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句实在话,郑志强从心里讨厌老鸨子,更不愿跟她说话,一看到她那个样子就像吃了苍蝇一样,从心里往外恶心。今天,若不是为了张英美的事,就是用八台大轿去抬他,他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实属万般无奈。他对老鸨子说:“这事已经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免得再生事端。”
“是是是,不提……不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老鸨子满口应付道。
“不过,以后再出现这类事情,如果张英美有个闪失,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掉脑袋,到时候谁也说不上话。”郑志强有意提高声音说:“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是,郑翻译官,您说的话我听明白了。”老鸨子边重复着前边的话边不停地点着头,就像鸡叼米似的,让人看了可笑。
“近几天来,你们不要给张英美大鱼大肉之类的东西吃,免得坏肚子。她现在的身子骨非常虚弱,让她多吃一些小米粥之类的东西。每顿饭不要让她多吃,就像伺候月子似的,每天至少也得让她吃上五顿饭,不然,她的身体恢复不了常态。”郑志强将各种事情交待完以后,准备返回宪兵大队,就在这个时候,春香楼大门前,妓女们像牛尾巴苍蝇似的,前呼后拥,乱哄哄地盯上了两位嫖客,挎着胳膊搂着脖子从大门外走了进来。郑志强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位来者,但假装没有看见。
这二位来者是大肥猪董基明和瘦猴子高福田。他俩是常来春香楼里的嫖客。董基明每次到这里来心里都有一些顾虑,必须找一个同伴到这里来,在哄骗他老婆时好说是两个人出去办买卖上的事,只有这样她老婆才能半信半疑。如果是他一个人出去,那么他那个“母夜叉”似的老婆是绝对不放行的,若是他自己在外边私自过夜的话,她会跟他急的,因为她凭借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察觉到丈夫在外边背着她干了对不起她的事,为此她还多次向她公爹告状,尽管结果是徒劳的,但是对董基明来说却产生一些打怵的心理,所以他不愿自己出去过夜,免得没有旁证说不清楚,跟他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而高福田则相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春香楼,就像上了瘾的赌徒似的,几天不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痒痒。
董基明与高福田也看见了郑志强,处于礼节,董基明甩开那些妓女们的纠缠,先上前打招呼说:“郑翻译官,今儿个您怎么有雅兴到这里来了,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啦?”
高福田这个瘦猴子也随后走到郑志强跟前,便笑眯眯地说:“郑翻译官,今儿个有空到这里来,这可是破天荒啦!”
郑志强没有心思听他俩在说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句说:“来这里办点事。”
“办点事?对呀,谁来这个地方不都是为了办点那种事的吗?郑翻译官,别看见我俩来不好意思。”瘦猴子高福田说完大笑起来。
“高二老爷,看您说到哪里去了,郑翻译官确实是来办正事的。”老鸨子赶紧上前解释道。她又将脸转到董基明和高福田那边,眉飞色舞地说:“董大老爷,高二老爷,你们二位大人来了,有失远迎,请多多原谅,请多多原谅。”说完之后,她转过身来提高嗓门对等待在那里的妓女们说:“姑娘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二位老爷相中了谁,谁就得给我伺候明白了,否则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后,郑志强离开了春香楼。
第四十二章 内心悲喜难平静()
此时,日本宪兵队队长三本五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筹莫展,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香烟,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把。他一会儿站起来在地上踱步,一会儿坐在椅子上愣神,偶尔看看他前边墙壁上挂着的太阳旗愣愣发呆。他这几天的心情确实不好,因为**领导的抗日力量迅猛发展。从传来的消息里,他知道了东北各地游击队的活动更加频繁,吃掉了他们很多据点,并且有几个他在军校学习的同学被打死,心里就有些悲伤,再加上张英美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让他贴身,而且还要绝食自杀,这就给他本来就未愈合的伤口撒了一把盐,疼痛难忍。他不是一个钟情女人的男人,被他玩弄过的女人恐怕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各个长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而且大都顺从他,即使有个别的在某些方面不顺从他,轻者挨一顿胖揍,重者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一个像张英美这样执迷不悟的女人。不知为什么,他对张英美就另当别论了——也许是她的容貌超凡脱俗?也许是她那婀娜多姿的体态钩人心弦?也许是她那世上少有的气质令人神魂迷离……究竟哪方面吸引着他,使他神魂颠倒,魂牵梦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想再多想了,因为他一想起那些同学死在异国他乡,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不免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起来。虽说在他管辖内的各个据点没有被游击队袭击过,但是他也很担心,担心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游击队偷袭,像被打死的那几个同学那样,死在异国他乡,连亲人都看不到最后一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他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永远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打断了三本五郎的思绪。他拿起电话说:“喂,哪里?噢,是你呀,我的老同学,有什么指示?”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说:“最近桓仁那一带的游击队非常猖獗,打掉了我们好几个据点,总指挥部决定调集兵力,对那里的游击队进行围剿,现在武器弹药不足,急需从你那里调过来一批武器弹药。”
“是。需要多少?”
