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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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沧桑-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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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期间,他亲身经历过日本人的歧视和不公平的待遇,特别是“九一八”之后,他的心始终平静不下来。他不明白,日本国这个弹丸之地,怎么敢侵略中国这个大国呢?他好长时间没有解开这个谜团,但在后来经常受到党的教育和培养,终于悟出了道理。为了早日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去,党派了很多去日本的留学生党员打入敌人内部,收集各种情报,最终他被派到凤凰城日本宪兵队当翻译官。

    “你是个有学问的人,到小鼻子这里受夹板气,你不后悔吗?”张英美的话显然比刚开始多了一些,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判若两人,可说话时明显气力不足。由于饥饿身体虚弱,再加上坐得时间有些过长,额头和脸上出了不少虚汗。郑志强轻轻地将她慢慢地放在床上,完后拿来毛巾给她擦汗。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像泉水一样顺着眼角往外淌,有的落在秀花枕头上。她发自内心地说:“我听你的,我能为游击大队、为三家子乡亲们做个有用的人,那我就不去死了。”

    “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你不但是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是一个让人钦佩和尊重的人。”郑志强边给她揩眼泪边微笑着说。

    可能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想到过死,一旦情况有了变化,就会改变当初的想法——就像在暗洞里迷失方向的人那样,生还的余地极其渺茫,想到的就是个死,一旦前方遇到了光亮,求生的**猝然而生——张英美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她说:“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郑志强急忙跑到走廊,大声喊道:“快拿饭来……”

    不一会儿,老鸨子领着两个服务员,端着饭菜急忙走了过来。老鸨子气喘吁吁、点头哈腰、心悦诚服地对郑志强说:“郑翻译官,佩服,佩服,我从心里佩服您。郑翻译官,我从心里佩服您,佩服您真有本事,不到半个时辰,您就说服了这位天仙女,不,这位姑奶奶,我的祖宗……不然,我这个春香楼吃不了也得兜着走啊!”她说着说着跪下给郑志强磕起头来,边磕头边说:“郑翻译官,我谢谢您啦,春香楼谢谢您啦,您是我们春香楼的大救星……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总算躲过一劫,保住了我们的饭碗子。”

    郑志强看一眼那两位服务员端来的饭菜,发怒地对老鸨子说:“你让他俩端来这些东西能给一个五天没吃饭的人吃吗?”

    老鸨子不知趣地站起,愣愣地杵在那里,脸色煞白,腿有些颤抖,痴呆呆地看着郑翻译官,仿佛没听清郑志强刚才说的话。两个端饭菜的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郑志强看老鸨子没有反应,就更来气了,便大声喊道:“拿回去,快给我拿回去,赶快给我换些小米粥之类的东西……你们听到了没有?人这么长时间没进食,能吃这些东西吗?这点常识性知识都不懂,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这么一说,老鸨子猝然明白了,马上变成笑脸说:“郑翻译官,您不要生气,我们这些人不懂这些,请大人原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她转过头去,拉达着老驴脸来气地对二位服务员说:“你俩还在这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让厨房做些小米粥拿来……哎,你们俩等一会儿,对啦,再给拿几个煮鸡蛋来。”

    那些妓女们依旧千姿百态地站在自己的门旁看着热闹,有的相互挤眉弄眼打着哑语,有的捂着嘴偷偷地微笑着,有的干脆说些让人听了肉麻的话。看到他们的样子,老鸨子更来气了,再加上听到她们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便冒出一句更难听的话:“我让你们在那里乱嚼舌根子,再乱嚼舌根子,我把你们那个挣钱的玩意撕开,让你们断了挣钱的财路……”

    还别说,老鸨子的话一说出口,说话的妓女全都哑巴了,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再也不敢出来露面了。

    很快小米粥端上来了,老鸨子接过碗,她要亲自喂张英美,被郑志强夺了过来。郑志强说:“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啦!”

    “郑翻译官,她这个样子,您自个儿能行吗?”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办法。”郑志强不高兴地说。

    “那好,我走了。”老鸨子说完,一溜烟似地蹽了。

    郑志强轻轻扶起张英美坐在床上,然后端过来饭,用嘴试了试温度,像伺候小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喂。待她吃完一碗小米稀粥之后,他关心地说:“饿这么长时间了,第一顿不能吃得太饱,不然胃肠受不了。”

    张英美含着一种无限感激的目光看着郑志强,有一肚子的心里话想跟身边这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倾吐,甚至想把她心里的真爱袒露出来,但转念一想,那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身陷囹圄,只能听天由命,听命运摆布,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好歹在敌人内部还有一位能跟她说真心话的人,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不能不让她本来已经破碎的心感到莫大的欣慰。她微笑着说:“我听你的,从今儿个往后,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郑志强去拿了一个煮鸡蛋,在床边磕了一下,剥去皮,然后掰了一小块蛋清送到张英美的嘴边,说:“再吃些蛋清吧,蛋清滑溜,对胃肠有好处,蛋白质多,扛饿,对恢复身体有益处。”

    张英美点点头,然后张开她那干裂的微微抖动嘴唇的嘴,将蛋清咀嚼几下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看着郑志强没有言语。

    不多时,张英美将一个蛋清全部吃完了之后,郑志强看着张英美微笑着说:“你就好好地保重身体吧,时间不短了,我该走啦!”

