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沧桑- 第70部分

　　　　“嫂子，这你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吗。我们到了你们家里，你就前后忙乎，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们吃，可你到我们游击大队里来，都这么长时间了，咱俩光顾说话去了，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李春海说完向外边喊通讯员，道：“小李，你倒一杯热水端过来。”

　　　　“不用，大队长，我要是渴了的话，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几口就完事了，热水那玩意我喝不习惯。”张迎春笑着说。

　　　　“嫂子，你初次到我们游击大队里来，连一点热水都没喝上一口，太不尽情意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呐！”李春海说的是心里话。

　　　　张迎春笑了笑说：“咱们谁跟谁，没有那些说道。”

　　　　“话倒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就是不得劲儿。”李春海心里总觉得不是那回事。

　　　　这时，通讯员小李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说：“大队长，水拿过来了，给你。”

　　　　李春海接过这杯水，然后又将那杯水亲自送到张迎春手里，说：“嫂子，喝吧，这水不算太热。你走了一头午，从来没走过这么老远的路，这对于你们女人来说太不容易啦！嫂子，你到我们这儿来别客气，快把这杯水喝了，天儿冷，喝了暖和暖和身子骨。”

　　　　“一路上，我都坐在马车上，就是上老爷岭时，我才下到地上走几步，根本不累，也没出汗，现在不怎么渴。”张迎春微笑着说。“再说，现在都过清明了，地上的阳气上升，天气比以前暖和多了，一路上也没感觉冷。”

　　　　“嫂子，不管怎么说，喝点热水没有什么坏处。”李春海带着乞求的目光说：“嫂子，你把它喝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张迎春开玩笑说，她说完之后，喝了几口，然后将杯子放到大个子常用的办公桌上。

　　　　“你来这儿，孩子在家谁管呢？”李春海总觉得客人来了，不能让人家寂寞无聊，于是想方设法寻找话题说话。

　　　　“孩子他爷爷在家看着。”张迎春笑着回答道。

　　　　“到时候饿了不找你吗？”

　　　　“春刚都多大了，给什么东西自己都能吃，还能饿着他呀。要不是他爷爷不让给他断奶的话，我找就给他断奶了。”提起孩子的事，张迎春想起李春海还没有对象，于是话锋一转说：“大队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应当娶个媳妇了，娶个媳妇给你们李家生个一男半女的。老话说，早养孩子早得济。再说了，你们家李大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家里，没个人伺候他，更没人跟他说话，整天多寂寞无聊啊，你找个媳妇给他老人家做口饭吃，他老人家也能按时吃上热乎的饭不说，还能有个人跟他老人家聊聊天，就不会那么寂寞无聊了，你说是不是？”

　　　　“事倒是这么个事，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嫂子，你想想，游击大队现在总跟小鼻子较量，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党代表和政委就是一个例子，我哪有心思去想这件事。事要往坏处想，我要是跟那个姑娘结婚了，如果我也像党代表和政委那样被小鼻子抓去，那不把人家姑娘坑死了吗！”李春海似笑非笑地说。

　　　　“凡事你不能总往坏处想，这是突发事件，如果没有人向小鼻子告密，那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张迎春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话又说回来了，人得往好处想，你要是结了婚，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嘴损点，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是还后继有人呢？”

　　　　“理儿倒是这个理儿，不过，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可给老婆孩子坑苦了，让他们今后怎么生活呢？”李春海说。

　　　　“话不能这么说。你像有的寡妇领着好几个孩子过日子，让你这么一说就不能活啦？人嘛，跟动物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有适应大自然的能力。人活在世上有穷有富，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我们三家子有一个姓郝的寡妇，丈夫汪长寿暴病去世好几年了；他跟他老婆俩生了四个儿子，老大汪文斗，老二汪文生，老三汪文广，老四汪文芳；汪长寿活着的时候日子就不好过，死了以后日子就更难过喽。现在一个女人领着四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过日子，可想而知，家穷的那就没法说了，炕上连个炕席都没有。去年冬天下那场大雪你是知道的，那些天有多冷啊，可那四个孩子光着屁股赤着脚到外边上厕所，不但没把哪个孩子冻坏，而且还不感冒，各个身子骨硬棒棒的，你说他们不就是适应大自然的环境了吗？”张迎春举例子说明自己的观点。

