显得咄咄逼人,时而令人不寒而栗和毛骨悚然的寂静,那些人没有将丁小峰和金荣捆绑起来,这可能是他们事先就安排好的阵势。只见高福田向董基明递了一个眼色,完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已经破碎了的旧报纸,走到董基明眼前晃了几下,没说什么。只听董基明狼也似地哼哼一笑,接过那张旧报纸,挺着大肚子,鼓起肥胖的两腮,面孔像审判官似的,拿着报纸在他俩面前晃动几下,发出类似太监似的声音说:“你俩看看,这上边写的是什么?”
别说丁小峰和金荣俩人没读过书,就是认识字的人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些什么。
金荣故意来气地说:“那上面不是白纸黑道道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外姓人,又是个女人,在这里没有你说话的权力。我问得是丁老二。”没等别人发话,高福田抢话说。
“别他妈个巴子给我装聋卖傻,怎么不会说话啦?听说你这小子够劲儿,敢打高家少爷,谁借给你的胆子,是不是游击队借给你的胆子?游击队和**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人,要这么说你跟**人打上了交道。”董基明说话的声音比刚开始音调高了,音节也快了。
丁小峰和金荣依旧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董基明有些不耐烦了,又晃动几下报纸说:“我告诉你俩,这就是**人的下场。”
报纸上是刊登很久的一名**员,为了动员穷苦群众,组织起来跟日本鬼子和地主恶霸斗争,由于被叛徒告密,结果被敌人抓去砍了头,并且将头部的相片影印在报纸上。报纸上那个**人的头像,好像微笑着看着丁小峰和金荣说:“跟着**走没有错,那是穷人摆脱穷苦命运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丁小峰和金荣看着那帮虎视眈眈的家伙,再看看那个仿佛在流血的头像,更加憎恨他们,恨他们替小鼻子办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他俩心里明白,这是他们镇压革命惯用的一种手段,企图杀一儆百,达到他们的宣传目的。然而,他俩不但没有怯懦,而且更加激起了参加游击大队的信心,只有拿起枪杆子,才能跟敌人一决雌雄,否则,是案板上的肉,任人砍来任人剁。
——人间的事往往是这样,自己所爱的人被自己所恨的人给杀害了,自然要百倍去同情不说,反而更痛恨杀害者。
说实在的,丁小峰和金荣压根儿就不知道报纸上写些什么东西,只看见上面那个醒目的人头像在他俩面前来回摆动。于是丁小峰故意说:“人头像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你们的脑袋瓜子也可以弄到上面去吗,这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屋子里的人一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有的甚至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这个年青人的确无知,确实是没见过世面。
“小伙子,你很聪明,你太聪明啦!你知道报纸上这个人头像是怎么回事吗?”董基明冷冷一笑说。
“愿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管我们个屁事?”金荣实在没心情听那些话了,于是心不在焉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们放的那些箩圈屁没有味道,我们两个人不愿意听。”丁小峰有些不耐烦地说。
“放肆,好大的胆子,没教养的山野村夫!”董基明大声恐吓道。
“你还敢骂人,你知道他是谁吗?”高福田指着董基明对丁小峰说。
“他是谁?”丁小峰和金荣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他是董老太爷董保福之子董大老爷,名叫董基明,你俩听说过这个名字吧?”高福田认为,董保福在凤凰城这一带“赫赫有名”,人们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说不定他俩听到这个名字会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呢,可他俩却恰恰相反。他俩不但没有瘫软在地上,而且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结果使高福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诡秘一笑说:“是不是有人找过你俩,给你俩宣传一些**人的主张?”
“谁也没有找过我俩呀!”丁小峰和金荣异口同声地说。
“还他妈个巴子给我装蒜,当我不知道啊!快给我说,你俩是怎么跟**人、跟游击队的人联系上的?”董基明发火地说。
“**人向你们煽动了一些什么?”
“游击队给你们什么样好处啦?”