“三八大盖三百支,子弹一百箱,勃朗宁二百支,子弹五十,手榴弹二百箱,另外再拉一车炸药。在运输当中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要保密,不能在半路上出现半点差错。”
“是,请放心吧。”
“你们那边游击队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没有动作。”
“没有动作就好,但可不能掉以轻心呐!中国有句老话:‘大意失荆州’啊!”
“我明白你的思意。”
“为了预防万一,确保武器弹药顺利运到目的的,我建议你最好在中国的大年三十晚上或者大年初一晚上行动。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全家人团聚,我想不会出事的。”
“好,就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好,再见。”三本五郎放下电话,急忙又给口子里武器弹药库那边打电话,说明了桓仁需要武器弹药的情况,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三本五郎刚放下电话,在屋子里心烦意乱地踱着步,时不时叼起香烟,没抽上一半就扔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就在这时“咚咚咚”有人敲门。他心不在焉地说:“进来。”
郑志强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说:“队长,我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三本五郎赶忙问上一句说。
“饭倒是吃了,只是身子太虚弱,要恢复一阵子才行。”郑志强用日语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本来三本五郎那棵不平静的心却得到了一丝安慰。他说:“你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说服她的?”
郑志强把事先编好的谎言叙述了一遍,目的是让三本五郎高兴起来。他最后笑着说:“我对她说,我们队长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子汉,您要是把我们队长伺候好了,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经过几番周折,她最后想通了,也就自然吃饭了。最后她还像我表示,一定要伺候好队长您。”
“这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三本五郎将信将疑地问。
“那还有假,骗谁我也不敢骗队长您呐!”
“郑翻译官,你打打的好,真心真意效忠于皇军。”三本五郎举起大拇指高兴地说。
郑志强把朱老太爷想霸占张英美贞操的事情向三本五郎陈述一遍之后,说:“今儿个幸亏我去了春香楼,要不张英美这姑娘可就惨了,非让县太爷的老爹,那个老不死的家伙给开了苞不可。”
三本五郎一听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地说:“他是县太爷的老子怎么样,我这个人可翻脸不认人,这事是你在现场,要是我在现场的话,我非把这个老东西枪崩了不可。我实话告诉你,跟我作对的人,不,跟皇军作对的人,二话没有,就是死路一条。”
“我没敢那样做,只是吓唬吓唬那个糟老头子罢了。”
“今后在遇到这种事,就让他死。”三本五郎恶狠狠地说。
“当时我主要考虑皇军与朱县长的关系。”
“考虑什么关系,再遇到这种事,就照我说得去做。”
“是,队长。”郑志强行了个军礼。“我听您的……”
没等郑志强将话说完,电话铃响了。三本五郎抓起电话就问:“喂,哪里,我是宪兵队队部,有什么事情请讲?”
电话是古城里武器弹药库打过来的。电话里传出了一种焦急沙哑的声音,说:“队长……队长,出大事了,我们的武器弹药库被盗了。”
三本五郎一听怒发冲冠,鼻子都不在原位上了,仿佛没听清楚刚才说的话,便问:“你说什么?再给我重复一遍?”
“我们的武器弹药库被盗了。”
“被盗走了多少武器弹药?”
“经过清库检查,三十支三八大盖,两箱勃朗宁,五箱子弹,其中有一箱勃朗宁子弹……”
“谁值班失守的?”
“目前还说不清楚。”
“什么时间被盗的?”
“现在也说不清楚。”
“你们怎么发现的?”
“今儿个您给我们打来电话,不是说桓仁那边要武器弹药吗,我们就马上清点,好做好准备,结果就发现……”
“库房里有没有被盗的破绽?”