　　　　“那也太苦了他们啦。”李春海叹气地说。

　　　　“人嘛，只有多吃苦受罪才能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干什么才能有恒心有毅力。你不就是从苦海里长大成人的吗？听你爸爸那次在我们那疙瘩讲过，你很小的时候，你妈妈就去世了，你爸爸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成人，还让你念了几年私塾……你对这方面的体验就比一般人深，因此，你参加了游击大队，横下一条心，把小鼻子赶出中国去，打倒地主老财，想改变穷人受苦受难的生活面貌。”张迎春指着李春海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李春海没想到，张迎春能说出这番话来，简直像一个有文化知识的人说的话，从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嫂子。说：“你说的话有道理。”

　　　　“嫂子不会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的，你是个喝过墨水的人，我说的话你不要见笑。”张迎春说以上的话，是有着她的目的。那次在她爸爸张宝发家的酒桌上，高长福向李春海的父亲提出过关于他儿子婚姻问题，李长荣说给儿子说媒的人倒不少，儿子就是没相中；李长荣是一个比较讲究民主的老汉，他尊重儿子的意愿，在婚姻问题上不替儿子包办，因此儿子在婚姻问题上一直没得到解决。那次在宗贵才家吃饭之前，李长荣在外边的院子里，曾经跟张迎春聊过，让她日后找机会跟李春海聊聊，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儿个终于有了机会，导致她说了这么多话。张迎春说：“如果说你有意思想娶个女人的话，嫂子给你物色一个，不但人长得要漂亮，而且还得是贤妻良母型的，管保让你从心里满意。”

　　　　“嫂子，我先谢谢你了。”李春海不好意思地说。“等我们把党代表和政委从小鼻子手里营救出来以后，咱们再谈我的婚事好吗？”

　　　　“一言为定。”张迎春看出来了，他被自己的一番好话说通了。

　　　　这时，通讯员小李走了进来，说：“大队长，食堂开饭了，送粮的人都在等着你去吃饭呢，你不去他们不动筷子。”

　　　　“好，我马下就到。”李春海笑着对张迎春说：“走吧，嫂子，到我们食堂吃顿，体验体验我们游击队的生活。”

　　　　“好，我当一把游击队员，体验体验游击队里的生活。”张迎春陪着笑说。

　　　　于是，二人向食堂走去。

第89章　聚在家里听消息（）　
在游击大队食堂里吃过午饭之后，张迎春坐着丈夫宗福田的马车，在日落前赶回了三家子。还没等走进院子里，宗贵才、高长福和张宝发三位老汉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丁小峰和金荣也随后跟了出来。

　　　　张迎春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心里纳闷，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呢！

　　　　在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张迎春看着那些人对丈夫宗福田说：“福田，今儿个三月初几了，难道是咱爸的生日吗？”

　　　　“初几我也记不清楚了。”宗福田回答道。

　　　　“看看你这个人，我糊涂你也胡涂，要真是咱爸的生日，我这个当儿媳妇的一整天不找个家，这还像话吗！”张迎春有点埋怨丈夫说。

　　　　“不能吧，今儿个不能超过初五，咱爸是初九生日。”宗福田赶忙解释说。

　　　　“那这些人到咱们家来干什么呢？”张迎春心想。

　　　　高长福一见面就先开口说话了，他对张迎春说：“大闺女，去游击大队回来啦？”

　　　　“回来了。”张迎春回答道。

　　　　“你去游击大队见到大队长了吗？”高长福问道。

　　　　“见到了。”