“说,快给我们说,怎么跟**人、游击队勾结上的……”
“快说,你俩跟**人、游击队打过几回交道……”
“跟你们有联系的**人、游击队都在哪里……”
……
那些家伙看着主子发火了,便虎视眈眈地、七嘴八舌地开口说话了。从他们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想从他俩的嘴里榨出一点关于**人和游击大队方面的“油水”来,这样好到他们的主子三本五郎跟前领功请赏。
此时,给丁小峰和金荣俩人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只是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同时他俩也在想:“这些人的脑袋不是被门框挤了,就是吃错了什么药,不然不会都变成这个样子。”
“把他俩给我捆起来,不交出**人是谁,不交出游击队的领导人是谁,我是不会轻饶这两个小兔崽子的。”董基明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高福田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我看早就应该给这两个小王八羔子捆起来了,不然,他俩不知道董家人的厉害。”
无论是丁小峰还是金荣,尽管刚开始还在拼命地挣扎,终因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那些家伙给捆绑起来。
丁小峰平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被绳索捆绑勒紧时那种滋味了,可对金荣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次在高家大院里已经“品尝”过了,在这一点上说,她比丁小峰要见识得多,也体验得多。
高福田又给董基明递个眼色,董基明领悟其意,说:“你俩以为高家人好欺负是不是,我郑重地告诉你俩,做高家的百姓,不,做我的百姓,就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要搞歪门邪道,这就是下场。”他指了指报纸上的那个人头像,扫视他俩一眼接着说:“年青人啊年青人,我实话告诉你俩,如果你俩不如实地讲出**人的名字,不如实地讲出游击队领导人的名字,到那个时候,别说我董大老爷是魔鬼……魔鬼是什么东西,你俩知道吗?”
丁小峰和金荣还是拼命地挣扎着,想把捆绑在他俩身上的绳索挣脱掉,然而,他俩就是有九牛二虎之力恐怕也无济于事。他俩不但痛恨董基明,而且更痛恨高福田。他俩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切都是高福田画得道道儿。他俩不但没看见哥哥,而且被带出了这个房间,出了门往东拐,径直朝日本宪兵把守的那栋房子走去。他俩心里明白,那里肯定不是个好地方。不一会儿,他俩被押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
——也许这就是阴间的地狱,阳间的牢房吧?
丁小峰和金荣刚走进这间屋子时,眼前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静静地闭上双眼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俩感觉这间屋子阴冷。他俩睁开眼睛,看到地上湿漉漉的,并有一股霉烂腥臭味扑鼻而来,因而吸引很多耗子在一起嬉戏。这些耗子在地上兴奋得翩跹起舞,仿佛没把刚进来的这对主人放在眼里。他俩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怨气,看到它们狂欢乱舞,心里那个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自古道:“人穷受人欺,马瘦被人骑。”
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穷苦人落了难,连耗子都欺负人,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
丁小峰急步上前,想用脚把它们通通踹死,可是狡猾的耗子们一溜烟似地钻进了洞里,再也不敢露面了。
——谁也料想不到,这两个清白无辜的农家子女,到城里来探望哥哥,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这难道就是人类社会赋予天下穷苦人的命运?只要是谁不顺眼,或者是看谁眼睛长了呲麻糊,非得受罪不成?不然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情由,就给下了地狱呢?
——看起来明天参加宗贵才的生日宴会,对丁小峰和金荣来说,已经成为泡影啦!
噢,丁小峰和金荣恍然大悟,那是丁小峰在高家井旁打了高家少爷所惹下的祸根,因此,这是应得的回报。起初,他俩感到莫大的委屈和羞辱,现在虽说这种想法荡然无存了,但是那种愤恨的心里却永远也不会消失掉……
第93章 报仇雪恨树信心()
突然,丁小峰和金荣发现墙犄角处有几个人被捆绑着,于是赶紧上前想看一看这几个人在干什么,这时才发现大都是他俩熟悉的面孔。邂逅相遇,喜出望外,使他俩感谢起高福田和董基明来。
其实,丁小峰和金荣早就知道党代表和士礼哥被小鼻子抓走了,但不知道被抓到什么地方,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黑暗、潮湿、腥臭的房间里能见上面,心情格外高兴。
“党代表,士礼哥,大哥,是你们呢!你们看我俩进来怎么不开口说话呀?”丁小峰和金荣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时丁小峰和金荣才发现,他们各个嘴里都用棉絮堵得严严实实的,而且手脚也被捆绑起来动弹不得。他俩只好艰难地解开对方的绳索,走到他们跟前,然后打算将他们几个嘴里的棉絮逐个抠出来。当走到大个子跟前时,看见他遍体鳞伤,手脚除了被绳索捆绑之外,还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心情极度难过。他俩给他们解开绳索之后,丁大山终于抱着弟弟丁小峰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的情景,不得不使在场的人潸然泪下。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过来劝说。之后,在大个子的引导下,大家各个诉说自己进来的原因,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最后大个子发表了演讲,他说了当前的形势,讲了如何拿起武器跟敌人斗争,他那生动的语言恰如其分、铿锵有力、震撼人心,确实给大家吸引住了。尽管这里阴冷潮湿,但大家一点冷得感觉没有,相反,都觉得心里有一盆看不见摸不着的火,那种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热,渐渐散发到空气里,使整个屋子里沸腾起来。就在大家听得入迷的时候,大个子话锋一转,说:“当**人弄不好是会被砍头的,你们不怕吗?”
