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沧桑- 第113部分

　　　　董保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之后，以为是佣人进来拾掇房间呢，心不在焉地睁开了眼睛，一看进来的人是张英美，心里一怔，便一骨碌坐起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张小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三本五郞队长没跟你一起来吗？”

　　　　张英美一看见董保福，眼前就浮现出当年自己被他糟蹋作践时的情景，便火冒三丈，那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瞪着仇恨的目光，乜斜着眼睛对董老太爷轻蔑一笑，说：“董老太爷，不，董保福，如果你没失去记忆的话，那你应该认识我吧？”

　　　　董保福心里一惊，这么些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直呼自己的姓名，就是日本宪兵队长三本五郎和凤凰城一县之长朱佳仁在这之前，也不曾用过这样的口吻跟自己说话，难道这一阵子自己在哪一方面得罪了皇军，三本五郎派她来找茬？不能啊！他心里极不高兴，可是自己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气吞声。他强装着笑脸说：“张小姐，别开玩笑了，说别人我不认识还有人相信，凭你跟三本五郎队长的特殊关系，我能不认识你吗？”

　　　　“不，你没真正认识我。”张英美阴沉着脸说。

　　　　董保福觉得这话里有话，便说：“张小姐，你今儿个光临寒舍，一定有事，有事你就直说了吧。我这个人喜欢巷子里扛木头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董保福，如果你脑袋没让门框挤着的话，你还记得八年前，就在这间屋子里，被你糟蹋过的那个女孩子吗？”张英美脸色一沉提示道。

　　　　董保福不知张英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实在的，当年被他糟蹋蹂躏过的女孩子，他确实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于是说：“张小姐，你问这事干什么，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呀？”

　　　　“没什么关系？吃了灯心草，说得倒轻巧。”张英美咬牙切齿地说。“关系大啦！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还记得八年前三家子瘦猴子高福田和三愣子给你送来的那个女孩吗，被你折腾三天三夜……让你给弄得大出血了，差一点死在这间屋子里……这事你能忘吗？”

　　　　虽说董保福早把自己玩过的女人忘到脑门后去了，但是对“三家子的那个女孩”他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因为在他过去玩弄过的女人当中，没有一个女人在他房间里待上第二夜的。当年正在他享受着夜夜当新郎的乐趣时，高福田和三愣子偷偷把张英美从三家子送到了他的房间，他一看这个女孩长得天仙般漂亮，以前在他这个房间里过夜的女人当中，没有一个敢与她媲美，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破例过了三天三夜，若不是被他弄得大出血的话，还不可能放过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看着站在眼前的张英美不像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了，当年的小女孩的姿色和长相比现在张英美的姿色和长相要逊色一些，因此心里有些疑虑。“难道她是来敲诈自己钱财的？”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寻思着，她是三本五郎的姘头，不可能缺钱呐？有可能眼前站着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经过仔细端详，他断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不然，她不可能说出“三天三夜大出血”的事来……这时，他不知为什么又想起死去的高福田来，恨他跟自己牙缝没露过此事……一切坏事都由他引起的……事已至此，现在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心惊肉跳，怕是当年不轨的行为惹火烧身啦……董保福语无伦次地说：“张小姐，当年是我的过错，小人不记大人过……不不，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小人……不不，请大人不记前贤……不不不，敬请大人海涵，只要大人高抬贵手，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张英美看着董保福的样子，故意微微一笑说：“董老太爷可真是一个爽快人，不过，不过我这个人从来就不财迷心窍，就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张小姐你快说。”至此，董保福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了一些，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不遗余力。”

　　　　其实，张英美故意跟董保福说这些话，目的是拖延时间等三本五郎到来，她好一起除掉这两个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的仇人，尽管她到这个屋子里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她来说，那要比过去八年多的时间还要慢长。她怕错过这个良好时机，报不上自己八年多来的深仇大恨，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于是掏出手枪对准董保福，说：“我的条件就是来要你这条狗命的，为当年那些被你作践糟蹋的女人报仇雪恨。”

　　　　董保福毕竟是个久经杀场的老手，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识过，起初那种胆怯忐忑的心里，此时消失的无影无终了不说，单说到了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手脚不但没有慌乱，而且还镇定下来了。他大笑起来，然后说：“张小姐，你别开玩笑了，你手里拿得这个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不小心走了火，那可要出人命的呀。”

　　　　“董保福，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让你明白，你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张英美说着枪口对准董保福的脑门，怕他耍什么花招，耽误她要办的大事。