“我们全部认真仔细地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见鬼,难道长了翅膀,自己飞出去了不成?”三本五郎气得两眼冒金星,手不时地敲打着办公桌。“限你们在三天时间之内给我拿出结果来,否则,军法论处。”他放下电话,然后对郑志强说:“他们太不像话了,武器弹药不翼而飞,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武器弹药不翼而飞?”郑志强假装没听清楚电话里的内容,故意吃惊地重复三本五郎那句话。他看着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在地上团团转,不时地紧皱眉头,还将帽子摘下来摔在桌上,本来他那肥胖的秃脑门上就有一些亮光,现在又沁出了晶莹的汗珠子,结果被太阳的光线一照射,像二百度灯泡那样光亮,反射出一股杀气腾腾的凶光,跟他那蛤蟆似鼓鼓的双眼所透露出撕肝裂胆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虎视眈眈、凶神恶煞般凶相。郑志强看着三本五郎那个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与此同时,他也为白世鹏今后的处境担忧。他担忧敌人一旦查出真象,白世鹏就危在旦夕了。
三本五郎将电话里的内容简明扼要重复一遍之后对郑志强说:“他们简直是一帮饭桶,气死我了。”
“不能吧,队长?”郑志强故意装作疑问的样子说。“古城里那里的地形三面环山,悬崖峭壁,而且还有三米来高的古城墙围绕在半山腰上,只有西边五十多米宽的进出口是我们的人在把守,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进去,怎么会呢?太不可思议啦!这事说破了大天我也不会相信,八成是搞错了吧?”
三本五郎余怒未消,他在地上踱来踱去,仿佛是在想着如何解决的办法。想着想着,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在日本军校里的同学被游击队打死的惨状:龇牙咧嘴,披头散发,满脸血渍,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鼻子少眼睛,一起拥到他身边,痛哭流涕,着实让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此时,他的面部表情猝然间由红变白,由白变紫……他有心为他的这些同学报仇,但确实力不从心。同时他又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起来,尤其是那些武器弹药的丢失,更加重了他的这种心里。他始终也没弄明白,这些东西不翼而飞,不露蛛丝马迹,这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经历过,前所未有。他也想过,武器弹药被盗不是事实,最好是虚惊一场,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手下如果说没弄清事实的话,是不敢那样向他汇报的,谎报军情那是要受军法制裁的。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批武器弹药被盗,**不离十是游击队干的,换了别个队伍没有这个胆量。说句实在话,以前他根本没把游击队放在眼里,他认为游击队里的人都是些土包子,只不过是一些蟊贼草寇之流的乌合之众罢了,不可能有多大的本事,现在看来游击队可不是等闲之辈啊!
这时,一个宪兵“咚咚咚”地敲门声打断了三本五郎的思路。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一个宪兵不得不跑过来叫三本五郎去吃饭。三本五郎和郑志强一同向饭厅走去,在路上跟董保福邂逅相遇。董保福右手拄着那根别致的龙头紫檀色的拐棍,左边有一位家丁搀扶着,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在院子里锻炼身体。董保福吃力地走着,他那臃肿肥胖的躯体和圆葫芦似的脑袋上冒出了许多虚汗;他脸色蜡黄,一点血色没有,跟死人没有两样;他那半张着的嘴还不时地喘着粗,只能走走停停——看样子是得了一场大病还没恢复好的结果。他看三本五郎走过来。忙打招呼说:“队长,您这是吃完了饭出去打打转儿是不?”
“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到现在还没去吃饭呢,哪还有那份闲情逸致。”三本五郎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他看着董保福的样子,笑了笑着说:“董老太爷,身子骨恢复得不错呀,都能出来溜达啦!”
“不行,走不上几步就上喘。”
“可要注意点,这天挺冷的,可别冻着啊!”
“没事,在这里溜达几圈就回去。”董保福说:“你们到这个时候还饿着肚子呢,不说了,赶紧去吃饭吧!”
董保福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董基明夫人董太太极不高兴地走过来告状,绷绷着脸说:“爹,基明他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肯定又跟那个瘦猴子高福田到春香楼里鬼混去了。”
董保福不愿听儿媳说儿子的不是,于是生气地说:“不可能,咱们家业这么大,我这一阵子有病,什么事都顾不上,哪方面不得他去料理,还有那种闲心。”
“爹——,这事我跟您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您就是不相信呢?”董太太说。
“嗐,我说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整天就寻思那些事,孩子都多大了,都该出嫁了,你们也不想想,我就这么个孙女,将来这些家产都是她的,你们的心都应放在她身上,你们得给我选一个好孙女女婿,别整天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董保福说。
“爹——,你看基明到这时也不回家吃饭……”
“男人嘛,尤其像咱们这样家庭的男人,在外边应酬多,这也是常事,总往歪门邪道上想这可不行。”董保福不高兴地说。
“爹,不怕您笑话,基明他好长时间不跟我亲近了,晚上我一往他跟前靠,他就翻身不理我,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他睡觉时不搂着我睡就难受,每次都很主动,有时我身子骨不爽,不让他碰我,他就生气,可现在我主动跟他……他就给我推到一边去了……爹,您说,他不是在外边跟女人瞎扯的话,也不可能这个样子啊?”这些本来不能跟公爹说的话却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