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伤口。
“妹夫,妹夫……等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就在张士礼和高荣丽已经回到院子当中的时候,高发福老远就看见了,一边跑一边扯开嗓门喊道。
他俩听出来是四哥的声音,于是停住了脚步,将身子转过来,等待四哥到来。
“四哥,看给你累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急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啊?”还没等高发福跑到近前时,高荣丽就急不可待地问道。
“咱爸……咱爸让我来告诉你们,让你们下午过去吃饭,全家人到一起聚聚,好在一起乐哈乐哈……”高发福气喘着粗气回答道。
“咱爸……咱爸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年不节的,算是吃哪门子饭呢……”高荣丽有些奇怪地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昨儿个上山打了十只野鸡,让你们去吃野鸡肉。”
“四哥,你真行,还真没少打呀!”张士礼笑着说。
“泰山不是堆的,亚拉葫芦不是勒的,牛皮不是吹的,打野鸡那玩意对我来说,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这你是知道的……”高发福说完也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四哥,你在我们面前不吹不行吗……我当是什么事呢,给你急成这个样子。好了好了,我们回去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就去,说不定先到家还能帮上什么忙呢。”听说有野鸡肉吃,高荣丽确实着急了。
“看我这脑袋瓜子……”高发福说到这里敲敲自己的头说:“你不提起老爷子这茬口,我还真给忘啦!咱爸说了,让张叔和英美妹子也去。”
“老爷子去不去我不知道,英美肯定是不会去的,这一点我敢打保票。”高荣丽说。
“有什么不能去的?”
“你还不知道,自从那年她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就不愿见外人。”高荣丽看着四哥说。
“咱们都是家里人,没有一个外人。”高发福解释道,生怕落一个人回去挨老爷子说。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英美她是肯定是不会去的,至于老爷子去不去,我们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吧。”高荣丽说。
“那我走了,我还得到老爷庙去买些猪肉,顺便打一壶酒回来。”说完,高发福拎着那只大酒壶出了大门,径直往老爷庙方向走去。
张士礼和高荣丽回到家里,把刚才的事跟张宝发说了一遍,张宝发摆摆手说:“我不去,英美更不会去。我去了,咱们家那头猪谁去喂它呀?”
“爸——,英美不是在家了吗,让她去喂?”高荣丽哀求道。
“不行,她喂我不放心。”张宝发又补充说:“你们去吧,告诉老亲家,就说他的心意我跟英美领了。”
这两口子拗不过老爷子,只好向高长福家走去。
第二十四章 一母九子各不同()
张士礼和高荣丽来到了高家院子大门前,一眼就看见那只在老爷岭下被张士礼打死的狼放在院子中,高荣丽恨得上前踹了几脚,然后走进了正房东侧,很有礼节地拜见了两位老人,高长福老两口特别高兴。高长福的老伴对老姑爷特别偏爱,不光是因为张士礼有文化知识,主要是懂礼貌,会办事,人品又好,而且对老闺女高荣丽疼爱有加。她不时地看着女婿,想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看着老头子跟老姑爷聊得那么起劲儿不便去打扰,只好跟高荣丽聊一些家常琐事。唠着唠着,她想起了张士礼的伤口,便提起了这件事。
“老闺女,老姑爷被那只狼伤得厉害吗?”高长福老伴关心地问女儿。
“当时看伤口倒是挺厉害的,四周肿得够呛,不过,好歹没伤到筋骨,值得庆幸。”
“这两天晚上睡觉怎么样,还疼吗!”
“现在都挺好的,不碍事,就是头一天半夜那一阵子疼得厉害些,折腾够呛,都疼出汗来了,后来就好多了。”高荣丽回答并解释说。
“啧啧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亏是一只瘦弱的老狼,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对了,你四哥将那只老狼弄回来了,扔在院子里,你来时看见了吧?”
“看见了,我还踢了它几脚呐……那个样子瘦得像条龙似的……”
“幸亏瘦成那个样子,不然,嗐,不然就坏啦……我估摸着饿得可能是皮包骨了,才被士礼打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一只年富力强的狼……那就不好说啦!嗐,人吗,生来八字照旧,命里八尺,难求一丈,该河里死,井里是死不了的。”
“可不是呗,我现在想起这件事来,心里就突突。”高荣丽紧绷着脸说。
“老人古语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时,我和你爸给你选女婿时,就相中了这小伙子,并找算命先生看了,你们俩人的生辰八字匹配,能成一对好夫妻,能白头到老。当初,有很多人给你介绍对像,都被我和你爸给挡了回去,我对你爸说,我看中张士礼这个小伙子啦,士礼的人品、脾气、秉性,跟他爸张宝发没有两样,性格温和,诚实可信,心底善良,既能吃苦耐劳,又会体谅别人,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小伙子,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谁家闺女不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呢?谁家的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准保不能吃苦受罪。现在你嫁到张家去的事实,已经证明我跟你爸当时的眼光是对的……我俩没看错人吧?”