　　　　“张小姐，你不要生气，气大伤身，有话好说……”董保福边说边将背着张英美那面的左手，渐渐向自己睡觉的枕头底下移动。“咱俩说了半天话，张小姐口渴了吧，我枕头底下有一包好茶，我拿出来给你泡上一杯，喝上几口爽口解渴。张小姐，不要生气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张英美早就听说过董保福有个习惯，可能是怕人暗害他，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枕头下边放着一支多年心爱的手枪，因此她早有防备。别看董保福上了年纪，在这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手还挺麻利的，左手还真把枪摸到了手里，只可惜当年没练过左撇子使枪的本领，贻误了战机。当他还没来得及把枪递到右手时，张英美的枪声响了，仇恨的子弹穿透了董保福的脑袋，顿时脑浆迸出，从床上轱辘到地上，如同杀一只小鸡一样，滚动几下身子，蹬达几下腿便一命呜呼了。

　　　　对于杀人，平生以来，张英美还是第一次。她在家的时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连个鸭子都没敢剁过，为此她爸爸张宝发还埋怨过她，说：“你胆子这么小，指望你能报上那个仇，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她默然以对，然而，现在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当时张宝发的埋怨是错误的。她拎着枪，害怕董保福没死，又补了两枪，完后用脚狠狠踢了几下董保福的尸体，然后向外边走去。她刚走到大厅中，却发现正在惊慌失措的董夫人，便说：“你们家的老太爷被我打死了，我不想伤害你，你要想活命的话，赶紧回到你房间里待着去，不准你走出这个房子出去乱说，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是是，我听你的。”董夫人吓得脸色煞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外边游击大队攻城的枪声四处回荡，仿佛与刚才张英美那三声打死董保福的枪声交织在一起，传到郑志强的耳畔，宛如一曲委婉动听的音乐，而对三本五郎来说，就是走向坟墓的噩耗。

　　　　三本五郎带着沉重的心情，在向董家的路上走的时候，心里不时盘算着张英美所办的事情有无结果，可是听到来自董家房子里传出来的枪声，心里有一种不祥的兆头。他在想，难道是董老太爷不想出那笔钱来挽救皇军濒临灭亡的命运动了肝火，对张英美下毒手啦？难道是游击队的人闯进了董家开的枪……他不敢再多想，担心张英美的安危，于是将手枪抽出来握在手中，大步流星地向董家走去。

　　　　张英美刚走出董家房门，就看见了三本五郎。

　　　　在这关键的时刻，不容张英美多想，她举起手中的枪就向三本五郞射击，正击中了三本五郞左肩颊骨中间位置。

　　　　三本五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忍着剧烈的疼痛说：“美人，你……你想干什么？”

　　　　“三本五郎，你也没好生想一想，我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中国女人能真心爱上一个侵略者吗？”张英美讪讪大笑起来，紧接着又是一枪。她的枪法实在有些逊色，打了两枪没有一枪击中三本五郎的要害部位。

　　　　“你……”三本五郎为了保住自己，不得不忍痛割爱，举起枪向张英美射击。

第163章　为了抗日离人世（）　
张英美倒在了血泊中，却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郑志强在三本五郎走出宪兵队指挥部时，就偷偷地跟在三本五郞后边。

　　　　就在三本五郎举枪向张英美射击的刹那间，郑志强的枪子儿同时射进了三本五郎的胸膛，然而却晚了一步，没有挽回张英美的性命。

　　　　张英美和三本五郎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的，看到这种情况，郑志强故意朝天上开了几枪，然后大声喊道：“不好啦，有刺客，三本五郎队长和张小姐被刺客暗杀啦……”他边喊边抱着希望跑到张英美跟前，将其抱在怀里，并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张英美还真睁开了那双呆滞的大眼睛，直视着郑志强，嘴唇不时地蠕动着，并吃力地说：“志强，我能死在你的怀里，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你千万要多保重，记住我的话，为了游击大队……”

　　　　“英美，你别说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只要能挽救回张英美的生命，那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郑志强都不想放过。

　　　　“志强……”张英美说话的声音显然比刚开始弱多了。“不用送我去医院了，我不行了……我有一个请求……我死了以后，你将我葬在我父母的坟前，二位老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为****了不少心，我愧对二老，在阳间我没有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在阴间我一定要报答……我就这一点请求，拜托你啦……”

　　　　就这样，张英美带着微笑的面孔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甜甜地躺在郑志强的怀里，实现了她报仇雪恨的愿望，离开了这个即使她憎恨又让她留恋的世界，含笑九泉了。