    “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你以后还能来看我吗?”说着张英美吃力地要起床送郑志强一程,表示感激之情却身不由己。

    郑志强一把将张英美按在床上,说:“你的身子骨太虚弱了,就不要起来送了,我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不过,以后三本五郎来的话,你想方设法亲近他,让他高兴,换取他真心信任你,完后尽可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敌人的秘密,这对游击大队很重要。对了,你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小鼻子怕吃醋,如果他提起我,或者问我一些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假若你知道了敌人的重要情报,要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告诉我,我好想办法及时送出去。最后我要强调的是:今后我们之间的来往不要过频,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好不要见面,三本五郎那帮家伙比狐狸还狡猾,免得生疑心;再者是,我们俩在一起时,如果有第三者的话,你就用冷冰冰的面孔和态度对待我,尽量不要跟我说话。你千万要记住我对你嘱咐的这番话,你千万要记在心里。你能做到吗?”

    张英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说完,郑志强推开了门,走出了六十号房间。

四十一章第 春香楼里起风波() 
此时,春香楼一楼的大厅里,走进来一位头上戴着黑礼帽,手里拄着文明棍的老者。他身材瘦小,略微驼背,步履蹒跚。他的脸上满是皱褶,而且额头和面颊两侧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年青时痤疮愈合后所留下的疤痕,再加上满脸的老人斑,不用看他的长相,就可以想像到那副尊容是个什么样子。他走进大厅里之后,没有一个妓女敢上前靠近他,只是站在一旁望而生畏地注视着他,因为她们知道,他每次到春香楼里来,都是得知春香楼里又来了黄花姑娘,否则,他是不会劳驾自己那“金贵”的身子的。

    老鸨子看他进来,心里一惊,便慌忙上前迎接,搀扶着他的左胳膊,心里不高兴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说:“朱老太爷,您老到春香楼里来,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啊,我好派人用轿子把您接来,怎么能让您自个儿走来呐?”

    “别他妈个巴子给我捡好听的说。”朱老太爷绷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脸,带着趾高气扬的腔调,却又有气无力地拉着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听说你们这疙瘩前几天来了一位长得貌若天仙似的黄花闺女,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瞒着我呢?”

    “没有的事呀!”老鸨子也觉得奇怪,赶忙反问道:“您老听谁说的?”

    “到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跟我说实话,还想瞒着我?”

    “朱老太爷,您是我们的老祖宗,跟别人我敢说假话,可跟您这位县太爷的老子,就是吃了豹子胆我也不敢撒谎啊!”

    “你说你没撒谎,难道是告诉我的人撒谎啦?”朱老太爷将文明棍使劲儿往地上敲了几下,然后声嘶力竭地说。

    这时,旁边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妓女提醒道:“老太爷说的是不是几天前来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叫什么‘美’来着的……”

    旁边那位长着地包天嘴的妓女接茬说:“好像是叫张英美吧。”

    “噢——”老鸨子恍然大悟,她笑着说:“我想起来了,那是日本皇军送来的。”

    “我说你们骗不了我吧,就是骗不了我。”听说确实有这样一位漂亮的黄花闺女,朱老太爷高兴极了,就像一个吸过大烟的人猝然烟瘾上来了,抓耳挠腮地、站立不安地、急不可待地想抽上几口一样。他那双长得本来就小而且无光泽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他特意拉长腔调说:“在多少号房间,快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不行。”

    “为什么?”朱老太爷的脸又拉达下来,不高兴地说:“这个规矩是不能破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每次送来没****的黄花闺女,大都是我来开这个苞,这次也不能例外。”

    “不行。”老鸨子有些急了,说:“我说不行就不行。”她直盯盯地瞪着那张无比丑陋的老脸,赶忙解释说:“这位姑娘跟从前的姑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朱老太爷说:“要说不一样,那就是比以前的姑娘长得漂亮,这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想跟我多要几个银子罢了,这不要紧,别的东西我没有,就是不缺这个,这你是知道的。我出双倍的价钱,现金交易,绝不赖账。”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这不打紧。有几次,您老办完了事没给银子,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也没找您老要银子呀!咱们之间谁跟谁,可这次绝对不行。您老知道吗?这个叫张英美的姑娘,是日本皇军送来的,宪兵队队长三本五郎吩咐过,不准她接客,也不准嫖客进她的房间。朱老太爷,你替我想想,这样女人的身子,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动啊!”