高荣丽看着母亲那张饱经风霜消瘦慈祥般的面容,甜甜地笑了。
看到女儿高荣丽脸上幸福的笑容,当母亲的心里自然是高兴了,可是,她心里唯一犯愁的事,就是女儿至今没有怀上孩子,这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又想起了那次在郎中抓得那几副偏方,于是说:“那次在郎中我给你抓得那几副偏方吃完了没有?”
“都吃完了,是在一个月前他出走的头几天就吃完了,现在都一个多月了。”高荣丽尽量压低声音说,恐怕让坐在炕沿东头正在聊得很投机的爷俩听见。
“吃完了就好,现在正好过去一个月了,按照时间推算,当时那个郎中说,这个月正是受孕的最佳时期,我觉得这回能有个**不离十啦。老闺女,在抓药时,那个郎中还给我打了保票,说在吃完了药头一个月里,夫妻不能同房,以后只要过上夫妻生活,一个月后保准怀上。巧了,你在吃完了药后整整一个月了,他不在家,现在在这关键的时候回来了,这不是天赐良机吗?”高长福老伴边说边仔细观察女儿的面部表情,然后带着愁苦的语调说:“嗐,良机倒是不错,可就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何况又在胳膊上,恐怕办不了夫妻那种事啦!”
“妈——,看你扯到哪去了。”高荣丽的脸显然有些红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跟妈说实话,他能行吗?”
“办那事时,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受过伤的人,简直是一头雄狮……”高荣丽看着母亲的脸,尽力压低声音说。
“男人都那个德行……尤其是间隔时间长了更是那个味儿。”
这句话刚一说完,娘俩竟然忘记了炕梢还坐着两个大活人,情不自禁地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正在全身贯注跟老姑爷唠嗑的高长福,听到她们娘俩的笑声,将身子扭转过来说:“看你们娘俩神秘兮兮、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呐?”
“你个死老头子,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份儿。”高长福老伴故意笑着瞥一眼老头子说道。
“爷爷,奶奶,我妈说……”就在这个时候,高发福的儿子高连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显然把她妈妈告诉他的话忘到脑门后了。
高连锁已经两岁多了,身上穿一件对襟的、右袖头开了花的青色棉袄,咧着怀,里边露出个红兜兜,前襟两旁光亮亮油渍渍的;下身穿一条开裆棉裤,两个膝盖前分别露出一个程度不同的窟窿,显然露出来的棉花被他拽下来扔掉了;脚上趿拉着一双比他的脚至少大二倍的棉胶鞋,由于没有鞋带,鞋舌头翻到前边,露出了踝关节,脚脖上生了一层厚厚的污垢袒露在外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黑里带黄的头发稀稀疏疏,脑后的头发向后支棱着,脑前的头发在额头前像一些小“扎枪头”一样耷拉着,让人联想到冬天房檐下结成的冰溜子,上粗下细垂挂在额头前。他那脏兮兮的小脸蛋,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洗过,再加上他那蒜头鼻子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抹得锅底灰,分明是在厨房淘气时自己用锅底灰抹过的结果,再加上他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滴溜溜转着,配上那张薄薄的小嘴唇,很像杂技表演时先出场的小丑。
大家看着高连锁的样子,难免要啼笑皆非,甚至前仰后合。
“连锁,是不是让你来找我们吃饭的?”高长福笑着说。
“我妈说了,让你们都去吃饭。”在爷爷的提醒下,高连锁终于想起“吃饭”二字。
“爷爷说对了吧!”高长福抱起高连锁亲了几口之后说:“看你小脸弄得埋里埋汰的,是不是让你妈妈给洗洗脸呢?”
高连锁撇着小嘴说:“我就不洗……洗脸我就哭。”
“哭,我就打屁股了。”高长福绷着脸说。
“打屁股我也不洗。”高连锁学着爷爷的样子绷着脸说。
高连锁这个举动又引起在场的人大笑起来。这时你一言我一语逗起他来,特别是高荣丽逗起来没完没了,把他小脸气得通红,腮帮子鼓得溜溜圆,两只小眼睛里噙着泪花怒视着姑姑,眼泪差点盈出了眼眶。
为了让孙子消消气,高长福假装使劲儿的样子,轻轻拍打几下高荣丽的后背,然后说:“谁让姑姑气宝宝来着,谁气我的宝宝我就揍谁。”
尽管这样,高连锁不但没有消气,而且两眼还是气鼓鼓地瞪着高荣丽。
高荣丽看着侄儿那双眼睛,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为了让侄儿消消气,于是把脸送到高连锁面前,微笑着说:“都是姑姑不好,姑姑惹宝宝生气了,打姑姑几下出出气吧!”
高连锁二话不说,举起小手就给高荣丽两个耳光子,虽说打得不算重,但脸上却留下了五个手指印迹。说句实话,高荣丽真没想到这孩子会打自己,只不过是把自己的脸送过去做作样子,让侄儿消消气罢了。既然被打了,她也没生侄子的气,侄子毕竟是个孩子吗!
高长福老伴看见孙子打自己的女儿心里不高兴,生气地说:“你这个孩子,没有三快豆腐高就这么狠,还敢打你姑姑,照这样下去,长大了我看连你爸你妈也敢打,简直没老没少了,还反天了呐!”