　　　　“你把城里的事都跟他说了吗？”高长福再次问道。

　　　　到了这时，张迎春才明白这些人到她家来的原因，于是回答道：“都跟大队长说了。”

　　　　“大队长说没说，他们出不出人去城里营救党代表和你弟弟？”张宝发问。他的身体明显好多了，是高荣丽陪着他到这里来的。尽管他从大女儿的嘴里得知儿子士礼不会被小鼻子杀头，这是小女儿英美的功劳，但是他还为儿子士礼担忧。他在想：“儿子总在小鼻子手里押着不是一件好事，万一小鼻子知道了详情，翻了脸那是不认人的，肯定不会放过儿子的。”他盼望游击大队出人能同时将党代表和儿子救出虎口，那是他最理想的一件事。他听说大女儿迎春早晨去了游击大队，在家里就站不住坐不牢，非要到老亲家宗贵才家不可，想早点听到大女儿带回来的好消息。

　　　　“大队长说了，游击大队不但出人，而且还有决心非给他俩营救出来不可。”张迎春肯定地说，目的是尽力让爸爸高兴。

　　　　这时高荣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说：“大姐和大姐夫回来了，正好饭菜都好了，大家都回屋里边吃饭边唠嗑儿吧。”

　　　　此时，宗春刚可能是饿了，在舅妈放好的桌子上，伸手从一个盘子里拿了一个鸡大腿，刚放到嘴边，听到张迎春的声音，从炕上一下子跳到地上，手里的鸡大腿倒没忘扔掉，赤着脚就往妈妈张迎春的身上扑过来，并说：“妈妈，你今儿个干什么去了，这一天都不管我？”

　　　　鸡大腿上面的油渍弄到了张迎春的裤子和前襟上，使她气不得笑不得。她绷着脸很严肃地对儿子说：“春刚，你什么事都能忘，就是忘不了吃。光着小脚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鸡大腿，油渍麻花的，弄得我浑身埋里埋汰的，烦死人啦！”

　　　　宗春刚把鸡大腿举过头顶说：“妈妈，这是我特意给你拿的，怕你回来晚了吃不着。”

　　　　“哎呀，好孩子，我的宝贝疙瘩，你还想着妈妈呀！”说着张迎春高兴地将孩子抱在怀里就往屋里走去。

　　　　在饭桌上，自然还是高长福的话多了，说：“这不年不节的，做这么些菜干什么，还外加鸡肉……我亲眼看见老亲家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给宰了，多可惜呀！咱们这里没有外人，就是想在一块聚聚，弄一些小菜吃就可以了，咱们都是庄稼人，泥腿子出身，没那些说道，何必这样破费呢，可也真是的！”

　　　　“这不是我老亲家的身子骨好一些了吗，大家伙高兴，破费一点算什么？”宗贵才手指着张宝发乐哈哈地说。“再说了，游击大队不是要出人去城里营救党代表和士礼嘛，等到把他两个救出来以后，我为他俩接风洗尘，少不了各位到场，到那个时候谁也不能推辞，说有事不来，那可就不给我面子了，那可就不够意思喽！”

　　　　“到那时，我就是有事也不能去办了，像今儿个这样，不请自到。”高长福又笑着开玩笑说。“说归说，笑归笑，不说不笑不热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接着说：“大闺女，你大前天去城里回来，天已经晚了，只听你给我们说了个大概其，我听了之后总是不解渴，现在趁大家都在，你就再仔细给我们讲讲，我们心里好有个底儿。”

　　　　于是，张迎春将那天去城里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叙述一遍，但是与她跟李春海说的有些地方不尽相同，那就是很巧妙地省略了高发家去春香楼里逛妓院这一细节。她最后说：“事情就是这样，游击大队打算去城里劫法场，我想党代表会被营救出来的。”她看了一眼张宝发接着说：“至于我弟弟士礼嘛，游击大队也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这一点请大家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很显然，张迎春刚才最后那一句话，主要是对爸爸而言的，目的是不让他老人家再上火。究竟能不能救出来，能救出谁来，这些都是个未知数，谁也没有未卜先知那两下子。