    “不准接客,那把她送到你们这里来干什么?”朱老太爷不解地问。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行,送到你们这里来的,就是接客挣银子的。”朱老太爷拄着文明棍使劲儿敲打着地板,极不高兴地说:“我不管皇军白军的,这个‘鲜’我非先尝一尝不可。快告诉我,她在哪个房间,我忍耐不住啦!”

    说句实在话,朱老太爷她惹不起,日本人她更惹不起,这件事确实让她麻秆打狼两头为难。就在她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郑志强从楼上走下来了。郑志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看见那些妓女们围拢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什么。

    这时,老鸨子看见了郑志强,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地上前说:“郑翻译官,您来得正好,您说说英美姑娘,朱老太爷非要开她的苞不可,我说这是皇军送来的,三本五郎队长事先有话,不准她接客,朱老太爷……他……嗐,我嘴皮子都磨出膙子来,他死活也不相信,非要去开这个苞不可,您跟他解释解释吧?”

    没等郑志强开口说话,朱老太爷抢先说:“不用解释,这个苞我非开不可……”

    郑志强看着这个丑陋无比的糟老头子,心想:“这个人肯定有来头,否则不敢这样肆无忌惮,连自个儿都不放在眼里,简直不像话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指着朱老太爷的鼻子尖说:“你狗胆包天了,连皇军的人你也敢动,是不是活腻歪啦!”

    朱老太爷看到这种情形不甘示弱,手里的文明棍敲打到地上的声音“嘎嘎”直响,气得浑身筛糠似的,两只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郑志强,嘴唇先是抖动几下,然后用沙哑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吼叫道:“我从来没遇到在我面前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就是日本人看见了我也得让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谁让着你我不管,今个儿我不让着你……我今儿个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郑志强的声音压过了朱老太爷的声音。

    “我就不信,看看你小子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朱老太爷举起文明棍要打郑志强。

    看到朱老太爷的架势,郑志强压不住火了,掏出勃朗宁,义正辞严地说:“你敢与皇军作对,我枪崩了你,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你信不信?”

    老鸨子一看郑志强真动家伙了,看来是真来火了,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苦笑着说:“郑翻译官……您消消气……千万不能在我这里开枪,在我这里出了人命我可担待不起呀!”

    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妓女们,看到这种场面,吓得吱哇乱叫,有的捂着耳朵,有的捂着眼睛,有的干脆跑上了楼,生怕溅上死人的血渍,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那多不吉利呀。

    朱老太爷两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全副武装的军人动真格的了,毛骨悚然地哆嗦成一团,方才那种趾高气扬的架势荡然无存,云消雾散。这可能是在他一生当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

    还是老鸨子会说话,对郑志强说:“郑翻译官,刚才朱老太爷是跟您闹着玩的,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完后她又吩咐门前进来看热闹的保安,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朱老太爷累了,赶紧给他送回家去。”

    老鸨子说的一番话,给了朱老太爷一个台阶下。朱老太爷是个识时务的人,没敢再轻举妄动。就在这时,老鸨子递几个眼色,意思让那两个保安赶紧给朱老太爷弄走,于是朱老太爷狼狈不堪地被两名保安搀扶着走出了春香楼大门,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了。

    大厅里安静下来之后,老鸨子那棵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渐渐随之落了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那些妓女们也恢复了昔日的心态,纷纷走出自己的房间,若无其事地迎接各方来客。

    老鸨子凑到郑志强跟前,心里非常感激地说:“郑翻译官,刚才的事,我真心感谢您,要不是您下来的及时,我就束手无策了。那个老东西,您可能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是咱们朱县长朱佳仁的老爹,平时在咱们这个县城里说一不二,没有人敢惹他,更没有人敢跟他唱对台戏,跟他唱对台戏,弄不好脑袋就要搬家。那个老东西您说他好色吧,平时他不到我们这里来;您说他不好色吧,我们春香楼里一来个黄花姑娘,他就像馋猫似的,闻到了鱼腥味儿就知道了,非要先开这个苞不可,您说怪不怪。长此以往,我也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只要我这里新来的黄花姑娘,我就事先通知他,省得他找上门来惹麻烦。说句心里话,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是惹不起他的,也就是你们宪兵队的人敢惹他,在咱们这个城里,就是董大地主家的人也得让他三分。”

    说句实在话,郑志强从心里讨厌老鸨子,更不愿跟她说话,一看到她那个样子就像吃了苍蝇一样,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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