高长福老伴说完,举起手来就要打孙子,张士礼赶忙拦住说:“妈,拉倒吧,孩子不懂事,别跟他怄气了。”
“乖孙子,听爷爷的话,以后不能打人,要是再打人,爷爷就不跟你好啦!”
听了这句话,高连锁点点头,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直瞪瞪地看着奶奶,恨奶奶不帮自己说话,反而帮姑姑说话。
高长福抱起孙子,说:“不管他们喽,我跟宝宝吃饭去啦!”
俗语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是从人的性格上而言,还是从人的长相上说的,可能是二者兼有之吧?高长福的六个儿子就验证了此话的内涵,无论从性格上还是从长相上来看,很少有相象之处——这可能是遗传中的变异吧?老大高发贵性格内向,老实忠厚,中等身材,瓜子脸,皮肤黝黑,大眼睛,双眼皮,鼻直口方,特别惹人注目的地方是鼻子两侧长着一对对称的黑痣,像一双小眼睛似的。老二高发有矮矮的个子,小眼睛,眼眉很重,扁平鼻子,地包天嘴,平时言语不多,有时冒出一句话来,能一下子给人撞到南墙去。老三高发财圆脸形,大耳朵,黄眼珠,个子不高,长得墩实,典型的车轴汉子,性格刚烈,点火就着。老四高发福,在前边已经介绍过了,这里就不赘述了。五儿子高发到,身体瘦小,一副雷公脸,两棵门牙往外呲呲着,一双向里塌陷的眼睛特别灵活,皮肤不黑不白,脸上一笑有两个小酒窝,性格稳重,做事认真。老六高发家在高家这哥六个当中长得最帅气,个子中等偏高,浓眉大眼双眼皮,可惜天生一副势力眼,看风使舵,巴结权贵,总做发财梦……他平时好吃懒做,寻衅闹事乃是家常便饭。在这个大家庭里除了高长福能管住他之外,恐怕谁都无能为力,跟他说什么权当耳旁风。
全家人都来到了西厢房,各自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老三高发财和老四高发福房间的炕上,各放着一张四角炕桌,桌上摆放着两只盘子和两个不大不小的生铝盆,盆里的热气袅袅升起。两只盘子里没有冒热气,显然是拌成的凉菜,一盘是用土豆丝炝拌而成的,里边加了不少自家生的发芽葱花,另一盘是用红萝卜丝生拌而成的。这两盘红、白、绿三色相互映衬的菜,给人一种美感,也给人带来了不少食欲。两个盆里炖好的热菜更具东北特色,一盆是猪肉酸菜炖粉条,另一盘是野鸡肉炖蘑菇。就这样一桌子菜,在当时三家子来说,还算是比较丰盛的下午餐。开饭前,按照高长福的旨意,男的在老四房间吃饭,女的和小嘎子在老三房间吃饭。这种场面在那些孩子心里就像过年一样高兴,他们一上桌不管热菜是否烫手,便纷纷伸出“五齿耙子”去抓野鸡肉,烫得在两只手之间来回倒换着,还不时地用小嘴吹着热气。那样子千姿百态,令人捧腹大笑。在这些孩子当中,数高连锁最小,小手不禁烫,抓到一块肉被烫得给扔了,看着大家大口大口吃着,急得跺着脚挠着脸哭了起来。
这时,高发福的老婆听到孩子的哭声,从厨房走了过来,看着这些孩子的样子,本来就有严重的哮喘病,气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她蹲下咳嗽一阵之后,站起来对这帮孩子说:“你们这些孩子太不像话啦,大人还没动筷呢,你们自个儿倒动五齿耙子吃起来啦……”
听到这声音,孩子们都停住了“五齿耙子”,高连锁也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妈妈。
“你们等一会儿吃不行吗,像饿狼似的……等大人上桌以后喂你们好啦,不然烫坏了怎么办……”看着孩子的样子,高发福老婆又是气又是笑地说。
第二十五章 动员家人闹革命()
男人那边大家围着桌子已经坐好了,可谁也没动筷,都在等待高长福的开场白。他用左手捋了捋自己那几根山羊胡子,右手端起盛满酒的小酒盅,清了清嗓子说:“今儿个不是过什么节,也不是过什么年,我们全家人聚到一起,主要是在一起乐哈乐哈。你们知道,士礼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全家也没有机会聚到一起,现在士礼回来了,就想找这样一个机会聚聚。好,现在机会来了,是老四给大家创造的条件。昨儿个老四上山打了十只野鸡,今儿个又去老爷庙买了肉,打了酒,这不,哈哈哈……我们不是为此聚到一起了嘛。”他边说边瞅着高发福,然后,又把目光移到张士礼身上,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士礼出去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吗?这事我也跟你们支言片语地说过一些,我也不怕说了你们不愿意听,你们也别嫌我这老头子絮叨,士礼出去是参加了游击大队,他不是游山逛水去了……你们知道游击大队是干什么的吗?是专打那些骑在我们头上拉屎的小鼻子和地主老财的,换句话说,是替我们这些穷苦人做事的。我看士礼这路子走得对,不愧是喝过墨水的人,目光远大——走这条路我举双手赞成。我要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