“不怕……”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大个子说的话确实打动人心,就连丁大山这样一个老实巴交,平时很难动感情的人都振作起精神来,何况其他人呢?丁小峰和金荣到这时才恍然大悟,董基明拿那张报纸在他俩眼前晃来晃去的用意。
“好,大家回答得好。”大个子兴奋地说。“他们不是要砍我们的脑袋瓜子嘛,我们更要砍他们的头,剁他们的肉!”
金荣对“他们”二字指的是谁,好像不理解,便问大个子,说:“党代表,砍谁的头?”
“砍那些吃红肉、拉白屎的地主老财的头,剁那些欺凌我们中国人的小鼻子的肉。”大个子回答道。
大家听到这话后,眸子显得格外明亮,仿佛从眼睛里射出一道道光彩夺目的金光,照射在这黑洞洞的屋子里,照射在墙壁上,而且片刻间汇聚成“**”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随后在那黑咕隆咚的房间里飘飘荡荡,整个房间里见到了从未有过的光明……“砍他们的头,剁他们的肉”这句话牢牢地铭记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紧接着,大个子对大家讲起了自己的身世。那时候,由于地主逼债逼死了他的父亲,霸占了他的母亲,最终母亲自杀身亡;当时他心如刀绞,多少天想把那个地主干掉,可总是找不到机会。恰巧,有一天机会来了,他拎起棒子将地主打死……他边学着当时那个地主跪在他面前乞求的样子边说:“我在打那个地主时,生怕打不死他,一连打了数十棒,当时确实解我心头之恨……我现在还想起当时那个家伙的样子。‘爷爷,饶了我吧,只要你不打死我……我不是人,饶了我这条狗命,行行好吧爷爷!你家欠我的租子全都免了……就是你跟我要一座金山我也给你搬去。’”
看着大个子边说边做着各种动作,引起屋子里的人一阵大笑,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流出眼泪来。
“那要是被他们抓起来,也像我们现在这样给关起来吗?”金荣边擦泪边笑着说。
“不但被关起来,而且还可能被他们‘咔嚓’一声给脑袋砍下来呢——由于戴着手铐子的原因,大个子只好举起双手比划砍头的姿势。
大家顿时停止了一切活动,把目光又都投向大个子身上。老实憨厚的丁大山,一般在众人面前不敢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句,说:“那么厉害呀!”
“这倒没关系,头砍下来再安上呗。我的头不知被他们砍下来多少次了,又重新安上了,不信你们看?”大个子说着故意伸长脖子给大家看——平时不注意看不见,现在细看确实有一道痕迹,不过那是被日本人用刺刀给刺伤的,愈合后留下的伤痕。他看着大家的表情,有急不可待想听下去的意思,继续说:“当时我看头被他们砍下来掉在地上,就赶紧拣起来安在脖子上,恐怕安歪了还正一正呢,你们仔细看看,我的脖子跟头是在一条直线上吗?”
大家知道大个子在跟他们开玩笑,但都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仿佛在听一个离奇古怪的古代神话故事。
“那他们的头被我们砍下来还能拣起来安上吗?”金荣有些幼稚地问。
“那可不成。因为他们净干坏事,天上的神灵是不会保佑他们的,所以他们的头被砍下来是不会安上的。”大个子有些风趣地回答道。
金荣听完之后笑了,在近一段时间里,还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开心地笑。她那妩媚的面孔衬托着她那机灵的大眼睛,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来了。她看了一眼丁小峰,不知为什么羞涩地低下了头。猝然间,她又抬起了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大个子,说:“党代表,我敢砍瘦猴子高福田的头吗?董大肥猪和小鼻子的头我们也能砍吗?”
“别说是他们的头,所有跟我们这些穷苦人为敌的人,我们都可以砍他的头,就是天王老子的头我们也照样砍。常言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要我们这些穷苦人拧成一股绳,团结的像一家人一样,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大个子停了一会儿,观察一下金荣的表情继续说:“他们不是像凤凰山那样,谁也搬不动。小鼻子怎么样,他们在一面山车站和张家堡车站的据点,不是被我们游击大队的人给砍头了吗?脑袋不照样搬家了吗?”
“党代表,你们老家那疙瘩的地主老财现在都让咱们这样的穷人给砍头了吗?”金荣突然这样问一句。
“可以这样说,大部分被砍了头,只有少数狡猾的地主老财,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并且全部家当都让穷人分了。”大个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像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平常能吃上饱饭,冬天能穿上棉衣吗?”金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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