　　　　高长福指着张宝发说：“我说老亲家，刚才大闺女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我耳朵不聋也不背，怎么能听不清楚呢！”张宝发看着高长福笑着说。

　　　　“我怕你前一阵子跑肚拉稀，把耳朵也‘跑’坏了，没听清楚大闺女刚才说的话。”高长福又开起玩笑来，引得大家捧腹大笑，甚至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宗贵才笑得流出了眼泪。他用袖头抹了几下眼睛，看着高长福的脸说：“守着高老弟这样的人，能多活二十年。”他看大家光说话不动筷，于时说：“来来来，这些东西摆在这儿不是当花儿看着的，快动筷吃啊！”

　　　　大家吃了几口菜之后，高长福端起酒杯，说：“大家先不要动筷……来，咱们先干了这一杯，不然没说话权。”

　　　　张宝发说：“老亲家，我肚子还没好利索，就不喝了吧，喝坏了肚子那可就遭罪了。”

　　　　“喝酒能喝坏肚子？不可能，要是喝坏肚子，老亲家你找我算账。”高长福看着张宝发笑着说：“酒是好东西，不有这么一句话嘛：‘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青。’酒这东西能消炎止痛。你没看见过有的人手被什么东西划破个口子，怕被细菌感染，倒一些酒在伤口上洗洗就能给细菌杀死，手很快就会愈合好的。前一阵子你拉肚子，就是肠道里有细菌了，喝点酒，说不定也能将那些细菌杀死呢。老亲家，你就放心喝好了，肯定没有坏处的。”

　　　　张宝发在高长福的劝说下，硬着头皮将那杯酒喝了下去，然后说：“这酒进到肚子里给肚子里的肠胃弄得难受。”

　　　　“既然难受，你就别喝了，我跟宗大哥俩喝。”高长福笑着说。

　　　　丁小峰和金荣听到哥哥丁大山的消息，吃饭时一直没开口，怕影响老哥几个的酒兴。吃完饭后，在厨房里，丁小峰对张迎春说：“嫂子，我哥真的没事吗？”

　　　　“这事我还能骗你吗！英美看见过他，说他白天在董家干些杂活，小鼻子根本不管他，要不是瘦猴子有话，早就给他放回来了。”张迎春说。

　　　　“该死可恨的瘦猴子，等我参加了游击大队，非把枪法练好不可，到时候我不亲手杀死瘦猴子这个王八蛋不解心头之恨。”一提起瘦猴子高福田，金荣就想起她在高家大院被挨打羞辱那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

　　　　丁小峰说：“我想和金荣在参加游击大队之前，进城里去看看我大哥，要是参加了游击大队就没有时间去看他了。”

　　　　“去看看丁老大是对的，毕竟是一奶同胞，手足之情。只要能见上一面，心里也就有底了，这样到了游击大队里，心里也就安稳，省得在心里总在挂念。”张迎春说。

　　　　金荣说：“我俩也是这么想的。”

　　　　“你俩哪天去，到我这来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有时间的话，陪你俩一块去，你俩从来没去过城里，去了我确实有些不放心呐。”张迎春说。

　　　　“嫂子，那我先谢谢你了。”金荣说。

　　　　“嫂子，天不早了，我俩该回去了。”丁小峰说。

　　　　“家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只要言语一声，我会送到你们家里去的，咱们之间不分你我。”张迎春诚心诚意地说。

　　　　“嫂子，我们要是缺什么东西会吱声的……”

　　　　于是两个人回到屋里跟各位道了别之后走了。

第90章　急着要见瘦猴子（）　
农历三月初八早晨，丁小峰和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