　　　　就在仨人射击当中，躲在厕所旁犄角处的董基明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他闲暇无聊，无所事事，不知在外边哪个饭店里吃什么东西坏了肚子，回到家以后肚子疼痛起来，于是急匆匆地跑进厕所里，拉了半天，不知为什么一站起来提上裤子又要方便……他听到了从自家屋子里传出来的三声枪响，便断定家里出了大事，不是老爷子就是老婆被打死了，或许这两个人都到阴曹地府里报到去了，可是干着急就是拉不干净。终于办完了事，他刚走出厕所，就发现刚才张英美和三本五郎相互射击的场面，紧接就是郑志强枪杀三本五郎的场面……他本来想掏枪打死郑志强，可是听到郑志强那么一喊，把枪又收了回去。他心里明白，他的枪法实在是太臭了，弄不好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臊不说，还有可能落个刺客的罪名，到时候就是长出千张嘴，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因为没有旁证，郑志强一个人就够他喝一壶了。再说，郑志强在日本人眼里是什么身份，何必飞蛾扑火自讨苦吃呢！

　　　　听到枪声和郑志强的喊声以后，在董家大院里的日本宪兵大都赶过来了，看见他们的队长三本五郎死了，便慌了手脚。郑志强见此情景，装作焦急的样子说：“快，都快去抓刺客，刺客现在有可能翻墙跑出了董家大院，绝不能让刺客跑掉！快，快去抓刺客……”

　　　　——然而，那些宪兵们是不可能抓到刺客的，最后只能晦气地回到董家大院。

　　　　三本五郎死了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传得那么快，全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并且说是游击大队的人攻进董家大院里给打死的。守城的敌人听说以后都慌了手脚，他们以为游击大队真的攻进了城里，大多数士兵失去了守城的信心，只有那些死心塌忠于日本天皇的士兵还在顽强抵抗，但是毕竟人力有限，寡不敌众，最终没能逃脱失败的命运。

　　　　丁小峰和张士礼率领游击大队的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向城里进攻。在刚向城里进攻时，小鼻子的军队还顽强抵抗。金荣带领一部分游击队员在进攻到一个巷子里时，发现有两个小女孩慌乱地跑着，不顾乱飞的子弹伤着自己。看到这种情况，金荣的母爱之心油然而生，冒着生命危险火速冲上前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胳肢窝夹着一个孩子跑到了一个僻静处，端详着两个惶恐不安的孩子。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看便知是孪生姐妹，年龄大约六七岁，模样长得挺俊秀。两个孩子瞪着那双大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金荣，这时金荣微笑着问两个孩子，说：“你俩不知道这里在打仗吗？”

　　　　两个孩子两眼呆若木鸡地看着金荣，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刚才多危险呐，要是让子弹打在身上那就没命了，你俩知道吗？”

　　　　两个孩子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你俩这样跑出来，你爸你妈能放心吗？”

　　　　“我爸被小鼻子给打死了。”其中一个女孩开口说话道。

　　　　“我妈让小鼻子给抓走了，没人管我俩了，我俩好几天都没吃东西啦！”另一个女孩也开口说话了。

　　　　金荣听到这两个孩子说的话，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她心里清楚，两个孩子的父亲被小鼻给打死了，母亲被小鼻子弄去糟蹋够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让母亲活着回来。她不可能在这两个子身上停留更多的时间，还急于攻城打小鼻子呢，于是打算找一个队员过来，先把这两个孩子安顿下来再动身冲向战场。她向四处看一看，苦于寻找不到目标，恰在这时，目标出现了——邢加礼急速跑了过来。

　　　　金荣说：“加礼，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两个孩子带到一个安全地方安顿下。”

　　　　邢加礼没说话，只是点头，然后抱着两个孩子向安全地带跑去。

　　　　其实，金荣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两个孩子时，邢加礼就看见了这一幕，于是着急地喊几句“危险”，当时金荣只是想着救孩子，邢加礼的话根本没听见。

　　　　金荣回到了战场上，跟队员一样，猛烈向城里进攻，敌人节节败退，所剩无几，最后游击大队人马聚集到董家大院周围。

　　　　这时，在董家大院里的宪兵一看大势已去，穷途末路，有的怕被俘虏，有的只好拔刀自刎，孝忠天皇。

　　　　董基明本想趁人不备的机会，离开董家大院这个是非之地，也许能有一条生路，可是四周被游击大队的人包围的水泄不通，又看自己的靠山日本人马上就要完蛋了，在自家的大厅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他在想，游击队打进来是不会放过他的，即使不马上处决他，也不会等多久，因为他们董家罪孽深重，就是游击队放过了他，全城的老百姓也不会放过他的，何必让身子受苦再去黄泉路呢？他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想一死了之，可上一想起父亲那个残死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想在自己没死之前给父亲报上仇，然后再了断自己。是谁害死父亲的呢？他自然猜测到了张英美，尽管她已经死去了，但是他不用太多脑筋就联想到那个幕后策划者就是郑志强，于是手里拎着枪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家门。

　　　　战斗接近了尾声，丁小峰率领游击大队的领导和金荣冲进了董家大院，此时，郑志强正在院中迎接。现在游击大队里的人从来没见过郑志强，只有瘸子烟店的那个店主老杨和老爷庙市场熟